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学生在大学时总会找个工读来做,诗婷其实也不缺吃穿,但多重利益下,也加入了打工一族,没有人教她什么是职场伦理与人际相处,因此总被嫌白目或不懂人情世故,大学生也没有什么经济压力,不高兴了就辞职,陆陆续续也换了几份工读,念了一个跟社会完全脱节的科系,毕业后什么本事也没有,便只能找一些没有技术性的工作。

  因为一般企业都希望能任用有经验的员工,她大学时在补教业打工过,因此也只有补习班相关企业愿意雇用她,她第一份工作便是在一家连锁的美语补习班,同仁都算好相处,工作表现也还不错,又遇到一个好的前辈,非常用心的带她,但她不知为何就是跟大家有一种隔阂感,其他同仁对她的评价,就是觉得她有点白目,而且在人际相处上有点迟钝,对别人的情绪反应比较无感,她也不知为何大家会有这种感觉,渐渐渐渐的,这种尴尬的气氛卡在大家中间,虽然她无犯大错,但主管觉得可以替换更适合的人,于是便找了一个理由栽给她,在某天会议时,便当所有人的面大声斥责她未经上级同意私自开设课程,这在公司里是犯了大忌的,因此无人敢吭声,又加之这主管素日里便以刻薄出名,所有人都怕他,因此当他问各个小主管是否有人同意开这门课时,大家竟都推说不知道这回事,诗婷觉得非常气不过,而当下都没有人帮她说话,欲加之罪何患无穷,她也就非常迅速的辞职了。

  之后她找到一间大型的升学补习班,其实这家补习班早已臭名远播,她之所以敢应征不外乎是比同业多两倍的薪水,虽然表订工作时间是10.5小时,但老板总是找各式各样的理由不准她回家,她在这里每日工时几乎都超过14小时,凌晨2.3点离开是家常便饭,一个月30天全年无休,虽然合约上写明了月休5日,但只要谁敢休假就会被狠狠扣薪,公司声明他们扣的是不休假奖金,本来就包含在薪资结构里,虽然扣的额度与给予的奖金不成正比。

  不到半年,诗婷就因为过劳昏倒被送进急诊,病恹恹的她当天只能向公司请假,因事情发生的突然,所以没法跟同事交接,她听说她不在的那日,一个偌大的补习班像是被迫击炮炸过一样,所以她隔日便面色惨白的从急诊赶回去上班,结果一到办公室,等著她的是一张扣薪假卡,小主管压著她在上头签字,叙明那天是「没来上班」所以无法支薪,她疑惑的询问为何如此填写,老板很有魄力的对她说请假要事先请,况且不管假别是什么反正都不给薪,没上班没做事,公司当然没义务给薪水。之后因请假当天大家忙得焦头烂额,就有一位眼红她职位的员工向老板进谗言,说她支手撑天、一人独大,大家才不清楚她的业务内容,不知道有没有给公司做什么奇怪的事,还拉了一个工读生作证,想当然尔这位柜台接线生做鬼才知道班导师的工作内容,便回答她不清楚,工读生也没说谎,但因为这句话老板便把所有员工叫进办公室当众对诗婷咆哮了一番,虽然她要做的事不变、薪资不变,但被撤换成一个较低阶的职名称,并且配置了一个副导给她,要求她以后班上的事情需要两个班导同意后才可执行,她想了想,反正她也不知道原来病假也要事先请,还可以预知几月几日会生病就是了,于是不论老板如何慰留她也坚毅的辞职了。

