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共產主義者們期盼著,勝利將在數月之內到來。想要在發達資本主義社會內部開展社會主義革命,在今天看來無異於癡人說夢,但在1919年,這不僅可行,而且很有可能發生。短時間內,第三國際及其麾下的黨派便將自己置於政治鬥爭的前沿陣地中——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廣泛而又激烈的政治鬥爭。在其成立的前四年裏,第三國際就見證了無數政治起義與革命。在這四年裏,社會主義運動與其他激進運動大規模爆發。世界似乎真的迎來了社會主義變革的轉折點。
而共產主義者們卻沒有意識到該轉變已然到來——蘇聯仍舊將自己封閉起來,變得越發專制與遲鈍。1991年,蘇聯解體,這一失敗觸發了新自由資本主義的全球化,以及本能阻止蘇聯解體的國際左翼力量的解散。
1919年已經離我們遠去。而社會主義運動卻在漫長的政治休眠中復興,新的希望出現了,抓住機會,就能讓社會主義重獲新生。儘管在今日看來,那些被我們的前輩們看作理所應當的東西——集體的力量和國際組織——已經離我們太過遙遠了。
實際上,當年的社會主義運動(指第三國際的誕生——譯者注)是偶然的產物——它並不是按計劃出現的,而是當時蘇聯的社會主義者面臨的狀況使運動成為可能。當時,不同工人政黨的力量此消彼長,布爾什維克黨從不覺得自己能將他們聯合起來。艾瑞克·巴納(Eric Blanc,紐約大學社會學博士生——譯者注)認為,在1917年的社會主義陣營中,大家對「革命秩序或革命後的秩序將會是如何」這一問題並未達成統一。
但這一現象在1918年開始有了變化。布爾什維克黨的起義(指十月革命——譯者注)加大了社會主義在國際鬥爭中的籌碼,這一變化使得社會主義有必要在鬥爭戰略上做出改變。蘇聯在本國落後的經濟與封建帝國的圍困和攻擊中艱難求生,布爾什維克黨意識到蘇聯幾乎無法依靠自己站穩腳跟,於是,他們賭上了全副身家:希望革命黨能在與蘇聯臨近的更發達的西方國家掌握政權。若果真如此,那麼在階級鬥爭的中心向西轉移時,蘇聯就能從德國和其他工業化國家獲得幫助,重新站穩腳跟。而第三國際的成立,就是為了要在布爾什維克黨奪取政權的一年多後來實現這一願景。
在這幾年間,共產黨的內部差異仍然不小,各式思潮爭奪領導權,倡導聯合戰線、社會民主和直接武裝起義等一系列不同的戰略。在莫斯科開會的時候,第三國際見證了主要的國際社會運動者之間激烈的爭論。約翰·裏德爾(John Riddell)精心翻譯的早期大會的會議記錄,得以讓人們一瞥當時迷失了方向的政治世界:玩笑式的侮辱、尖刻的批評、對人類命運的慷慨激昂的爭論,和對政治的熱忱混合在一起——這種熱忱是帶著諷刺意味的臉書表情包永遠無法表達出來的。
雖然並非所有集會都像聽起來的那麼引人入勝(例如,1930年在德國漢堡市的一個水手酒吧舉行的「第一屆黑人工人國際會議」),但他們與那些自稱擁有成千上萬,甚至自稱擁有數十萬成員的組織聯繫在一起。所以它們做出的決定對世界政治產生了影響,並且有足夠理由在敵人心中種下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