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時，中原與吐蕃之間，即存在“舅甥之盟”的關係。

公元1247年，薩迦班智達遠赴涼州與成吉思汗之孫闊端會晤，表示願意歸順中原王朝，從此西藏正式成爲中國固有領土的一部分，納入我國版圖。

唐卡中的天文歷算——清代唐卡局部（資料圖）

在此背景之下，漢藏文化之間自然會擁有相對深入的交流，比如儒家道統的集大成者——孔子成爲苯教中僅次於辛饒米沃的神靈。

在辛饒米沃的傳記中，孔子是他的弟子，並將女兒嫁給了他。看似荒誕不經的情節，其實正表明藏文化爲吸收漢文化的合理性尋求依據：

既然孔子成爲苯教神靈，那麼漢文化中的星象、歷算和占卜進入苯教也就合情合理了。

從另一個角度說，儒家雖然不語怪力亂神，但並不廢止占卜，《周易》是五經之首，因此這種改編也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於是，孔子成爲漢藏共尊的人物。然而漢藏文化的交流不止於此。

筆者推測：九天玄女的信仰也可能對西藏神靈信仰發生某種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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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海地區的西王母與貢曼傑姆信仰

（一）青海西寧在漢代屬金城郡臨羌縣，爲漢宣帝所置。

《漢書·地理志》記載：“金城郡臨羌，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石室、仙海、鹽池，……西有須抵池，有弱水、崑崙山祠。”

關於西王母石室，現今有一種流行的說法，認爲是青海省天峻縣關角山下的二郎洞。

九十年代時又在洞前土地上發現了諸如刻有“長樂未央”字樣的瓦當，證明瞭此處曾存在過大型建築。另一種說法認爲此洞與藏文化裏的格薩爾王有關，不一定就是文獻裏的“西王母石室”。

目前莫衷一是，未見定論。但青海西寧在漢代已有崑崙神話和西王母崇拜的流傳，則是不爭的事實。

西王母（資料圖）

（二）根據藏族學者崗·堅贊才的研究，《格薩爾王》中的女神貢曼傑姆就是漢族神靈西王母。他的理由如下：

1、根據《格薩爾王》的說法，貢曼傑姆居住在“漢藏兩地邊界處，，阿斯白岩石洞中”，且住處有聖湖；

同時作者支持瑤池即青海湖之說，認爲二者有所對應。

2、貢曼傑姆和西王母的外貌描述相似，且都有賜福的神力。

3、青海湖在古藏語裏稱爲“赤雪傑姆”，而“傑姆”具有“王母”的意思，整個詞語有兩種解釋方式，一爲“萬戶消失的女神王”。

根據神話傳說，青海湖地區本是草原，後來泉水不斷地湧出，在即將淹沒草原之時，貢曼傑姆搬來海心山壓住泉眼，救了草原人家；二爲“擁有萬帳庶民的王母”。

作者認爲西王母是遠古時代的西部地區部落首領，擁有萬戶庶民，並以首領之名命名湖泊。

作者的觀點有參考價值。理由如下：

1、神話裏的崑崙山與現實地理有所區別，更側重某種文化意義，象徵着“中和之道”。

因此，生活在不同地區的人們，都可以將本地區的高山賦予崑崙文化之意義，於是全國出現了多處“崑崙山”，如泰山、涇川回中山、嵩山、會嵇山等等，青海西寧地區也當如此。

《漢書》的記載也說明西漢之時青海已有“崑崙祠”。

顧名思義，這應是祭祀崑崙系神靈的廟宇，很有可能建在青海地區的“崑崙山”上。

這一處“崑崙”一般認爲位於西寧以西、青海湖西南隅的青海湖南山嶺地區，而青海湖自然成爲瑤池的象徵了。

可見西王母信仰已經融入青海地區，並與當地的自然地理相結合。

2、“傑姆”在藏文中有“神女”、“太太”、“夫人”、“貴族女性”等意，說成“王母”也是不錯的。但筆者仍不認同西王母爲部落首領說。

青海湖（資料圖）

今人以高山大湖爲自然景色，但在古人眼中，這些地方都是神靈居住之地，屬於“神聖領域”，因此古人祭祀“西海”就選在青海湖。

“神聖領域”與“世俗領域”不宜混同，因此不太可能以世俗首領命名“神聖領域”。縱然原始部族常以巫師爲首領，但巫師也只是人神中介，而不是神靈本身。

如果一定說“赤雪傑姆”或者“王母”是部族首領，那麼該首領已然取代了神靈，世俗首領比神靈還厲害。

如此的話，則原始宗教以及後來的“君權神授”的政治模式全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可是這不符合歷史的發展。由此也可反推出“赤雪傑姆”的本意就是指代神靈。

