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青蛇》
今天把李碧华《青蛇》读了，吃惊非小。因为对徐克电影的厌恶——我蛮不喜欢赵文卓演的法海的，所以一直没看原作，即使有王祖贤。今天还是把原著买来看了。
原来徐克也不过忠实执行了原作而已。让我惊讶的是原作：文字很凌厉、情节很刻意——其实天生就有剧本气息。但小青真的很有都市新女性的作派，而许仙真的也好生猥琐，最后把红卫兵小将推倒保俶塔、白娘子和小青进入张小泉剪刀厂做女工也真是厉害——那走进当代的白娘子的肖像描写真有焚琴煮鹤之感啊！
李锐、蒋韵的《人间》虽然圆熟，尤其在法海和许仙的性格上饱满了很多——照好莱坞编剧的说法，是有了比较生动、且容易被人接受的性格弧线；但于小青，却没有了李碧华那种独立与反叛：主动勾引许仙这真是脱胎自至俗情节的神来之笔啊，李碧华写得邪魅；白娘子则不相上下，虽然《人间》是更细腻，但李碧华笔下的白娘子有一种很奇特的令人怨怪的俗气。
但《青蛇》对于重述乃至于发扬白蛇故事显然有开拓之功——我相信李锐夫妇至少是读过的。
另外我更能确定《白蛇：缘起》的编剧是深受《青蛇》影响了，很多台词和画面就是向其致敬的：小青盘在佛像上、「情——」「说来话长」「天地有规矩」等等都在小说里出现过。于是我更猜测大毛应该是个笔名或代号，年纪则应该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吧？
今天又把这一整本《青蛇》看完，更有收获了：我要收回之前对「大毛」的猜测：未必是我的同龄人，因为我在后两部小说里看到太多和电影情节相关的地方了，我甚至可以说，只要把新星出版社这本「李碧华作品集」里的《青蛇》这一册看完，有一定的编剧知识，就能写出《白蛇：缘起》的剧本——当然，依然值得感谢！李碧华的作品本来就很有剧本气息，甚至我都怀疑她一早就想好改编卖版权了，记得芦苇似乎提过，《霸王别姬》最早她改的，后来他再重改。《秦俑》作为小说比较差，但是也贡献了《白蛇：缘起》里最后小青对小白的话：就算找到他，只怕也不是你记得的那个人了，《秦俑》和《青蛇》也都贡献了轮回转世的构思：原来真的如我所想，李碧华已经让白蛇青蛇转世到了现代，而冬儿到朱丽丽再到山口靖子，又是一个转世的路子；《诱僧》贡献尤其大，《白蛇：缘起》里那句」一时欢情。我记了五百年」的「欢情」就来自它，而《青蛇》里小青勾引法海的后半段戏，正好在《诱僧》里静一和尚幻想红萼/青绶夫人欢爱里演足了：女上位、在大雄宝殿顶，这点细节都是。
顺便说一句，《秦俑》写得很差，结尾秦始皇依然活著，走向延安的设定不耐人琢磨。《诱僧》从玄武门之变写起，又塑造了一个黑心皇帝，颠覆或者说还原所谓贤君本来面目真是不遗余力，也许吧这就是香港作家的文化底色了，和二月河正好相映成趣。而《青蛇》里白娘子和小青为争许仙而打翻一缸金鱼的场景，正是芦苇在《电影编剧的秘密》里谈到《霸王别姬》原始剧本里被陈凯歌拿走的两幕戏中的一幕——你看李碧华很会镶拼，这些精致小细节在不同小说中一再使用，也暴露了她才力终究有限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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