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法院判我死刑,立即執行。」

2018年底,張維平等一批人販子,被押上廣州中級人民法院的審判庭。

本次被公訴的五個人販子,有四人聘請律師為自己辯護,唯有張維平放棄了這個寶貴的權利。他在法庭上別無所求,一心求死。

最終他如願以償。

經過一審公開判決,被告人張維平以拐賣兒童罪被判處死刑。

可是被拐賣孩子的父親申某卻提出了抗議,他不願看到張維平被判死刑。

申某一早就說過:「如果張維平被判死刑,我就上訴。」

2005年,申某好端端的幸福家庭因張維平徹底粉碎。眼看著親生兒子被搶走,導致妻子精神分裂長年治療,申某辭去工作,在漫漫尋子之路上已經顛沛流離14年。

張維平當年賣掉申某的兒子,僅僅賣了13000元,而當年申某的月薪是6000元。

面對惡貫滿盈的人販子,聽審的這些受害父母無不想生啖其肉,將其凌遲。如今被判死刑,本是大快人心之事,受害父母卻要幫他上訴,這其中有什麼隱情?

「挺老實的一個人,和和氣氣的。」當年張維平的某個鄰居如是評價。

如此評價張維平的,可不僅僅是一個人幾個人,而是很多人。

這些年無論到哪裡租房,張維平都會和當地人勾肩搭背,打成一片。打牌、搓麻將,打撞球他樣樣玩得轉,還經常去網吧上網。衣著樸素,富有親和力的張維平,看起來和一般打工仔沒什麼不同。

如果硬要找出不同之處,那就是這個人特別喜歡小孩子,見到小孩子就情不自禁的出手逗弄,看起來對小孩子充滿愛心。

廣東外來務工人員集中的鄉鎮很多,張維平一直選擇在這些區域落腳。這些底層打工者都很辛苦,他們日日夜夜在工作和生活的夾縫中疲於奔命,由此一來,在看管孩子方面就必然疏忽大意……

這些底層打工人士生活中點點滴滴的漏洞,張維平如數家珍,全部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張維平會有意無意的和出租房那些老人婦女套套近乎,幫他們照看下小孩子。

那些老人婦女都很信任他,他們覺得這小夥子挺憨厚。

然後,「憨厚」的張維平開始反覆在區域內「踩點」,尋找「獵物」。實際上,這樣的獵物不難尋覓,區域內遍地都是青壯年打工者的出租房,幼小的孩子多了去。

但是,張維平並不急於出手,他深深的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當年因為經驗不足,販賣兒童馬失前蹄,被抓入獄,好不容易獲得減刑放出來……後來的任何一票他都要精心策劃,非得萬無一失不可。

一旦鎖定了獵物,他就會迅速移動,搖身一變成為獵物的鄰居,能住的近就近,住不近就遠一些,但也不能太遠,盡量在目標家庭的隔壁、對面、樓上、樓下住下來。

而那些被盯上的家庭渾然不覺,他們只是認為旁邊搬來一個挺老實的小夥子,剛搬來沒幾天,正在找工作中,而且人不錯,一有空就幫自己照看孩子。

而且,還給自己孩子買東西……

當然,很多時候他並不是隻盯一個獵物,他選擇的區域內有的是孩子,總會挑到幾個能賣上好價的,哪個碰巧被他撞上……出現了千載難逢的獨處良機,哪個就會被他果斷收網帶走。

2005年,到今天已經14年,那一年,張維平曾經相處過一個女鄰居,這個女鄰居直到今天還評價張維平是個老實人。因為張維平在她家隔壁租住過一個多月,經常帶著她兒子出去玩,買各種零食「伺候」她的兒子。

兩個人玩的「情同父子」。

這麼可愛的一位大叔,怎麼會是壞人?

看看,就那麼一點點不值錢的零食,不僅僅把小孩子騙了,連大人也一起騙了。

雖然這個女鄰居智商欠費,但她幼小的兒子還是躲過了一劫。並不是因為張維平「突然良心發現」,也不是因為這個孩子不值錢,而是張維平沒有找到合適的下手機會。

可是當惡魔降臨此地,有幸運的,就一定有不幸運的。這家的孩子躲過一劫,其他家的孩子卻被惡魔帶走了。

就在那一年,申某的幼子被張維平賣掉,賣了13000元,而申某當時的月薪是6000元。

幾個省的方言張維平都會講一點,對那些出租屋的居民而言,誰也不知道他到底來自哪個省,他租房極少會出示身份證,就算拿出來,也是假的。

那些租客都不知道,張維平其實是一個冷血的,人性全無的職業人販。

在這次上庭被審判之前,他先後經歷過三次被抓,三次判刑,三次入獄,進進出出之間,經歷監獄內外暗黑文化的交流洗禮,讓他一躍成為人口販賣市場中的「專業人士」。

他從來不玩低級的,只要是他玩的,全都是高級手段。

善打「感情牌」的他,一旦發現「獵物」,就會粘上不放,想方設法和「獵物」家庭套近乎。

而那些家庭渾然不覺危險已經逼近。

如果不是在法庭上,誰也看不出這個外表和善的男子,實際上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販子。

