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山莊丨從一本真正雅俗共賞的作品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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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是艾米麗·勃朗特誕辰兩百周年,我又想起了《呼嘯山莊》。在我的閱讀生涯里,這是少有的真正能做到雅俗共賞,並且不論是雅的一面,還是俗的一面,都能帶來巨大震撼的作品。因為它的故事和內涵都足夠強大。

這個世界有太多號稱雅俗共賞的作品,但細究下去,你會發現這些作品要麼其實骨子裡就是俗,它們所謂的雅,就像土豪的附庸風雅,沒有多少真正實在的內涵;要麼就是自以為通俗的經典作品,因為艱深晦澀,往往被束之高閣。

但《呼嘯山莊》不一樣。

你想看一個通俗的傳奇故事嗎?它有神秘而孤僻的山莊主人,迷人的愛情往事,充滿陰謀與傷害的復仇。

你想看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嗎?它有痴男怨女的求之不得,有終身不渝的銘心愛戀。

你想看一部反應社會現實的作品嗎?它講述了階層的分裂怎樣破壞掉了一段愛情,還有這種分裂與破壞帶來的人性異化。

你想看一部偉大的甚至可以說不朽的人文作品嗎?它講述了眾生皆苦、命運的輪迴和人性的復甦,在這個愛情與復仇的故事裡,每個當局者都深陷人生陷阱中,苦苦掙扎卻又無法自拔。

小說家米蘭昆德拉曾經說過一句話,大概意思是說,小說是關於人生陷阱的探究。

一部偉大的文藝作品,永遠都在講述主人公如何在人生困局裡掙扎,安娜·卡列寧娜、包法利夫人、堂吉訶德、王佳芝等等都是如此,甚至連故事裡的配角們,也都深陷人生的迷局裡。

所有人就像一個個彈珠,從自己的出發點被彈出去,在局中碰撞、遊盪,每一個珠子都以為自己正在前往出口,最後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個無解的局內,所走過的每一條軌跡都可能只是無謂的掙扎。

所以米蘭昆德拉喜歡一句猶太諺語: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就像李海鵬老師在反駁那些以三觀論文藝的蠢貨時說的:如果你不懂所有人都是可憐的,那麼你就什麼都不懂。

嶺南大學的許子東老師,曾經跟學生分享過一種分辨通俗文學和經典文學的方法:在通俗小說里,通常都有很清晰的壞人和好人。

因為通俗文學在講的,永遠是少數的壞人造成了困局,而主人公只要戰勝壞蛋,就能走出這個困局,迎來幸福的生活。就像白雪公主,只要擺脫了後媽的傷害,得到王子的親吻,就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而經典文學,永遠在講述那些人生永恆的困境,它不是什麼少數壞人造成的,它也無法單純靠打怪升級就能逃脫。

其實太陽底下無新事,《呼嘯山莊》的故事,今天仍然在上演,我們依舊看到無數人在求之不得,依舊看到許多人如同凱瑟琳那樣在宿命的安排與內心的嚮往之間掙扎,依然有人要面對階層錯位和心靈貼合之間的矛盾。

所以有一個法國的作家曾經這麼說過:悲劇之所以偉大,是因為它打破了虛妄的幻想,讓我們明白,人在蒼天之下,終究無處可逃。

那為什麼我們需要文學?或者說,為什麼有人會熱愛文學?會願意一遍遍地去讀這些故事?

波蘭詩人赫伯特曾經提過一個問題:如果上帝存在,而我們只是他的玩具,我們的成敗得失,不過是他的一場遊戲,那奮鬥還有意義嗎?

對此,他是這麼回答的:

也許情況是這樣的,但是通過我的受苦我賦予這場遊戲以意義,我自己的特殊意義。

在這個世界中,我把自己作為其有意義的部分建立了起來。

... ...我知道我不能拯救我的民族或者拯救封鎖我陽台的佔領軍,但是我將這樣去做好像這是可能的。僅僅是試試,世界上沒有一個政府可以剝奪我為此而奮鬥。去提取意義是我們的首要使命。

為什麼我們熱愛文學?

因為文學重新建構了人性的尊嚴,讓我們一次次地看到,在這個虛妄的、眾生皆苦的人生中,人是如何把自己作為其有意義的部分建立起來的。

因為當我們被這些人物的命運所牽動的時候,我們將重新觸碰到人生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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