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永鳴

  (1958.6.7-2019.4.11)

  內蒙古赤峯市元寶山人。中共黨員。大專學歷。1979年參加工作,歷任中學教師、宣傳部幹部、辦公室祕書、科長等。1985年開始發表作品,1999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魯迅文學院首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學員。曾爲《陽光》雜誌社編輯,煤礦作協合同製作家,北京市作協簽約作家,中國煤礦作協副主席,內蒙古赤峯市文聯副主席,內蒙古赤峯市作家協會主席等。

  著有中短篇小說集《外地人》《大聲呼吸》《創可貼》《在時間那邊》,長篇小說《老家有多遠》《北京時間》,散文集《心靈之約》等。作品多次被《新華文摘》《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作品與爭鳴》《中華文學選刊》《中篇小說選刊》等期刊轉載,被收入五十餘種作品集。部分作品被譯成多種文字在國內外出版,或改編成電影和話劇。

  作品曾獲老舍文學獎、內蒙古自治區文學創作索龍嘎獎、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以及《十月》《人民文學》《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北京文學》等刊物獎項等。

  口 音

  有句話,叫不懂就學。只遺憾我天生愚笨,有些事竟是學也不成。初來北京時,常見一些年輕的姑娘與叫作“老外”的男人挽着胳膊,小鳥依人般地走在大街上,嘀裏嘟嚕地說着洋話,那麼流利、從容,同時還有一種說不分明的神祕,真叫人羨慕。

  就發狠,也學學外語!

  拜的老師,是我女兒。正上小學,外語學得不錯。教我這個外文盲,還算是綽綽有餘。

  那幾個簡單的字母就跳過去,不學啦,專揀有用的來。先“哈嘍”,再“白白”……一天一兩句,不貪多(貪多嚼不爛,此乃學習之大忌也)。水滴石穿,日積月累,沒多久,果然就背下來不少單詞,都是些日常用語。

  就想賣賣。狗肚子裏裝不下二兩香油哇。

  機會不用找,太多了,我開的餐館就常有外國人光顧。而且,說來就來了,一男一女。男的腿腳不好,一顛一顛的,瘸,是個外國瘸子。我想,一個外國瘸子遠涉重洋不遠萬里來到中國,還來到我的餐館吃飯,真不易,真叫人感動。

  一進門,我就迎上去了——

  我說,哈嘍!

  那男的眼神一下子就熱鬧了,說,哈嘍!

  對上了,不錯嘛。

  我想了想,說,哥來吐……眯秋……

  心想,他應該回一句“哥來吐眯秋吐”了。可那個傢伙卻不吱聲,竟外國着一種表情動物似的看了我半天,說,你說神(什)魔(麼)?

  我怔了一下,心想,他會說中文哪。那我就用中文跟他說。

  我問,我說得不對嗎?

  他搖搖頭,聳聳肩膀,又說起外語來了。他說,鬧,鬧鬧……

  他這麼一“鬧”,我的自尊心一下被挫敗了。自尊心一旦被挫敗,人也就變得偏執了。我想,快拉雞巴倒吧,笨嘴拙舌的,說什麼外語呀!再說了,往深一想,這裏面還有個民族自尊問題哩。俗話說,入鄉隨俗,按此一理,你老外到中國來,就應該說中國話。我們中國人憑啥要卷着個舌頭跟着你們說那些個鳥語?那好說嗎?要不你們也學學中文試試!說一句“吃飯”,都得抻着個脖子,一梗一梗的,眼睛瞪得像個臨死的雞似的——這樣的事兒我見多了。

  那異國的語言是那麼好學的嗎?

  不說洋文啦。也不說中國衆多少數民族那些語言啦(從某種意義上說,與外語也沒什麼區別)。就說漢語中的那些方言土語,南腔北調,也同樣是學不了的。

  剛到北京的時候,有人建議我說,混在京城,你最好學會一口京腔。

  問何以然哉?

