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晏陽初(1893—1990年)平民教育家和鄉村建設家,是中國平民教育的先驅,與陶行知先生並稱「南陶北晏」。四川巴中人,原名興復,字陽初。畢生從事平民教育與鄉村改造的探索和實踐,力圖向全中國、全世界的貧困落後地區推廣。他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在河北定縣的平民教育實踐,為定縣乃至河北留下了大量有形和無形的財產。1950年定居美國,任國際平民教育委員會主席。著有《平民教育的真義》、《農村運動的使命》等。本報記者 張以瑾蜿蜒起伏的蜀道,鹽販子們背著一兩百斤重的鹽包,額頭青筋暴露,身上汗流如注。一個10歲大的瘦小男孩,心裡蹦躂著對未來求學生活的憧憬和不安,不聲不響地跟著這支汗水涔涔的隊伍翻山越嶺,第一次來到山外世界。誰能想到,這次與苦力的同行,在他心中埋下了為勞苦大眾謀利造福的種子。「勞力者呀!這是我第一次與你們共同生活,我稍稍體會到你們的痛苦和堅忍」,「我朦朧意識到:民間的疾苦,必須從生活中去了解」。多年後,世界知道了中國的晏陽初博士,而他開創的平民教育也影響了全世界。從河北定縣到第三世界國家農村,從騎驢下鄉的博士到享譽世界的教育家,他把百歲人生中的70年奉獻給了平民和鄉村。有人說,20世紀的中國,晏陽初是最具國際影響力的教育家;21世紀的中國,他的理論和經驗依然是不可忽視的財富。「走出象牙塔,跨進泥巴牆」跟著苦力隊伍走出四川巴中老家後,晏陽初經過15年求學生涯,1918年6月以博士學位畢業於耶魯大學。畢業第二天,他即應募以北美基督教青年會戰地服務幹事的身份,遠赴法國北部的一戰戰場,為那裡的華工苦力做翻譯。再次走入苦力們中間,晏陽初深切感受到,這些目不識丁的勞苦大眾並非天生愚笨,而是從來得不到受教育的機會。於是,他開始免費教他們識字寫字,還辦起了白話文形式的《華工周報》。他很快成為廣受華工尊敬的「晏先生大人」,甚至有華工把省下來的365法郎「巨款」捐給他辦報。「苦力教育了我!」晏陽初後來回憶道:「一切都因為我當年發現了一個新人物,這個新人就是『苦力』,我不但發現了苦力的『苦』,還發現了苦力的『力』——潛伏力。」晏陽初意識到,當時的中國以及亞、非、拉的許多國家,2/3的人口是苦力,如果通過教育發揮他們的「潛伏力」,效果將是驚人的。他就此立下志向:不做官,不發財,不為文人學士效力,要把終生獻給勞苦大眾,做好名副其實的「平民先生大人」。1920年,晏陽初回國。儘管已有教授華工苦力識字的實踐經驗,但他還是強調「先看病症如何然後發葯」。花了一年多時間,他遊歷19省,系統地調查國內平民教育現狀。在民族救亡圖存的時代,他藉助「民為邦本,本固邦寧」這句古訓闡述平民教育理念,很快贏得眾多有識之士的響應,平民教育運動也隨即在華中、華北、華東實驗推行。1923年,中華平民教育促進總會(即「平教會」)在北京成立,宣布了「除文盲,作新民」的宗旨。晏陽初任平教會總幹事,熊希齡、梁啟超、胡適、蔣夢麟、陶行知、陳鶴琴等社會名流陸續加入,一大批被平民教育理念打動的知識分子,也紛紛投身平民教育事業。平教會短時間能有如此影響,離不開晏陽初的宣傳鼓動。他曾當面問好友、國立北京藝術專科學校的創辦人兼校長鄭錦:「你的畫作何以只供豪貴讚揚,而不用生花妙筆表達平民的可憐困苦生活?」不久,深受觸動的鄭錦辭掉校長職務,擔任平教會視聽教育部主任。抱著「給鄉下佬辦教育」的信念,知識分子主動放下「大人」身段,走出象牙塔,跨進泥巴牆,深入民間與勞苦大眾為伍。延續千百年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風氣第一次有了轉變。1929年,晏陽初和平教會全體同仁遷往距離北京200多公里的河北定縣,平民教育工作重點也由此轉入鄉村。晏陽初有一段與同仁共勉的話:「自北京遷到定縣,不是地理上幾百里路的距離,實在是跨越了十幾個世紀的時間。我們必須克服一切困難,在各方面儘力使我們適應鄉村生活,和農民同起同居,千萬不能在定縣形成小北京!」