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合之眾》第一卷 【摘抄和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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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

  • 讀後最大的感覺是膽寒,心痛,同時又敬佩作者強大的洞察力。
  • 閱讀體驗艱難晦澀,文風學術性強,很多地方需要反覆精讀。
  • 大部分觀點能感到共鳴,以後還會再次拜讀。

摘抄了一部分覺得很重要的內容(斜體)出來,再次瀏覽的時候會有個提綱。

思想、觀點和信念的改變,是促成文明變革的唯一重要變化。」

「創造和領導文明的,從來都是少數的高級知識分子而不是羣體。羣體只有強大的破壞力,他們的規則永遠是渴望回到野蠻階段。」

人類從來都不是遵照純粹的理性而採取行動的。

「變成組織化羣體中的個體的首要特徵,就是個體自覺個性的消失以及思想和感情邁向不同的方向。」

——人是被情緒驅動的。這點我非常認同。

無論個體是誰,一旦形成羣體,就獲得一種集體心裡,使他們的思想、感情和行為趨向一致。

——談羣體對個人心理的塑造,第一卷最精彩的地方。

與心理的無意識因素相比,有意識因素髮揮的作用只是冰山一角。……大多數日常行為,都是自身無法察覺到的一些隱祕動機的產物。

——大多數人類個體其實很容易陷入「託管」狀態,這樣不用動腦子最省力,同時也浪費了大自然賜予人類最強大的器官。

羣體的數量碾壓釋放本能、情緒傳染、使個體更容易接受暗示三大特質,使得「在某種暗示下,個體行為沒有清晰意識……他們會有難以抵抗的衝動,使自己完全不顧後果地採用某種舉動。羣體中的這種衝動,比被催眠的衝動更加難以抵抗。」

「羣體的思想和感情因為暗示和相互傳染而邁向一個共同的方向,以至於能立刻把暗示的念頭轉化為實際行動……獨立的時候,他也許是個文明人;羣體中的他,卻變成了一個野蠻人、一個行為受本能支配的野獸。他沒有思想、殘暴、狂躁,完全是一個被情緒和英雄主義支配的原始人。」

—— 讓我想起了各種熱點事件下面口誅筆伐的鍵盤俠,英國、加拿大街頭推翻警車的狂歡球迷、愛國遊行中打砸日系車的憤青、以及任何一個可以用「羣情激昂」形容的畫面場景。

「所有刺激因素都對羣體具有支配作用,並且它的反應會不停地發生變化;羣體所服從的衝動十分強大,以至於個人利益也會被拋諸腦後……羣體易受暗示和輕信……羣體不允許懷疑和不確定;感情總是走極端。羣體對強權卑躬屈膝,對變化和進步有本能敵視。羣體偏狹、專橫和保守,很少被利益所左右。」

「目擊者在法庭上的證詞不可全信,一點點偏頗就可能會造成十分嚴重的錯誤,尤其是孩子,絕不能拿他們的證詞當真。……如果一定要用孩子的證詞來決定被告的命運的花,那還不如扔硬幣決定來的合理。」

——想起了電影《狩獵》,這部2012年讓人心頭充滿陰霾的電影,簡直是勒龐先生這段話最鮮血淋漓的註解。《烏合之眾》成書1895年,一百多年過去了,民眾還是那個樣子,即便在最發達的國家。不得不讓人慨嘆,人類進步了嗎,還是一直那樣。能讓社會真正進步的也許只是少數科技發明者和社會學家,我們享受他們創造的理論、制度、想法、產品的福利。羣體從不曾進步,只是不同時代的人羣享受著不同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福利。

「德·哈考特關於蘇法利諾之役的描述可以適用於其他一切戰爭……德·哈考特用這個史實來真名哪怕是最引人注目、有很多目擊者的大事件,也不見得就是真實的。從以上情況,我們可以得出的明確結論是:只能把史學著作當作純粹想像的產物。

——我也曾很熱愛歷史。但仔細讀下去,每每覺得未必真實。最可靠的史料,往往只是一家之言,一個角度;羣體的看法,更有可能只是代表了羣體內共享的聲音;後來史學家的評述,則完全可看做基於故事的審判。這些審判告訴了我們很多有用的道理,但我總很難相信歷史會真的公正。有人說歷史如被人隨意打扮的姑娘,我覺得有幾分道理。

「因為羣體常常誇大自己的感情,所以要想打動他們,只能用最極端的感情纔可以。……羣體的誇張傾向只作用於感情,而不會對智力起到任何作用。……羣體只能把感情提升到兩個極端的境界,或者是特別美好,或者是特別糟糕。」

