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的金屬雕刻,主要的應用場景有二,一是高檔的獵槍、手槍,二是手工訂製刀具。以它的技法來分,主要有三種,一是源於英國的卷線雕,二是源於義大利的布里諾點刻、鈔票線雕,三是源於德國的高浮雕。經名家雕刻的槍或刀,價格都不亞於一輛中高檔汽車。

卷線雕◆English Scroll◆

卷線雕在武器上的應用最為普遍,這種技法不是特別費時,而極具特色,非常漂亮。卷線雕和我們中國的唐草紋飾非常相似,都是以忍冬花作為最常用的題材,因此很多人把採用了卷線雕的圖案直接稱為唐草。但實際上,二者的技法是有區別的。在以前,卷線雕最多的是用在英式的銀器上,中國古代銀器,唐草紋也很常見。不同的是,英國是雕刻,是以刻刀將金屬挖出,形成圓弧形的陰線;中國是鏨刻,主要靠用特殊的「鏨子」錘打的衝擊力對金屬表面擠壓形成圖案。鏨刻這種方式只適用於銅、銀、金等軟金屬,歐洲的卷線雕,以前也主要用在軟金屬上,但現代的卷線雕將工具加了氣動助力機構,已經可以雕刻不鏽鋼。

卷線雕的方式,是將工件固定在可以旋轉的圓臺上,一邊用手推動刻刀,一邊轉動工作臺,使刻刀尖在工件上刻出一條圓潤的弧線。弧線可深可淺,圖案就由很多條這樣的弧線組成。

卷線雕也有英式和美式之分,英式的卷線雕圖形小而較密集,給人精緻典雅的感覺;美式的則圖形比較大、線條較粗,顯得更為炫麗。

英式卷線雕

美式卷線雕

兩把卷線雕刀柄的蜘蛛折刀,上為英式,下為美式

卷線雕還可以挖低背景,形成部分的浮雕效果

卷線雕一般都是表現花草,其中又以忍冬花佔多數,忍冬花可以獨立構圖,但忍冬花的圖案更適合作邊緣裝飾,因此它又可以與其他花相結合,以玫瑰居多,通常是玫瑰佔中,忍冬花圍繞玫瑰構圖。

忍冬中間的玫瑰

老鼠筋葉,也是一種常用的圖案

卷線雕在武器上應用最為廣泛,但這種技法題材面比較窄,一般只能表現花草。而源於義大利的布里諾點刻,可以做到照片效果的作品。

布里諾點刻◆bulino◆

相對於卷線雕,布里諾點刻要更加費時費力。它的構圖主要是由以刻刀在金屬表面按壓形成的小點構成的。一件大一點的布里諾點刻作品,會包含幾百萬個「點」。雕刻師要花費數月時間才能完成,是最昂貴的雕刻作品種類之一。

布里諾點刻以「點」的大小、深度、密集度不同,形成畫面的明暗對比,和繪畫、照片都不相同,但它的效果可以接近照片或超寫實的繪畫。它比繪畫更難的是,在創作的過程中,無法修改,不允許出一點錯誤。它的題材比卷線雕要豐富得多,可以是動物、人物,也可以是風景。

布里諾點刻也是最嬌氣的雕刻品種之一,由於太過精細,稍微的磕碰都可以導致損壞,因此,帶有布里諾點刻的刀,也就不太宜於使用了,只適於欣賞和收藏。

布里諾點刻的大象,畫面僅3.8釐米高,但包括約200萬個點。按明暗的不同,包含7種色調,實際上淺色的區域「點」的數量更多,深色區域「點」更大或更深。

布里諾點刻也不一定完全用點而不用線,更多的是以點為主,二者結合。因人或動物的毛髮、草葉等用線來表現比點更為適合。

皮膚部分用點,頭髮用線。

義大利雕刻大師西蒙妮·菲斯扎爾以布里諾點刻所雕的折刀。

對於布里諾點刻,最難的還不是雕刻,而是設計。如果一個雕刻師只能依照現成的圖樣雕刻,技術再精湛也只是個工匠,而只有能親自設計自己想表現的畫面的,纔是雕刻藝術家。這需要很深厚的美術功底,並且,畫面中的點、線如何佈置,非胸有丘壑者不能完成。