  答曰,少受人歧視。

  也許此話不無道理。只可惜,我卻硬是學不來。傻×!你丫裝什麼孫子,哎,怎麼着?是不是想挨抽呀你……明知道話是這麼說的。可是,一張口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就像唱歌,心裏想着那個調子,可一唱出來,調就走了)。人家一聽,就哏兒哏兒笑,說,話是這麼說,就是有口音,太硬,味兒不對啊。

  味兒不對,還是北京話嗎?沒戲!

  就說自己土裏土氣的話吧。土點好,原汁原味,沒污染,那是鄉音。鄉音是你的根,是你的魂兒啊。

  人在他鄉,還是帶着自己的魂兒走吧。

  於是,出門在外,茫茫人海,有了口音,你就有了標籤了。

  ——那幾個丫的是湖北人。

  你怎麼知道?

  你沒聽他們管“吃飯”叫“掐飯”嗎?

  ——小姐是杭州人吧。

  咦,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會猜嘛。

  ……

  猜什麼猜,其實,是聽口音聽出來的。

  然而,北京畢竟是個國際性的大都市,街頭上人來人往,男男女女,螞蟻似的稠密。除了相貌服飾及膚色之不同,語言也特雜蕪。在這裏,你可聽到來自於世界上任何一個民族的聲音。不說洋文,不說少數民族語言,單說漢語,你能聽得懂那麼多南腔北調、方言土語?

  聽不懂,可就彆扭了。

  比如男女相聚吧(社會人總免不了要交往)。天南地北來相會,有的熟,有的不很熟。好在都會普通話,彼此聽得懂。這就好,能交流哇。於是,款款而坐。或茶,或酒。清言秀句,侃侃而談。聊得不錯,挺好。你覺得很親近了,很融入了,可是,就在這時,突一傢伙,對方的手機響了。拿起來“喂——”,“喂”完之後就嘀裏嘟嚕開了(像外國話似的)。那個說呀,那個笑哇,你一句也聽不懂。你傻了,完了,被人晾了。你就眨巴眼睛在一邊等吧。終於結束了,放下手機,人好像也就回來了。調整一下表情,笑了笑,還說了句對不起。接着聊吧,但你卻總覺得對方有點陌生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了,好像人家出去幹了什麼壞事兒似的。

  這樣的情形,還好些。要是在座的,有同鄉人,有外鄉人,人家和你講普通話,與同鄉說地方話,你會有什麼感想呢?反正我覺得人家是一會兒把你請進門裏,一會兒又把你推出門外似的……那才操蛋呢。

  沒辦法。不是一方人,不說一方話嘛。

  相反,人在旅途,他鄉異水,要是同鄉人遇到同鄉人,可就不一樣了。

  ——哥們兒是奶(哪)疙瘩的?

  你是奶(哪)疙瘩的?

  我操,原來是老鄉呀!

  於是乎,一瓶酒,幾個真空包裝的小菜,全掏出來了。兩個東北老哥,在一列南方的客車上喝得你兄我弟,熱絡無比。

  鄉音如同骨肉親哪。

  ……

  以上這些,都是我個人的感覺。其實,生活在北京這樣一種語言雜蕪的環境中,人們早已習慣了各種各樣的聲音。粗俗地講,甚至連一些罵人的話都聽得麻木了,誰還會對你用什麼樣的口音說話感興趣呢?

