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巖鬆

　　這兩年各個大中城市“搶人大戰”已經不再是新聞。這些城市的搶人武器主要是戶口，方式就是給戶口的條件逐漸放寬。但到了今年，戶口都快有些不好使了，原因就是有的城市落戶已經變成了零門檻，比如說石家莊，拿身份證，戶口本就可以申請落戶。而接下來可不只是石家莊，將有很多的城市落戶都變成了零門檻，這可是國家發改委說的，本週一，國家發改委發佈《2019年新型城鎮化建設重點任務》，提出城區常住人口100萬到300萬的Ⅱ型大城市，今年要全面取消落戶限制。而這還不算完，發改委的這個文件還規定城區常住人口300萬到500萬的Ⅰ型大城市，要全面放開放寬落戶條件，全面取消對大學畢業生等重點羣體的落戶限制。爲什麼幾乎是一轉眼之間，這大中城市的戶口就不再是個事兒了？人好像快隨便去了，那這些城市的公共服務跟得上嗎？

　　Ⅱ型大城市“全面取消落戶限制”，也就是實現落戶“零門檻”，對人口的無限制准入，這樣的全新表述，可以說捅破了戶籍制度改革的最後一層窗戶紙。其實，這樣的改革在今年3月已在石家莊率先開始。學歷、住房、工作、年齡等條件都不再需要，憑身份證、戶口簿就可以申請落戶。而與天津市去年降低落戶門檻時官網被擠“癱瘓”的火爆場面相比，同爲京津冀城市的石家莊在宣佈“零門檻”新政後，落戶情況稍顯平靜，並沒有出現排隊落戶的場面。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 葉裕民：

　　全國目前勞動力總量已經處於下降狀態，全國的勞動力供給的總盤子是在縮小的，所以就不顯得很多城市稍微放開戶籍就立刻怎麼怎麼樣。如果這個條件不夠好，勞動力就不會用腳投票到你這來，所以我們有一些城市其實不必擔心說我的戶籍如果放開了全國的人都要跑到我這兒來把我擠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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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認爲這些大中城市搶人主要是搶大學以上的畢業生，但現在來看，零門檻的出現已經不僅僅是這個含義了，而真的就是在搶人，因爲今年大學畢業生也就800多萬，但到2020年，希望有1億非戶籍人口進城，這個目標就自然包括着相當多的農民進城。但問題是，很多農村人口願意進城嗎？這個答案還真不是肯定的，一項針對上海市郊9個區，連續兩年的2000份問卷調查顯示高達53.8%，也就是超過半數的郊區農民不願意成爲市民，這是上海，但其它地區的農民就願意進城嗎？他們在想什麼？擔心是什麼？

　　對於年輕的二代移民，農村生活或許只剩下遙遠的美好記憶。阻礙他們的，更多是對未來的不確定性，特別是喪失宅基地和耕地權益的擔憂。對此，去年底通過的《農村土地承包法》明確規定，不得以農戶退出土地承包經營權作爲進城落戶條件。此次推動1億非戶籍人口“進城”的政策文件也提出，在隨遷子女較多的城市，將加大教育資源供給；推進建立統一的城鄉居民醫保；擴大公租房和住房公積金覆蓋範圍等，多個公共服務均等化目標。下一步，如何讓這些目標落實，消除顧慮，或將是戶籍改革的重要方向。

　　華東師範大學社會發展學院 文軍教授：

　　農民進城以後，很多不確定性的因素，依然存在。他們的社會保障，是否比以前更好，或者說能否跟城市並軌，這是他們非常關心的。另外一個就是他還可能來自一些社會文化方面的一些社會融入、城市適應的問題，比如說老的城市居民，對所謂的新的市民羣體，他們之間的心理、文化認同，是不是帶有一定的社會排斥。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 葉裕民：

　　人總有一個過渡期，所以我覺得這本身不構成制度障礙，但是可能還是我們這些流動人口的一個認知上的障礙，就他自己並不清楚知道這個政策，或者他知道，但是對執行的信任度還不太夠，我們要做的第一個就是要對這樣一個政策做一個詳細的解讀。第二個更加重要的就是，我們城市和鄉村真正按照戶籍制度改革的內容去走起來，進入城市的人就是可以落戶，鄉村的這個宅基地、承包地和集體產權確實還留在那兒，越來越多人享受到這種利益。那他就信任了，這個路就越走越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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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統計顯示：截止到2018年，中國城鎮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爲59.58%，但戶籍人口城鎮化率爲43.37%，59.58減去43.37，這其中16%的差距就意味着仍然有2億多人在城鎮生活，但並沒有城鎮戶口。沒有戶口，就意味着你可以在這兒住着，工作，掙錢，但沒法平等地享受社保醫療教育等公共服務。現在顯然必須要去解決這個問題，因爲只有更均等便捷的公共服務，人才能夠真正自由的流動起來。

　　除了全面放開限制推動農村人口在城市落戶，爭取2020年如期實現1億非戶籍人口落戶城市的目標外，發改委此次發文也強調，要推進常住人口基本公共服務全覆蓋，確保有意願的未落戶常住人口全部持有居住證，鼓勵各地區逐步擴大居住證附加的公共服務和便利項目。

　　對於各地來說，與全面放開落戶相比，城市相關配套公共服務能否同步跟進纔是難點，事實上，近年來各地開始針對流動人口嘗試推出部分公共服務，從異地辦理生育服務證，到實現跨省就醫醫保異地結算，再到隨遷子女在流入地參加高考等，各種探索在逐步推進中。今年4月1日起，普通護照、往來港澳通行證、往來臺灣通行證等出入境證件也開始實行“全國通辦”，內地居民可在全國任一出入境管理窗口申請辦理。

　　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 葉裕民：

　　當戶籍制度改革到位的時候，制度本身不再成爲人們流動的一個障礙和需要考慮的因素，我不管到哪兒，只要我有就業，就可以享受到公共服務，那我需要考慮的就是到哪裏可以發揮我的作用，那麼我們就會選哪裏。我是汽車產業工人，我就會奔向汽車城，我是生產計算機的，我可能願意去東莞。我是從事高技術研發的，我可能願意來北京或者去深圳。

　　白巖鬆

　　去城裏生活，終於不再是相當多中國人心目當中的一個夢想，而不過只是一種選擇。但是選擇在哪個城市裏頭生活，卻是一個新的問題，既是個人的也是城市的。對於個人來說，當然要選擇那些友善的，公共服務提供的好的，並且有未來的城市生活。而對於城市來說，就要面臨着更激烈的競爭和自身的改變，這對於我們個體來說當然是好事。但在城市落戶的門檻變成了0的時候，未來恐怕也要考慮地區差異所導致的馬太效應，會不會很多經濟不那麼發達的城市人口是淨流出，而經濟發達的城市人口是淨流入，最後差距越來越大等等等等，這樣的問題都要在進步中慢慢去解決。

　　節目製作 | 彭裔然 徐 新 姚道磊

　　微信監製 |徐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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