此後兩年,有100多位知識分子舉家搬到定縣,其中不少人是和晏陽初一樣的留洋博士。面對外界的疑惑,極富口才的晏陽初解釋說:「我們知道自己不了解農村,才到鄉間來。我們不願安居太師椅上,空作誤民的計劃,才到農民生活里去找問題,去解決問題,拋下東洋眼鏡、西洋眼鏡、都市眼鏡,換上一副農夫眼鏡。換句話說,欲化農民,須先農民化。可是農民化不容易,必須先明了農民生活的一切。」留存至今的一張黑白照片定格了當年的一幕:風沙飛揚的鄉村土路上,身穿粗布大褂的晏陽初騎著毛驢,回頭微笑著……他後來的人生再也沒有離開過鄉村:河北定縣鄉村10年,湖南、四川農村10多年,第三世界國家農村40年。直到95歲時從「國際鄉村改造學院」院長職位上退休,他為平民和鄉村奮鬥了整整70年。「世界上第一個社會實驗室」深入鄉村後,晏陽初知道,要把平民教育由理念變為現實,僅憑一腔熱情遠遠不夠,還需要有科學的實施思路和方法。他和同仁們下定決心:「要把定縣做成世界上第一個社會實驗室」。在定縣,平教團隊對千頭萬緒的農村問題進行了系統研究,最終歸結為愚、窮、弱、私四種基本問題。晏陽初認為,解決四大問題根本之策在教育,由此提出「四大教育」:以文藝教育救愚,培養農民的知識力;以生計教育救窮,培養農民的生產力;用衛生教育救弱,培養農民的強健力;用公民教育救私,培養農民的團結力。「這四種力,是今日國民最不可少的!」晏陽初進而提出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和家庭教育三種實施方式:學校式的實施以文字教育為主,以青少年為主要教育對象,側重於知識之傳授與基本的訓練,注重個人的教學;社會式的實施以講解表演及其他直觀與直感教育的方法為主,以成年人為主要教育對象;家庭教育是將家庭成員組織起來,進行公民道德訓練、家庭預算、婦女保健等方面的教育。在晏陽初的倡導下,平教會成員們把鄉村當作社會實驗室,開辦農民學校,指導農民識字寫字,進行農業技術改良,設立診所藥房,創辦《農民報》,編製平民讀物,建立廣播電台,編演農民戲劇等,讓村民生活和鄉村面貌為之一變。雖然是為改造鄉村而來,但平教會成員並不以「導師」自居,而是注重發揮農民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激發鄉村的內生動力。晏陽初總結說:「人的原料在農村裡,尤其青年農民是推動鄉村工作的中心力量。」幾年間,平教會培養了一批農民專家。牛村40歲農民劉玉田按課上學到的方法,在自家地里培育出產量高、抗病力強的麥種。平教會將其命名為「定縣劉玉田號」,被當時的中央農業實驗所認定為「華北小麥珍貴品種」。據記載,牛村吳雨農家的雞種改良,水磨屯李士秀家的穀子選種,東里屯孫育德家的棉花選種等,都是當時培育出的廣受讚譽的優良品種。農民經濟生活好轉了,也自發地謀求精神生活的改善。1934年12月2日,晏陽初參加了「東不落崗村」劇場的開幕禮。他對滿場村民激動地說:「這劇場是中國全國第一次村裡老百姓自動建築的,意義價值重大,實遠過萬里長城!」劇場開幕後,連續兩天演出10場鄉土劇目,來自各村的一萬多名農民觀看演出,盛況空前。1933年,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在參觀定縣後寫道:「我發現了很具戲劇性並且證明是最重要的生活改造工作。定縣人民,從外表上看,和中國其他各地村民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形成他們許多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的心靈以及其整個生活的前途。……黃土之中,一個年輕的農民用鋤頭寫出:在中國掃除文盲;而旁邊一位姑娘則寫道:為國家塑造新公民。」七七事變後,華北局勢日益惡化,持續10年之久的定縣實驗止步於戰火。平教會一路南下,把定縣經驗擴散至湖南、重慶、四川等地,在抗戰所需的物力、人力方面,發揮了重要的支撐作用。1943年,晏陽初赴美研究戰後建設及世界和平問題,恰逢「哥白尼逝世400周年紀念大會」。