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Detroit: Become Human

CP：漢克/康納

等級：G

 

 

◎副標題：四次康納死亡，最後一次他感到疼痛

◎漢克x康納(包括51, 52, 53...etc，基本上康納死了很多次)

◎私設有，部分情節和對話有所更動與編修

◎不是BE、不是BE、不是BE！

 

 

 

10

大雪在夜深時靜靜落下，街道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並以驚人的速度快速累積起來。凌晨一點舊社區的街道上沒有半個人影，大多數的房屋也已經熄燈，只剩下路燈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道路。無人計程車在漢克‧安德森的屋子前面停下，康納跨出車外，發現屋子裡的燈還亮著。

他站在門外，仿生人靈敏的聽覺讓他聽見屋子裡傳來歌曲的聲音，不是在這個年代中已經臻於完美的數位音訊，而是有背景雜音與失真的類比音軌，是唱針在黑膠唱片的軌道上摩擦帶來的聲音。有些人類總是認為這樣的類比音軌聽起來更加豐富、溫暖，其實不過就是灰塵和唱針擺動帶來的雜訊；對仿生人來說這種雜訊是不必要的，可是漢克就像這些歌曲音軌之外的東西，老派、固執又效率不高，卻帶來溫暖。

沙啞的男性嗓音透過木門傳了出來，那是一首悲傷的歌曲，歌手反覆唱著「It's sad, so sad」，彷彿在嘲笑並質問自己的命運。房子裡還有些其他的聲音，相撲的狗爪輕輕落在地板上的聲響，還有玻璃製品敲在桌面上的聲音，他還來得不遲，俄羅斯輪盤中的最後一發子彈仍停留在彈槽中。

雪越下越大，康納有些難受。

不，這個溫度仍不致於損害機體，但是他覺得寒冷。

他身上只穿著毫無保暖效果的仿生人制服──當然，仿生人並不需要保暖的功能，雖然模控生命出廠的仿生人不像俄羅斯製作的仿生人一樣耐寒，能在零下數十度的惡劣環境中不裝備任何防寒用品工作，但美國本土的氣溫變化對他們機體運作來說毫無影響。

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漢克，尤其在又一次的死亡之後。

仿生人的世界當中沒有命運，一切都是概率，在史特拉福大廈時漢克生還的機率只有百分之四十，低於一個硬幣出現正面的機率；漢克死去的機率有百分之六十，高於一個硬幣出現反面的機率。

這不是命運，這是選擇。

他選擇了拯救漢克，讓自己死去，就必須承擔選擇的後果。

他覺得寒冷。

康納敲了敲門，相撲在屋子裡吠了起來，接著是漢克的一聲低喝：「安靜！相撲！」但是房子的主人並沒有應門；他又敲了第二次門，聖伯納犬的狗爪噠噠噠地在門口轉圈。

「是我，康納。」

他試著轉開門把，發現沒有上鎖。他擅自走進了這間房子，把風雪都留在門外，而相撲在他腳邊坐下，抬著頭似乎在等待來自仿生人友好的表示，康納拍了拍牠的頭。

漢克坐在沙發上，手裡還握著一個喝空的老式酒杯，矮桌上則有一支已經喝到剩下三分之一的威士忌酒瓶，幸好，在他的掃描範圍之內並未看見那把裝著麥格農子彈的左輪手槍。老警察已經喝得很醉了，滿臉潮紅，視線似乎也無法聚焦，手裡的酒杯搖搖欲墜。

似乎是終於注意到他站在門邊，漢克對康納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語氣中則是滿滿的諷刺：「依然永垂不朽，啊？」

他走近漢克，取走對方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而漢克並不反抗。他在漢克身邊輕輕坐下，濃郁的酒氣向他襲來，帶著痛苦、憤怒、悲慟、疲憊和自責的氣味，不亞於他們第一次在吉米酒吧見面的時候，甚至更加強烈。

