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語的屋檐下》

彭程著

線裝書局出版

劉金祥

散文作為一種古老文體和成熟文種,擁有自己的獨立品格和卓異屬性,鑄就散文獨立品格和涵育其卓異屬性的重要基礎,無疑是創作主體的精神生命和人文情懷。換言之,正是作家豐富的人生經驗和豐厚的學術修養,最終成就了散文開放、灑脫、自由的本性。近年來我國文壇由於散文創作主體日趨多元化,導致時下散文淪為一種毫無節制的情感傾訴、一意孤行的佈道說教、呆板乏味的公文鋪陳和淺薄浮華的心靈表白,也許有人就此發出慨嘆:傳統散文的人文精神書寫的聖潔性和莊嚴感已經凋零失落了,散文寫作的人文關懷正走向衰落消亡。不可否認,當今散文寫作的確存在著以次充好的贗品和魚龍混雜的亂象,但還是有一批心存敬畏懷抱利器的虔誠作家,在苦心孤詣地建構和堅守著文學藝術營壘,為實現散文的復甦勃興而勤勉耕耘著,這中間的一位傑出者,就是作家彭程。

彭程的散文創作始終秉持著一種文化情懷,從1995年發表第一部散文集《紅草莓》,到其後的《急管繁弦》《鏡子和容貌》《漂泊的屋頂》,直至新近出版的《在母語的屋檐下》(以下簡稱《母語》),不難發現一種兼具書卷留香與歷史凝重意味的藝術基調貫穿並深蘊其中。《母語》把文化書寫與書寫文化、小我情思與大我情懷融為一體,於詩意化的輕盈敘述中彰顯人文氣度和審美取向,表徵著一位作家的成熟和練達。

文集中無論是敘己懷人還是記事憂物,每篇都是遴選審美視角來開闢嶄新的文化語境。彭程思接千載,視通萬裏,文化思緒在無涯無際的時間和空間中蕩漾馳騁。憑藉超拔的文化想像,作者釐清主體意志與外在物象的關係,打破自然世界與人文社會的分割,清除物態領地與理念轄域的壁壘,建立創作主體與審美對象的默契,使原本無甚關聯的事物幻化為一個有機藝術整體。作者時而引導讀者領略壯美雄渾的地理景觀,感嘆自然世界的博大奇詭;時而啟誘讀者步入繁複深邃的人文社會,拜會古今中外的聖哲先達與百姓黎民,體現出對自然物象的深透寓目和對社會歷史的嚴肅審度。華夏大地的歷史風物和人情俗事,在書中的許多篇什裏穿行遊弋,彭程以其對本真原態的生動再現和對底層生活的高度認同,把散文創作提升為一種文化行為,讓讀者體會恬靜與安然、體味溫潤與輕盈,體認閑適與從容,使散文在篤化心靈關懷的同時,逐步回歸大眾生活的現實需求層面。《廿二八》一文攜歷史風塵承歲月光澤,因勢而下,隨性而歌,讓讀者聽到正在遠去的聲音於滄桑中透著光鮮與清亮。《第七隻眼睛》《蘇東坡的曠達》《自由在呼喚》等篇什,把敘事與抒情投放在古樸而幽雅的語境中,將穿破時空的歷史意識傾注在急需療治的道德人性上,從而在今人與先哲間架起一座溝通橋樑;但就文學審美本質而言,這幾篇散文似乎以理性姿態與現實保持著適當距離,旨在為藝術張力的伸展存留空間。

英國作家毛姆說過:「散文是一種文雅的藝術,好的散文應該像斯文人的談吐」。文集中沒有文化佈道者的身影,也沒有文化夢囈者的蹤跡,而是一個作家的隨性而發、率性而為。作者並未刻意渲染推介文化,而是以文化眼光打量自然、歷史和世相,讓文化氣韻在作品中泛起波瀾盪開漣漪。譬如《招手》《對坐》《返鄉記》等篇什,雖是日常生活的細密再現,但在嚴謹構思與周致記述的文本中,沉積與湧動著行無轍跡的文化情思。《瞬間的收藏》拂去塵埃,撥開雲霧,將一簇簇零散的歷史意象連綴起來,把現實感放入超現實的人文氣場中烹製釀造,使敘述帶有強烈的時代敏銳性和歷史深邃感。

文化情思源於作家的生活經驗和審美實踐。本書的文本素材或許平淡無奇,而精神內蘊卻異常豐盈,這是對作家表意能力的考驗,更是對其精神厚度的勘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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