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預所寫山水小品《秋夜小洞庭離宴序》①，2016年作了品讀，收錄在《樂山樂水：歷代山水小品》中，一起分享閱讀小感想：

【原文】如下：

源明從東平太守征國子司業，須昌外尉袁廣載酒於回源亭②，明日遂行，乃夜留宴。會莊子若訥過莒③，相里子同棉過如魏④，陽谷管城，青陽權衡二主簿在座，皆故人也。

徹饌新蹲，移方舟中。有宿鼓，有汶簧⑤，濟上嫣然能歌者五六人共載。止回源東柳門，入小洞庭，遲夷傍徨⑥，眇緬曠漾⑦；流商雜徵⑧，與長言者啾焉合引；潛魚驚或躍，宿鳥飛復下，真嬉遊之擇耳。源明歌曰：「浮漲湖兮莽條遙，川後禮兮扈予橈⑨。橫增沃兮蓬遷延⑩，川後福兮易予舷。月澄凝兮明空波，星磊落兮耿秋河。夜既良兮酒且多，樂方作兮奈別何！」曲闋，袁子曰：「君公行當揮翰右垣，豈止典胄米廩邪！廣不敢受賜，獨不念四三賢！」源明醉曰：「所不與吾子及四三賢同恐懼安樂，有如秋水！?」

晨前而歸，及醒，或說向之陳事。源明局局然笑曰?：「狂夫之言，不足罪也。」

乃志為序。

【注釋】

蘇預字弱夫，又名源明，京兆武功（今陝西省武功縣）人。其生卒年不詳。在唐玄宗時曾任東平（治所在今山東省東平縣）太守，擢升國子司業，與杜甫為友，活動在安史之亂前後。他是唐代古文運動的先驅者之一，所寫散文得到韓愈的推崇，但卻多已散失，《唐文粹》僅收其文兩篇，《全唐文》另收其文五篇。

① 小洞庭：湖名，在東平州北三十里蠶尾山下。

② 須昌：縣名，當時屬東平州。外尉：縣尉之一，為縣令的輔佐官。回源亭：小洞庭湖亭名。

③ 莒（ｊǔ舉）：縣名，在今山東省莒縣，當時屬高密州。

④ 魏：當時州名，治所在今河北省大名縣境。

⑤ 汶簧：汶水一帶所產的簧。簧，指笙管一類的樂器。

⑥ 遲夷傍徨：指舟在湖水中緩行，游來盪去。

⑦ 眇緬曠漾：形容湖水廣闊浩渺。

⑧ 流商雜徵（ｚｈǐ指）：指演奏的樂曲時而凄切，時而激烈。商，五音之一，其音凄切。徵，五音之一，其音激烈。

⑨ 川後：河神。扈：扈從，護衛。橈：短槳，借指船。

⑩ 增沃：重重波浪。增，通「層」。沃，為「波」之形誤。舷，船邊，借指船。

有如秋水：這是發誓的話，意思是有秋水為證。

局局然：大笑的樣子。

【品讀】

《秋夜小洞庭離宴序》既是一篇酒宴序，又是一篇送別序，因而序言中展現的人物、活動、情境、心境、體悟等，許是有特別的描摹和展現，值得品味和發掘。

適逢職務升遷這樣的暢快大喜事，作者啟程之際，故友攜酒而來，遂留宴待之，另有三五友應邀而來，再約歌舞者五六人，帶宿鼓、汶簧，眾人齊聚，一時熱鬧，便舟行而出，迤邐、蕩漾在小洞庭上。望湖面浩淼寥廓，見湖水空曠微瀾，一派深遠高闊的清涼夜景，使人心緒飄蕩、悠然。又見「流商雜徵，與長言者啾焉合引」，有喧囂而至，隱約情境中。四面八方悠遊來回的吹奏、敲打、撥彈等聲響，更是驚了潛魚躍起，宿鳥撲簇而下，這一上一下的撲騰動作，驟然間將整個畫面調動起來，氣氛活躍，極具暖場作用。遂有了作者歌詠清唱「浮漲湖兮莽條遙，川後禮兮扈予橈。橫增沃兮蓬遷延，川後福兮易予舷……」的高亢劃破天際。而後，袁子的說話和作者的醉話，將情境和時境推向更高遠處。想起即將與群賢即將，不知何日才得以復見，作者心中難免清淺失落，而即將上任的憧憬，又賦予了未來更多懷想，躊躇滿志中蘊藉的積極心態也就順勢流露和釋放出來了。

當天明，舟返回，蘇預酒醒來。問及其言，然大笑道：「狂夫之言，不足罪也。」人生如夢，酒話能當真嗎？

我是作家江曉英，分享最美好的山水小品，感想一二，期待多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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