  也許有,但是少。

  說一個事兒吧。

  是個小事兒(其實,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大事啊)。前不久,我請幾個男女老鄉到我的餐館吃飯。這些老鄉都是隻身在外,平時在城市的生活中忙得昏頭昏腦,連擡頭看看太陽的時間都沒有。週末了,卻縮在不同的角落裏孤單着,怪可憐的。相比之下,我的情況要好一些,老婆孩子都在身邊,況且還開着一個餐館,大小不說,也算是一個老闆了。於此之下,有時便略備薄酒素菜,請大家聚一聚。喝點酒,聊聊天,放鬆一下。挺好的。

  老鄉就是老鄉。遠離故土,異鄉異水,也許這兩個字的本身就是一種親情,一種召喚,別有一種引力。

  一串電話打過去,能來的,便前後腳來了。

  七八個人,有男有女。見面後,大呼小叫的親切,先是寒暄。寒暄之後,便說你胖了,或者他瘦了之類……最近怎麼樣啊?是不是發了大財啊?要不就是誇上一番女性老鄉,越來越年輕,越來越漂亮了。嘻嘻哈哈,彼此開着玩笑。全沒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傷感。傷什麼感嘛,那是哪輩子的事兒了?早就不時興了,過時啦。再說,想見一個電話就見了,還“淚汪汪”個屁。

  喝酒吧。

  喝酒。

  於是男女相雜,圍桌而坐,如沐春風。滿上酒,舉起杯,算啦算啦,別碰了,放在桌上蹲一蹲,過個電。幹!

  便都幹了。

  就這麼爽快。哪像有些城裏人,端着架勢,嘎嘣兒一個花生豆,嗞兒抿一點二鍋頭,便滋潤得不行了。然後,天文地理,國家大事,家長裏短,滔滔不絕,特激動,特牛氣的樣子……結果,都快把自己侃丟了,才意識到桌上還有一碟花生豆呢。於是再嘎嘣兒一個花生豆,再嗞兒地抿一口二鍋頭,再生動着一種表情吹牛×……往復循環,沒完沒了。什麼東西!那還叫喝酒哇?嘁,那叫酒膩子!

  整!一個字,一杯酒。乾淨,利落,痛快!

  這纔是家鄉人的氣派呢。

  既是家鄉人,就該有點家鄉的樣子。於是,一些土裏土氣的話,便一串串冒出來了………或許是,平常已經很少使用那些土語了吧?猛丁地說出來,就像是誰將一頂幾百年前的破氈帽掏出來,扣在頭上,特滑稽,特逗。幾個女士聽了,竟禁不住嘎嘎大笑。有的,把眼淚都笑出來了。如此這般,哪還有遊子在外的寂寞與孤獨?鄉音,鄉情,故里故交,全在一種溫暖的懷抱裏了……

  笑吧,喝吧,鬧吧。

  人生得意須盡歡嘛!不料,樂極生悲。故事就在這時候開始了。

  正喝着,鬧着,一個老鄉的眼淚就流下來了。開始,我還以爲他是受到了什麼食物刺激(比如辣椒啦什麼的),後來我見他兩手插進頭髮裏,淚水一顆一顆地掉下來,才知道,這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是真哭了。

  這位老鄉姓林,這裏我就姑且稱他林老鄉吧,我是半年前和他認識的。林老鄉在一個保健藥品開發公司當文員。有一次,該公司召開新產品新聞發佈會,一個當記者的朋友,死活拉着我去“玩玩”,我就去了。那次會上負責在樓下往樓上接送客人的就是林老鄉。初次相見,就從口音上聽出是同鄉人。彼此一問,果然,而且還在同一個小城裏生活和工作過。那時候不認識(大概是因爲年齡上的原因——我比他大十歲),現在卻在茫茫人海的京城裏走到了一起。是緣分,也是定數吧。

  親不親,故鄉人,此後就有了聯絡。有時是在電話裏聊一聊,有時,還約到一起吃個飯,小酌一頓。一來二去,由此及彼,林老鄉就和其他的一些老鄉也認識了,熟了。

  在平時的交往中,林老鄉都頗爲平靜,不大多言,說起話來特別和藹,謙遜,講究分寸。同鄉聚會(別的場合大概也是這樣),如有第一次見面的人,林老鄉總是首先鞠着身子雙手遞上自己的名片。如果對方沒有名片回贈時,他便從挎包裏取出電話本,認真地記上對方的電話,再覈對一遍。特仔細。