鑒於中國平教事業的卓越成就,他獲評為全球10位最有革命性貢獻人物之一。「世界最基本的要素是人民」在美國,晏陽初與女作家賽珍珠有過一次影響深遠的談話。賽珍珠問道:「現在世界上3/4的人民受著腐敗政府的壓迫,愚昧無知、營養不良,時刻在受疾病的威脅。所以首先應該為他們打算:怎樣使他們受教育?怎樣使他們健康?怎樣使他們都吃得飽?有知識?……」晏陽初說:「我要向全世界提出這一個問題,請求解答。為什麼不能團結所有國家、所有地區的人民以共同打擊我們的敵人——愚昧、貧困、疾病和腐敗政府呢?」「世界最基本的要素是什麼?是黃金還是鋼鐵?都不是,最基本的要素是人民!在談及一個更好的世界時,我們的確是需要素質更好的人民。」1945年,賽珍珠據此寫成《告語人民》一書,在美國出版不過半月,即銷售一空。這本書讓世界更清楚地了解到晏陽初的平民教育思想,及其在中國25年的實踐經驗。晏陽初認為,中國之所以弱,並不是因為根本無力,而是我們的「力」被湮沒、被壓抑、被摧殘了。中國的「力」其實潛藏在佔有全世界1/5人口的老百姓當中。在勸告農民讀書時,經常有農民驚詫地反問:「種田的人哪能識字,做讀書人?」晏陽初就微笑著再三勸說:「我們有很好的方法教你識字。你喜歡做讀書人嗎?」無論是「解除苦力之苦,開發苦力之力」、「開發中國人民特別是貧苦農民豐富的『腦礦』」,還是「除文盲,作新民」,晏陽初的思想和行動始終以「人」為航標,相信人的尊嚴和價值,以及由此造就一個美好世界的能力。從上世紀50年代初到80年代末,晏陽初在泰國、菲律賓、印度、印尼、迦納、古巴、哥倫比亞等國家成立了平民教育組織,用「定縣實驗」總結出的理論與經驗指導各國平民教育與鄉村改造計劃。1967年,他在菲律賓馬尼拉南郊創建了國際鄉村改造學院(IIRR)。國際鄉村改造學院運行至今,專門向第三世界國家推廣晏陽初的平民教育思想,協助第三世界國家培訓平民教育人才。有學者評價說,晏陽初是「第一個將在中國人群、中國本土創建的平民教育理論與鄉村教育制度傳播到國外,使之在外國的土地上落地生根的中國教育家」。1985年,晏陽初回到闊別45年的祖國。在當年騎驢下鄉的定縣,他面對大多數陌生的村民,用高音喇叭說:「兄弟姐妹們,我回來了!」言罷老淚縱橫,泣不成聲。1990年,近百歲高齡的晏陽初安然辭世。在他96歲生日時,美國總統布希發來賀詞:「通過尋求給予那些處於困境中的人以幫助,而不是施捨,您重申了人的尊嚴與價值。」「您使無數的人認識到:任何一個兒童決不只是有一張吃飯的嘴,更是具備無限潛力的、有兩隻勞動的手的、有價值的人。」在晏陽初發起定縣實驗70多年後,「農業」、「農村」和「農民」依然是困擾中國現代化發展的難題。當今天的知識分子試圖為「三農」問題求解時,也許會慶幸有晏陽初那樣的先驅所留下的思想與足跡。但是,重新走入鄉村的知識分子,還能找到與他們對話的自信嗎?對話今天,晏陽初過時了嗎本報記者 張以瑾80多年前,80%的中國人口生活在農村;今天,半數以上中國人口成為城鎮居民。在城鎮化成為社會發展主流的今天,重溫晏陽初的平民教育思想和鄉村建設理論有何必要?近日,記者採訪了北京晏陽初平民教育發展中心總幹事、中國人民大學鄉村建設中心副秘書長邱建生。記者:時隔80多年,有人說「晏陽初過時了」,您怎麼看?邱建生:很多人說「時代不同了」,簡單地認為晏陽初、梁漱溟、陶行知等先輩僅僅屬於過去。如果把他們的工作簡單地理解為「掃除文盲」、「農村扶貧」,時代確實是大不相同了,因為今天的中國已沒有多少人不識字,而且扶貧工作已得到聯合國的嘉獎。但晏陽初提出並踐行的計劃大大超越了這些,而且這些計劃經過實踐的檢驗,切實可行。這些計劃的目標被概括為「啟迪民智,開發民力,建立民主,改善民生」。今日中國,距離晏陽初的理想還有多遠?我們這個時代,發現問題的人很多,解決問題的人太少,特別是知識階層,這個理應天然具有社會使命的階層,卻往往把自己的「根」(大眾)拋諸腦後。晏陽初曾這樣描述與他在艱難困苦中始終相伴的妻子的一生:「那美好的仗,她打過了,並始終持守自己的信仰。她留給人們的是一種祝福,她的一生,對很多人來說就是一種激勵。」