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排華暴亂20週年，華人依舊是沉默的羔羊

作者|俠客飛

即將過去的五月很喧鬧，國際政治正在上演一出出反轉劇。然而，在大歷史面前，再多的反轉、不確定性，終將有塵埃落定的一天。就如二十年前的五月，那場發生在印尼多地的排華暴亂。

令人不解的是，那場導致一千多華人死亡、數百華人婦女遭強暴、數萬華人財產被打砸搶燒的巨大災難，如今卻已經被淡忘得那麼徹底。整個印尼華族無人公開悼念，整個海外華人社會無人站出來緬懷。更沒有人挺身繼續追討真相，爭要一個公道。

二十年過去了，印尼華族依舊是沉默的羔羊。時至今日，在雅加達北區，不少建築上還遺留著當年被打砸燒過的痕跡。華人聚居的「中國城」仍然隱藏在低矮破舊的建築中，街道狹小，店鋪擁擠，裡面雖然人頭攢動，但掩蓋不了孱弱的氣息，頗有寄人籬下、仰人鼻息之感。

歷史事實回顧：外媒當年的部分報道摘要

1998年印尼排華事件，又稱黑色五月暴動。1998年5月中旬，在印尼棉蘭、雅加達、梭羅等城市，華人遭到暴徒有組織的極端暴力，數萬名華裔受到虐待，上千人被殺害，數百華人婦女被強姦。

維基百科記錄：

——根據印尼政府機構國家團結髮展局七月十日公佈的資料，發生在五月中旬以華人為主要攻擊目標的大暴亂，468位華裔婦女被強暴，最年長的55歲，最小的年僅9歲。其中20位華裔婦女在遭強暴或被毆打致死或被投進火海，化為灰燼。而印尼「被強暴婦女救助中心」、「婦女聯繫資訊中心」等團體則表示，由於政府推諉、犯罪團體恐嚇以及受害者難以啟齒等因素，被強暴的華人婦女的確切數字根本無法把握。有人權組織估計，正確的數字應在千人以上。

香港《亞洲週刊》當年8月3日的一篇題為「華裔羔羊的血淚控訴」的報道里如此描述：

——暴動受害者絕大多數是華裔，許多人家破人亡，更令人悲憤的是，華裔婦女在這場災難中，已確知有１６８名遭強姦，２３人因而死亡。但仍有更多的慘案未為人知，並且可能還在發生。經救援組織查證的１６８件案子幾乎都是集體施暴。施暴者衣著整齊，並非窮困貧民，目擊者都說他們開車而來，開車而去。

德國《法蘭克福彙報》1998年７月２１日一篇題為「你是個中國女人，所以該被強姦」的報道如此說：

——事情總是按照相同的模式進行。身強力壯的年輕人，往往剪了短髮，一擁而上進入華人開的商店。他們把一切打得粉碎。他們把在場的女子中較年輕的抓過來，當著其他人的面，在他們的母親、父親、丈夫和兄弟的面前施以暴行，三次到五次。然後放火燒掉房子。「你該被強姦，因為你是華人，而且不是穆斯林。」……究竟有多少華人女子受到玷污，至今還不清楚。

……

互聯網上流傳的1998年印尼排華暴亂圖片1：暴徒強姦華人婦女

當年排華暴亂的幾大原因

一、政治原因：華人總是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１９９８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印尼蘇哈託政權遭到嚴重衝擊，印尼政治鬥爭加劇，執政３０多年的獨裁者蘇哈託面臨下臺壓力。上世紀６０年代依靠一場政變與反共屠殺上臺的蘇哈託，試圖製造一場社會危機，來穩固自己的權力。政治鬥爭引發社會動蕩，社會動蕩演變為一場主要針對華裔的暴力行動。

國際主流媒體都認為，當時蘇哈託為了轉移金融危機壓力，緩和國內的民怨，透過軍方情報部門策劃煽動排華暴力行動。

暴亂目擊者與經歷者都指出，這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暴力行動。

據親歷者講述，暴力行動發生之前，就有不明身份的人前來華人社區踩點，甚至在房屋前做好標記，提示後來的施暴者是燒，還是搶，還是屠殺。後面蜂擁而至的施暴者，都是統一著裝的精壯年輕人，一幫人負責打砸，一幫人負責燒，還有一幫人負責殺或者強姦，最後有專門的人前來清洗犯罪現場。