  林老鄉很講究禮節。每次到我餐館來,從不空手,有時是拎一袋水果,有時是抱一個西瓜。這一次,則給我拿來了一條煙(林老鄉不吸菸),還有一套外國童話叢書,是送給我女兒的禮物。由此引出的一些你推我讓的客套話,這裏就不提了。

  接下來便是喝酒。

  沒想到正是酒顏大開,氣氛熱烈之時,林老鄉竟哭了。

  原因是,有個姓劉的老鄉說林老鄉的口音變了。

  我沒變。林老鄉說。

  劉老鄉說,你就是變了。

  林老鄉認真地看着劉老鄉,你怎麼說我變了呢?

  劉老鄉說,我不說,叫大家說說,他的口音是不是變了?真是的!

  有幾個老鄉回味地想想,說,有點,是有點變了……

  說過,大家就嘻嘻哈哈地繼續喝酒,也沒當一回事。喝着喝着,我發現兩個女士的目光很有內容地對我指點着什麼。順着視線看去,只見林老鄉雙肘撐在桌子上,捧着頭,在那裏默默地流淚呢……

  我沒想到林老鄉這麼脆弱。

  當時,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歡樂的氣氛一下子被卡住了。

  劉老鄉也怔了,金剛眼瞅着林老鄉。瞅着瞅着,脖子突然硬了,說,我操,不就說你口音變了嗎?挺大個爺們兒,你還擠上貓尿了哪!

  林老鄉忽地擡起頭來,臉都哭斜了,吼了一句,誰再說我口音變了,我操他祖宗!罵完,又把頭紮下去了。

  劉老鄉有些震驚,臉特難看。他虎視着林老鄉,你他媽的罵誰?

  一種劍拔弩張的架勢。

  林老鄉沒有回聲。

  空氣好像凝固了。

  片刻之後,其他人才有了反應。說,算啦算啦,別說啦。幾個人同時在制止劉老鄉。挨着劉老鄉的一個女老鄉還在劉老鄉的肩膀上砸了一小拳頭,嗔怪地說道,快行了吧你!

  看來,我得說話了(我說話,無非是來一通息事寧人。誰對誰錯,我能說嗎?只要能敷衍過去,就行了)。我說,都是老鄉,見次面不易!扯什麼雞巴蛋,誰也不許再提這章啦。來來來,都把酒整上!

  畢竟是吃着我喝着我,我的話還是能解決一點問題的。事態沒有發展下去,就有人開始張羅着倒酒了。

  劉老鄉也慢慢地鬆了臉,沒再說什麼,接着又摸起一支菸來,插進嘴裏。身旁的一個女老鄉馬上討好地給他撳着了打火機。不想,閥門兒太大了,火苗子唿一傢伙躥出來。完全是一種本能,劉老鄉打冷戰似的閃了一下。

  衆人哈哈大笑。

  一解尷尬。沉悶的氣氛算是有了些緩和。

  接着喝酒。但共同端杯還不是時候,林老鄉還在那兒揪着頭髮呢。我提議,大家可以相互找一找酒,也可以划拳。我想,場面一亂,大家的注意力也就不集中了,分散了。這樣有利於林老鄉恢復情緒。

  在幾個老鄉捉對兒廝殺的時候,長太息以掩涕兮,林老鄉終於揩乾淚水,擡起頭來。“坐清”着,空洞着眼神想事兒。等情緒鎮靜得差不多了,纔有人找他碰杯。這一次,林老鄉他沒有推辭,也不言語,灰頭灰臉的,把酒喝了,樣子挺猛。然後,照例是要把杯子倒過來,控一控。

  好。一滴沒剩!