  之后她找到了一家安亲班,原以为是单纯的工作,等到她到职当日,老板告知她,因为她有经验,安排她接管较活泼且人数多的班级,结果这批小学生回来时打架、三字经、抖腿、霸凌一样都不少,她每天上班时间只够用来管秩序,作业也对不完,甚至压力大到失眠,她想想不是办法,花一个礼拜找班上的问题学生一一对谈,瞬间这群缺乏人关心的孩子每个都像苍蝇般黏在身边,争相找她谈心,但没想到她却被雇主约谈,指出她对学生管教不当,核对作业错误百出,且高分贝的吼叫影响到其他班级作息,让进门的家长观感不佳,因此要将她降职做实习老师,薪水也只给最低工资,诗婷好奇的问,这班到底怎么带的可以带成这样,学生回去不会说吗?家长知道了做何感想?雇主解释中年级时带班的老师有问题,发现时为时已晚,他也亲自带过,正是因为难带所以才想找人分担,只是她带班的方式实在不妥希望重新培训成正式老师,诗婷想想,这个职缺从去年开到现在,就让他找别人吧,于是决定离职,雇主却以多出的工时未满月为由,仅愿意给她工读生的薪水,诗婷因没有事先留证,除了翻白眼外也不能多说什么,便悻悻的收下了。

  她后来找上了竞争对手的安亲班,老板是学校老师,下完课之后开补习班继续上课,遇到教育局查便躲到楼上的住家去,来上课的家长几乎都知道他在学校教书,但似乎没几个人知道老师不得在外兼课,这些家长还觉得学校老师教书比较专业,又了解作业的规定,送来这补比较安心,也因此这家安亲班收费是整条补习街里最贵的。不过虽然收费高昂,但薪资却跟附近的补习班差不多,且工作时间没比较短,当大家早在7.8点就关门休息时,他们往往奋斗到晚上10点还灯火通明。

  好景不常,她来了之后,班里的老鸟一个接著一个走,连开朝元老都请辞了,就算老板极力慰留,她还是坚决不干,诗婷一直不明所以,直到其中一个没干的老鸟有天来还制服,告诉她许多人是被随意资遣,她因职业伤害去开手部的刀,老板以无法工作为由在她动刀当天要她走路,说完摊开手,上面也不过一道5cm大小的伤痕,且当月薪水只按天计算,中间横跨的理所当然的假日也被理所当然地扣除,连资遣费都没,诗婷听了奇怪,便试探性的向老板提及今天有人来还制服,老板便竭尽所能的把那位离职员工批评的一文不值,她不懂,老板到底是怎么选的可以选的这么差劲?

  因为连续几位离职,老板要她去各大人力银行网帮补习班刊登求职广告,但一直招不到人,便刊登了好几期,缴了一笔刊登费,人力银行还因此指名道姓的写了她的名字赠送超商礼券。人手不够的情况下,老板要求诗婷先多带一班,便把无主的班并到她班上,她原本自己的学生就有30个,现在又把另一个班硬塞进来,瞬间她的班级人数飙升到50人,老板为了封她的口,便将她加薪2000元,她每日光对作业就焦头烂额,耐性也变少,老板开始质疑她为何对学生如此不耐烦且不会的题目也不教,便插手带班,结果造成双重标准难以服众,且老板为讨好学生准许他们少写甚至不写评量,成绩一落千丈,老板反而问她为何成绩退步,最后责怪她没有建立读书风气,诗婷与老板的嫌隙日渐加深,加之学生她带的久了自然多向著她,老板开始不是滋味,寻起她的毛病,先是嫌她出的试题糟糕导致学生不爱写,诗婷解释,试题都从题库光碟出的,学校老师用来出考卷的题库光碟很糟糕?之后又嫌她不受学生欢迎、家长客诉不断等等,每天尽其所能的到处挑剔,在他刻薄的对待下诗婷早就想走,但实在舍不得这群学生,因此凡事都忍了下来,但老板眼红她班级的学生竟然不减反增,终于故意挖了个坑,说她私吞赠送的礼券将她开除,她要求要拿离职证明书,老板却扬言她要拿离职证明就法院见。

  因此她换了一份工作,在学校里。

  就著她换工作,她母亲也就有了一件可说嘴的事,每天回到家里就问她何时要考公务员,尽管表达多大的不情愿她不想考,她母亲依然不断吹捧著公职的好处,要求她下班时间回到家要念书准备考试,她好不容易经过一天的疲劳回到家看看动画或追剧,她母亲就会出现在他房间里,询问有无在念书,她反应她回家不过想休息,她母亲就像触电般开始跳脚,责怪就是她如此不上进才只能找这种工作,有多少人下班后还在进修,哪一家哪一家的小孩回家都在干嘛干嘛,谁谁谁家的儿子正从事什么不得了的工作。

