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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府中那麼久,他們都還沒有圓過房,當他深夜突然出現在她床上時,她一時都愣住了。

「看不出夫人身形清瘦,這裡卻非一馬平川,本相一隻手都難以握全。」他俯下身去,舔了下她的耳垂,低低的笑聲溢出唇齒:「夫人放心,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本相定會憐香惜玉的。」

(一)

凡子衿有位目不識丁的夫人。

天底下誰都可以有位這樣的夫人,唯獨他不行——

因為他是東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年輕有為,俊秀聰敏,皇城中多少世家女子都想追隨他左右,而他卻偏偏娶了一位這樣的夫人。

所謂暴殄天物,也不過如此。

婚事是當今陛下欽賜,原本定的是伯陽侯家的四女兒,誰知大婚前不久,她心疾突發,嫁衣都來不及試便撒手而去,剩下的幾位千金中,只有庶出的五小姐尚未婚配,聖旨不可違下,這才不得已由她頂了上來。

皇城中誰人不道,這五姑娘前世修了什麼福,一個大字不識的庶出女,居然能夠嫁給當朝丞相,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當街而過的馬車裡,白秋宜將頭縮了回來,抬起袖子聞了聞,自顧自地嘀咕道:「哪有我這麼乾淨的牛糞?」

她嫁入相府的第一夜,見到的不是凡子衿,而是凡子嫿。

紅燭搖曳下,有人躡手躡腳地進來,掀開她的蓋頭,笑聲如銀鈴:「哥哥走了,要我來陪嫂嫂睡。」

她一驚,對上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第一反應便是:「相,相爺逃婚了?」

明眸皓齒的小姑娘撲哧一笑,一屁股坐上床,去揪她嫁衣的墜子,「哥哥辦事去了……」

也不知是否天意,就在大婚洞房的這一夜,徐州的商賈鬧事,情勢緊急之下,凡子衿代表朝廷馬不停蹄連夜趕去處理了。

得知內情後,白秋宜拆了衣飾,靠在床頭,竟隱隱鬆了口氣,而她自來熟的小姑子,已經縮在她懷裡,將胖乎乎的小手摸上了她的臉,「嫂嫂好香啊,像我最愛吃的桃子,我一次能吃好幾個呢。」

由牛糞一下晉陞為桃子,白秋宜不由精神一振,一把抱緊懷裡的凡子嫿,感動莫名:「那嫂嫂明天就給你雕個桃子!」

大字不識的白秋宜有門好手藝,若不是生在侯府,她大概能成為一個好木匠。

隨行的嫁妝里,她最寶貝的是那個從小不離手的「百寶箱」,裡面裝滿了小刀木削等各色器具,她多年浸淫,雕出來的桃子當即就把凡子嫿「收買」了。

小姑娘這邊把玩著愛不釋手,那邊她便將目光放到了府里的太師椅上。

椅子缺了一角,正要被管家扔出去,她恰巧撞見,趕緊攔了下來,跟撿著寶似地拿回房裡,一番叮叮哐哐後,滿面喜色地推開門:「瞧瞧,修一修不是還能用嗎?」

這舉動她未想太多,落在相府眾人眼中卻成了個笑話,尤其是凡子衿的幾位貼身婢女,她們本就在心中瞧不起白秋宜,自覺配不上她們大人,如今背過身,更是個個發出嗤笑:

「堂堂相府夫人,跟個農家女似的,盡做些上不了檯面的事,果然烏鴉就是烏鴉,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

肆無忌憚的議論中,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隔天,一群人便敲開了白秋宜的門。

「夫人,您手藝好,把奴婢這妝盒也修修吧?」

「還有我的珠釵,扔了怪可惜的。」

「我的也是,夫人您看看……」

嘰嘰喳喳的聲音里,一堆小玩意兒遞到了白秋宜眼前,她手忙腳亂地接了一懷抱,自己都記不清應了多少聲,點了多少個頭。

卻是當夜,聞風而來的凡子嫿看著一桌子東西,氣得小臉都皺了起來:「嫂嫂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你可是相府的女主人,她們太過分了……」

白秋宜握著小刀,吹了一口木屑,抬頭笑道:「不礙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凡子嫿語塞,憤憤坐下:「總之我要告訴哥哥才行!」

她說著,像想起什麼,扭頭笑眼彎彎:「對了,哥哥,哥哥要回來了!」

手上的小刀一頓,白秋宜在搖曳的燭火下,忽然間,竟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

(二)

