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几乎是同时地,他们两人都逃避了。


首先逃避的是素还真,而后,是因此被伤害到的谈无欲。

青春是一条难以辨析的道路,他们都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但又理直气壮地觉得什么都没有错。只是潜意识地不想面对这件事情,因此变成了他们压在心中的一点裂痕。

首先,是素还真刻意地晚归,与谈无欲错开了作息。而后,是谈无欲同样地配合行为。直到一周后,他们开始云淡风清地绝口不提,当作没有这回事。生活慢慢地恢复到了他们从前的模式,上课、参与社团、告别友朋、回家。不一样的是他们不再相伴去上课,也不相伴回家,只有两人在社团碰面的时候,才会一起走著回家的路。
那条路上,总是默默无语地。简单地问彼此饿不饿,再问要不要买宵夜,而后重复著简短的字,好、不好。

这些,谈无欲可以理解,可是依旧感到被伤害。

那一夜,主动打破藩篱的是素还真,为何首先弃绝的也是素还真?为何,不是让他选择先抛下?

他知道这一条路他们有些什么地方走岔了,或者,他们走得太快,一下子跨越,所以反而失去。就如同人们总说,最好毁灭一段友谊的方式,就是一起去旅行,他们正因超越了某条线,而一下崩裂。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他受伤?素还真呢?是否也感到伤害?

他们就如此地过著诡异而不冰不冷地生活,素还真的晚归,谈无欲的早睡,两人的默默无言、各自行动,便这么地过了一学期。

后来谈无欲就著所学,开始接著一些零星的设计类打工,脱离了系办工作的日子,他换了台新电脑,从此将自己埋首电脑营幕前;而素还真渐渐地不属于他,偶尔他会在学校看见素还真笑著与朋友走在一起,错身而过时,他们虽然打了招呼,但谈无欲总觉得有一点悲伤与寒凉从心底缓缓而升,终究是,回不去。

他不再属于素还真,素还真也不再属于他。


学期结束的前一天,他与素还真到底还是好好地谈了一场。
素还真说著他要搬出去,谈无欲气极,反倒默然不言,砰地一生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他想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好像我们两个之间是什么关系,都是你说了算?你爱吻就吻、爱疏离就疏离,那么你何必问我意见?如今你要死了活了都干我何事,反正你自己决定了就好,又何曾在意我的感受?
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倔强,而又不甘心示弱。
能不能有这么一次,是他的伤心不要表现出来让素还真知道。
第一次,他又回到与素还真竞争时代时,那么痛恨让素还真知道自己的弱点。他不想要服输啊,他不想事事都是被素还真牵著走。到底从小到大输了这么多遍,就不能有一遍是他坚持著而赢了吗?
他就这么站著站著,不发一言。直到他发现自己快哭出来,直到发现,素还真叹气,拥抱住他。

素还真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谈无欲的眼泪,就这么滑下。

在我心中你是特别的。素还真说。很特别,但又说不出确切,也许喜欢你,也许依赖你,也许是我们一直在一起太久太久了,以致于特殊到我无法把你割舍。这段日子我想了好久,我知道我可以放下全部的念头就这么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喜欢著你到最后。你一直知道的,我来自一个不快乐而破碎的家庭,我有个小梦想,那是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离开这个旧有的,建立真正自己的家。可是如果我们两个这样下去,就算在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受到压力,之后也会受到的,于是你会一直被环境所伤害,我也离梦想越渐遥远。这样做,满足了我俩一时的任性,但,到底是不是对我们最好的,我无法确定。至少至少,不论是以一个喜欢你的人、或是以朋友的立场,我都希望你能快乐。所以,我们分开好吗?

那话语如此面面俱到,又如此符合素还真对世事透彻无比而不愿意屈从人生的性格。谈无欲再一次的觉得自己输了,输给了他们对于未来的渴望及害怕、输给他对于素还真的了解,还有他自己的不够坚持。

输给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坚强去面对人生。

那一晚素还真离开后,他一个人关了灯默默地流泪。他打开电脑,看著那些他看过几次的影片,而后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看进去,眼前是一片因水气而模糊的景象,只剩下影片档案传出来的光,在他眼前交织成五彩斑斓的影。

代表著他的心痛,还有对自己的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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