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舅舅是岳母的親弟弟,Q是他的小名。

  我的母親是獨生女,所以我也沒有什麼舅舅阿姨的;可我的妻子則有著五個舅舅,而且十分了得,有四個是專家教授。說來也不奇怪,妻子的外公一生從事教育,從上個世紀二十年代起就辦學校、教書育人。

  從我結婚到孩子上學,只見到過妻子的四個舅舅;唯一沒見的,就是排行第四的Q舅舅。聽妻子說,那個舅舅早就與她外公劃清界限,不相往來,連她自己都沒有見過面。

  原來,這個舅舅從小就過繼給別人家。人雖送走了,但彼此還有往來,就連他讀書的學費,也是外公所出。1958年,外公遭受錯案,被迫離開了他從18歲起就從事的學校教育。也就是從那時起,Q舅舅就與這個家斷了線。據說,畢業後就去了很遠的地方……

  我與妻子結婚時,她外公已經平反,還當上政協委員。第一次去看望老人,是在1986年的春節。至今依然記得,外公家門上,貼著副火紅的春聯。那兩行蒼勁有力的大字,出自這位年已八十五歲的老人之手:蒼龍遲暮還行雨,老樹春深更著花。

  轉眼就到了20世紀的90年代。有一天,岳母來電話。妻子放下話筒,告訴我:失去音訊四十多年的Q舅舅,現在聯繫上了。

  說來正巧。在中學的校慶活動中,有人對妻子的另一個舅舅說,你的哥哥也來了。這個哥哥,就是Q舅舅。遺憾的是,這兩個舅舅沒有碰面,但總算有了Q舅舅的音訊。就這樣,我們知道Q舅舅已從他當初工作的大西北蘭州調到了江南的蘇州,還知道這位退休的建科院高級工程師也當上了爺爺。

  春節那天,我們聚集在岳母家裡。快到中午時分,門鈴唱起了歡快的音樂。門開了,站在門口那頭髮已經花白的男人,就是回家團圓的Q舅舅;一起來的,還有Q舅媽。

  沒有緊緊擁抱,沒有熱淚盈眶,沒有我們想像的場景,也沒有我們在電影電視中常見的那些畫面。但這一切後面,墊著的是一萬五千多個日日夜夜。

  坐定以後,岳母開口說了第一句,聲音像往常一樣的平和:「Q弟,儂捺能(怎麼)到現在纔回來。爺在臨死前,一直還叫著儂的名字……」

  那天,Q舅舅是怎麼回答的,我已記不太清楚了。但我心裡明白,這樣的事情是再也不會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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