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冬,一场新旧交替,国共两党两军在大陆的最后争夺战;

机关算尽的蒋氏父子,无力回天;

老谋深算的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最终起义;

“荡板忠臣”王陵基,终为俘虏……

个中原委,个中精彩,令人难以释卷。

本书为长篇历史小说,反映了1949年9月至12月间,蒋介石由退到成都,到从凤凰山机场落荒而逃的在大陆的最后日子。

本书不仅栩栩如生地刻画了失败前夕的蒋氏父子,对至关重要的川军将领刘文辉、邓锡侯以及胡宗南、王陵基等不同营垒中的多个人物也都作了极生动的艺术刻画和展现。

作者在两个营垒中都有亲属,个中经历如感同身受,作品也因此不同凡响。

精彩试读:

蒋介石与宋美龄在成都凤凰山机场

1

蒋介石秘密飞临成都

局势越来越不妙,蒋介石到成都来了。

这天,成都郊外的凤凰山机场戒备森严。四川省政府主席王陵基、成都市警备司令严啸虎站在空旷的机场上,焦急地恭候蒋介石莅蓉。

王陵基在茵茵草地上不住踱步,若有所思。他瘦高的个子,穿件浅色风衣,不时擡腕看表;那张黄焦焦的瘦脸上,一双有些凹陷的眼睛中显出阴森;特别是那一副黑黑单薄的眉毛,像是往上拧开的两把钳子,隐藏着好些凶狠和霸气。

王陵基

严啸虎像根木桩似的站在地上望着天上久久不动。他长得很是高大魁梧,穿一身将校呢黄军服,紫酱色的脸上疙瘩饱绽,那些饱绽的疙瘩,其硬度和密度完全可以和磨刀的砂轮相比;那一双鼓棱棱的大眼睛中不时闪过职业性的攫取意味。那副模样,简直就是川西平原边缘隆起的大邑县原始森林中的一只随时准备扑向人畜的山豹子。

他们都没有说话,长时间地保持着固有的姿势。

9月的阳光下,凤凰山机场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塔台上架着机枪……处处显现出一派紧张气氛。

停机坪上,停着好些架大肚子飞机——美制“空中堡垒”;还有三三两两的轰炸机、侦察机、驱逐机,全都整齐地排列在一起。

忽然,他们精神一振,手搭凉棚朝天上望去。开始,只能听到西边天上隐隐传来的飞机轰鸣声。接着,一架银白色的四引擎大飞机率先从云层中钻了出来,11时,蒋介石乘坐的“中美”号专机,在四架美制E-18型战斗机的护送下出现在机场上空。随即,平稳地降落在凤凰山机场。王陵基、严啸虎大步迎上前去。

蒋介石此行有些秘密,临上飞机前才给王陵基打了电话,并嘱咐不要张扬声势,尽可能地秘密。

机门开处,蒋介石出现在舷梯旁。他穿着草绿色美国哔叽呢军常服,手上戴着白手套,微笑着向王陵基、严啸虎点头挥手,缓步走下舷梯。

跟在他身后,鱼贯而下的有头戴鸭舌帽、身穿夹克衫和漏斗形马裤的蒋经国、高级幕僚陶希圣、秘书曹圣芬和侍卫长俞济时等。簇拥在蒋介石身前身后的几名侍卫官,一律身着整洁的法兰绒中山服,官阶都是少校。

王陵基、严啸虎赶紧向蒋介石立正、敬礼、问安。

“嗯,好好好!”蒋介石微笑着频频点头,“四川一直是我心仪向往之地。这里人杰地灵,沃野千里,物华天宝。当年,汉昭烈帝刘备因之而成帝业。抗战八年,四川是党国赖以图存,并最终反攻取得胜利的精神、物质双堡垒。今天,政府戡乱救国,取得最终胜利也要以此为基地……”

