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黃魯植

01

近日,微博有網友稱,曾涉臺灣女作家、《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作者林奕含誘姦案的教師陳星改名陳藝後,被福建福州一飛外語學校聘爲教師。

林奕含在其自傳體小說《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出版後不久,於2017年4月27日自殺身亡。

由於書中有大量映射她遭到性侵害的描寫,引發社會的廣泛關注。涉案的教師陳星因罪證不足,未被起訴。

時隔兩年,陳星的再次出現,也將大衆的視線重新轉移回到,當年令人心痛和惋惜的“林奕含自殺案”。

在書中,林奕含這樣寫到與老師李國華(即陳星)的交往:

他掏出來,我被逼到貼在牆上。老師說了九個字,不行的話嘴巴可以吧。我說了五個字:不行,我不會。他就塞進來。那感覺像溺水。可以說話之後,我對老師說:對不起。有一種功課做不好的感覺。

他插了我,我卻爲此而道歉,此後,兩千多個無眠的日日夜夜,都在爲這點自責不已。

13歲的房思琪感受到的,只有身體的疼痛,精神的羞恥,以及日復一日的侵害後,對老師的依賴。

房思琪掙扎過,她對最好的朋友怡婷說,她和老師在一起了,怡婷詫異:

天啊,房思琪,有師母,還有晞晞,你到底在幹嗎,你好惡心,你真噁心,離我遠一點!

她嘗試向媽媽傾訴:

我們的家教好像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性教育。

媽媽的回答是:什麼性教育?性教育是給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謂教育不就是這樣嘛。

聽說學校有個同學跟老師在一起。

誰?不認識。

媽媽說:小小年紀就這麼騷。

於是,她被逼到一個角落,註定只能獨自面對這個孤獨的世界。

她不斷地回想老師壓在身上的情形,從她被老師硬塞進嘴裏開始,此後的生活,就是水深火熱的地獄。

她被無望的人生所囚禁,牢牢困在裏面,除了死,別無出路。

房思琪是悲劇的,她的樂園永遠停留在13歲;

林奕含也是悲劇的,她的生命在二十六歲這一年,永久終結。

林奕含死了,那陳星呢?

有人說他改名換姓,在福建一飛外語學校授課,但很快被該學校闢謠。

沒有人知道陳星去哪了,也沒有人知道誰會是下一個“房思琪”?

今天我們關注陳星,關注他是否改頭換面,關心他是否仍在教書育人,無非是爲了最大限度地遠離,“房思琪式的強暴”。

永遠不要相信垃圾人能變好,要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的話,怎能對得起林奕含十多年的掙扎,以及她最後無望而決絕地離開?

這出悲劇最令人痛心的地方不在於,最純潔的少女死了,而是性侵她的教師,依舊逍遙法外。

02

知乎上有網友匿名講述了這樣一段經歷:

作者是留守兒童,暫且叫她珊珊,小學時就被父母寄養在鄉下的爺爺家。

爺爺家並不富裕,沒有單獨的房間給她住,只好跟爺爺奶奶睡在一個大通鋪。

一天夜裏,珊珊突然被驚醒,發現自己的衣服釦子被解開了,下體有很明顯的刺痛感。

而躺在身旁的,是鼾聲大作的爺爺。

珊珊害怕極了,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她小聲地啜泣,爲了剋制情緒,還把下嘴脣咬破了。