  杯酒釋前嫌。

  空氣終於流動起來了。

  但是,氣氛再沒有回到原有的歡樂上。偶爾的,也有人出聲地笑一笑。笑當然比哭好。只是不燦爛,不自然,聽着發乾,虛。似乎是在有意製造快樂的氛圍。

  挺累的。大家撐了一會兒,興趣終究是寡淡了,沒勁了。有人疲倦地說,行啦,散吧。

  就散了。

  我送到外面,和老鄉們一一握手告別。這時,劉老鄉又提起了林老鄉的事,他環視左右,見沒有林老鄉的影子,就鄙夷地罵道,什麼東西,說話跟個娘們兒似的,還學上京腔了。操,再有這種場合少叫他,我一見他就煩!

  這時林老鄉還在我的餐館裏,對剛纔的事情他同樣耿耿於懷。

  別人走了,他不走。

  他留下是有話要對我說。

  他說,今天我不是有意掃大家的興,是他們成心擠對我……

  他又說,我真是委屈……讓你說,我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出來還不到一年,要是變了口音,我成了什麼雞巴人了我?

  我說,有那麼嚴重嗎?

  林老鄉說,怎麼沒有。

  說完,林老鄉又流淚了……

  好端端一場同鄉聚會,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晚上回到家裏,我點上一支菸,慢慢吸着。我想,我要好好琢磨一下口音這個玩意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突然覺得,這兩個字絕不像《現代漢語詞典》所註釋的那麼簡單。

  這是一個挺微妙的問題。

  是一個意識形態。

  我甚至想,在某種情況下,它可能還是一種特殊的政治哩!

  (發表於2003年第3期《十月》“小說新幹線”欄目)

  · 評 介 ·

  《口音》《足療》是荊永鳴“外地人”小說系列中的兩篇,講述的是在北京討生活的外鄉人的故事。

  北京越來越像一座移民城市了。站前廣場人頭攢動的景象、分散在城市不同角落的租居羣體、滿街各地風味的餐館、夾雜着各種鄉音的普通話,已然成爲這座城市性格的一部分。

  雖然闖蕩京城奮鬥成功者的傳奇故事更能刺激人們的神經,在小說中,荊永鳴還是把鏡頭對準了相對弱勢的小人物。“我”作爲敘述者混跡其中,既是事件的參與者,同時又充當旁觀者,忠實地記錄着發生的一切。作品關注的不是他們生存的艱辛,而是他們作爲異鄉人的精神事件。《口音》裏描述的以老鄉名義進行的精神撫慰,反映了異鄉人的本土情結。林老鄉爲證明自己沒有改變家鄉口音而大動干戈,則是把這種情結過於放大了,說明他還沒有爲客居他鄉做好必要的心理準備,激烈的反應掩蓋的是內心的緊張。而在《足療》裏,足療小姐雯雯職業性的熱情周到的背後是選擇的無奈,無奈的背後是執着的內心夢想。在“我”的目光注視下,雯雯的心思得到了間接的呈現。

  每個人的內心都是一個豐富的世界。生活在別處,對客居他鄉者而言,別處某種意義上已成爲此處。這個形而上的命題作爲一種感性的存在,正在越來越多地從我們形而下的現實中浮現出來。荊永鳴以小說的方式切入這個領域,應該說是很有意義的。

  責任編輯 陳東捷

  《十月》2003年第3期“小說新幹線”欄目發表荊永鳴短篇小說《口音》《足療》;2005年第3期發表中篇小說《白水羊頭葫蘆絲》;2008年第1期,荊永鳴在“小說新幹線”欄目發表《印象·說徐迅》;2011年第3期《十月·長篇小說》發表長篇小說《我們的老家》;2016年第2期《十月》“中篇小說”欄目發表《出京記》。

  2008年,荊永鳴以《白水羊頭葫蘆絲》獲得“長安杯”第八屆(2001年-2007年)十月文學獎中篇小說獎。

  荊永鳴,我們永遠的朋友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