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ries John

編輯/Rungazeu

一次,在某一場抗爭行動當中,遇見了一位來自數字聯盟的成員,她開始述說著自己如何如何站上街頭,為議題作努力,家人們是如何不諒解她站上舞臺,說她這樣會被貼上綠的標籤,她闡述的核心理念在於自己是不藍不綠的公民團體,而且不居功、不要光環,所以才會如此團結,未來也會積極參與其他社會運動,站出來為國家努力。

看似其實光冕堂皇的樣子,實際上卻無法擁有超越議題本身的論述,只想打著媒體戰跟認為自己跟過去的抗爭團體不一樣,他們是整潔的、非暴力的、有公民意識的,號召力很強,因為去個人化,又沒有藍綠包袱,也沒有階級意識,人人都可以參與,又擁有同樣的顏色符號,背後也傳達了公民之眼的「觀看」力量,跟自我覺醒般的成長。

只是在這些好像人數眾多且看起來符號一致的「公民行動」當中,我看見的是更多的「觀光客」置身其中,對於自己的行為感到驕傲,可以恣意的在此處打卡,自拍一張與可愛小眼睛的合照,順便說說自己為了公民權益站出來是如何的不容易,轉身在戴上V怪客的面具,引用電影V怪客的臺詞:「我們的尊嚴不值什麼錢,可它卻是唯一我們真正擁有的東西。它是我們最後一寸領地,但在那一寸領地裡,我們是自由的。」,似乎自己是自由的,才會出現在這裡。

接著他們準時的結束,一鬨而散之後因為馬路的整潔而感到小確幸,此時可以再拍一張照片,說羣眾們是多麼有公德心,如此的愛乾淨,沒有給清潔阿姨添麻煩,是良好公民的模範,轉眼之間他們已經在前往新竹的高鐵車廂內,看著剛剛打卡之後朋友們一一訴說著好可惜沒去之類的回應,再一次的強調人們要關心議題纔可以,剛剛在會場上學習到的服貿、降低罷免門檻是如何的自我覺醒,人們一定要看穿醜陋政府的真相纔可以作主人,如果人們不關心政治,就會被政治關心,傍晚就抵達了新竹,看了一下天空的風箏搖曳,一根電線桿還被風箏給扯斷的混亂景象,接著排隊喫完一碗魚湯之後,煙火馬上就要開始了,人很多的擠來擠去,只想要視野不被阻擋,可以讓自己拿起相機來拍一張不手震的煙火照,煙火晚了一點才開始施放,放了好久,脖子都有點僵硬了,過沒多久結束了,羣眾當中傳出有人被燙到很痛,救護車又開不進來,散場時根本很難走出去,搭不到接駁車感到憤怒,急忙上新竹市長的臉書幹譙,接著在疲憊當中搭上好不容易搶到的計程車,趕緊北上,回到溫暖的家,發現自己今天自己好有意義,也很充實,最後上傳一張美麗的煙火照,在期待得到很多讚的心情下,沖澡後入眠。

如同一場套裝行程那樣的充實與匆促,急急忙忙的趕完了行程,擁有大片自己凝視地景與他人的照片,也有自己依附上地景的消費性合照,彷彿這天的公民參與就可以降低自己一整年工作太忙的公民缺席罪惡感,在放假難得的同時也要去看場煙火,好轟散自己長期以來被壓迫的不愉快,只是這種壓迫好像無以名狀,到底是誰在壓迫誰呢?階級失認的狀態,無法看清自己所處的位置。

觀光行為涉及到偏離常軌的觀念,是一種有限度地擺脫日常生活習以為常的行事作風,好讓我們的感官投入一連串與生活有強烈對比的刺激。因此在這樣短時間的刺激當中,得到一種充實感,畢竟日常生活與此相差很多,只就如同觀光過程當中,導覽員跟導遊、領隊不管說了多少歷史故事、沿革,人們都只會按照自己的方式去體驗行程,回到家之後就忘了曾經聽過的這一切,恐怕只會短暫的記錄在近況動態當中。

觀光旅遊是一種休閒活動,「公民行動」觀光化之後,對比的是日常生活的規律性特質,而「公民行動」所能給予的是一種對於「現代性」社會的反叛,偶爾走出不一樣的路線,看不一樣的事物,好免除自己在異化勞動當中所受到的那種抽離感,而「公民行動」當中一起行動的他者,也可以看作是一種同行的過客,可以用「浪漫化」的想像思考他人也跟你有同樣的目標,一起在不同的地方停留、駐足、聽導覽、聽演講、搖旗,偶爾也可以一起獨立行動,拍攝自己覺得跟他人不同的視角,只是旅程的最後,都必須回到家,作為一個白日夢的結尾。

一個公民行動之所以被凝視,是因人們有所期盼,尤其是對於理想與革命的那種期盼,而這樣的期盼伴隨而來的是強烈的情緒投入,因為自己的規模龐大而產生不同的自我觀看之感官,就如同在電影院觀看一場3D電影,人們的凝視通常會導向與枯燥的日常有所差異的地方,人們想用不同的方式參與,彷彿這裡是可以駐足的,而可以駐足的要素就在於旅途中的安全、規律、整潔、自主等,用影像攝影的方式去無限次的複製他們所凝視的標地。

當觀光客在街頭看見大家穿著同樣顏色衣服,帶著同樣符號的看板時,他在凝視行動當中所攫取到是一種「公民力量覺醒」的符號,要是在另一頭看見穿著與自己不符合的樣貌時,又會有另外一種關於凝視上的想像,觀光客對任何作為符號的事物皆感興趣,這些公民正在努力的在各種場合當中尋找自己可以認同的符號,標準化公民行動所必須應該有的要素,作為長期觀光的一種套裝行程。

John Urry所言:「社會越來越趨向階級分化―這不單指社會階級,而是局部聚化的階級(localized classes),即「階級聚居地」(class colonies)。這不過是人們「物以類聚」的本性流露;碰上興趣相投的人時我們會有這種表現,對於有相同品味或文化的人則更是如此。然而,在面對被自己認為在道德上與自己同高的人時―無論這標準實際如何―這種表現最為激烈。旅遊也是一種「炫耀性消費」(conspicuous consumption),而一個觀光客的身分地位是由住宿地點決定,地點的選擇又取決於有什麼樣的觀光客也同時停留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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