這件事,珊珊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只是用哭鬧的方式,拒絕跟爺爺再挨着睡。

再後來,珊珊的父母離婚了,再也沒有來接走她。

初中,珊珊去了外地念書,她以爲自己終於可以逃離“爺爺”這個惡魔。

只可惜,每逢放假,珊珊還是會被侮辱。

對爺爺來說,珊珊的每次回來,是“慶典”,但對珊珊而言,卻是無邊的“煉獄”。

初二那年,爺爺去世,死因是醫療事故,珊珊痛苦之餘,便是慶幸。

葬禮上,珊珊對着爺爺的遺像失聲痛哭,所有人都以爲她跟爺爺感情深厚,跑來勸她節哀。

但只有珊珊明白,多年來的“海嘯”,終於在心裏決了堤。

多年過去,珊珊早已遠離了那個可怖的家,但腦海裏多年前那個夜晚的陰影,始終揮之不去。

珊珊做過幾次噩夢,夢裏爺爺樹皮般蒼老的臉,以及他拿着棒棒糖的壞笑,都令她猛然驚醒,繼而淚溼枕頭。

珊珊今年29歲,至今沒有交過一個男朋友。

有一次,一個男生上前搭話,靠得很近,對方只是想擡一下手,她竟然下意識打了一下對方的手。

珊珊說,她沒有辦法進入任何一段親密關係,因爲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第一次。

這個世界上,知道祕密的兩個人,一個已經死了,一個每天活在自己的黑暗中。

03

兩年前,北京發生了“三色”幼兒園虐童事件。

11月22日晚,有家長陸續發現自己的孩子身上,存在着細小的針眼。

還有多名家長反映,“三色”幼兒園(新天地分園)國際小二班的幼兒,遭遇老師扎針、喂不明白色藥片。

有家長將孩子的口述,整理成了文字:

3歲的童童回去跟媽媽說,她被打針了。

剛開始家長以爲小孩子亂說,直到發現了孩子身上的針眼。

去問帶班老師,老師說不清楚。

問孩子誰帶去打針,孩子說是劉老師。

晚上再問,打針的時候醫生有檢查身體嗎?有。

檢查了幾次?2次。

誰檢查的?爺爺醫生,叔叔醫生。

後來叔叔醫生也檢查了,小朋友們光溜溜。

那叔叔呢?叔叔也光溜溜。

繼續問,你們當時在幹什麼?檢查身體呀。

怎麼檢查?

3歲的童童學了一整套動作,家長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下來了。

給別的小朋友檢查你在哪?我在旁邊。

檢查完身體,幼兒園媽媽會給穿衣服。

哪個媽媽?園長媽媽。

......

一個劉姓教師,把孩子帶到一個小黑屋,老師帶着他們光着身子猥褻,最後由園長幫孩子穿衣服。

重新穿戴整齊的孩子,被帶到“黃大班”(音譯)後,再由各班女老師把自己班孩子接走。

這個年僅3歲的小朋友,每晚10點多都會突然大喊,“我沒有生病,爲什麼要打針?”

對於孩子,他形成的概念只有“打針”“光溜溜”,但實施這一行爲的“爺爺醫生”“叔叔醫生”,不可能不知道,“檢查身體”,究竟意味着什麼。

“虐待”也好,“孌童”也罷,這都表明,我們孩子身邊的危險,從未遠離。

04

布拉格Artwall畫廊,舉行過一場特別的展覽:

“我爸爸在我的陰道里插進過什麼(What my father stuck in my vagina)?”

這是捷克-以色列藝術家Alma Lily Rainer的真實經歷,她在展覽中向公衆展出了在童年時期,父親性虐她時所用的一系列物品。

這些東西,包括勺子,米妮玩偶,剃鬚刀,肥皂,假陽具等。

這是一次室外的、公開的展覽,可以想象Alma在面對這段回憶時,有多痛苦。

但她又選擇用這樣一種粗野的方式,將人性最醜陋的一面,放大在社會中,進行熱烈討論。

一個父親強姦了女兒,整個社會都應受到責備,被性侵的女性遭受到的每一次傷害,都與你我有關。

這告訴我們:性暴力無時無刻不在發生,就發生在我們周圍。

根據南非Optimus 2015年的研究報告顯示:有將近20%的青少年是性侵受害者。

也就是說,在全球範圍內,有20%的青少年,根本無法健康地長大。

危地馬拉,是全世界青少年懷孕率最高的地方,而這裏30%的懷孕青少年,都是被有血緣關係的人強姦、誘姦所致。

但大多數人毫無辦法,只好安慰自己,這就是生而爲女,所要付出的代價。

明明受了侵害,卻只能歸咎於所謂的宿命,拼命爲加害者開解,只因爲對方是自己的親屬。

何其荒謬!

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數字顯示,2002年有1.5億女孩和7300萬男孩(均18歲以下),經歷了強迫性行爲和其他形式的性暴力。

更令人震驚的是,85%以上的兒童性侵犯,發生在鄰居、學校、朋友、親戚,甚至是父母等熟人中。

像前面提到的珊珊、房思琪,她們最大的噩夢,往往來自身邊最親近的人。

在我國,2013—2016年4年間,僅全國法院審結的性侵兒童案件量就達到10782起。

換言之,每天至少有超過7名兒童被傷害。

而海恩法則指出:“每一起嚴重事故的背後,必然有29次輕微事故和300起未遂先兆及1000起事故隱患。”

這意味着什麼?真實的受侵害人數,遠遠高於這一比例!