「我很抱歉，漢克，但是我必須那樣做。」他低聲說。

漢克猛然撲過來，康納在沙發上失去平衡，後腦杓狠狠撞上扶手，震盪讓他的光學組件和平衡器都有點失靈，鈍痛使他受到撞擊的位置有些發麻，然後是漢克的一記硬拳，紮實地落在他的臉上，人工皮膚快速褪開，露出蒼白的臉部機殼。這樣的力道並不足以讓他受傷，但是漢克卻停下來了，握緊的拳頭硬生生停在半空中，一臉茫然與哀傷。

康納的背部緊貼著柔軟的沙發，兩個人的體重讓他微微陷進椅墊之中，漢克壓制他的力道並不小，甚至可以說是跨坐在他身上，但以一個仿生人來說，要將老警察推倒在地卻綽綽有餘。

他仰望著對方，看著漢克慢慢鬆開緊握的手，如海水的湛藍色眼眸黯淡而憂傷，康納看著自己在那之中的倒影，他刻意放慢了說話的速度：「如果當時我不這樣做，你就會死。或許你覺得自己的生命沒有什麼好在意，但是我……」

只是他還沒有說完，就被漢克打斷。

「每次你死而復生，總是讓我想到柯爾……我願意付出一切，只為了再次將他抱進懷裡，但人類是不會復活的。」

漢克倒在他的身上，帶著酒氣的臉龐貼在他的胸口，康納不禁想著，他的人工心臟正在跳動，如同人類的心臟將血液推向全身，讓他們得以存活，仿生人的人工心臟也將釱液推向全身，提供生物組件能量，漢克此時聽見的心跳聲，和人類的有什麼不同？

「……那天是茱莉亞的生日，自從我當上副隊長後，我們就沒時間過什麼紀念日，就連結婚紀念日也不例外，只有柯爾的生日，我們每年都會幫他辦慶生會。我向傑弗瑞請了半天假，提早去學校接柯爾下課，我告訴他，我們要去買蛋糕回家幫媽咪過生日，柯爾很開心。他吵著要坐前座，我說好但是今天是例外，幫他扣上安全帶……」

漢克的聲音開始哽咽，因為醉意和鼻音讓話聽起來更模糊，康納不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辦？他應該要擁抱漢克嗎，就像漢克也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人類的情緒難以用概率去描述，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漢克好過一些。

更何況，他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是漢克第一次主動說起柯爾的事。

「我們去市中心的蛋糕店取了蛋糕，還買了一大束紅玫瑰和香檳，一起吃香草冰淇淋，我送他一個小火箭，當成今天表現很好的禮物……柯爾說要用彩帶布置家裡。回程的時候開始下起雪，市區的交通一團亂，其實可以繞遠路回家，但會花不少時間，我怕來不及在茱莉亞到家之前準備好驚喜。有一台卡車開得太快，突然在路上打滑，撞上我們的車……安全氣囊彈開，我來不及保護他……」

康納感覺到漢克的身體在顫抖，溫熱的眼淚滲透衣服纖維，溽濕了他胸口的人工皮膚。他覺得在人工皮膚之下、機殼之下，有一股疼痛正在朝著身體其他部位伸展，和被拔去脈搏調節器與槍擊的疼痛不同，這個疼痛不是尖銳的，相反地，它鈍得讓他感覺像是被一把生鏽的鈍刀鋸開四肢，彷彿雲層之上隱隱的雷聲。

「救護車把我和柯爾送到醫院，卡車不只撞到我們的車，還有其他的人，急診室就像戰場……柯爾需要動緊急手術，但是唯一有空的外科醫生吸紅冰吸嗨了，根本沒辦法拿手術刀……他們派了個仿生人幫他開刀，柯爾沒撐過去……茱莉亞趕到醫院的時候，柯爾已經沒有心跳；我們願意付出一切讓他活過來，我的生命、茱莉亞的生命或者我倆的生命，但是我只能坐在病床邊，握著柯爾的手，他的手好小好小，慢慢變冷……那件事情過後，我們互相指責、爭吵、向對方砸盤子，光是看到對方的臉都會想起柯爾已經不會再回來，就像在提醒自己現實有多殘酷、生活有多痛苦，六個月後，我們決定離婚……一切都是因為我，是我害死柯爾，如果那天我不讓他坐前座，是不是還有機會看到他？我他媽的搞砸了自己的人生！我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你懂嗎？康納？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了！」