鈔票線雕◆Banknote line carving◆

鈔票線雕源於15世紀晚期的義大利的版畫,主要用於雕版印刷。之後在德國有一定的發展,再後來推廣到英、法等其他歐洲國家。

雖然都是線,但鈔票線雕和前面的英國卷線雕完全不同,它是以很多斜交叉的細線,體現畫面的明暗區別。發源於義大利時都是直線,之後德國人發展為可以用曲線。鈔票製版時就是採用這種技法,我們仔細看任何一張鈔票,都會發現它的畫面是由很多極為細密的細線所構成。

和點刻相比,鈔票線雕的色調變化不如點刻豐富。但它的長處是不像點刻那樣容易損壞,並且,對光線的反射效果要優於點刻。

AKI全能型大師裏克·伊頓所雕刻的一把手工折刀,完全採用鈔票線雕。

上:卷線雕;中:鈔票線雕;下:布里諾點刻。

高浮雕◆High relief◆

我們看這兩幅作品,題材完全相同,所不同的是,左圖用的是高浮雕,右圖用的是布里諾點刻與卷線雕。

高浮雕,是源於德國、奧地利一帶的工藝。它的基本方法是將圖案的背景部分,挖下去,使圖案凸出,這個過程常通過蝕刻實現,就是把材料表面部分用蠟封住,用酸腐蝕,形成基本的凹凸輪廓,再加以雕刻,這樣的作品比點刻要更有立體感。 橡樹葉是高浮雕最常用的裝飾圖案,上面主圖周圍的裝飾,高浮雕作品就用的是橡樹葉而不是卷線雕。

高浮雕的挖低背景的卷線雕的不同之處,就是要有立體的雕刻,而不能只是讓圖案高出背景就完了。

獵槍上高浮雕的橡樹葉和美洲鶉

高浮雕所雕刻的獵槍,人物場面

中心圖案為高浮雕的公牛,周圍飾以繁複的卷線雕,並以嵌金作為分隔。

鍍金背景色高浮雕獵槍組件

高浮雕的16世紀義大利頭盔

金鑲嵌◆Gold inlay◆

古代的金銀工藝,分為鏤金和翦金,這二者又都可以稱為「錯金」。其中,鏤金是在金屬表面刻出凹槽,再將金絲填壓在凹槽之中;翦金則是在金屬表面刻出密密麻麻的方格,這些方格不經打磨,邊緣粗糙尖利,再將金片貼在方格上,用小錘敲打平整,這樣金片就固定在了表面。

這兩種工藝互有長短:鏤金不如翦金牢固,因此面積不能太大,也就不能製作太複雜的圖案,但線圖的銳度強,表面力好;翦金能夠製作複雜的圖案,並且由於黃金的延展性特別好,金片可以做得特別薄,較為節省材料。

現代刀具對這兩種工藝都有使用,一般視具體情況選擇而定。而由於現代刀具遠比古代刀劍要小,並且黃金雖然仍然很貴重,但和高檔刀具的價格相比也不是特別難以接受,因此現代刀具的金鑲嵌並不太看重對黃金材料的節省。有時基本用的是翦金的技術,但所貼的金片卻有一定厚度,這使所鑲嵌的黃金上仍然可以加以雕刻。

金不一定越純越好,實際上,純金(24K)最容易加工,因為最軟,但太軟導致它不耐用,容易因磕碰而變形。因此很多人使用K金,在武器雕刻的慣例中,18K金是最低限。再低就有偷工減料的嫌疑了。

由於卷線雕的線是在金屬上刻的凹橫槽,因此很容易和金鑲嵌工藝相結合,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將黃金直接填入凹槽中。

