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說新語·德行》

【原文】

祖光祿少孤貧，性至孝，常自為母炊爨作食。王平北聞其佳名，以兩婢餉之，因取為中郎。有人戲之者曰：「奴價倍婢。」祖云：「百里奚亦何必輕於五羖之皮邪！」

【戲文】

21世紀什麼最貴？你可千萬別跟我說是人才。

祖光祿，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正常人的名字，大概又是什麼官名、地名拼接起來的產物。沒錯，此人名叫祖納，字士言，晉范陽遒縣人，做過光祿大夫，所以也叫祖光祿。

話說這位祖先生少年孤貧，但是很孝順，常常親自為母親燒火做飯，大概是手藝太好，逐漸名聲在外。王平北（王乂，字叔元，平北將軍）聽說了他的事迹，送來兩個婢女，並啟用他為中郎，這在西晉時期差不多相當於將帥的隨從。

於是就有人來吐槽祖納：「男奴的身價高過女奴一倍呦。」言下之意，哥們你的價值不過就是兩個婢女。祖納當即反駁道：「百里奚的身價又怎麼會比五張黑公羊皮輕賤呢？」

用典用得真好，但是並沒什麼說服力。這大概就是文人的通病，裝著一肚子故事和道理，卻只能在嘴皮子上幫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還是說說百里奚吧，此公乃是春秋時期有名的流竄犯，先是在齊國遊學（其實和要飯差不多），一段時間後沒鬧出什麼名堂便跑到虞國，這次很幸運的做了大夫，然而虞國卻很不幸的被晉國滅掉，百里奚同志成了俘虜。沒過多久，此人又以奴隸的身份陪嫁到了秦國，想必待遇不咋地，這哥們居然玩了把越獄，一鼓作氣跑到楚國邊境，結果還是被楚人抓住，成了放牛郎。幸虧秦穆公聽說了百里奚的才能，才略施小技，用五張羊皮將其贖回。

為什麼不是四張？怕楚人嫌少，到時候再追加面子上不好看。

為什麼不多給點兒？又怕楚人生疑，畢竟百里奚當時已經很老了，贖回去炒成菜怕都沒人咬得動。所以我猜，這大概是個熟人之間半賣半送的優惠價格。而就是這五張羊皮，換回了秦穆公春秋五霸的一席之地，也為後來的始皇帝一統華夏奠定了堅實基礎，敢稱史上最賺的買賣之一。

再看這位舉著百里奚做擋箭牌的祖納後來又有哪些成就呢？很遺憾，他最大的貢獻無非是為中國圍棋界添了不少棋譜，還給下棋取了個雅號叫「忘憂」。由此觀之，人才的價格真是飛速上漲，而價值卻一路狂跌。大概正是看準了這個趨勢，似我等庸才，才忍了上千年方肯投胎，滿以為一出生就該是錦衣玉食，可沒想到還是漏算了CPI這一決定性因素。

沒文化真是不行。

現實中人才面臨的最大問題不是自身才能的貶值，而是跟不上社會價值觀重塑的頻率。原本以為只需要有一技之長就可以安心做個匠人，殊不知匠人要想活下來，靠的不是本身藝業而是吹拉彈唱。所以，我們現在誇一個人「真有才」，基本上等於宣告此人無甚亮點，是期望值很低的評價。

套用麥克阿瑟的話說，這叫人才永遠不死，他們只是消亡。不信，到人才市場去轉一圈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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