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罷朱學恕先生詩作《落日條款》,款款溫情陣陣湧上心頭。詩人以獨特的審美慧眼觀察生活,從中捕捉與自己思想情感瞬間的碰撞與融匯,巧妙地流露於筆端,情景相依,起伏跌宕,詩畫效應確已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作為一名大陸詩壇的小字輩作家,我雖然至今尚無緣拜識朱先生,但僅以讀到的先生部分詩評及詩作而言,可以斷定,朱學恕先生無愧於現代詩歌發展進程中一位最富開拓精神的領航者,他的詩創技藝完全可以影響一個時代,且能成為後人們繼承發揚的寶貴精神食糧。  一切的騷動皆逐漸的靜默下來/遠遠的天空星星終於能探望世界岩石般凝注著地平線處一輪落日/是一種無聲的掙扎金壁輝煌已換成昨夜的夢境!  由不加任何矯飾的寫景入手,今天已成為頗受歡迎的一種引人入勝的寫作技法,不同於《詩經》中比興那一種孤立的搶白,而是通過自然過度循序漸進,逐步達到高潮。寫向晚時分,喧鬧和雀噪漸已靜止,這一靜,便使遠空的星星「探望世界」烘托得活靈活現,且有了更深一層的蘊義。星星在天空隱隱出現,原本是一種靜態,顯然這種靜態經由「探望」二字一點綴,立即成了整個畫面的動感中心。  地平線處一輪落日「岩石般凝注著」,且「是一種無聲的掙扎」,看似落筆點題,實是進一步完成自然過度。詩人運用了這兩個意象語彙,又一次將黃昏時分的靜謐躍然紙上,此刻詩人的思想情感正與大自然產生強烈撞擊,故而能把落日的燦爛光輝聯想成「無聲的掙扎」,這是動中之靜。一靜一動,一動一靜,簡短筆墨中,詩人沐立曛黃中鬱鬱悵懣的心態便得以充分展示,基於此,「金壁(應為碧)輝煌已換成昨夜的夢境」纔有了徹底的可能。這裡值得一提的是,「換成」二字作為承前啟後的關聯詞,其實是全詩中最關鍵的部分,沒有大膽果斷的這一轉折和深厚的文字應變功力,整首詩不可能運用大量筆觸去描寫夜晚,直抒詩人渴望擺脫眼前困境,寄希望於未來的胸臆。  對於夜的描述,可以說是全詩中最精彩的章節,也是詩人放馳形象思維最愜意的、貫穿始終的部分。「夜來時與其說是一頭黑色的獸/勿寧說是心中藍藍的海甘脆(應為乾脆)就是女人/我說是真正能給快樂的女人」。美與醜,均來自於鑒賞者不同的感受,來自於不同的思維模式,藝術的真諦不外是要在大千世界中發現美,運用美這一形式喚起大眾對待生活的信心與勇氣。唯有詩人可以把審美的反差增大到極限,從地獄裡領會到天堂的美。從黑色怪獸一般的夜,到「心中藍藍的海」,再則是「女人」,「我說是真正能給快樂的女人」,多少人能夠容忍它們作為同一概念而存在?朱學恕先生做到了,由此可見詩人具有不同凡響的豐富想像力,他的思維層次也是多方位的。  「在夢中把失意送走的方法/就是把船劃出港灣」。一語道出詩人正意欲以博大胸襟面對眼前黯淡境遇的困撓,任其隨時光流逝而煙消雲散的灑脫態度,似乎是「有容乃大,無欲則剛」的精神寫照。艱難困苦只不過是一葉小舟,一朝劃出港灣,錯誤也是美麗的。「在曙光中推出一面瀟灑的帆/以及送行的女人像花一樣的美」,這帆有著雙重寓意,一是送走失意的帆,一是揚起事業及生活的帆,無論寓意如何,在一個新的起點,總要揚帆遠駛。「送行的女人像花一樣的美」是個妙不可言的意象,有位哲人說過:「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是瞬息,然而只有失去了的纔是最美的」,對美好往昔的追憶,最能說明歷史的滄桑和社會進化的艱辛過程。  人非聖賢,在短暫的困境中,詩人也擺脫不了內心的複雜矛盾。「夜暗的海上/風浪洶湧心頭枯寂/且點燃一盞燈蕊/雖不像燈塔的雄偉卻能照亮心隅中的迷航」,不亂方寸,正因為心頭已然明燈高懸,只要心中的航向不迷茫,希望就不會太遙遠。詩人告誡大眾,要以豁達的人生觀立身處世,敢於走自己認定的人生道路,而不是隨波逐流,人云亦云,做一世卑鄙世俗的小人。真理就在每個人身上,重要的是看如何抉擇,哪怕只是一個孑身無助的苦行者,也要為追求的目標而奮鬥不息。「遠處不見鷗飛近處不聞蟲鳴/只有責罵的風聲自防風林外傳來/我多想有一束幽清的蘭香/在這柔情款款的落日時刻」。後兩句可以說纔是真正點題的語句,道出在怎樣的環境、怎樣的條件下,詩人懷有的那一份異樣的願望,這種願望僅是淡淡的,或者是一種有別於外界特定氛圍的理解和信任。反正要求很微渺,卻十分持重。  「夜不崎嶇我們正扶仗著渡過那狹窄的心橋」,進一步表述了立身時代要做個強者,首先須得自強。充滿信心能夠戰勝自己的人,完全可以輕駕命運之舟乘風破浪,同時也在表達艱辛歷難的旅程中同舟共濟的真摯情誼是最為可貴,也是最有力量的外助。而「在天色微明時/一切的景色便開始在歌聲中重新出發」,正是對全詩的總結或綜述。詩人認定一切困撓都會過去,一個嶄新的起點必將到來,在這個起點上,過去的美好事物仍舊會一如既往地存在,而新生事物也將層出不窮,新的目標亦將會被重新確定,生活之路也還將會從頭開始。  全詩僅以較短的篇幅向大眾娓娓鋪陳一個動人故事,闡述一段深奧的哲理,展示一代人胸懷大志的時代精神風貌……詩歌語言平樸、流暢,具有較強的閱讀性和欣賞性,意蘊深刻,意象的使用尤顯自然,啟承轉換的結構處理也非常巧妙,不留一絲雕鑿痕跡,實在是一篇難得的詩中精品。或許,自然與豐富的有機結合,就是現代詩的風範,亦就是海洋詩有別於一般抒情類詩歌在精神臨界的最終標誌罷了。  以上僅是雲鵬在通讀《落日條款》一詩後偶發的一些奇想,尚不能窺之一斑,更多的感受有待於今後大量閱讀海洋詩歌作品後方可逐漸領悟。但已產生這樣的見解,雖尚拙稚不足以登大雅之堂妄下雌黃,還是鬥膽寫出來,以期得到更多創作界及評論界高手們的指撥,亦期望能同朱學恕先生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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