他善於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可憐的弱者,吸引心地善良人的注意,只要那些人感情柔弱一點,很快會掉入陷阱。

2005年,在惠州博羅縣的某處建築工地,腳部受傷,可憐兮兮的張維平扮做一個農民工,向人羣哭訴自己受傷了,錢也花光了,現在也找不到工作……

其實,他只是在「釣魚」。

只要是人羣稠密的場合,總會有人上鉤。這些上鉤的人,一定是那些樂善好施者。

多年混社會經驗告訴他,這個社會就算再冷酷,也一定會存在一些「良心未泯」的人。

只要世間有「雷鋒」,張維平就有「大生意」。

工地圍觀的人們對受傷的張維平冷眼旁觀,但最終有一個人看不下去,對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同為天涯打工人,心地善良的李大哥不忍心看著受傷的張維平在外面饑寒交迫,他把張維平背到診所,先讓醫生治療他的腳傷,支付完醫藥費,然後又帶張維平回到自己家,管喫管住很多天。

當年的工作不好找,哪怕是個苦力活,都得當孫子,那些老闆和工頭才願意施捨給你幹。

一直等到張維平腳傷痊癒,熱心的李大哥又通過自己的關係,幫張維平求來一份工作,是建築工地的體力活。

為張維平張羅前張羅後,累成了狗的李大哥完全想不到,張維平這樣的人,不可能去建築工地喫苦受累。人家乾的是「大買賣」,隨便幹一筆,就頂的上他一年甚至幾年的工資。

等張維平的腳徹底好利索了,能蹦躂能跑步了,他就趕緊跑回這位李大哥的家,特意來「答謝」一番。

二人相見,相談甚歡。

嘴上抹了蜜的張維平一口一個大哥的千恩萬謝,百般奉承,讓李大哥吸了毒一樣的陷入飄飄然。

熱情閑聊中很快到了飯點,張維平順水推舟的,說坐累了,提出要抱著孩子出去透透氣,順便買包子帶回來,李大哥一口答應。

對這個被自己救助過的「人」,這位「農夫」很放心,沒有一絲一毫的警惕。

李大哥在家裡好酒好菜準備著,就等著這位「好兄弟」抱著自己一歲半的兒子,帶著熱氣騰騰的包子回家……然後兄弟倆可以把酒言歡,好好嘮嘮。

左等右等,了無蹤影。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桌上的飯菜已變的冰冷冰冷,沒人去碰。

那晚,李大哥的家經歷了一次大地震,整個家庭陷入了坍塌。

十二年後,張維平和李大哥再次相遇,是在法院審判庭。

2017年11月,針對張維平的第一次庭審,坐在旁聽席的李大哥,已經是滿臉的滄桑,12年的歲月折磨,12年的內疚悔恨,已經帶走了這個善良漢子所有的生命活力,如今的他,僅僅靠此生還能找到孩子的一線希望苟活於世。

看著被告席上風采依舊的張維平,李大哥按捺不住,捶胸頓足的他站起來怒指張維平:「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清楚……你為什麼要害我全家?」

張維平安安穩穩的坐在被告席上,看都沒有看李大哥一眼。

一直沒有應答。

實際上,販賣兒童的犯罪集團,存在著井井有序的合作生態產業鏈。

他們不會單兵作戰,而是分工明確、各司其職。交易的時候合作緊密,不交易的時候一拍兩散。如此一來不但可以規避很多「風險」,還可以讓生意「高效化運轉」。

這麼幹,風險最低,來錢最快。

另外,市場需求很大。

在中國很多落後地區,重男輕女的傳統思想仍然嚴重,那些一直生不齣兒子的家庭,那些沒有能力生育的夫婦,都是人販子的精準客戶。

實際上,這些有需求的人家,也一直主動活動著,託人打聽買孩子的來路……

有買的,有賣的。如此一來,一拍即合。

被誘拐、被搶奪的嬰幼兒,許許多多都送進了這些平常人家,這些買家付出價格不菲的金錢,把別人家孩子買過來,目的是為自己「延續香火」、「傳宗接代」。

張維平的每一次作案,都是精心策劃,嚴密佈局。

在他的精心表演下,孩子丟失之後,竟然有受害人父母並不認為是張維平所為,而是懷疑到其他人頭上。一直到多年後案件被偵破,方纔恍然大悟。

就這樣被騙一時,然後被騙多年。

如果案件此生不破,那就被騙一輩子。

如此高明的張維平,如何實施他的作案計劃?

