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南鄰中國最大的內陸淡水胡博斯騰湖,北依雄偉的天山,距離南疆鐵路馬蘭站10公里,距離庫爾勒130公里,距離烏魯木齊330公里。這裏有一座紀念碑——馬蘭革命烈士紀念碑,猶如燈塔能爲人們在戈壁瀚海指引出愛的航程。

讓我們由一位將軍開啓這裏的故事。張蘊鈺,1917年生於河北省贊皇縣,1937年參軍,歷任遊擊大隊長,副團長,旅、軍、兵團參謀長。參加過淮海戰役、渡江戰役、朝鮮上甘嶺戰役、遼東抗登陸戰役演習。1958年,由兵團參謀長調任核試驗基地司令員,1961年晉升爲少將軍銜。參與組織指揮了我國首次原子彈、氫彈、核導彈、洲際導彈、潛射導彈、通信衛星等重大國防科研試驗。

2008年,正是基地創建50週年,但在北京醫院的張將軍病情卻加重了,他一直對身邊的親人及醫護人員唸叨着自己想回去看看,隨後雖被轉入ICU,但依然囑兒子張旅天爲基地寫去了賀信,其中幾句是:“馬踏西陲,蘭花問早。精心梳妝五十載,神韻世人曉!”其字頭就是“馬蘭精神”。 8月29日這天,張將軍在北京逝世,享年91歲。 家人按照將軍遺囑,沒設靈堂,也未舉行搞遺體告別儀式,決定在將將軍的骨灰送回老家撒在家鄉的同時,留下一部分送到將軍創業的地方——馬蘭。

10月15日,張旅天帶着父親的骨灰來到基地,基地爲將軍在紀念碑前舉行了隆重的的悼念和安放骨灰儀式。張天旅在心裏一遍遍地呼喚:爸爸,您這輩子,始終令人敬仰,我愛你——爸爸! 那一夜,當夜,乾旱的馬蘭戈壁下了一夜的大雨,澆灌着人們對於將軍的思念。

1958年5月,曾在朝鮮戰爭上以上甘嶺戰役而聞名於世的15軍參謀長張蘊鈺,經陳賡大將推薦,由駐防大連的第三兵團參謀長調任,擔負起了建設共和國核試驗基地的重任。10月2日,張蘊鈺乘火車到達敦煌。當時的試驗場區被選定在了敦煌,這個地方距今敦煌市區只有120公里,在今敦煌雅丹附近。一路的追尋讓將軍領略了塞外的塞外古地的曠古長風與雄關大漠的漫漫黃沙,以及千佛洞、鳴沙山、漢長城等等凝結着我們這個民族厚重歷史的名勝古蹟。

到達駐地,將軍看過試驗場的設計,心頭不禁涌上陣陣憂思。他說:“120公里,太近了!工程一旦上馬,敦煌的歷史古蹟必然遭受嚴重的破壞和影響,我們不能做歷史的罪人!”隨後,將軍看到附近並無水源,並不適合建設大型試驗場地,而當將軍聽說這一切都是蘇聯建場專家選定的,只能搞2萬噸的試驗。將軍發火了,他說:美國在比基尼島已經試驗了1500萬噸TNT當量的氫彈,我們的核試驗場爲什麼只能試驗2萬噸級的原子彈?”又說:“2萬噸和1000萬噸在一架天平的兩端永遠不會平衡!2萬噸支撐不了一個6萬萬民族!”這在當時成爲一句名言,被流傳至今。

新的選址工作開始,將軍把目光投向“上無飛鳥,下無走獸”的大漠深處,迅速組成了一支由20餘人、4輛吉普車和兩輛“63”運輸車組成的精幹勘察小分隊,直奔羅布泊。嚴酷的大漠並沒能使將軍低頭,相反,在勘察的間隙,他還向同行的工作人員講述西漢大將軍霍光派傅介子殺死樓蘭王以及孫悟空向鐵扇公主借扇子過火焰山等歷史故事與奇聞跌事。

很快,將軍在死亡之海找到了一方風水寶地,那是一條南北寬60公里、東西長100多公里的原始戈壁,周圍300多公里內不僅沒有村落,也沒有可供開採價值的礦藏,有的只是海浪般連綿起伏的沙丘和寸草不生的礫石。此處距敦煌420多公里,更爲重要的是還有孔雀河羸弱的河水流過,能解決建設試驗場地所需的水源問題。從此,將軍在漫漫戈壁正式踏上了艱難的創業之路。

1959年5月下旬,將軍率領剛剛組建的5萬建設大軍,浩浩蕩蕩地開進了羅布泊。這是繼王震部隊之後,新中國史上軍隊又一次大規模開赴西北邊陲。在羅布泊這方“遍望極目,唯以死人骷骨爲標誌耳”的地方,解放軍靜靜地拉開鑄造核盾牌的序幕。