05

美國精神病學會的《心理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將“戀童癖”歸爲一種反常的性行爲。

他們對兒童感到強烈的性吸引力,更願意與13歲以下兒童,而不是成人發生性關係。

所以,無論是珊珊爸爸,還是幼兒園猥褻事件,又或者是房思琪被性侵,都繞不開的一個話題,大人的“心理扭曲”。

他們要麼是“戀童癖”,要麼是“性變態”,要麼只是單純地尋求“刺激”,殊不知,他們的行爲,毀掉的是孩子的一生。

相比成人性侵案,兒童被性侵,更無助,更絕望,更令人髮指。

兒童的心理防禦能力,本來就比成人弱,侵害自己的人又多半是“熟人”,根本無法逃離;

遭受侵害的兒童,容易被大人的威脅所恫嚇,加上自身話語權的薄弱,使得她們根本不敢說出長輩們的“罪行”;

最後,長期缺乏性教育,讓她們誤以爲侵害是可以發生的。

我國的中小學教育中,兒童長期缺乏正確的性教育,已經是所有人的共識。

大人們談“性”色變,老師們在生理課上“含糊其辭”,就連孩子的性教育課本,也因爲尺度過大,遭到抵制。

問題在於,大人們避之不及的“性”,卻是孩子成長中避無可避的話題,你沒有教會孩子的東西,總會有人,用另外的方式讓她明白。

這種啓蒙,可能是情色電影,可能是黃色小說,甚至是可怖的“性侵害”。

伊維塔·澤魯巴維爾從社會學的角度,得出“房間裏的大象”的概念:

在私密生活和公共生活中,人們總是對某些顯而易見的事實,集體保持沉默,即“合謀性沉默”。

或者是受害者天生的“羞恥感”,或者是中國傳統的“家醜不外揚”,再或者是害怕曝光後輿論的“二次暴力”,幾乎所有兒童性暴力的受害者和知情者,都選擇了三緘其口。

然而,把大象關在房間裏就沒事了嗎?

答案在每個人心中。

06

最後,我想強調兩點。

第一,爲人父母不需要考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當父母。

你看大街上隨便一個小偷,騙子,殺人犯,強姦犯,只要生了孩子,都能做父母。

在這個世界上,生而不養,養而不教的父母比比皆是,不是所有父母都愛孩子,這一點從楊永信事件就能看出來。

如果只是不愛還好,有的父母還會把對生活的不滿、對伴侶的怨憤,統統發泄到孩子身上,比如之前的深圳“虐童案”。

但我想說,在所有的兒童暴力中,最致命的還是“兒童性侵害”,這種被男性親友生生撕裂信任的剝離感,永遠無法修復。

第二,重視兒童的性教育,把房間裏的大象放出來。

必須承認的是,兒童性教育在我國依舊是個“雷區”,但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我們每個人都不想留下遺憾。

性教育,還是要從娃娃抓起:

①自然談性。

有研究表明,3至5歲是孩子性別意識發展的敏感期。

處於這一階段的兒童,對兩性抱有極大的好奇,比如“女孩上廁所爲什麼是蹲着”“男孩爲什麼有小弟弟”,這時候大人的正確態度,不是着急迴避,而是認真且通俗地回答。

只有好奇心得到滿足,孩子長大後纔不會出於獵奇心,而做出不軌的事。

②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很多新手媽媽,都喜歡把初爲人母的喜悅,事無鉅細分享到社交網絡上。

小到家中地址,大到未打碼的隱私部位照片,殊不知這恰恰給了壞人可乘之機。

除此以外,媽媽們還應該對包括孩子爸爸在內的一切男人保持警惕,因爲你永遠不知道,圍繞在孩子身邊的,究竟是人是鬼。

③給男孩陽光教育,給女孩底線教育

有句話說的好,你嫌性教育太早,危險不會嫌你孩子太小。

所以正確的性教育是,從小告訴孩子,尤其是女孩,內衣褲包裹着的地方,不能給別人看,更不能被別人摸。

至於男孩,我們要告訴他尊重女孩,無論是接吻還是上牀,是談戀愛還是結婚,一定要在女孩自願的情況下,只要對方說了“No”,你就要“Stop”。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當侵害發生時,一旦知情,絕不姑息。

只有堅定地與受害者站在一起,積極清理孩子內心的“廢墟”,才能將傷害降到最低。

希望所有父母,都能多花時間和精力,關注周遭的環境,和孩子微妙的心理變化。

這世界很大,也很亂,願每一位孩子的成長,都沒有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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