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一早,冷眼君收穫的第一條消息是巴黎聖母院突遭大火,直到看見那標誌性細長沖天的塔尖自濃煙中折斷墜落,冷眼君才真實反應過來,這座有着800多年曆史,留下了無數優美動人故事的建築,真的着火了。

但是,擺在巴黎藝術家面前的問題可不僅僅是這一樁。

巴黎裝飾藝術博物館館長奧利維爾•加貝最近也面臨難題,他原本計劃2020年在迪拜舉辦一場關於奢侈品的展覽,但是贊助商少得可憐,而且理由很充分,奢侈品在法國正在遭受攻擊。

三月,距離第一次黃背心運動已經過去了四個多月,得益於政府出臺的一系列保護措施,今天的香榭麗舍大街與往常沒什麼不同,奢侈品門牌依然散發着與生俱來的“bling bling”特效,玻璃門內衣着整齊的導購好整以暇,期待今天能夠爲他們衝業績的土豪客人。

本應是風平浪靜的一天,但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在這個還有些寒涼的早晨,成羣結對的黃背心又一次來到了這裏,那場景像讓巴黎夢迴1789,只是路易十六早已化作歷史的塵埃,黃背心們的目標也由凡爾賽宮轉向了香榭麗舍大街上那近百家奢侈品精品店。其中,寶格麗、瓏驤、HugoBoss和鱷魚等這些曾經試圖用玻璃隔絕兩個世界的品牌門店損失尤爲嚴重。

艾迪·斯理曼主刀新一季的CELINE備受爭議,時尚屆在揣測這是不是釋放了一種向品牌文化低頭的信號,畢竟這位一上任就給CELINE進行了大刀闊斧改革的設計總監不僅刪光了品牌推特的內容,還直接把LOGO改了。聯想到不久前把BURBERRY的LOGO改掉的Riccardo Tisci,現在的新總監似乎下手都挺狠的啊……

但是,這僅僅是時尚奢侈品界的看法與聲音,如果跳出這個圈子看CELINE,造型復古的皮靴、剪裁合身的花呢外套與精緻的開司米毛衣,是不是眼前已經浮起了一類生活精緻,衣着永遠一絲不苟的,永遠擡頭挺胸腰背板正的人?是的,不管這些設計是否是在致敬或者是設計師本人已經完全消化了品牌文化,每一件套在模特身上從T臺上走出的單品,完全就是人們對資產階級的想象,這種想象廣泛存在於電影、小說、還有一些老照片中。只是這個歷來代表法式浪漫的品牌設計與現下法國近乎全民參與的事件形成了劇烈的反差。

“Le luxe pour tous(奢侈品屬於每個人)”,有人在Rue Saint Honoré附近留下了這樣的幾個大字,折射的其實是人們對奢侈品既仇視與渴望的極度矛盾心理。

如今,在一些大學院,“奢侈品”三個字成了禁語,馬克•阿貝爾斯,一位經歷過1968年5月事件的作家說:“奢侈品總有一絲禁忌的氣味……今天,在大學圈子裏,表現出對奢侈品的興趣,我敢說,這已經成爲了一種‘奢侈品’。”

與之矛盾的是,奢侈品生意興隆,僅LVMH、歐萊雅、開雲、愛馬仕四家超級時尚奢侈品公司的銷售份額就佔了全球奢侈品公司總銷售額的四分之一,高達3200億歐元,而這個數字到2025年預計將會達到3650億。

此外,與奢侈品有關的碩士課程也正在迅速普及,巴黎“奢侈品之都”的招牌正不斷散發着誘人的光芒吸引着千禧一代的目光。去巴黎學奢侈品管理、時尚管理成了年輕一代的選擇,他們不斷地爲這個本就已經金光閃閃的行業繼續鍍金,完全無視這座時尚奢侈品聖殿的內里正在經歷一場不知何時結束的“火災”。

有人將馬克龍夫人比喻成大革命時的王后,著名的瑪麗.安託瓦內特。那個時候瑪麗王后不識人間疾苦,與貴族們在凡爾賽日日舉行着一場又一場精美的派對沙龍。3%的貴族揮霍着全國納稅人的稅金,當大臣向皇后彙報老百姓已經窮的沒有錢喫麪包的時候,瑪麗皇后還一度笑着說:“那爲什麼他們不喫蛋糕?”

