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一次下江南,途經鎮江金山寺,看到山腳下大江滾滾東流,船隻來往如織,隨口問旁邊的一個老和尚:「你在這裡住了幾十年,知道每天來來往往有多少船嗎?」老和尚說「我只看到兩隻船,一隻為名,一隻為利。」這話很像哲人之語。 人的一生,忙忙碌碌,多數所追求的,不外名利二字。人,特別是青年人,追求名利,只要是靠個人勤奮,手段正常,就是一種積極的人生態度。一個青年人如果淡泊名利,與世無爭,那將一生平庸,一事無成。名利,是促人奮進的動力,並非引人入魔的誘餌。 古代的詩人常在詩中表達淡泊名利的思想,這多是詩人進入老年後對人生的感悟,我發現說這話的大致有如此四種人。 其一,是譽滿海內,功成名遂者。自己已獲名利,覺名利不過爾爾,便把名利看得很淡。白居易是我國的著名詩人,他在《閑坐看書貽諸少年》一詩中寫道:「勸君少干名,名為錮身鎖;勸君少求利,利是焚身火。」他在《寄皇甫賓客》一詩中寫道:「名利既兩忘,形體方自遂。卧掩羅雀門,無入驚我睡。睡足斗擻衣,閑步中庭地。食飽摩挲腹,心頭無一事。」這是功成名遂後的滿足。他16歲時,尚不為人所知,便攜詩游京師,拜訪著名詩人、時任著作郎的顧況,想得到他的提攜,藉以揚名。顧況開始還有點瞧不起他,問過姓名,不無揶揄地說:「長安百物皆貴,居大不易!」及至讀到「離離原上草」,大為驚奇,改口說:「有句如此,居天下亦不難。」白居易開始如果不為名利,找顧況幹什麼?祝允明的《絕句》云:「因名為利苦賓士,換得身疼氣似絲。到此都尋參與術,名難將息利難醫。」祝允明是明代詩人、文學家、書法家,與唐寅、文徽明、徐禎卿被稱為「吳中四才子」,名滿海內。他卻說為名利奔波,太不值得。 其二,仕途不顧,為名剩所累者。官場受挫,對名利失望。晚唐詩人杜牧,在一首《不寢》詩中寫道:「到曉不成夢,思量堪白頭。多無百年命,長有萬般愁。世路應難盡,營生卒未休。莫言名利,名利是身仇。」(此詩作者一作許渾)他把名利當作仇敵,可見決絕之甚。其實,杜牧早年很有政治抱負,但由於秉性剛直,屢受捧擠,一生仕途不得志,因而晚年縱情聲色,過著放蕩不羈的生活。心中激憤,才有此詩。高登在宣和年間為太學生,充滿政治熱情,金兵犯京師,與陳東上書乞斬蔡京等六賊,後又上書反對罷种師道、李綱兵權。從政後因忤秦檜,編管容州,授徒以終。他作有一首《漁家傲》,詞曰:「名利場中空擾擾,十年南北東西道。依舊緣山塵撲帽。空懊惱,羨他陶令歸來早。 歸去來兮秋已杪,菊花又繞東籬好。有酒一樽開口笑。雖然老,玉山猶解花前倒。」他無意功名,很羨慕辭官歸隱的陶淵明。 其三,是山林隱士,看破紅塵者。這些人或隱居在山野,或生存於底層,不入仕途,視名利如糞土。司空圖有《漫題三首>,其一曰:「率怕人言謹,閑宜酒韻高。山林若無慮,名利不難逃。」他在唐僖宗時為知制誥、中書舍人,歸隱中條山,與名僧高士游詠,數召不起,後朱全忠滅唐稱帝,強召他為禮部尚書,絕食而死。他避世棲遁,躲名利唯恐不遠。司馬退之為唐開元中道士,寫有一首《洗心),詩曰:「不踐名利道,始覺塵土腥。不味稻粱食,始覺精神清。羅浮奔走外,日月無短明。山瘦松亦勁,鶴老飛更輕。遁遙此中客,翠發皆長生。草木多古色,雞犬無新聲。君有出俗志,不貪英雄名。傲然脫冠帶,改換人間情。去矣丹霄路,向曉雲冥冥。」遠離官場,於名利更無所求。 其四,是未得名利,而說淡泊名利者。這有點像那個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狐狸。此處不好說別人,就說我自己吧。我混跡文壇多年,老大無成,離休後寫有一首《晚情》,詩曰:「流年似水近七旬,自認風光屬他人。不與後生較上下,恥擎名輩作親鄰。囊中阿堵供溫飽,案上書棋見率真。歷盡滄桑萬事淡,名利於我若浮雲。」表明自己把名利看得很輕。其實,我何嘗不想成為名人、大家,享譽海內外;或得到高官厚祿,榮耀鄉里。但我一無機緣,二無才能,想也是白想。到了晚年,知道名利不會再來,況且衣食無缺,生活滿足,名利也真的無所謂了。 追求名利和淡泊名利是兩種不同的名利觀,顯示了各自不同的心態,但追求名利者不要不擇手段,沽名鈞譽;淡泊名利者也不要身在江湖,心居魏闕。 (來源:《中州詩詞》2019.1作者:黃培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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