搭帳篷、挖地窯、蓋簡易營房……我們的部隊極簡而純粹,自力更生,在死亡之海營造着讓一切都會有生機的溫暖春天。因爲孔雀河的流水面臨乾涸,將軍果斷下令:“一、三、五洗臉,二、四、六刷牙,星期天干擦。”常常是一盆水,洗完臉後留着下班後洗手,晚上洗腳,澄清後再用來洗衣服。對自己,將軍更是要求苛刻,洗臉不用盆,一個小茶缸,先洗臉,再刷牙。久而久之,成了習慣,以至日後回到北京,將軍的這種“習慣”常使孩子們啼笑皆非。

一滴水就是一個縮影,但在當年經濟困難、物資極端匱乏的情況下,5萬多人面臨的問題還不僅僅是被稱爲生命之源的水,在一滴水裏其艱難程度已經不言而喻。

基地的生活很苦。主食是當地的麪粉和小米。因用水困難,米很難淘淨,飯裏含沙,人們硬是含沙而咽;新鮮蔬菜經過長途運輸,都變成了乾菜和爛菜,主要蔬菜只能靠榨菜和蔥頭。很多人因營養不良生病,爛嘴爛舌流鼻血,夜盲症像瘟疫一樣流行……將軍爲此傷透了腦筋。後來,他託許多人說情,從蘭州買來一些魚肝油丸,發給科技人員和部隊,聊作補養。至於雞鴨魚肉,更是人們連想都不敢想的“禁區”……

歷盡千辛萬苦,5萬大軍大軍在將軍的領導下終於於1963年12月底完成了試驗場的所有建設。公路、機場、地下工事修築齊全;指揮、通信、監控、檢測、觀察等設施均建成並測試完畢;102.438米高的鐵塔也莊嚴地矗立於戈壁之中,只等着與“神彈”擁抱。1964年10月14日,一聲巨響震天,火球騰空。羅布泊不再是“死亡之海”,而是共和國的新生土地,中國人民在這裏樹起了一座嶄新的國防尖端技術的里程碑。將軍淚流滿面,當即吟詩一首:“光巨明,聲巨隆,無垠戈壁騰巨龍,飛笑融山崩。呼成功,歡成功,一劑量知數年功,敲響五更鐘!”

然而,這並不是將軍的終極夢想。當1964年的10月16日,將軍在羅布泊畔託舉原子彈的百米高塔上,手握那啓動核爆炸的金鑰匙的時候,在心裏心裏這樣想:總有一天全世界能夠全面禁止核試驗並徹底銷燬核武器。1996年7月30日起,我國暫停核試驗。將軍在北京寓所裏聽到這個消息後激動不已,賦詞一首:

光天化日,原子彈,電閃地震雷鳴。

寰球世界,佇立聽,中國音響聲明。

鴉片戰爭,八國聯軍,日寇如狼虎。

百年忍辱,天安門獅吼。

備而不用持衡,防止核戰爭,保住和平。

……

今天的基地風淡雲輕,靜靜地映照着馬蘭革命烈士紀念碑的碑文:

這是一塊沉睡了千年的國土,又是一塊挺起祖國母親脊樑的熱土!自一九五八年組建核試驗基地以來,我國在這裏成功地進行了一次次原子彈、氫彈、導彈核武器實驗。瞬間的輝煌鑄造了共和國的和平盾牌,也爲社會主義中國成爲有重要影響的大國爭得了地位,更激起了飽受外國列強屈辱的炎黃子孫的自尊與驕傲!

安葬在這裏的人們,就是爲創造這種驚天動地業績而獻身的一羣中華民族的優秀兒女。他們來自大江南北、長城內外,靠着對國防科技事業的一片赤誠之心,有的在試驗現場壯烈犧牲,有的在建設基地中以身殉職,有的在搶救國家和人民生命財產中英勇捐軀,有的在平凡的崗位上積勞成疾悄然逝世,還有的則是爲支持這項事業而棲息在這裏的父老妻兒……他們的生命已經逝去!但後來者懂得正是這種蒼涼與悲壯才使“和平”二字顯得更加珍貴……讓我們記住那個年代,記住長眠在這裏的人們!爲中國核試驗事業而獻身的英烈們永垂不朽!

祖國的土地,即使在沙海里,也有着無數綿綿不絕的沙粒一樣的愛,即使被稱爲死亡之海,也會因爲愛而復生,並且永在。

參考文獻:張旅天《回憶我的父親張蘊鈺》2013《文史精華》

《核試驗基地首任司令員張蘊鈺:幹驚天動地事,做隱姓埋名人》2017-08-26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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