说话间,八辆小轿车挨次开了过来。待蒋介石父子上了中间那辆“克拉克”流线型防弹轿车后,一行人也上了车,轿车首尾衔接向城内疾驶。

2

蒋介石已是江河日下,声名狼藉

十多分钟后,蒋介石一行驱车进入了成都市区。

初秋的阳光照耀下,大街两边的芙蓉花、夹竹桃盛开,像天边漫卷的红霞。在一片繁花似锦、雀鸟啁啾声中,从车窗内看去,各类店铺鳞次栉比,成都仍然繁华,大街上却是行人寥寥,一派萧条。好些店铺都关了门。有的店铺将存货大拍卖,有的干脆将贬了值的大额金圆券用线穿起来,吊在竹竿上斜挑在店铺外。

风吹过,金圆券沙沙作响,好像是招魂幡。街上不时有拉响尖锐汽笛的警车驶过,间或有一辆辆十轮美制大卡车驶过,车上装满了从前线撤退下来的国民党中央军。他们全副武装,头戴钢盔,手持美式冲锋机、卡宾枪或掷弹筒等美式装备,全身上下裹满战争硝烟。一看,这些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可大都两眼无神,满脸的沮丧。

一种久违了的、迎面扑来的历史文化名城的韵味中,裹着一种明显的大局将倾的悲凉萧索意味。

抗战中,蒋介石会见参加豫湘桂会战的国民党将士

蒋介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由得想起抗战刚刚胜利,他在重庆接受陪都几十万人的热烈欢迎时的情景。

事前,侍卫官们从安全考虑,无论如何要他坐防弹车出去。可是他不!素有“文胆”之称、足智多谋的陶希圣等高级幕僚也都劝他乘坐防弹车出去,理由是:陪都百万军民莫不渴望瞻仰领袖风采,可是恐怕难免保证没有异己分子混杂其中!然而,他心中有数。他觉得自己是深得民心的。没有人敢杀他,也没有人杀得了他。

他毫无顾忌地坐上敞篷军用吉普车去同陪都广大民众见面了。

巡行的路线是:从军事委员会所在地出发,经南区公园、两路口、中二路、中一路、民生路、民权路、民族路和林森路后返回原地。

侍卫官们神情紧张地坐在几辆小车上开道押后。他穿陆军特级上将军服站在那辆敞篷军用吉普车上,车开得很慢。

他手上戴着白手套,微笑着,一手扶着挡风玻璃,一只手举起来,不停地向两边人山人海夹道欢迎的人群挥手致意。那是何等样的志得意满啊!那是何等样的盛况空前啊!

虽然车子经过的路上,每隔三五步就布有一个宪兵和一个警察维持秩序,监视人群,而且他的前后左右都有侍卫官们护卫。但欢迎的人委实太多了,他乘坐的敞篷军用吉普车和在他的身前身后前呼后拥的保护车队,只能在人群中蜗牛似的慢慢爬行。

笑逐颜开的老百姓们不停地向他鼓掌。有的还大喊:“拥护蒋委员长!”“蒋委员长万岁!”……虽然保护他的侍卫们都紧张得捏着一把汗,然而他心里一点都不怕。

然而,曾几何时,他这个蒋委员长却已是江河日下,声名狼藉。今天,他只能偷偷摸摸离开重庆进入成都。

自己是败军统帅?是罪魁祸首?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是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种失败的悲哀,顿时涌上心头。

3

被美国人称为“不倒翁”的他可能真要倒了

车队风驰电掣般过了北门大桥后,一拐进入了一条幽静的长巷,极秘密地进入了北较场成都中央军校。

夜幕中,坐北朝南的成都中央军校像是一艘巨大的在危机四伏的黑洋上漂浮的军舰。军校中,历史上著名的、占地达300余亩的演武场,好像是军舰上空旷的甲板。若不是周围团转、隐藏在浓密的树荫后闪烁的灯火和不时划过夜空、指挥着军校师生们作息时间的军号声,谁也不会相信这里竟是容纳了上万师生的著名的成都中央军校。