統一行動、分工施暴的這一特點，當時的國際媒體都有明確報道。

上面那篇德國《法蘭克福彙報》的報道中說：

——耶穌教會神甫桑迪亞萬收集了有關５月１２、１３和１４日三天在雅加達發生的流血騷亂的大量材料。他得出的結論是，無論是５月中大街上的遊行，還是這些強暴行為，都不是「偶然的」，這是有組織的犯罪集團犯下的罪行。

該報道提出質問：

——５月那幾天有４０個大型採購中心、４０００多家商店、１０００多傢俬人住宅被衝擊、毀壞和燒毀。是誰派出了這些彪形大漢？現在還不清楚。但每個印尼人心中都有懷疑，而這種懷疑大多數都針對著軍隊。

二，社會原因：華人成為社會仇富心態的發泄口

有一個觀點流傳很廣，甚至海外華人乃至中國人自己都信了，那就是——華人掌握印尼的財富，但這只是一個傳說。

在蘇哈託３０年的獨裁統治下，雖然經濟發展較快，但社會貧富差距巨大，社會仇富心態嚴重。１９９８年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印尼資本外逃加劇，印尼盧比大幅度貶值，物價飛漲，普通老百姓的基本生活受到嚴重衝擊。

印尼民眾受教育程度低，很容易被煽動。加之印尼社會普遍瀰漫著「華人掌握國家經濟」的觀點，普通老百姓很容易在政客的煽動與唆使下變成暴民，參加針對華人社區的打砸搶燒殺奸事件。

事實上，「華人掌握印尼財富」完全不符合客觀實際。

印尼的國家經濟命脈掌握在１４０多家國企手中，華族商人僅是在政府不壟斷的商業領域有所成就，且相當一部分華人老闆只是幕後大佬財富的「看門人」，真正的財富掌握在那些隱形的印尼大佬手中。另外，富裕的華人只是極小一部分，絕大多數華族生意人都是依靠勤勞節儉才過上小康生活，還有相當一部分華人則十分貧窮。

一位印尼華人說，向來外界都說是因為華人壟斷經濟命脈才會造成印尼國內貧富不均，這種說法不免有誤導視聽的作用。絕大部分華人與印尼人並無多大差別，只有少數的幾位華人富豪並不就代表全體華人都富有。事實上，擁有更大財富的是未為人知的印尼人。

互聯網上流傳的1998年印尼排華暴亂圖片2：暴徒搶奪華人財產

三，歷史原因：施暴者從未得到懲罰

這裡長話短說。歷史上，印尼經歷了300多年的荷蘭殖民統治，在殖民統治中，荷蘭人將人分為三等：一等是荷蘭人，二等是華人，三等是本土人。並且，荷蘭人對華人與本土人採取分而治之的策略，讓華人與本土人相互牽制對立。荷蘭殖民者將一些社會管理事務交給了華人，某種程度上，一部分華人成了殖民者的幫手，因此遭到印尼本土人的仇視。

這是印尼本土人至今視華人為外來人的深層次原因。時至今日，印尼政界領袖依然警告「華族要向國家忠誠」。在印尼本土人心目中，華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思想根深蒂固。　

歷史上，印尼華人總是逆來順受，給人可以隨意欺負的印象。不論是荷蘭殖民統治期間，還是後來二戰時的日本殖民期間，印尼華人都遭到過多次屠殺。上世紀６０年代印尼發生的「９·３０」反共大屠殺，更是導致上百萬人死亡，其中相當一部分是華人。

臺灣資深華人學者李恩涵在《東南亞華人史》一書中分析東南亞華人總是遭屠殺的原因時尖銳指出：歷史上之所以反覆發生屠華慘案，那是因為施暴者從未得到過懲罰。

李恩涵不無遺憾地說，歷史上唯一一次武力懲罰的機會，是當時身居臺灣的鄭成功被東南亞屠殺華人事件激怒，準備發兵徵討，但鄭成功在出兵前病故，徵討最後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