比較常見的是以金鑲嵌作為圖案的邊界線

這把刀是以金鑲嵌作為主題圖案,以卷線雕為裝飾圖案。

卷線雕並金鑲嵌的奧地利格洛克手槍

現代金鑲嵌,經常用的並不是很薄的金箔,而是直接將金絲壓扁。先確定圖案的外輪廓,按這個輪廓將武器的表面挖低,底部刻格,將黃金嵌入,再於黃金的外表面施以雕刻。這個雕刻仍然可以任意選擇卷線雕、點刻或浮雕。

義大利佩納海狗年金錶,所採用的就是金鑲嵌再加雕刻。

金鑲嵌的斜方格是茱莉·瓦倫斯基常用的技巧,她是這樣做出來的。

周圍以一圈金鑲嵌為界線,卷線雕為裝飾,中間是金鑲嵌又加以點刻的盤羊。

周圍以刻出花邊的金鑲嵌為界線,裡面是挖低背景的卷線雕為裝飾,中間圓形區域為主體圖,以布里諾點刻為背景,主題為金鑲嵌加浮雕的鷹抓兔。

刀具與雕刻◆Knives and Engraving◆

現代一流的雕刻大師,並不拘泥於一種技法,而是有機地結合著使用。

類似於AKI、ABS、KG這些刀具協會,美國也有一個「美國武器雕刻師協會」,簡稱「FEGA」。現有「雕刻大師」成員48人,普通會員75人。武器雕刻實際上就是金屬雕刻,其應用第一是槍械,第二是刀具,這兩項佔了作品的絕大部分。

這是現代刀具雕刻中最為繁複的一種風格,它將各種技法揉合在一起。此刀雕刻師為FEGA雕刻大師蔡長軍,蔡長軍最擅長將金、銀、銅調和為不同成份、不同顏色的合金,根據自己的設想應用在刀的鑲嵌當中。

蜈蚣身上採用鈔票線雕

蛇腹採用點刻,蛇信和噴出的火焰也用不同成分的金錶現。

蔡長軍雕刻的折刀,所表現的應該是希臘神話中斯巴達王后勒達的故事,眾神之王宙斯趁國王廷達瑞俄斯遠徵期間化身天鵝來到勒達洗澡的河中。美麗的王后和這隻攝人心魄的「良禽」進行了親密嬉戲,之後勒達懷孕了。勒達為宙斯生育了兩個孩子,其中的女孩就是希臘第一美女海倫。

蔡長軍

羅恩·斯卡格斯(RON SKAGGS)是美國的另一位雕刻大師,他的風格和蔡長軍略有差別,蔡長軍是各種技法用得比較均衡,而斯卡格斯則主要是金鑲嵌的基礎上再做高浮雕。

這把著名的「埃及」折刀就是斯卡格斯的作品,採用的是大面積的金鑲嵌+浮雕

斯卡格斯雕刻的折刀,制刀師為喬·求斯,題材為美國南北戰爭。

FEGA雕刻大師布萊恩·霍斯特拉特雕刻的折刀,人物的肌膚全部用手工的點刻表現,頭髮用線雕。背景翦金用的是玫瑰金,即金銀銅合金;分隔區的卷草浮雕用的是赤金,為金銅合金。

布萊恩·格林內爾(Bryson Gwinnell)雕刻的折刀,此人是柯爾特槍械公司的雕刻師,作品以高浮雕為主,實際上高浮雕雖然更富於立何感,在人物的真實感方面是比不上布里諾點刻的。