  她偶尔会跟母亲说说在工作上碰到的事,她母亲总不耐烦的打断她,叫她把抱怨的时间拿去准备考试,她母亲振振有词的说,只要每天固定的时间读书,便能养成良好的读书习惯,习惯读书后便能有助于准备考试,因此她之后也就不再跟母亲提及工作的话题。

  讽刺的是她母亲每天总躺在家里看电视。

  每当每个月支付家里的开销时,她母亲总会叹气,大嚷著家里收入少,两个孩子的薪水在社会上自己都养不活连家里基本开销都无法分担,诗婷有时会买点小礼物送给母亲,但母亲永远嫌弃她送的礼物不够称头,说又不是没见过世面,家里不缺这些个东西,诗婷觉得母亲生活过的似乎出乎意料的好,她自己都舍不得买,竟然在她母亲面前还入不了眼,她母亲就会趁此机会开始宣导,她只希望两个孩子收入稳定,公职正常上下班有假便放,起薪比私人企业好,不用担心明天没工作,这便是很好的礼物。

  她一直想不明白公务人员除了稳定外,到底还有什么好?考上了难道就真的不会遇到不好的主管、不会抱怨吗?现在民粹当道的年代,一样被民众用三字经辱骂,关系到薪水年终与晋升的考绩评分握在主管手上,以前军公教人员的福利待遇也通通都没有了,就跟个普通上班族没两样。

  她后来想想,家人总不过就是希望她多赚一点钱、不怕没工作,因此她换个方式,跟母亲说想学电脑证照,她母亲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要花钱学这种东西,还不如把钱拿去买公职的书多念一点。」她当下不满的情绪整个升起,她很想直接跟母亲吵,但跟母亲吵完这一次,之后呢?日子还要不要过?她母亲一声令下要她搬出去,她的薪水真的够她在外面生活吗?环顾一下四周,她突然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想想还是忍了下来,说:「我不过想学点有兴趣的东西,况且对就业也有帮助。」她母亲回答:「那要多少钱?外面那种电脑课不是都很贵吗?」她回答:「大约3-5万,看课程内容,便宜的几千块也有。」她母亲马上开始尖刻的质询:「看吧,我就知道,那么贵!那种东西自己上网学不就好了,新闻都有报导很多考到证照的都是自学有成,真的想学就会自己去想方法,上那种课有什么帮助?」她受不了的不耐烦说:「价钱、课程都可以去咨询,也不是问了就要上,学了总比什么都不会好。」她母亲摆出一副专业的嘴脸:「那种补习班就是会骗你们这种人的钱,打著广告说欸…欸…我们上什么上什么好像很多课程一样,结果进去之后用什么都要另外付费,然后跟你们说会帮你们考证照啊,啊…啊…那个有什么保证班啊,就要你们花很多钱一直考一直考,然后跟外面那些证照公司勾结啊,赚你们的报名费啊,从中抽佣啊,你没听我们那个邻居说吗?她儿子去学电脑证照,缴了钱上课,又额外收一堆杂七杂八的费用,结果花了二十几万,一张证照也没拿到,你听听,不就都骗人的吗?」她听到这里没有接话,他知道再怎么跟母亲讲也没有用了。她母亲最讨厌看她不讲话又臭脸,因为她知道这代表她女儿有所不满但又不说,这样她无法让她女儿服从,竟莫名的发起火来:「随便你,要报就去报,讲什么都听不进去。」诗婷气愤愤的回到房间里,她不懂她到底做错什么,她母亲在发什么脾气?同样都是花钱,她花在她有兴趣、对工作有帮助、又能赚钱的事情上,不是一举数得吗?为什么只是她母亲不想要的,就要说的十恶不赦?她想来想去越想越生气,就这样气了一整天。

  幸好她是来的快去的快的人,隔天仔细想想,真要报名就要她不吃不喝两个月的薪水,除去繁重的储蓄与生活开销可能要存3-4个月,再来上课是一回事,报名考证照的报名费又是一回事,况且若真的没考过又会沦为母亲的话柄,想到这,便打消了念头。