這也是晏陽初生命的真實寫照。記者:晏陽初思想的起點,是強調良性的鄉村社會對於現代中國的重要性。在城鎮化發展趨勢下,我們如何認識鄉村的價值?邱建生:這裡涉及幾個問題,即鄉村對我們意味著什麼?它是可有可無的嗎?城市有能力或者說有潛力使每一個到其土地上的人過上有尊嚴的生活嗎?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實際上就是一部中國鄉村的文明史。鄉村是我們民族的靈魂寄居之所,沒有了鄉村,中國將不再是中國,人們將不再有精神的家園,而只能是城市鋼筋叢林里的行屍走肉。再從城市本身來看,從中國最近幾十年的經驗和世界範圍近百年的經驗看,除了從鄉村獲取資源外,城市根本無法為生活在其上的大部分人提供基本的住房、食物、教育及各種文化服務。城市的六成人口生活在類似我國工業區的城中村和印度等發展中國家的貧民窟的地方,這樣的一個現狀,你就可以想像我們的城市具有什麼樣的能力或潛力了。記者:鄉村既然如此重要,那我們今天應該怎樣去建設它?邱建生:現在有一種聲音,說還搞什麼鄉村建設呢?讓鄉村自然消失吧,都到城市去,多好啊。鄉村建設要面對的,正是在城市化、工業化的裹挾下變得日益衰敗的鄉村,要面對在商品經濟的衝擊下變得越來越原子化而喪失互助精神的農民,以及在市場化條件下變得越來越不安全的農業。鄉村建設以組織創新和教育創新為兩大抓手,謀求制度創新,即通過推動農村經濟自組織的建設,發展在地經濟,鼓勵本地生產和本地消費,建立在地互助型而不是競爭型、生態型而不是掠奪性的經濟系統,減少農村經濟的對外依賴度,保育鄉土社會的互助傳統;通過推動農村文化自組織的建設,發展在地文化,促進在地認同,形成有地方特色且積極向上的文化氛圍;通過發展在地的平民教育,把人類社會幾千年智慧的結晶播撒到農村,與農村本土知識結合,產生新的適切的真知,提升農村社會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能力。記者:晏陽初尤其強調「人的建設」、「培育新民」,這對當前的教育改革發展具有什麼啟示?邱建生:今天的教育依然需要城鄉互動,城市知識資源與農村知識資源的互動,進而尋求傳統學校系統內無法達成的「培育新民」的目標。所謂「新民」,即公共力、合作力、生態力、包容力「四力」兼具者。公共力要求人首先要具有社區意識,即每一個人對自己所生活的社區,不管是城市社區,還是農村社區,有一種發乎內心的關愛,進而輻射到更廣闊的社會。由於現在農村孩子普遍脫離了生產勞動,且教育與鄉土社會的脫節,孩子們對於生養他們的家鄉已漸趨淡漠。這種狀態甚至使其對家庭的關愛也大打折扣,就更談不上對所生活的社區的關愛了。其次,公共力要求人具備參與公共事務的能力,這些能力從小培養,會收到較好的效果。合作力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公共力的一部分,之所以單列出來,是特彆強調它的重要性。在市場化社會中,競爭是不二法則,這種法則或邏輯降低了人類的主體意識,使人類漸趨物化。要使我們的社會經濟實現可持續發展,就必須恢復社會主義的合作互助法則在經濟和社會生活中的地位。生態力在一定意義上是保護環境的意識和能力的問題,也是一個與周遭環境(包括人)和諧共生的問題。包容力意味著人要有多元的視角和思維,要尊重不同的文化,看到差異,認同差異,尊重差異。現在有個詞,叫「包容性增長」,說的就是一個國家或地區的發展,不能損害其他國家或地區的利益,要講究互惠共贏。當前的教育改革若能落實以上「四力」的培養,就發揚了平民教育平等、公平、和平的價值內涵,從而造就平等的教育機會、公平的社會以及和平的世界。印象一次難忘的會見晏鴻國1985年9月初的一天,我收到幺爺陽初公要回國訪問的消息,心中無比激動。從記事時起,我就天天盼望著這一天。對於陽初公,我是既陌生又熟悉,聽母親說,我出生在重慶歇馬場,當時住在幺爺住所後面的院子里,我的名字就是幺爺給起的。當我還在襁褓中時,他便離開中國大陸,因此是陌生的。然而,從小就聽祖母和母親講幺爺的事,因此又是熟悉的。