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无欲坐在公孙月的床上;公孙月坐在蝴蝶君的床上。

两张床中间凌乱地摆著设计比赛海报还有他们搜集过来的一些资料,两人各自抱著一盒冰淇淋吃著,背懒洋洋地靠在棉被上头窝著。

「后来你跟那捡兔子的男人怎么了?」公孙月挖著她面前的OREO饼干口味冰淇淋问著。

「我以为今天讨论的主题是这个。」谈无欲用手指了地下的海报,那是他们两人要组团参加的比赛。

「那没什么好说的啊,我们各自回去做一个自己想要的范本出来再讨论就好了。」公孙月随意地答著:「反正现在讲也是空谈,等真正有东西出来比较容易抓住味道。」

「唔,你这喜欢浪费时间的坏习惯老是不改,」谈无欲叹气,「你就不怕我们两个思想落差太大?」毕竟设计这种东西太主观了。

「不会,我的专长是容忍别人,比如接下来要进门的这个。」随著公孙月话语刚落,套房的大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紧接著大门被推开,还没见人影,热情的语调便飘来。

「阿月仔,我回来了!」

有时候谈无欲挺佩服公孙月的,他们还在聊天之中,公孙月已经可以分神去听门外的脚步声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男友,这也需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才可以办到的吧!?

他还没来得及跟蝴蝶君打招呼,已听见蝴蝶君醋劲大发的声音。「阿月仔,你你你,你怎么让他躺在你的床上?」语调相当的不满。

他哪有躺?他只是坐在床上而已。

「唷?」只见公孙月不慌不忙地应著,「那不然是要他躺在你的床上吗?」

「不行!我的床只有你可以睡!」

「那不就得了。」公孙月两手一摊,摆明了不当一回事。

谈无欲一口冰淇淋吃得都快呛到,这到底是什么对话?

其实他坐在公孙月的位置只是因为那是他从前的床铺而已,而蝴蝶君睡得恰恰是素还真从前睡的,毕竟他来公孙月这边就像是以前回家一样,当然挑自己的位置坐。这样也可以说成一种床铺占有论?
有时候情侣之间的逻辑关系外人难以理解。

「你,」蝴蝶君不客气地指著他,「那边有椅子,不要赖在阿月仔的床上,我会不高兴。」说完,将眼前微乱地浏海往后拨,又说:「坏人有坏人的原则,你知道吗?」

「没礼貌。」公孙月拿起身旁的枕头朝蝴蝶君扔过去。「他是客人。」

「我不管。」蝴蝶君赌气地说:「这也是我家。」再怎么说一回家看到自己的老婆与别的男人聊天总可以不高兴吧?

公孙月干脆直接放下手中的冰淇淋,起身从身上掏出一百元,将钱塞入蝴蝶君手中,推著蝴蝶君往门口走。「我们有重要的话要谈。哪,这钱让你去外面喝杯咖啡,一小时之后再回来。」

「阿月仔,你你你……」蝴蝶君气得蹦蹦跳。

「怎么,你还有什么意见?」公孙月挑眉。

「我很贵,你不知道吗?」

结果说出口的竟然是这句!?谈无欲再度呛到,他觉得他去年吃冰淇淋噎到的纪录都没比今天多。

公孙月又多掏出了一张百圆钞票。「这价格总可以了吧,以我的身分难道还不够打个对折?」说完,将蝴蝶君推出门外。「再见、慢走、不送、掰掰。」

这语调,肯定是从蝴蝶君那儿学来的。

「阿月……」蝴蝶君的话语未落,公孙月门已关上。拍了拍双手,开心地说:「这下清净愉快了。」

谈无欲无言。
他是很喜欢公孙月,但总有种公孙月在他面前与在蝴蝶君面前是完全不相干两人的错觉……不知道哪个比较接近公孙月本性?

他们又恢复到蝴蝶君回家之前那样人手一桶冰淇淋吃著,差别只在谈无欲适才看了一场好戏。
公孙月咬了一汤匙的冰淇淋,问著:「所以兔子找到新饲主了?」

「对,早上饲主才来把牠领养走。」

「不会舍不得?」

「有一点吧。但我也不是擅养宠物的人,有其他人照顾也好。」至少跟苍比起来,他认为自己照顾宠物的能力微弱很多。

「你朋友没跟你一起欢送兔子?我记得他不是也贡献了很多心力?」公孙月继续问著。

「他早上值班,不过傍晚会去找他吃饭庆祝兔子搬新家。」谈无欲回答。
语毕,突然有种奇异感,苍的行程干嘛要问他?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他好像都知道苍的行踪?虽然他们每天通信,但,好像也太理所当然了一点。

正常人会知道自己朋友的行踪吗?还是他太孤僻?至少除了上课,他就不知道公孙月的行踪……
但他以前至少会知道素还真行踪……
谈无欲陷入了思考,他觉得他与苍的关系越来越混乱了。

「你喜欢对方吗?」公孙月突然地问。

谈无欲吓了一跳。公孙月面对他总是有意外的直接,但这种坦然反而让他不需要刻意去防备,让公孙月知道自己的私事总是没什么,她既不会因此嘲弄、也不会有后续多余的压力,顶多只是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问问想法而已。这种朋友的独立性让他坦然。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他是真的不知道,与苍相处的感觉与素还真并不相同,没有对于素还真那种冲动与羁绊,也没有一定要在彼此身边的想法;可是很多时候,特别是在心情不好或是心情极佳时,他又有种想要依赖苍或是与苍分享的感觉。他分不清楚那是比一般朋友好一些呢,还是喜欢。

所谓感情,人人不同,没有定律可以参考。

「我想我有毕业焦虑症。」公孙月也不继续追问,只是说著自己的话。「好像人生没有目标就很恐怖一样,非得决定个目标再向前走,但其实也没人在后头追著。本来早就决定好了毕业后要花两年时间去国外流浪流浪的,因为这样也不打算谈恋爱,但结果竟然认识了蝴蝶君,于是有点烦恼。说分开两年会不会舍不得呢,我想会吧。说请对方等我,有点说不出口;要放手,又不甘心。你说人是不是很矛盾?」

谈无欲微笑。「你不用开口要求他也会等你的,不要追著你出国就不错了。」

「哈。」公孙月道:「我可没打算这辈子都被男人黏著,那多丢人。」想了想又说:「所以你会想要什么?你毕业之后的生活。别小看『目标』这种事情,现在也许会觉得生活随便过就好了,但时间一到,『目标』会变成焦虑症尾随著你。」

谈无欲觉得公孙月有趣,她总是在思考自己的人生时也不忘思考朋友的,这种习惯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他说:「至少很肯定不会继续升学。要说出国也没钱,等著你多寄一点国外生活心得回来就好。反正手上不愁没工作机会,零散著先接案子也是工作,在社会打滚一圈再说。」叹了口气又说,「感情就再看看吧,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没把握,更何况是什么情况我自己也摸不清。」

公孙月忽地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的『再看看』对象是指谁?我刚才可什么都没说啊。」

谈无欲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公孙月一眼。

公孙月摊摊手。「一切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抒发抒发人生心情而已。」

后来他们的话题便转到这次的参赛作品去了,顺道聊聊对于设计的概念与想法,公孙月询问等她出国回来后有无兴趣一起合组工作室,谈无欲也爽快地答应,而那关于苍的话题也就暂时被谈无欲抛之脑后。

青春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决定往后的人生方向,对现下来说的谈无欲如此、对公孙月也是如此,但时间不等人,当你还在摸索驻足的时候,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只等待著你或早或晚推向哪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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