「羣體可以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但也能表現出極度忠誠、勇於獻身和不計名利的舉動,這是孤立的個人根本做不到的。如果要影響羣體中的個人,以名譽、光榮和愛國主義作為號召最合適不過了,而且經常可以讓個體慷慨赴死。……羣體可以為了自己只有一知半解的信仰而英勇地面對死亡……」

——鞭闢入裡,精彩至極。讀到這裡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高深的觀念必須經過改造才能被羣眾接受;羣體的推理能力十分低下;羣體所接受的觀念只有表面上相似性或連續性。羣體的想像力很強大;」

「羣體推理的特點,是把表面上相似,但實際上不同的事物攪在一起,並且立刻把具體的事物進行普遍化推論…… 羣體沒有任何批判精神,不能辨別真偽或對事物形成正確的判斷。羣體所接受的判斷,僅僅是強加給他們的判斷,而絕不是經過討論後得到採納的判斷。」

羣體對虛幻和現實從來不加區分。侵略者的強權和國家的威力就建立在羣體想像力的基礎之上,因而如果我們要領導羣體,就尤其要在這種想像力上狠下功夫。

「影響大眾想像力的,並不是事實本身,而是它擴散和傳播的方式。」

「羣體總是採取一種特殊的形式,我覺得沒有比『宗教感情』這個詞能更好地形容它了。這種感情的特點十分簡單,比如對想像中某個高高在上的人的崇拜,對生命賴以存在的某種力量的畏懼,盲目服從它的命令,缺乏分析這些信條的能力,願意傳播這種信條,並很有可能把不接受它們的任何人都視為仇敵。……羣體會無意識地把一時激起他們狂熱的政治信條或凱旋的領袖賦予某種神祕的力量。」

「一個人如果只崇拜神明,那他還算不上有虔誠的信仰。只有當他把自己的一切心理資源、徹底服從的意願、全心全意的幻想熱情,全部奉獻給一項事業或一個人,將其作為自己全部思想和行動的目標與準繩時,才能說他是一個虔誠的人。宗教感情必然伴隨著偏狹與妄想。…… 羣體的信念呈現出一些宗教感情固有的特點,比如盲目服從、殘忍的偏狹以及要求狂熱的宣傳等……「

——這裡對宗教的批判非常高能。我喜歡。在我的認知力,宗教是一種人類統治管理的手段,也是搭建羣體必要的精神建築。這種手段在當今時代已經過時了嗎?不。在世界範圍內,極端宗教主義者正在針對所有愛好和平的人,發起一場大戰。戰爭背後的本質原因,如同勒龐在書中所述,是因為羣體之間觀念、意識的差異導致。

「不能根據一時的奇思怪想來統治民眾,而是要根據他們的性格來統治。「

《烏合之眾》是一本在認知領域很具有啟蒙性的好書。但是太多的深刻結論被直接拋出,缺乏生動親近的故事佐證,學術性太強因此不具備任何情緒調動、牽引能力。

它是給思考者、管理者點燈的理論著作,但如果真的想成為領袖,不必看這本書。拎得清的人更喜歡看拎得清的言論,烏合之眾和它們的領導者,怎麼願意愛看《烏合之眾》呢?沒人愛看自己不理解的東西,尤其當無法理解的矛盾,發生在思維模式上時。

我不覺得今天社會,所有個體都可以輕易成為「組織化羣體」中無法思考的成員。一些人會比另一部分人更難以成為被催眠的對象。這種對於個體自由的守護能力,是培育公民社會的基礎,是以獨立思考和批判思維構築為防線的。這些人的理性思維慣性不容易在當今社會融入感性的羣體思維中,當然,這不意味著不可能。

我沒見識過法國大革命這類社會運動,不知道處於過渡期社會種種運動的模式,很難評價個體到底有多麼容易身陷羣體。也許在真正危險的時刻,為了生存,所有人都會拋棄一部分理性和反思,投身羣體湮滅個性。因為羣體,承諾了生存。個體無法生存的環境裏,人們依靠羣體生存。而所有的判斷,必然淪為生存模式。這個過程中,很容易短視,依賴直覺而非理性推斷——在信息不足的情況任何理性推斷和反思的效率、效果都未必能比直接感性的決定更好,雖然羣氓帶來的危害不停的在書中被作者強調,但他似乎沒有說明,這是當時人們唯一的選擇。抱團帶來力量,付出的代價自然沉重。

人類作為個體本身的思考能力會輕易的被羣體形態剝奪,這是很悲哀的事情嗎?未必,也許人類還沒有進化到、或者發展進入那樣一個社會環境中——個體獨立存在自由選擇會勝過羣體決策。烏合之眾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可以說是當人羣面對個體差異和資源短缺時的妥協,是極端艱難生存環境下孕育的生存策略。

我們已經遠離生存模式很久了,人類距離進入公民社會,也指日可待了吧。期望看見羣體淡化的那天降臨,或者,我們已經身處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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