一旦在區域內鎖定目標家庭,他就要移動到目標附近,租好房子住下,然後速戰速決。

少則十來天,多則幾十天,但一般不會超過一個月,因為這種生意,即使偽裝的再深,也是夜長夢多。

在此期間,他一邊與目標家庭打成一片,聯絡孩子感情,一邊聯繫中間人「梅姨」,把孩子的具體情況複製給梅姨……

在張維平進行「養熟」工作的同時,中間人梅姨則利用她的資源開始尋找定向買家。

一旦梅姨和買家談妥了價錢,張維平的工作就從「養熟」轉為「收網」,獵物最危險的時刻來臨了……

動手成功後,張維平和梅姨合夥將小孩子帶到買家附近,交易地點隨機而定,有時候在飯店,有時候在馬路邊,有時候在鄉下買家的家裡。

另外,除了自己作案,張維平也會和其他人販子團夥合作,扮演下中間人的角色,風險更低賺錢更快。

比如這次和他一起被押上審判庭的其他四個人販子,就是和張維平合作的團夥之一,他們是張維平的老鄉,而且是同一個村長大的。

不過這個團夥作案手段比較低級,張維平的「溫柔陷阱」戰術他們是不會玩的,他們靠的是人多勢眾,直接明搶。

不希望判張維平死刑的申某一家,就是被這夥人直接闖入出租屋,將小孩母親五花大綁,眼睛裡耳朵裏都抹上藥,再用塑料袋套在頭上……然後硬生生把小孩子搶走。

最終搶來的小孩子被這夥人交給了張維平,張維平再找梅姨出貨。

張維平說,這些孩子全是通過梅姨賣掉的,只有梅姨知道他們的最終去向。

這種多方合作,是中國人口販賣市場的基本套路。

事實上,販賣兒童在民間不僅僅有著有序的合作生態產業鏈,還存在著廣泛的羣眾基礎……水深似海。

很多平民百姓知道這種事傷天害理,也知道這種事違法犯法,但不是他們自己的孩子,他們懶得管。而且,有些人非但不管,還會助紂為虐,僅僅就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

比如,張維平靠拐賣孩子發財,賣了那麼多的孩子,禍害了那麼多的家庭,中間人梅姨絕對功不可沒。

那麼張維平和梅姨是怎麼勾搭上的?這得益於民間兩個「古道熱腸」的老人。

張維平當年在惠州博羅縣的石灣車站附近租房,有空閑就去村口一家小店閑坐聊天。

這種鄉間的村口小店都是信息交易集散地,存在著各種顏色的「信息交換」,無論是白的、紅的、黃的還是黑的,只要你付出點利益,或者提供一點有價值的信息,你就可以「交換」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見多識廣、能說會道的張維平,很快就和小店裡玩耍的三教九流搞成一片。

有兩個七八十歲的老人獲悉張維平因拐賣兒童坐過牢,為了促進他的「再就業」,熱心幫他搭橋,把一個業內人士介紹給他,這個人就是梅姨。

張維平很謹慎,初次合作他假扮自己是孩子的親爹,他說孩子是自己和女友在外面生的。因為老家有老婆孩子,嬰兒不能帶回去,所以請梅姨幫忙找個「好心人家」,收養這個孩子。

當然,不可能白白收養,必須支付一筆「撫養費」,才能換取孩子。

這種買賣,從來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梅姨很快幫他找好了下家,事成之後大家把錢一分,合作甚歡。

因為初次合作沒啥問題,張維平和梅姨建立了長期合作關係。

根據張維平的交代,僅僅是2003到2005的兩年間,他親自誘拐的9名男童都是通過梅姨出貨,最終變現。

「梅姨當時有四十五六歲吧,短頭髮,講白話,說話比較快。」張維平在第一次庭審時稱。

其實梅姨叫什麼名字,他並不知道。幹這行的也沒必要去打聽「真實姓名」,打聽了,人家也不會把真名告訴你。

假名字、假身份證、假銀行卡……什麼都是假的。

至於為他們的生意牽線搭橋的那兩個老人,警察曾經帶張維平去尋找過,希望通過兩個老人之口,追蹤到梅姨目前的下落。

遺憾的是鬥轉星移、歲月已逝,其中一人早已不在人世,另一人年過八旬,已經癡呆失憶。

梅姨就這樣無影無蹤的,消逝在眾人的視線裏。

在本次被公訴的5名被告人中,只有張維平沒有主動聘請辯護律師。他在法庭上表示:「我希望法院判我死刑,立即執行。」

可是被拐賣的這批孩子,其中被搶去孩子的那家人,父親申某不願看到張維平被判死刑,在梅姨下落不明的情況下,張維平是找到自己孩子的唯一線索。

「如果張維平被判死刑,我就上訴。」申某說,「他死了,我們的孩子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了。」

