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瘋人院」的背後是醫生流動困境

作者：南都社論

宏觀政策對於醫護人員的自由流動並不支持，公立醫院不願放人也成為民營醫院人才匱乏的主因。

1月30日，即大年初三，貴航貴陽醫院精神科主任楊紹雷帶著7名醫護人員、64名患者集體出走。這一驚人之舉，被媒體稱為現實版的「飛越瘋人院」。不過，與1976年奧斯卡最佳影片獲得者《飛越瘋人院》內容有所不同的是，這一次是醫生護士帶著患者一起出走，且奔向的是位於同城的貴陽六院。所以，精確地說，這是一場受人矚目並且鬧得滿城風雨的精神科「醫生跳槽+病人轉院」事件。

在這起事件中，患者轉院手續是否齊全，醫生護士跳槽是否手續齊全，這是兩個不可忽略的基本事實點。2月4日，貴航貴陽醫院發布聲明稱：2017年1月30日，貴航貴陽醫院精神科的住院患者，除1名103歲老年癡呆並肺部感染患者以外，其他64名患者在精神科主任楊紹雷未經告知患者家屬及監護人、未辦理離院/出院手續，未申請調離/辭職等情況下，私自將患者帶離醫院。

面對聲明，楊紹雷也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回應：64個患者中有57人有家屬簽字同意，另外7人家屬因為在外地還未來得及簽署，但一定會簽署。自己通過院方系統已經給患者開具了出院證明、醫囑等出院必需的手續，但院方之後撤銷了手續，並凍結了自己的賬號。此外，關於楊紹雷和另外幾位醫護人員的辭職手續是否齊全，楊紹雷表示自己1月29日遞交了辭職報告，但沒有回復。貴航貴陽醫院方面知道自己科室打算集體跳槽的事情後，曾對其採用過恐嚇的辦法，包括吊銷行醫執照、停五險一金等。

所以，到此基本事實其實與精神科的患者們並沒有太多關係，這起鬧劇的本質是醫護人員流動困難，卻通過突然轉移患者的辦法，試圖達到「既成事實」的目的。目前，兩方醫院都表態尊重患者家屬的選擇，所以患者轉院事宜基本了結。就醫生「擅離職守」一事，貴航貴陽醫院方面已經決定走法律途徑維護自身權利，楊紹雷和他團隊最終的結局如何，還需一段時間才能見分曉。

造成楊紹雷團隊如此衝動跳槽的原因，除了個人性格因素之外，還得補充幾個背景性知識。首先貴陽六院是一家民營資本控股的企業，母公司朗瑪信息擬斥資近8億元用於醫院的全面擴張、升級和改造。這其中，精神科分得了一棟大樓和40畝地。按照楊紹雷的說法，貴陽六院提供了更好的條件，有利於他「幹更大的事業」。所以，真正吸引楊紹雷及其團隊的並非眼下的收入，而是未來的發展空間。

然而，對於楊紹雷及其團隊來說，出走並不容易。這是因為自己所在的貴航貴陽醫院是一所公立醫院，他的人事關係、職稱評定、職業成長都與這所醫院有著緊密關係，這等於是公立醫院「培養」了楊紹雷，現在他要單飛，院方不想放。楊紹雷在採訪中說的院方對自己的威脅，實際上是目前醫療體制下人才流動不暢的情形展示。

目前民營資本介入醫院領域，最大的問題即人才瓶頸。由於醫護人員的職稱評定極度依賴公立醫院體制，公立醫院也佔據了財政撥款、病人來源和行政地位等多方面的優待，醫生與公立醫院之間的關係遠談不上自由結合。所以，大部分民營醫院都只能聘請一些公立醫院的退休醫生，或者以請公立醫院醫生來兼職的方式充實自己的人才隊伍。相比公立醫院，民營醫院可以在體制上更重效率，給予醫護人員更高的薪酬、更自由的發揮舞臺，向醫護人員的利益傾斜。楊紹雷和他的團隊，看重的正是新東家對自己的支持力度，提供的更加優厚的條件。

或許，對於貴航貴陽醫院來說，採用各種手段「留人」的公立醫院並不止自己一家，這是業內的「普遍現象」。的確，宏觀政策對於醫護人員的自由流動並不支持，公立醫院不願放人也成為民營醫院人才匱乏的主因。對此，唯一的出路只有繼續深化公立醫院的市場化改革，除去行政化的內核，讓人才自由流動起來。如此，醫療資源的配置才會有更高效率，醫護人員的利益才能得到合情合理合法的維護。所謂「飛越瘋人院」的現實版，屆時也將失去誕生的土壤，成為一去不復返的歷史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