  她母亲依然每天询问她何时要考公职,她回答没有想考,她母亲就开始拿她换工作的痛处戳她,说她工作没有一份持续够久的,换工作中又待业在家一段时间增加家庭开销,家用都是家里帮忙支付诸如此类,为何还不准备考公职。

  她突然觉得很悲哀,念了22年书,毕业出了社会还被要求继续念书,母亲反而讽刺她不在大学时就做好考公职的准备,导致于她现在出社会还要花时间念书,让自己更辛苦。

  可是她从头到尾本来就没想过要考公职啊。

  她母亲看她对考公职不为所动,便开始换另外一种方式,告诉他的子女们若要在私人机关工作,就要想办法增进自己的竞争力,下班后多去社区大学或救国团学一点专业技能回来,有本事就用证照换更好的老板或公司,不然别抱怨自己的工作与薪水,相对而言公职机关考试就能升迁,只要认真念书就有希望,机会不用控制在别人手上,况且念书比考证照省钱。

  她偶尔会需要带工作回来做,只要她一坐在电脑前,她的母就会来大声的「劝告」,要她别再沉迷玩电脑,并且开始哀怨自己的小孩下班后只会打电动,然后告知她把玩电脑的时间匀一些出来念书,就可以准备公职,不管她说了多少次她在工作,碍于她母亲不懂电脑,只看到她萤幕上显示了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便跟她说把时间花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青春,别人家的电脑都是辅助工具,自己家的小孩却把电脑拿来打电动,她后来实在是受不了她母亲不断影响她工作,于是便上网买了一套公职的书虚应一应故事。

  自从他开始读书后,她母亲果然便不再提考公职这回事了,但她母亲总喜欢在她念书的时候叫她做家事或者跑腿,她总是读没几个字便被叫去修手机、看电脑,反而更忙,她问她母亲为何不叫哥哥,她母亲回答:「你哥哥帮不上忙,他做事情总要别人收尾,谁敢叫他做?」她告诉母亲:「妈,如果他做不好你就不让他做,那他永远也做不好,因为没人教他如何把事情做对;你知道他工作困难,因为连桌子都擦不干净吗?第二,在你真正需要人手帮忙时,他除了扛重物还能够做什么?连打扫的粗活也不行,当你忙得昏天黑地看到他闲在那又要发脾气;第三,他不是笨蛋,他正是知道只要他做不好你就不会再找他,所以他每件事都乱做,那我们天生该伺候他吗?」没想到她母亲听完后整个恼怒:「好啊!我们家现在每个人都要计较了是不是,要计较就通通都不要做,最好每个人都搬出去住!就不用跟家里人小肚鸡肠,你们就生活在自己的猪窝里,最好跟畜牲住一起,猪不就这样吗?每天躺在地上,时间到了嘴巴张开,啊~就有东西吃,吃完了躺在地上睡,养够了就拖去电宰场宰了,你们不就想过这种生活吗?我照顾你们全家扫地洗衣做饭我都没抱怨,要你们帮忙分担一点家事每个都很会斤斤计较,我每天刷马桶刷你们的屎我都没说什么,要你们多做一点事会少一块肉吗?」

  诗婷听完了又默不吭声,她觉得她母亲似乎把重点摆错了,但她现在越说明只会让母亲越觉得她在计较,虽然她从没让母亲刷过她的屎,也常常在刷家里马桶上的屎,而且也建议母亲好几次叫屎的主人来刷马桶,可是她母亲依然觉得她的抗议就是计较。