其實早在2017年11月對張維平等人的第一次庭審,申某就貌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因為他苦苦尋子14年之久,沒有任何結果。現在人販子全部抓到了,這自然成為了他最後的希望。

他準備了滿滿當當一頁紙的問題,在法庭上要求,或者說請求人販子張維平詳細回答,每一個孩子是從哪裡偷的……在哪裡交易……被賣到了哪裡……

張維平說:孩子究竟賣到了哪裡,賣給了誰,他一概不知道。

張維平說:只有梅姨知道。

「只要你說出梅姨在哪裡,幫我們找到孩子,我們所有家長願意給你寫諒解書……」

申某近乎於哀求。

張維平抬起頭看了看申某,點了點頭。

但他說不清梅姨的下落,他說早就和梅姨失去了聯繫。

張維平唯一能說清的:賣孩子得來的錢,全部被他賭光了……

包括申某被搶的孩子在內,涉案的九名幼兒至今下落不明。

當然,早就不是幼兒了,如果還在人世間,都已經是十幾歲的翩翩少年,而且有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

申某的想法是對的,如果人販子張維平不在人世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很可能這輩子都無緣相見。

還有其他的八個家庭,一樣的結局,很可能要等下輩子,才能和自己的孩子相會人間。

茫茫人海,如同大海撈針,有線索尚且不一定能找到,更何況沒線索。

對於張維平這樣的累犯,因盜竊被判一次刑,因拐賣兒童罪被判兩次刑,進過三次監獄,還是屢教不改,如今,第四次被押上審判庭。

其實,智商極高的張維平心裡賊亮堂,目前查到的,就有十幾個被拐賣的孩子和他有關。被法院確定了證據的,他親手拐賣的就有9個。

按照《刑法》的規定,犯拐賣兒童罪,拐賣兒童3人以上,情節特別嚴重的,處死刑。

涉案重大,民情激憤,這次他自知難逃一死。

所以他比較識相,乾脆放棄了辯護,連律師也不用請了。

燈紅酒綠、充滿刺激的人販生活,持續了幾十年,張維平對這樣的生活也膩歪了。

當然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還有巨額賭債……

自領死刑,一了百了,這樣死的比較體面。

而梅姨至今無影無蹤,只要找不到梅姨,那九個被拐賣的孩子就永遠也找不到。

其實,知道梅姨下落的,並不只有張維平這一個人販子。

因為梅姨合作的人販子,也不可能只有張維平一個人。

梅姨在廣東的那幾個地區「神通廣大」,人脈很廣。

梅姨當年給人販子張維平拍胸脯承諾過:不論男女,只要有小孩,她都要。

從她講這話的背景就知道,認識梅姨的人海了去了。

廣東本地有那麼多想買孩子的家庭。無論是已經買了孩子的家庭還是沒買孩子的家庭,必然都認識梅姨。

這些家庭當年託付別人幫忙自己買孩子,肯定要找自己熟悉的當地人,他們很清楚梅姨是誰,他們很清楚梅姨在哪裡。

可是人販子抓到了,孩子仍然下落不明。

這些買家從電視裏,從報紙上,從雜誌上,從網路里看到這個令人揪心的新聞的時候,照樣高枕無憂、尋歡作樂。因為這個事情,和他們「搞不相干」。

所以要打擊兒童販賣,最終還是得挖掘根源。

最終得支持拐養同刑,買賣同刑。因為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

一旦這條法律被實現,那些買了孩子的人,會爭先恐後的,哭著喊著把梅姨供出來。


緊急擴散!

女人販子綽號:梅姨

年齡:約65歲

語言:講粵語、客家話

曾經的活動範圍:廣東增城、韶關新豐地區(目前在廣東還是其他省份不詳)

請有相關線索者立即聯繫警方抓捕!

廣州市公安局增城分局刑警大隊:020-82753156

郭警官:13560284040

為儘快找回被拐兒童,使犯罪嫌疑人受到應有懲罰,兒童安全公益基金現特向廣大網友徵集線索。對於提供準確有效線索,協助抓獲該名犯罪嫌疑人者,兒童安全公益基金將予以壹萬元現金獎勵,並對舉報人員信息嚴格保密。

兒童安全公益基金舉報電話:

劉女士:18697297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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