“萬戶王母”就是指居住於碧湖之中，並保佑着青海湖畔萬戶庶民的“王母”神。

這也與《格薩爾王》中貢曼傑姆介紹自己是“清淨碧湖宮殿裏，我是姑母乃乃神”的說法相吻合。

綜合而看，青海湖古稱有“傑姆”的字眼，與“貢曼傑姆”有相似之處，又含有“王母”之意。青海湖又是瑤池的象徵，且貢曼傑姆也居住在漢藏邊界的湖中。

種種的相似性說明兩種信仰之間的確可能發生某種交叉或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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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天玄女與西王母關係密切

西王母與九天玄女的淵源十分深厚，大約有兩種說法：同尊說與使者說。

（一）同尊說，認爲九天玄女與西王母是同一尊神靈。

如《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中說：玄女未詳，或雲天帝女，或雲西王母。這是玄女與西王母關係最爲密切的記載。

另外，天帝女與西王母之間並不衝突，《穆天子傳》中西王母就說“我惟帝女，嘉命不遷”，明言自己是天帝之女，也可理解爲“道”在母性方面的表現。

（二）使者說，即玄女爲西王母使者。杜光庭撰《墉城集仙錄》，卷一《金母元君章》說：王母乃命一婦人，人首烏身，謂帝曰：我九天玄女也。……

玄女是王母的使者，爲黃帝傳授兵法等，助其戰勝蚩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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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青海地區流行有玄女信仰

最爲明顯的例證就是青海扎麻隆鳳凰山的九天玄女宮，證明青海流行九天玄女信仰。

廟宇依山而建，宮閣宏偉，且供奉有九天玄女露天造像，雙手合十捧寶劍一柄，神態優雅而寧靜。

該道場對神靈譜系的理解非常獨特，不知基於何種原因，筆者不敢妄自評論。

青海扎麻隆鳳凰山九天玄女露天造像（資料圖）

這座道場爲近些年重新恢復，有資料說青海原本有九天玄女廟，後來荒廢。有牧民於此處發現古寺廟遺存的寶瓶等文物，由此又逐漸興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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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貢曼傑姆的某些特徵與九天玄女相似

根據《索波馬宗》中貢曼傑姆的自我介紹，有處地方值得留意：

佛教信徒祈求時，我是華丹拉毛神。

本教信徒祈求時，我是創世女神王。

止貢教派祈求時，我是阿其度母神。

新舊密教供養時，我是華丹瑪索神。

藏區公衆敬仰時，金剛玉卓的化身。

漢地稱我單鞭神，魔地稱我女魔王。

羅剎稱我羅剎王，我有百種姓和千種名。

格薩爾大王的索多神，雪域藏地護神的首領，整個瞻部洲的崇仰神，乃乃貢曼傑姆是我名。

文中的“本教”即苯教，爲藏區原生宗教。止貢教派、新舊密教都是指藏傳佛教內部的教派。

貢曼傑姆述說了自己在各個地區和宗教（或教派）的化身，其中含有的哲學意義接近於“道者，萬物之奧”的思想。

貢曼傑姆在漢地爲“單鞭神”，大約是手持單鞭的神祇。單鞭是一種兵器，《隋唐演義》裏尉遲恭即持單鞭，成爲門神後依然如此。

因此貢曼傑姆的這一形象設定，更接近於九天玄女的戰神屬性，而與西王母有所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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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結論

本文論述了以下前提條件：

1、青海地區很早就有西王母信仰。

2、西王母與九天玄女關係極爲密切，甚至可能是同一尊神。

3、西王母與貢曼傑姆的形象有相似性。

4、青海地區流行有九天玄女信仰。

5、貢曼傑姆的某些側面與九天玄女相似。

因此，筆者提出一種猜測：在青海地區，西王母信仰、九天玄女信仰影響了貢曼傑姆信仰之形態。

貢曼傑姆很有可能就是西王母在藏區的一次形象轉化，又因爲西王母與九天玄女的密切聯繫，使得貢曼傑姆的一些側面也具有與玄女相似的屬性。

這一現象證明瞭漢藏文化之間存在深度交流，也映襯着漢藏民族的團結。

（編輯：西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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