  既然如此她便直接对上她哥哥,她哥哥不知为何上完厕所后马桶总冲不干净,她发现后便请哥哥过来看,她哥哥看了却回答:「你又确定是我上的?」她非常的不高兴:「你前面又没有人用,不然你是跟著谁一起进来的吗?我怎么看不到?」她哥哥被这样狠狠的一戳后恼羞成怒,呛到:「你是有跟著我进来,亲眼看到我大便在马桶上吗?没有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诗婷听到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话也整个人起火:「前一个使用者就是你,你上完厕所看一下冲干净是会怎样,这样谁敢上?你总是嫌爸爸上厕所的各种习惯,你做的事情更恶心。」他们家「爸爸」像是不好的代名词一样,被听到跟爸爸比较后她哥哥愤怒至极,便耍起无赖:「我刚没有大便。」听到这句她极为生气:「厕所里都是味道你还要说没有大便!」「你有看到吗?没有你凭什么说是我?」「我今天是好好跟你说,你要讲不听是不是?」「你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喔,我是你哥哥是你长辈,你什么辈份这么对我说话」「你睁眼说瞎话还有脸说你是长辈」正要继续没想到她母亲大吼:「都给我闭嘴!自己家里人都不能好好相处是不是。」诗婷便不再说话,她埋怨不已,为何她母亲永远不正对事情,没想到她哥哥接话:「是有人故意要挑衅,她很有空叫她去把马桶刷干净啊。」她生气的回:「你手是哪里残废?连马桶都可以冲不干净。」她母亲又大骂:「都给我闭嘴了,不准再吵!」顿了一下,她哥哥又开口:「啊就很奇怪欸,自己冲水就好了,跟我吵这种没营养的事情干嘛。」她实在忍无可忍便回:「你看,每次说不要吵了都是你故意要接话。」她母亲这时跳起来大骂:「还要吵!还要吵是不是!去厨房一人拿一把菜刀互相砍一砍比较快!看谁比较不怕死!去拿菜刀!都去!一人拿一把!去啊!」终于两人都安静了下来,但诗婷心中的不满却难以平息,她不懂她母亲是真心希望她准备考试吗?还是只想在茶余饭后能跟其他人炫耀一番自己家也有小孩在念书,显得很有书香气质?因此她试探性的问她母亲,许多考公职的都有去补习,尤其是有在工作的,她的几个同学考上公职也是得力于补习班,她母亲回答没有这个必要,说买书回来自己慢慢念就好,上补习班的就是不想念书,去花钱给别人逼迫还考好几年考不上,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她考试前一晚在复习时,他哥哥房间的游戏声、客厅的电视声、母亲讲电话的声音充斥著整个家,她母亲还不断咒骂著楼上的小孩吵的她无法安静休息,诗婷忿忿的关上房门,她母亲却跑来房间询问为何要关门,她实在是觉得很可笑为何她连房门也不能关,她说她明天要考试能否让她好好念书,她母亲回答:「你就念你的书啊,跟关门有什么关系。」她说家里总是在她念书时打断她,她母亲坚持说不会,诗婷坐在房间里,耳中听到连续剧的对白不断不断的灌入她的脑中,她生气的将连续剧的台词依依的背给她母亲听,她母亲回答:「啊你就把房门关上啊。」诗婷当下气到恶狠狠的看著她母亲却又无法因这种小事对她母亲发脾气,便大力的踱步回房,她哥哥看到了便对她母亲说:「哇塞,哇赛,厚厚!好大的脾气欸。」

  想当然尔这次的考试当然就考的不尽理想,结果她母亲询问,说她在网路上看许多分享公职上榜的都有去补习,由老师授课比较好懂也容易抓重点,又能指点答题技巧,问她要不要补,诗婷一口拒绝。

  因与女儿关系闹僵,她母亲把脑筋动到女儿的男朋友身上,常常对女儿男友嘘寒问暖的打探女儿任何的蛛丝马迹,这个白痴的傻小子便把诗婷的每日行踪、大小事情一一向她母亲报告,诗婷因此跟男友大吵一架,两人便分手了。

  原本两人已论及婚嫁,良好的姻缘就这么样的被硬生生给拆散了,诗婷因此伤心欲绝,难过了好一阵子,她的朋友们除了安慰她男人很烂、再找下一个就好了这些应酬话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推荐她去联谊。

  在朋友的介绍下,诗婷跟著一群男性警察去绿岛玩了几天,但在这当中这些男生总把她一个人丢在后头,或是自顾自的骑上机车便扬长而去,她甚至于来不及跟上,好像当她是空气一般没存在过,再者,这些男孩看到对面有女孩骑车呼啸而过,竟紧急掉头开始跟随对方车尾,说是要追妹去,诗婷回民宿时总照著镜子,想著她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为何被一群人无视至此,后来结算时才知道原来他们找她来的原因,是多了她旅费可以刚好整除,诗婷为此感到不甚愉快,未等旅途结束便提早走了。

