按照通鑒的慣例,一個割據勢力滅亡之後——尤其是被「聖王」滅亡之後——照例是要批判一番的。

當然,這種批判並不是直接懟,而是借用當時人的實例或者評價來批判,畢竟是寫史書的,批判也要講究水平,也就是說,批也要批的腹黑一些。

批判公孫述,其實還真是不用特意尋找什麼「黑材料」,因為好像在史書上這個很好找,比如,通鑒中記載了這麼幾個人。

第一位叫李業。

作為一位「名士」(是真名士,並不是調侃),李業早在漢平帝時就已經到朝廷任職了,後來王莽篡漢,他不願同流合污而辭官回鄉隱居,當時的地方官強行徵召他,他抵死不從,若不是朋友營救早在當時他就已經被害了。

現在到了公孫述當政了。

每一位新起當政者都希望聚斂人才,也不全是虛偽的,畢竟真是很多地方都缺人,用名士總比隨便找個人好得多。另外就是,名士來了會產生某種「集聚」效應,很多人也就跟著來了,這表達的是一種對新朝庭的信任。

所以,公孫述就找到了李業。

作為一位效忠漢室的名士,當年已經拒絕過王莽了,又怎麼會對公孫述的徵召動心呢?所以,李業堅決地拒絕了。

不來給我做官,那不就是瞧不起我嗎?公孫述感到了深深的屈辱。主辱臣死,公孫述受了侮辱,大臣們自然坐不住了,大鴻臚尹融奉命前往,勸說李業。只不過這個「勸說」並不是普通的勸說,在這裡通鑒的原文用的是一個「劫」字!其實就是脅迫的意思。

為什麼說「脅迫」呢?因為公孫述有原話:「若起則受公侯之位,不起,賜以毒酒!」

多麼不要臉的坦誠!

上行下效,尹融到了李業家也很坦誠,他對李業說:「當今天下分崩離析,誰知道哪個是真龍天子呢?朝廷現在缺人,用高官厚祿的等著你,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兒孫,你都應該好好的打算一下。」

面對這麼坦誠的君臣,李業坦誠地回答說:「古人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也就是因為這個了。君子見危授命,如果是正確的,是水是火也要去做,如果是不對的,自然就不會做,又何必用高官厚祿來誘惑呢?」

尹融又讓他跟家人商量,李業說,大丈夫應該自己決斷,跟妻兒商量什麼呢?於是,接過毒酒一飲而盡。喝完就死了。

死一個人容易,但是得一個活人的心難,尤其是有人這麼死了。

所以,李業一死,公孫述就背上了「殺賢」的壞名聲,你想啊,這個人當年沒死在王莽手裡,現在死在了你公孫述手裡,這不是說明你公孫述還不如那個謀朝篡位的王莽了嗎?

公孫述很難受,倒不是因為李業死了,而是因為這個壞名聲。於是他決定來一波「掩耳盜鈴」的遊戲,給李業送點喪禮吧!於是他「遣使吊祠,賻贈百匹」——試圖以送錢來擾亂人們的視聽。

不過李業的家人沒配合,他們呢以逃跑的方式來表明態度:堅決不接受!殺人兇手是皇帝,我們固然沒法報仇,但是絕對不能再自辱了!錢送不出去,壞名聲自然也就只好自己留著了。

這是一例。

另外一個例子是巴郡的譙玄。

譙玄和李業有很多共同點,比如都是名氣很大的名士。都早早的就在朝廷任職,譙玄當年甚至因為成帝寵幸趙飛燕姐妹而多次直言進諫,另外,他也是自從王莽攝政就辭官歸鄉隱居不仕,可以說也是視名節如性命的一個人。

公孫述又來徵召譙玄了。結果也和徵召李業一樣,不來。

不來就不來,辦法也是老辦法:送毒藥。做官就給錢,不做官就給葯,自己挑吧!看來自從李業死後,公孫述也看開了,一個名士死背的是壞名聲,多一個也無所謂,看看是名聲重要還是命重要吧!

不過譙玄也認為是名聲重要。

譙玄也選擇了毒藥。不過,和李業不同的是譙玄的兒子譙瑛頭腦更加靈活,他叩頭流血,然後要求「奉家錢千萬贖父死」。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是建國初期十分缺錢的時候呢?既能不出俸祿錢,還能要來大筆的錢,還不必擔負壞名聲,公孫述覺得這賬頭不錯,就答應了。譙玄因此免於一死。

除了這兩位還有兩位遭遇也很慘烈。

蜀郡的王皓和王嘉。

過程也差不多,因為擔心他們不來所以就事先就先把人家的家人給抓起來了。抓人質,這本質上還是一種「劫」。劫持了人家的家人,然後派使者對人家說:「趕緊收拾行裝,妻兒或許可以保全。」王皓的回答很乾脆:「犬馬猶識主,況於人乎?」自刎而死。

王皓的死信傳來,王嘉十分感慨:「我晚了一步啊!」也自殺而死。這兩個人的死激怒了公孫述,王皓的家人也被殺了。

除了這幾位外,犍為郡還有一位叫費貽的人,為了逃避做官,他「漆身為癩,陽狂以避之」。就是不但裝瘋賣傻還用自殘的方式躲避任命。這些人在後來劉秀平定蜀地之後都得到了相應的封賞,其中費貽還做到了合浦太守。

敵人壓迫的我們要解放他們,這既是統治的策略,也是統治的需要。在劉秀的一系列正確作為之後,蜀地終於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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