巴瑞·李(右),左為ABS大師刀匠J.R.庫克

巴瑞·李,現美國武器雕刻師協會主席,從小跟隨很多大師學習,除了在美國,還到歐、亞、非、拉美,遍仿名師,集眾家之長,並形成自己的獨特風格。

他的作品特色極為鮮明,他有很多項開創性的技術如:金鑲嵌表面拋光、黑鍛面背景色、寶石金鑲嵌、貝母金鑲嵌、硬鑲嵌鑽石、瓷磚金鑲嵌等。

巴瑞·李1996年成為FEGA雕刻大師,2012年被推舉為主席。

巴瑞·李與AKI大師斯蒂夫·霍爾合作的折刀,柄下方為黑色寶石嵌金,柄撐部分為黑鍛面背景,嵌金的花葉中心有四顆白色藍寶石。

巴瑞·李與AKI大師S·R·約翰遜合作的短劍,貝母柄、黑緞面背景柄撐、劍身均有金鑲嵌花草,並嵌有74顆鑽石。

巴瑞·李與喬·求斯合作的折刀刀身金鑲嵌,刀柄高浮雕加金鑲嵌,也有很多顆鑽石。

另一把巴瑞·李與AKI大師S·R·約翰遜合作的作品

裏克·伊頓(Rick Eaton)AKI制刀大師, 做刀是跟自己父親學的。從1979年先學習雕刻,1982年,他做了一些剝皮刀。1983年,開始學習金屬雕刻,1984年正式開始做手工刀。1993年成為職業刀匠,之前的職業是工程師。主要製作藝術折刀和直刀。很多刀匠需要和專門的雕刻師合作,而裏克·伊頓都由自己一個人完成。他在雕刻上幾乎對我們上面所介紹過的所有技法都得心應手,是一位全能型大師。

裏克·伊頓的折刀作品,所用的是高浮雕,浮雕與背景形成了黑白反差,形成一種神祕的藝術效果,浮雕之上又加了少量卷線雕和點刻。

裏克·伊頓的折刀作品,以高浮雕為基礎,上面飾以金鑲嵌

阿爾多·裏茲尼(Aldo Rizzini),1957年生於義大利的 加爾多內-瓦爾特龍皮亞,這是義大利的武器之鄉,著名的伯萊塔槍械公司就在此處。阿爾多·裏茲尼經7年的基礎訓練,開始從事高級槍械和刀具雕刻師的工作,於1977年,20歲便獲得雕刻大師稱號。

阿爾多·裏茲尼雕刻的折刀,制刀師為阿蒂裏奧·莫羅蒂

阿爾多·裏茲尼雕刻的折刀,制刀師為AKI大師安東尼奧·佛嘎裏佐。

阿爾多·裏茲尼雕刻的折刀,制刀師為達尼埃萊·伊巴,此刀柄撐用了金鑲嵌+點刻,刀柄的貼片用了捕鯨人牙雕,捕鯨人牙雕在技法上也類似於布里諾點刻,不同之處在於應用在牙、骨、貝等材料上。

義大利雕刻大師曼里科·託爾庫裏雕刻的折刀,制刀師為義大利籍AKI大師安東尼奧·佛嘎裏佐

另一把阿爾多·裏茲尼與安東尼奧·佛嘎裏佐合作的折刀。

義大利雕刻大師曼里科·託爾庫裏雕刻的折刀,此刀制刀師為AKI大師查爾斯·本尼卡

義大利雕刻大師曼里科·託爾庫裏雕刻的直刀,制刀師為前AKI大師鮑博·拉威利斯。

曼里科·託爾庫裏(右)這種現在很流行的「美女與野獸」題材就是他所創造的

義大利雕刻大師吉安弗蘭克·彼德索裏(Gianfranco Pedersoli)雕刻的折刀,制刀師為法布里齊奧·希爾維斯特利(現義大利刀匠協會主席)。

另一把吉安弗蘭克·彼德索裏(Gianfranco Pedersoli)與法布里齊奧·希爾維斯特利合作的折刀。

吉安弗蘭克·彼德索裏(左三)

現在武器雕刻最有影響的是美國和義大利,美國雕刻師各種技法都有,而義大利雕刻師多數還是以布里諾點刻為主。要論工藝技術,各有所長。但說到藝術性的話,還是義大利的底蘊深厚,更勝一籌。中國現在也開始有人從事這一行業,從價格上來講還是不錯的,大家有機會可以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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