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ries John

編輯/Rungazeu

近日,對家裡的格局進行小幅度的重整,重新建構規劃空間之後,好像變得不太一樣,買一張好像是在IKEA買到的桌子,重新建置新的電腦格局,房間也頓時明亮起來,那股明亮,好像上帝的光芒,兀自照耀著日常。

家是一種居家,日常生活的細瑣小事都在此發生,現代化生活也在現代化的城市當中發生,而家就是檢驗現代化程度的一種單位,走在路上,我們看見各式建案廣告充斥,對著你傾訴關於擁有他後會自然發生的美好,電視CF廣告裏頭的豪宅,都會搭配一個美麗的女主人與看似上流的男主人,加上一隻小狗與可愛的小孩,彷彿擁有這樣的家之後就沒有煩惱,擁有這個空間之後就擁有上述的一切,把實際與賦予的符號給混雜。

家是便利的狀態,必須走幾步就有便利商店、大賣場、公共交通建設,商業空間與住宅的關係本身就緊密,甚至可以是一種沾黏的關係,國際大都會就要有大都會的夜景,看得見與看不見的人們在燈光闌珊中漂泊,依偎在所謂設計之都當中,想像著大樓中的一塊角落是自己的,我們與空間著實、踏實了,彼此緊密的連結,也以此為出發點跟外面連結,只是家的集體「社區」作為團結的單位,必須要捍衛家的權利,排除一切對於家有所不利的外因,交通便利是好,但不要大馬路在我家旁,要常常買東西,但夜市不要在我家旁,所以團結的目標是要讓這個利益可以不斷擴張。

擁有房子,就擁有一切的意識壟罩著我們的生活基礎,廣告看板、高速公路T-bar、電視廣告都只在告訴你擁有房子的美好,你要一輩子去追逐他,你要存錢,你要工作,你要買空間,建案文宣與你的想像鎔鑄為一體,畫上了等號,現實中的夢想之物,在擁有了家(房子)之後都會隨之出現,我們不再討論建案本身是否夠安全、夠穩固、有保障、抗震,因為這都已經只是基本,更多的是他所能給予你的附加價值,讓你在擁有他之後活出嶄新的人生。

情境式的轉變來自於自己眼光的投射,如同我們在IKEA看見不同的格局、空間配置,就開始坐進其中,幻想著擁有這一套傢俱後自己會過得不一樣,覺得自己可以在空間當中獲得新的意義,一張柔軟可以給你溫暖的牀、一個具有現代感又時尚的家,只是這種再現都是物質的堆積而成,堆積的本身所帶來的整體感是被創造的,本身這樣的配置所帶來的視覺安心感,在各種形構當中呈現美好的錯覺,解除認知與實際之間的感受距離,物質與空間緊密的綁在一起了,我們愛上了家,因為他是物質豐盛之所,充電之所在,好的家需要付出時間、金錢來換取。

人們的思想在家穩固之後開始備受限制,現代化的生活、流行音樂、通俗讀物、娛樂節目、商業廣告、學術理論活動,創造出新的社會風尚,對於家的意義進行重構,家最重要的是形式,看起來富麗堂皇是必須的,就算沒有富麗堂皇也必須寬敞,感受到自己與空間緊密,甚至空間是自己的延伸,空間越大,自我就有越大的空間馳騁,有了家的堡壘後,對於社會的距離就遠了些,如同一條寬敞的護城河一般,家給予你一道屏障,阻卻你與真實之間的距離,你不再能夠毫不猶豫地捍衛正義、參與罷工、關懷遊民,參與組織工作、串聯、集體抗爭都離你而去,公共事務不再被討論,我們開始討論傢俱的擺設,討論家中的寵物近況,所有的不滿好像都可以透過上訴解決,上訴不能解決的也可以打Call in電話宣洩,每天獨自面對老闆,無償加班是一種生活型態,不滿意也無法吭聲,在這個大學畢業生一羣羣都找不到好工作的時代,自己跟現實關係還是很好的,還是會屈從於自己所擁有的安逸與美好。

在家中出發,我們接受教育,我們學習,從讀小學開始就放棄自己的喜好,順從於父母的渴望、師長的期望,成人後也不會偶爾想起那似乎不曾存在過的幼稚與理想家思想,我們要物質享受,藐視抽象價值,喊破頭抽象價值的這些人們,都是在安逸過後才來尋思,世界跟自己到底有何關係?其他國家打仗是真的嗎?真的有人每天都在世界其他地方餓死嗎?家的堡壘形成一個個獨立又封閉的現代國家,我們要上鎖,害怕跟鄰居熟識與相處那會很尷尬,悠閒的假日就要浪費生命在咖啡館、文創園區、小旅行、小確幸當中,這纔是自由自在的現代人。

在擁有家後的一切生活型態,都排除其他不曾被看見的底層人民,他們的生活是沒有家的,而家也不太必須,這種不必須與必須兩種人開始彼此仇視,一方指責它們為何不努力工作找個家,另一方則抨擊你們安定造成對其他羣體的漠視與壓迫,居家者思想與家的寬度一樣,空間侵蝕人們的思想,滲透而直接的壓抑對於解放的渴求。

看不見的窮苦生活,一家大小擠於五坪房子的困境,學生時代的租屋小世界,都好像只是過眼雲煙,時間過後就不復存在,另一個家沒有家(房子),買不起電視、無法享受生活,只因為他們無法在城市當中賺錢,賺得錢只足以支出日常開銷,而想要爭取更多卻又被大多數擁有家的既得利益者們共同綁架,一同死在這個名為體制的牢籠當中,原本的老房子拆除,建築新的大商場,原本兩三步就可以喫到的好喫牛肉麵,現在也在隔壁隔壁街上,商場裡面的電影院票價是過去二輪電影院的三倍,一個羣體被排擠在這個名為城市的空間當中,不斷的只能被逼離出去,城市的人們無視於自己的物質追求,誤以為是一種必須的發展等式。

到頭來,現實生活纔是最強力的反抗狀態,人們在現實的經驗逼迫與創造出的反抗力量,是一種模糊又說不清楚的心理情節,我們看見新的捷運信義線開通,那貌似交通更為便利的溝渠,其實利益誰我們看不見,而名為設計、創意的生活模式,是誰在操作我們也視而不見,甚至是崇拜著這些源頭,認為我們的生活來自於這一切的塑造,被塑造本身所掌握,

家的源頭架構著我們的思想,看似要跳脫卻又十分懷唸的家鄉是你我的憧憬,離鄉背井的遊子總是思鄉,思想奔放的知識份子總是趨於保守,是種宿命式的回歸,我們無法從中剖析自己的狀態,只能在不斷湧出的潮流當中奔走,偶爾駐足於岸邊擱淺,看看詩情畫意的樹林後再次上路,最終像鮭魚一般回到了故鄉,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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