儘管這件事最後被證實是一場烏龍,但是誰又會相信這樣一位作風奢靡的皇后會是無辜的呢?如今,法國第一夫人布里吉特因爲從德賽夫勒製品廠訂購了一套新瓷器,並親自參與了愛麗捨宮宴會廳、冬季花園和拿破崙沙龍的翻新工作,被當地一些媒體冠以當代“瑪麗.安託瓦內特“知名。儘管布里吉特的這一舉動是出於維護法國藝術之都的美譽,但是法國人並不打算買單。

如果馬克龍總統親歷過1968年的“五月風暴”,他的應對態度或許會更認真慎重一些。可惜,馬克龍還是太年輕了,他是第一位對“五月風暴”毫無印象體會的法國領導人,所以他很難清楚地明白那種一呼百應、讓人覺得未來無限可能在此一搏的振奮人心的力量與感覺。

“黃背心”可以看作是一場“五月風暴”的復刻,但是這種模仿又是低劣的,香榭麗舍大街上那些被破壞得面目全非的店鋪與其說是在表達訴求,不如說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復仇。

歐洲國與國之間的關係與他們的未來從未像今天這樣陰雲密佈。在黃背心運動爆發之時,冷眼君就問過法國鄰居,一位意大利朋友看法,他似乎對這個結果不那麼意料之外。“先是法國,德國肯定也會出問題,不過它們是歐盟裏面最有錢的,現在的生活環境確實不比以前,嗯,我在比利時的時候襲擊就發生在我對面的酒店。意大利現在也亂七八糟,你能想象我們現在的老大隻有40歲?”(不僅只有40歲祖上還不是意大利人)

他還告訴冷眼君,他年輕的時候意大利的物價高到離譜,是德國的兩倍,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只能睡在救助教堂裏,歐洲幾乎都是這樣。

所以在歐洲經濟普遍下行,貧富日益懸殊的社會背景下,馬克龍的一系列重大改革表面上達成了通過取消富人稅留住了本地富豪,有望讓經濟發展的成就,但是又不斷壓縮公民福利,生活難以保證,家庭賬單常年赤字。此時新政提倡環保提高燃油稅,像是一把火點燃了積怨已久的法國民衆,最初只有一人在網上發起陳情書要求當局下調稅金,沒想到如今有70%的法國民衆表示支持。

被譽爲法國最強文學輸出者的維勒貝克,在新書《血清素》中也表達了類似的擔憂。這本書描寫了一個被大蕭條壓垮,喪失理想喪失創新能力的國家。書中還寫道:“自我厭惡和厭倦足以讓一個文明消亡。”

法國現在就是在自我憎惡中。全國大量的普通收入羣體所交的稅金只有少數用在了提供公共福利上,當幾乎每個普通家庭都被負債所頭疼的時候,又傳出那些“能用金扁擔”的人不用交稅。於是,所有的不滿衝向了那個耀眼的奢侈品,讓法國聞名於世的法寶,又是最直接體現階級分化的產物。

很難想象,在法國,奢侈品行業的收入能夠達到每年1500億歐元,完全碾壓汽車及航空製造業的盈利,這個行業的僱傭員工數也有近58萬人,可以說是法國的經濟產業的中流砥柱。法國人憎恨奢侈品,對大資本家而言無疑是一種背叛,這種背叛體現在那些被洗劫一空,砸得粉碎的精品店上。“黃背心”就像是一團卡在法國喉嚨的嘔吐物,嚥下燒喉更反胃,吐出難看砸招牌。

“凡是奢侈品推出的就是時尚潮流”,“只買貴的不買對的”,“奢侈品永遠都是對的”這些口號越過大陸,跨過大洋,還在人羣中傳播着。奢侈品在時間的昨天,今天,或許將來都會一直作爲成功的象徵而存在,讓無數人飛蛾撲火,趨之若鶩。而他在故鄉法國的遭遇,或許只是它吸金路上的一小塊絆腳石,香榭麗舍大街的太陽明天還是會照常升起,畢竟,不僅僅是發生在三月的第18次集結人數減少,最新發生在4月6日第21次集結的人數也已遠遠不如第一次了。

(爲巴黎聖母院流淚的李思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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