在这个初秋的夜里,外表看起来,成都中央军校笼罩着一层诗情画意。其实,这是一种外松内紧的表象和假象。

若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军校这晚各处要津都暗中加强了戒备。假山旁、幽篁间到处都有钢盔和刺刀在不时闪着寒光。特别是那座平地兀立的武担山,虽不高,却是全校的制高点,更不一般。山脚下,于一片幽篁翠柏簇拥中,有幢精致的法式三层小楼,这是蒋介石下榻的黄埔楼。

这时,二楼正中的一间房门窗紧闭。一身军便服、身姿笔挺的蒋介石久久地站在窗前,处于一种观想中。

局势再清楚不过了,也再严峻不过了!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以刘(伯承)、邓(小平)二野为主力的数十万共产党大军,正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向他最后占据的四川、大西南席卷而来。这回搞不好,他这个被美国人称为“不倒翁”的真要倒了。

他的江山真的要塌了,要易手了?!这一切转变得太快,简直就像是在做一个噩梦。

他怎么也想不通,曾几何时,他还作为取得了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的四大国领袖之一,同罗斯福、丘吉尔、斯大林这些世界级大腕们站在一起,让万人景仰。怎么说话间,就被他先前很瞧不起、称为“痞子”的共产党说打倒就要打倒了?“总裁”“总统”“委员长”“主席”,一个将中国种种最高权力集于一身的他,怎么一下子就快变成了“几个毛毛土匪”、中国共产党的手下败将甚或阶下囚了?真是人生多变,沧海桑田!

思绪绵绵,像是一团理不清、扯不断的线,别有一种苦涩。在这个夜晚,他的思绪走得很远,他想起了他的家乡和他的小时候。

浙江省奉化县溪口镇是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浙北山区小镇。风景很美,交通便利。他8岁以前,家境富裕,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他是溪口镇上有名的“孩子王”,常把同他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打得鼻青脸肿。为这,母亲王采玉不知向别人赔过多少礼,道过多少歉。

就在他8岁那年,陡然间,他的好日子结束了,好像一下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作为大盐商的父亲蒋肇聪病故后,不仅家道开始急剧地中落,作为填房嫁过去的母亲和作为“拖油瓶”的他都受到蒋家人的欺负。

母亲只得忍气吞声,从蒋家分得三间楼房、30余亩田地和一片竹林单独过日子,窘迫艰辛。

12岁时,母亲将他送到离家100华里的嵊县葛溪村的外祖父家,就读于姚宗元开设的私塾馆。

这时,他家孤儿寡母实在凄凉。每当他离家去读书时,母子二人总要抱头痛哭一场。

蒋介石与母亲王采玉合影

1935年,他为一国之尊后,在一篇《报国与思亲》的文章中,很有感情地回忆过这段生活:“中正9岁(虚岁)丧父,一门孤寡,茕孑无依。其时清政不纲,吏胥势豪,夤缘为虐;吾家门祚既单,遂为觊觎之的,欺凌胁逼,靡日而宁,尝以田赋征收,强令供役”,“产业被夺,先畴不保,甚至构陷公庭,迫辱备至;乡里既无正论,戚族亦多旁观,吾母子含愤茹痛,荼孽之苦,不足以喻”。

一种强烈的出人头地、改换门庭的欲望与愤世嫉俗交织在一起,成了他愈挫愈奋的动力。他发誓要成为一个人上人,抓军权,完成改朝换代大业。

1906年4月,19岁的他,毅然辞母别妻,只身漂洋过海去日本学习军事。但当时大清学生在日本学习军事须由清政府陆军部保送才行。没有办法,他只好在日本学了半年日语回国。

为了达到目的,同年冬天,他抱病考入了保定军校的前身——通用陆军速成学堂。凭着顽强的个人奋斗,在以后孙中山领导的推翻清王朝的斗争中,他终于露出峥嵘并受到孙中山先生的赏识。

他一直很看重四川,1911年,辛亥革命刚刚成功,他对孙中山先生提出,想到四川抓军事。孙中山欣然同意,并给四川督军熊克武写了封亲笔信,推荐他入川担任四川省警察厅厅长。