  诗婷因觉得很丢脸,回到学校上班后也不敢多说,若是逢人问起便只简略的提了一下,并赶紧塞些伴手礼赌对方的嘴不让继续问,一位男老师听说她去绿岛玩后表达自己也想带妻小去,于是向她要了些景点的照片拿去参考,但他因为不知道诗婷此趟旅程的经历,看完照片后竟对她开玩笑:「月份快到了,你这些照片要不要贴门上?」诗婷下班回家不断端详著镜中的自己,想仔细检查哪里有毛病。

  一位好事的阿姨看诗婷单身条件也还不错,便热心的一直想帮忙作媒,每每跟她打包票男生的条件优良,但来的总是妖魔鬼怪,诗婷觉得自己虽然不是顶漂亮的但长的也不算太差,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吗?所以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不然这阿姨怎么总给她介绍这种素质?

  因为这些个烂事使她在网站上发布了几条负面的讯息,她以前教过的学生因感情不错都很关心她的近况,好几个来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于是诗婷就跟他们闲聊了许久,没想到隔天她接到前老板的电话,说她到处散布不实言论,恐吓她认识彰化县花坛某地方老大,要她以后出入家门小心点,晚上走路最好不要出事情。

  为了人身安全,诗婷赶紧来到安亲班找前老板,前老板要求她录下一段道歉影片为证,说明是她做错事情才愿意平息此事,她对著镜头连续180度鞠躬两次,老板才满意的让她离开。没想到隔天安亲班的孩子传讯息给她,说老板在安亲班内恣意播放这则影片给学生观看,并且开始尽其所能的将她批评的猪狗不如,诗婷听闻后找上前老板,前老板慢条斯理的拿出一叠厚厚的钞票给她当封口费,并要她签下一纸同意书,说因自身行为不检但老板宽容不愿追究,还体恤的发给优渥的遣散费,因此是自愿离职非为补习班解雇,诗婷看到此没吐血都还是忍住了,怎么可能签的下去,两人僵持不下,老板便把大门关上不让她走,诗婷怕出意外便警觉的说自己还要回去上班,若是她人不见了迟早会找到这里来,老板才赶了她出去,双方不欢而散。

  过没几天她收到了存证信函,警察朋友也打电话说某补习班老板上门备案,在警局里待了四小时卢了层层关系进到局长室,提了一袋鼓到绷起来的行李进去,出来两手空空,诗婷也开始到处找律师寻求解决之道,但是越出名的律师收的费用越像天文数字,诗婷找上法律扶助的免费律师,但这些个不是没经验就是没钱赚根本不想处理,她又另外找上了地方议员,终于有管道可协助后回到家时却收到恐吓信函。

  连续几天她出门都提心吊胆,遇到黑影就像惊弓之鸟般弹跳起来,夜晚她想到家里人生命安全便辗转反侧的睡不著觉,结果上班时状态不佳,整个人更加憔悴。

  星期二学校固定朝会,她听同事说某某班的学生又要上台领奖了,这个孩子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出名到连校外都曾有人慕名而来,教过她的老师没有人不喜欢,跟同学间相处也很融洽,老师们总说这孩子聪明、懂事、善解人意、机灵、优雅且大方,长得又非常漂亮,就像是个受过超优良教育的学生,最讨人喜欢的一点是这孩子竟是谦恭有礼,简直就是未来的菁英,在大家无尽的赞叹声中,诗婷也颇好奇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特别跑去看看,她远远望著台上受奖的学生,看著她,诗婷想起教过许多与她同龄的孩子,心里突然无尽感慨,优秀的学生不是没看过,她总是想著这些孩子到底外来会是怎样,应该大部份都跟她一样碌碌无为,也有可能作奸犯科,或是跟前老板一样和黑道混在一起,还是像前老板的儿子22岁还在重考大学?人生很难说,有时候闪亮动人但未必永远都如此光鲜亮丽,能够站上顶点的毕竟是少数,但她身边认识的人似乎工作都挺不错,似乎只有她的工作最不怎样,为什么他们都能找到那么好的工作?能够过好日子的人好像也不少。若是她在跟这学生同年纪时便如此出色,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会不会有更好的工作?有更好的工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她的人生是否就此不同?还是也仅小时了了?如果那个时候有更认真念书,现在是否过著令人钦羡的生活?这些事情是不是就能更好的解决?是不是换她有权力教训这些该死的人?还是跟现在一样依然只能从事这种工作?依然会发生这些事情?