但這種熟悉是朦朧的、片面的,只知道他是一個平民教育家,是個很有本事的人。至於什麼叫「平民教育」,他有什麼本事,卻一概不知。為了了解他,我曾經到我曾祖父的墳墓去抄碑文,可惜沒有保存下來,只記得碑文中對曾祖父送幺爺到西學堂讀書一事的稱讚。直到我參加巴中縣晏陽初博士史跡展覽館的籌備工作後,才慢慢地真正認識了他。晏陽初是巴中人的驕傲,是中國人的驕傲,可是現在國人有幾個知道晏陽初的?巴中是他的家鄉,知道他的人也甚少。我常常對朋友講,我做出參加籌備的這個決定,並不因為我是晏氏的後人,即使我不是晏氏後人,在了解了晏陽初的事迹後,也會這樣做。這完全是出於一種社會責任感,晏陽初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晏陽初的思想和經驗對現代社會有借鑒價值。9月14日上午,親友們從全國各地趕到北京,早早地來到北京飯店貴賓樓,幺爺要在這裡舉行家宴。雖然我記事以後從來沒有見到過幺爺,可是當他從轎車裡一出來,我馬上認出了他,我上前去攙扶他,在上台階時,他朗聲地數著:「一,二……」一個耄耋老人,卻有著童稚的天真,這使得在場的親友們都十分欣慰,老人家身心都是健康的。大家簇擁著老人家走進客廳,甫一坐定,老人指著在場的親友,一一辨認,他已經95歲了,子侄輩在分別時都正當青春年少,如今都兒孫繞膝了。大家暢敘別情,其樂融融。幺爺用四川話說:「我天天想祖國,想你們。海外同胞回國觀光後,都說祖國的政策變好了,人民變富了,祖國變強了,我就很想回來看看。」說實話,因為搞階級鬥爭,大陸的親友們在前些年都因為幺爺受到影響,然而此時大家都沒有講那些委屈的事,都說高興的事,他還打聽巴中的一些老朋友的情況,表示有機會一定回巴中看看。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幺爺,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幺爺。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天時間,卻令我終生難忘。1987年,幺爺又回國一次,在接見巴中代表時,巴中代表曾邀請他回巴中看看,他都已有歸心了,但他大女兒聽說成都到巴中還有400多公里的公路,而且路況不好,便替他謝絕了。他又詳細地詢問了回巴中的路線、途中所需時間,表示今後一定回去。回美國後,茶餘飯後,他經常念叨:「不知道巴中的路修好沒有,我好想回去看看啊!」可惜,他老人家這個夙願沒有實現。1990年1月17日,這位奮鬥了一生的平民教育家,走完了他輝煌的人生旅程。(作者系晏陽初先生侄孫、四川巴中晏陽初博士史跡展覽館館長)語錄我是一個傳教士,傳的是平民教育,出發點是仁和愛。今後新教育的途徑是:不要再模仿別人,要自尊自信,自己創造。外國的科學我們要學,外國的教育,自有他們的背景,我們如何能夠毫無目的盲目抄襲呢?我要向全世界提出這一個問題,請求解答。為什麼不能團結所有國家、所有地區的人民以共同打擊我們的敵人——愚昧、貧困、疾病和腐敗政府呢?世界最基本的要素是什麼?是黃金還是鋼鐵?都不是,最基本的要素是人民!在談及一個更好的世界時,我們的確切含義是需要素質更好的人民。中國的問題雖然複雜,但必須先從發生問題的「人」上去求:因為社會的各種問題,不自發生,自「人」而生,發生問題的是「人」,解決問題的也是「人」,故遇著有問題不能解決的時候,其障礙不在問題的自身,而在惹出此問題的人。富有的人民和富有的國家必須認識到,只有當貧窮的人民和貧窮的國家滿足了,你們才是安全的。你把這叫做明智的自身利益也可以。今日最急需的,不是練兵、不是辦學、不是開礦,也不是再革命,我們全國上下人民所急需的,就是革心。把那自私自利的爛心革去,換一個公心。有新心而後有新人,有新人而後有新社會,有新社會而後有新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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