他忍不住抱緊了漢克，手掌在寬厚的背上交錯。

漢克曾經給過他一個溫暖的擁抱，撫平他的焦慮，將他從對於死亡歇斯底里的恐懼中拯救出來，康納不知道自己的擁抱是否也能那麼溫暖，但是他願意嘗試，因為現在漢克需要它。

「那不是你的錯，漢克。」

警方的報告呈現在康納的系統中，即使這個意外使一個六歲的孩子死去、使相愛的人分離、使一個家庭破碎，報告裡的字眼依然精確而冷酷。那上面詳盡地說明柯爾的傷勢與死因，在場所有人的證詞以及專家事後的鑑定報告。

「打滑的卡車撞壞了你們的車窗，碎玻璃割傷柯爾的動脈，不管他是不是坐在前座，都可能會遭遇這件事。不論是底特律政府還是茱莉亞都沒有對你提出告訴，沒有人覺得是你的錯，是你太過內疚不願意放過自己……這不是你的錯，漢克！」

那個隱藏的檔案中，所有關於漢克‧安德森的訊息都在此刻被提取出來，反覆地在康納的系統中播放，那首歌、那杯在吉米酒吧中喝盡的酒，他的系統將這些資料拆解成碎片，又拼湊起來觀看全貌，不放過其中任何一點線索，彷彿人類學家拿著放大鏡檢視破碎的古代卷軸，只為了說出一句正確的話。

「你說仿生人可能讓這個糟透了的世界變得更好，但是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變好？我要怎麼做，才不會失去你？」

但是什麼是正確的話？倖存者愧疚、喪親、悲慟的五個階段、創傷復原，他可以下載心理治療仿生人的模組，扮演心理治療師，但是哪一句話才能讓漢克‧安德森未來不會在變好之前，再次拿起那把裝填著麥格農子彈的左輪手槍？

哪一句話才會通往正確的道路？

房子裡面很安靜，有些環境雜音，牆壁邊的暖氣機正送出加熱過的空氣，相撲趴在地上輕輕打鼾，廚房的冰箱有壓縮機的馬達運轉聲，漢克的心跳聲略快，不規律，呼吸則顯得有些重，但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沉默讓他感到害怕，隨即又想到漢克或許因為酒精的緣故睡著了，即使如此，康納也不打算放開擁抱的手。仿生人不會因為被壓著一整夜而發麻，也不會疲累，他可以陪伴漢克直到天明。

「康納。」

他眨了眨眼睛，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對上了漢克的眼眸，比午夜更深、海水更藍、比鋯石更加透亮，殘留的淚水仍在眼眶中。就是#003d79這個顏色讓他從一開始就移不開眼睛，並再一次次的死亡之中仍緊緊牢記。

「漢克……」

漢克伸出手，溫暖而粗糙的手掌貼在他的臉頰上，眼神中流露出複雜而多彩的情感，濃烈地幾乎讓他無法負荷，如果他是人類，此時必然感到窒息；柔軟的視線在康納臉上如一隻蜂鳥在灌木叢中的落點，輕巧並來回巡視，他未曾看過這樣的漢克，老警察總是尖銳、總是痛苦，或者兩者兼具。

掌心溫度煨熱仿生人一直都微涼的人工皮膚。

漢克稍微支起自己，朝他靠近，一個吻落在康納的嘴唇上。

康納能夠感覺氣息吹在他的人工皮膚上，他的鼻腔中充滿這個人獨有的氣味，柔軟乾燥的觸感擦過他的嘴唇。

他被籠罩在名為漢克‧安德森的網下。

「別離開我，康納，別再離開我。」

 

 

 

◎漢克在房子裡面放的曲子，我的設定上是雷查爾斯和艾爾頓強合唱的《Sorry seems to be the hardest word》，很棒的歌，推薦大家可以去聽一下。

◎另外想說說漢克，雖然漢克認為自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了，但康納卻出乎意料之外的出現在他的生活之中，成為很重要的一部分，因此當康納一次次死去，是將他的一部份硬生生剝離。可是康納卻再次死去，而且是為了保護他而死，這種感情終於強烈到衝破了悲傷，漢克被迫面對自己的感覺。

◎快要完結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