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古代詩人詠旅遊
這是甲骨文中的“旅”字,最初的含義是軍隊編制,五百人爲一旅。左邊是有飄帶的軍旗,下有數人,代表許多士兵; 軍隊駐紮在外,引申出“旅行”一詞。而以遊玩爲目的,自然就產生了“旅遊”一詞。
提倡旅遊是古今中外的共識。德國古典唯心主義哲學的創始人伊曼努爾・康德,在他的《實用人類學》一書中,康德分析道:“旅行是很有誘惑力的,而在懶惰的人那裏,作爲單調的蟄居生活的後果,便留下了空虛(疲憊),這隻會對人有害。”我國古代詩人表現旅遊題意的古詩詞也不少。有抒寫旅途愉快的,也有表現旅途中愁悶心緒的。我們都來賞讀一下。
詩經•鄭風•溱洧(三章選一)
溱與洧①,方渙渙②兮。士與女,方秉蕑③兮。
女曰觀乎?士曰既且④,且⑤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⑥。維士⑦與女,伊其相謔⑧,贈之以勺藥⑨。
[註釋]
① 溱與洧:溱(zhēn)、洧(wěi),鄭國兩條河名。
② 方渙渙:方,正;渙渙,河水解凍後奔騰貌。
③ 秉蕑:秉,執,拿;蕑(jiān):一種蘭草。
④ 既且:既,已經;且(cú),同“徂”,去。
⑤ 且:再。
⑥ 洵訏:實在寬廣。洵(xún),誠然,確實;訏(xū),大,廣闊。
⑦ 維:發語詞。
⑧ 伊其相謔: 伊,發語詞;相謔(xuè),互相調笑。
⑨ 勺藥:即“芍藥”,一種香草。《鄭箋》:“其別則送女以勺藥,結恩情也。”
[今譯]
溱水洧水長又長,河水流淌向遠方。男男女女城外遊,手拿蕑草求吉祥。女說咱們去看看?男說我已去一趟。再去一趟又何妨!洧水對岸好地方,地方熱鬧又寬敞。男女結伴一起逛,相互戲謔喜洋洋,贈朵芍藥毋相忘。
[賞析]
嚴格地說,這是一次郊遊,但以遊玩爲目的的出行,符合旅遊的特點。開頭一個“渙渙”就描繪了桃花春汛的景色。人們在明朗的春天裏,歡快,輕鬆,盡情享受着大自然的美好,又享受着社會的淳樸與和諧。這是一幅清新的風景畫,又是一幅清純的風俗畫。詩意分前後兩層:前面以秉蕑爲着眼點,用泛指的“士與女”全景地展現了春水邊的熱鬧和歡快;後面以勺藥爲着眼點,用具體的“士與女”特寫了生命的春天——青春的熱情和純真。前後相同的字面和句式,了無痕跡地轉換了描寫對象和場景,從風光寫到風情。
上谷①旅夜
(唐)賈島
世難那堪恨②旅遊,龍鍾③更是對窮秋④。
故園千里數行淚,鄰杵⑤一聲終夜愁。
月到寒窗空皓晶⑥,風翻落葉更颼飀。
此心不向常人說,倚識平津萬戶侯⑦。
[註釋]
①上谷:又稱上谷郡(古上谷郡的郡治城所在地,在今河北省懷來縣大古城村北)。賈島出生於河北道易州所管六縣之一的淶水縣,易州原名上谷。
② 堪恨:遺憾,怨恨。
③ 龍鍾:身體衰弱。
④ 窮秋:農曆九月。
⑤ 鄰杵:鄰近的搗衣聲。多用以烘托旅人寒夜的寂寞。
⑥ 皓晶:窗戶上的白霜。
⑦ 平津萬戶侯:武帝封丞相公孫弘爲平津侯,泛指丞相等高級官僚。
[今譯]
世事艱難,哪能對旅遊遺恨,龍鍾的身體更兼深秋天。
想起千里外的故園幾行眼淚,鄰近的搗衣聲一夜難眠。
月光照進寒窗更覺空寂冷清,風吹落葉尤感冷意顫顫。
這樣的心事如何向常人訴說,還是爭取憑依奮力向前。
[賞析]
在古代詩人寫的旅遊詩詞中,賈島的這首詩很有代表性。他們像李白那樣以“遊”爲樂的很少,多數都是在尋求發展的機遇。賈島就是這樣。他一生窮窘,四處奔波也往往遭遇艱難。這首詩寫他在一個深秋天旅行在外,夜裏思鄉難眠。這樣的心事無處訴說,也無法向他人訴說,但他在這樣的困窘中,不辭勞苦,爲求仕進四處幹謁,表現了積極進取的心態;而不像很多人那樣,遇到阻礙就消極退隱或發泄怨氣。
詩中通過對環境的描寫表現了愁苦的心境。杵聲、寒窗、秋風、落葉……寄託了詩人無限的感傷,也爲末尾的逆轉作了大量的鋪墊,把賈島內心深處的進取精神表現得更加鮮明。
行香子•樹繞村莊
(宋)秦觀
樹繞村莊,水滿陂①塘。
倚東風、豪興徜徉②。
小園幾許,收盡春光。
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
遠遠圍牆,隱隱茅堂。
颺③青旗、流水橋旁。
偶然乘興、步過東岡。
正鶯兒啼,燕兒舞,蝶兒忙。
[註釋]
① 陂(bēi)塘:池塘。
② 徜(cháng)徉(yáng):安閒自在的步行。
③颺(yáng):飛揚,飄揚。青旗:青色的酒幌子。
[今譯]
綠樹繞着村莊,春水溢滿池塘,
淋浴着東風,帶着豪興我信步而行。
小園很小,卻收盡春光。
桃花正紅,李花雪白,菜花金黃。
遠遠一帶圍牆,隱約有幾間茅草屋。
青色的旗幟在風中飛揚,小橋矗立在溪水旁。
偶然乘着遊興,走過東面的山岡。
鶯兒鳴啼,燕兒飛舞,蝶兒匆忙。
[賞析]
這是閒庭信步似的踏青,圍繞詞人遊春足跡這個線索次第展開。開頭是“樹繞”和“水滿”的總寫,接着視野由近放遠,由靜態的小園和綻放的春花,轉入動態的農家鄉院和極爲活躍的蟲鳥。上下兩片的風景組成一個動靜相生的畫卷,把把春天的生命活力,渲染得淋漓盡致。這首詞上下是兩片各具相對獨立性的活動圖畫,它們相互對稱、映照,成爲一個整體。語言清新、樸素,多爲短句,節奏比較明快,特別是上下片結尾各有由一個字帶領的三個三字排偶句,造成了蟬聯一氣的輕快格調,很適合詞的內容和情緒。( 撰稿 王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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