入川前夕,他向好友四川人张群问计。张群告诉他,熊克武不易共事,他作为外乡人入川肯定会受到排挤,不如就留在广州,留在孙中山身边,这样前途会远大些。

于是,他接受了张群建议,打消了入川念头。而这时张群却又提出来,不如让他这个四川人回去当四川省警察厅厅长。他愿意成全张群。

不过,当他去请示孙中山时,孙先生不高兴,却又碍着他的面子,也给张群写了推荐信。不过,将原先拟定的四川省警察厅长职降了一级,改为成都市警察局长,张群不高兴了,最终没有成行……

4

接见张群

就在蒋介石沉思默想到这一段时,侍卫长俞济时进来报告,说是西南行政长官公署长官张群求见。

对于张群从重庆赶来并夤夜求见,蒋介石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说:“唔,张长官来了?请他进来吧!”

无论什么时候,对于张群,他总是很客气的。这不仅因为他们在日本留学时就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而且在他看来,张群是个智多星。

门帘一掀,张群进屋来了。他个子不高,体态微胖,宽面大耳,鼻正口方,西装革履,缓行鸭步,风度不凡。

蒋介石看着张群,面露微笑。张群左眉眼睑上有颗醒目的朱砂痣,蒋介石认为张群有福相。

张群

“主席真是日理万机,还没有休息?”张群笑着态度谦恭地向蒋介石请安问好,很是得体。

“岳军兄,请坐!”蒋介石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自己率先坐下来,用一双犀利的眼睛打量着张群:“岳军夤夜由渝来蓉见我,有急事吗?”

“有。”张群坐在蒋介石对面,点头不讳。“现在西南局势的好坏决定着党国生死存亡,而局势又是瞬间万变。”

张群说时,注意打量着委员长的脸色:“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由一个德高望重的将军出来接替我,做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的长官为好。即是说,应该由一位经验丰富的、有威信的将军出来做总裁助手,坐镇重庆,这样才能担当起贯彻实施总裁戡乱救国、稳定大后方的重任!这样非常时期这样重要的人选,像我这样的文人已经不合适。”

蒋介石一听这话,一切都明白了。

蒋介石想了想,问张群:“岳军兄,你想好了?”

“想好了。”

“那你看,找谁来代替你出任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的长官合适?”

蒋介石难得地笑笑。他清楚,张群之所以这样,一是为迎合他的心意,二是如四川人所说,张群想将捏在手上的红炭圆甩给别人。

“报告总裁!”张群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当然是国防部参谋长顾祝同将军莫属。”

“你来蓉前征求过顾默三的意见吗?”

“来蓉之前,我对顾默三将军稍稍提了一下,说是准备在委座面前保举他担任这个要职。他当然很客气地推,后来我一再对他说,‘闻鼙鼓而思良将,现在西南局势非默三兄你出来担起这个重任不可’。他的意思就活动了。”

“好吧!”蒋介石说,自中央政府由渝迁蓉后,他本来就想让顾祝同兼起这个要职。现在由张群提出来,正合他的心意。

他顺势骑驴下坡:“岳军兄你也该休息一阵子了,况且我身边也确实需要你这个智多星来为我出谋划策,川局你也熟悉。这事就这样吧!任免令我随后通知行政院发出!”

张群这就适时站起身来告辞,请委员长注意休息,说他这就回成都家中去看看老母,明天一早赶回重庆去办交接。

“好的,好的。”蒋介石也就站起身来,为人傲慢的委员长居然把张群送到门边。

张群走后,蒋介石在室内缓缓踱起步来……

选自《蒋介石在大陆的最后日子》,作者田闻一,中国文史出版社2019年4月出版,责任编辑:张春霞。

地 址:北京市海淀区西八里庄路69号中国文史出版社

邮 编:100142

本期责编|杨小杨

- E N D -

声明: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搜狐号系信息发布平台,搜狐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