  想想,毕竟也只是想想,诗婷回过神,看著下一组领奖的学生,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5个人感情很好总是在一起,这次也一起领奖,同样也非常优秀。他们的未来不会因为她的思绪而决定,她的问题也不会因为胡思乱想就解决,毕竟过去就是过去,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什么是能改变的。

  回到家后诗婷想著,每天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不是办法,便站在家门口前沉思了一会儿,她顺手打开信箱,却收到了一封信。

  那是前老板给教育相关工会的公文,内容指名道姓的写著她犯了窃盗、侵占相关罪名,且行为不检被开除后还心生不满,到处散播不利前东家的不实谣言,是个非常恶质的员工,相关刑责已送交法院开庭审理,以后会有前科,请大伙儿雇用前多加三思。

  生平无大志,只想过日子,很难吗?其实能过上平稳的日子才是最难的。诗婷看著这封公文,不知道她任职的学校收到了没?她如果又被解雇她母亲不知道这次会说什么?她不怕被开除、不怕没工作,行业百百种顶多不干这一行,但是她不知道她母亲会做何反应?想到这里她不禁像是被遗弃在汪洋般里的无助,她的脑海里闪过母亲各式各样的回应,就是没有一个是好的,她不想在独自面对外界巨大压力的同时,回家还要忍受母亲的冷嘲热讽,她看著手上的公文,想著明天去学校该怎么面对同事,耳边却传来母亲扯嗓的叫唤,要她回去吃饭,她应了一声,将公文藏好走进家门。

  这一晚她表现的再正常不过,跟平常一样窝在房间里,母亲一样不许她关房门,时不时的使唤她看这看那、弄东弄西的,一样时不时的来看她干嘛,询问了一些公职的问题,她也跟平常一样敷衍的回答,她母亲回到客厅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诗婷好不容易可以安静的坐下来,开始想一些问题。

  她拿出了一叠珍藏已久的信纸,因为这些信纸很漂亮,每张花色又不同,她一直都舍不得用,现在终于有可以使用的时机,她写了一些想交待的事情,写了一样又想到一样、写了一样又想到一样,结果添的乱七八糟,所以她又重写了一份,写完看了看,又想到一些事想加上去,所以又重抄,抄到一半又有些事想交待,看看又要重填,干脆打开电脑用文件打一打,顺便也留一份在电脑上,于是在电脑上删删改改后终于定案,便好好的誊了一份在纸上,这样前前后后也消耗了大把时间,于是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隔天早上上班途中,她还在想著同事不知知道了没有,若知道了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她遇到了该如何应对,当然不知道的话那是最好的,公文要经过文书组再分发,消息不知道会不会传这么快,但总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应该要做最坏的打算,她进了校门跟平常一样与碰到的同事打招呼,同事没人说什么,但她也没仔细看他们的脸,她尽量表现的自然点就好,反正她也看不出来他们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进办公室,怕被投以异样的眼光,于是直接走向预定的大楼,她尽量走人少的路径,选择几乎没有人会走的楼梯,慢慢往顶楼爬,她推开了通往顶楼的大门,一阵强风吹来。

  高楼风很凶猛,又带有一丝炎热,像是在阻挡她不住往外推,她坚定的踏著每一个步伐通过那扇风口,过了风口,就像过了一个门槛,风不再那么强了,她沿著顶楼的围墙绕了一圈,选了一边几乎不会有学生经过的地方,她希望至少不要吓到学生,放下肩包,理一理身上的衣服,站上了围墙,从墙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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