凡子衿在春日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午後回來了。

彼時白秋宜正陪著凡子嫿在府里放風箏,高高的風箏飛著飛著,在長空中倏忽斷了線,徑直墜在了府外。

春風拂過衣袂發梢,姑嫂倆大眼瞪小眼,到底是白秋宜眼尖,一指草叢下一個隱蔽的洞口:「別急,嫂嫂幫你去撿回來。」

她說著一彎腰,凡子嫿定睛一看才反應過來,拉都沒拉住:「嫂嫂別,那是狗洞!」

白秋宜卻已經撈起裙子鑽了進去,動作麻利地渾似箇中好手,嘴裡還不在意地道:「沒事,小時候跟著娘滿山跑,什麼洞沒鑽過。」

她說著,長長的胳膊已經就要夠著那風箏了,卻是一雙腳忽然映入眼帘,她抬頭,不防間對上一張白皙清秀的少年面孔。

少年腰間佩刀,身姿俊挺,明明作著如此打扮,卻唇紅齒白得像個書生,白秋宜一下愣住了。

那頭凡子嫿見半天沒動靜,不由也歪下頭往外看去,卻是猛地一聲尖叫,驚喜萬分:「哥哥,哥哥你回來了!」

這一聲叫得白秋宜手一哆嗦,整個人就那樣狼狽地傻在了風中。

少年依然保持著垂首的姿勢,對上她震驚的目光,略帶靦腆地笑了笑。

她撿風箏的那隻手抖得更厲害了。

為,為什麼她的夫君看起來這麼小?這麼小也能當上相爺?不對,是這麼小就能娶親?!

還未從巨大的混亂感中回過神來,白秋宜耳邊已響起一記淡淡的輕笑。

「陽春三月,佳人出洞,這可真是個別緻的相迎方式。」

聲音自少年身後傳來,白秋宜探向外眨眨眼,這才看清,原來他身後站了一群人,個個風塵僕僕,卻望向她面帶竊笑,而說話的正是那當先一人。

一襲玄衣,負手而立,陽光下神情淡淡,明明慵懶萬分,卻端得清貴無雙,眉目如畫,氣度不凡。

天地彷彿瞬間,失了顏色。

少年側開身子,恭敬地退到其後,白秋宜就那樣灰頭土臉地望著,看著那人負手上前,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她一顆心都停住了般,而身後的凡子嫿卻還在興奮尖叫著:「嫂嫂,你快看,那就是我哥!」

寬袖一拂,那襲玄衣蹲下身來,顯然也聽見了那聲「嫂嫂」,長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望向白秋宜:「你便是白家五小姐?果真是……聞名不如一見。」

白秋宜臉一紅,火燒雲一般,只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不,她現在就在洞裡面!

正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時,那隻修長的手探向她眼前,白凈的指尖在眾目睽睽之下,再自然不過地將她鼻頭上的一點灰輕輕抹掉,低沉的聲音中含著三分戲謔:

「怎麼弄成這樣,跟只花貓似的,即便是我新婚之夜留你而去,你也不用如此急不可耐吧?」

話一出口,身後本苦苦憋著的眾人,終於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連那握刀的少年郎都笑彎了眼。

白秋宜傻獃獃地聽著,卻是原有的窘迫在這笑聲中悄然化解,她望著眼前那襲玄衣,陽光灑在他身上,他也微抿著薄唇,風吹衣袂,竟是那樣……動人心魄。

在這樣一朵美不勝收的花面前,白秋宜終於止不住心跳,承認自己……的確是坨牛糞。

(三)

同凡子衿一起回來的,還有一位沈小姐,據說是那徐州商會會長的千金,當地有名的大才女,生得也是花容月貌,氣質不俗。

用相府下人的話來說就是,只有這般女子,才配得上她們相爺。

凡子衿似乎也如此認為,因為他對那位沈小姐極好,安排了最好的庭院給她住,每日還會帶上珍貴的禮物去看她,千方百計只為討她一笑。

可惜沈小姐從來不笑,她將凡子衿送來的禮物通通扔了出去,還對著凡子衿斥聲道:「滾,你害死了我爹,還以為我會將東西交給你嗎?」

凡子衿也不惱,反而笑得愈發溫柔:「總有一日,你會將真心給我的。」

白秋宜聽得糊裡糊塗,還以為凡子衿想要的東西,乃沈小姐的真心,可其實,他真正想要的,是一本賬簿。

確切地說,是一本牽涉甚廣的「證據」,只要落入凡子衿手中,那麼整個徐州商都會難逃羅網,而那徐州商會的背後之人,也就能夠輕鬆扳倒了。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朝堂上與凡子衿一直作對的九王爺,凡子衿走的每一步棋,都精心布置,算無遺漏。

可彼時,白秋宜並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她對於朝堂上的這些黨派紛爭,個中曲折,一無所知,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凡子衿的笑容,就像春日裡的暖陽,她每天都想要觸摸到。

在凡子衿剛回相府的時候,她還十分不安,或者說是,心虛。

但凡子衿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般,竟然當夜就找到了她,一邊沏茶,一邊對她淡淡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目不識丁又如何?我凡子衿的夫人,哪怕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她也照樣是這府中最尊貴的女人,誰敢說半點閑話?」

凡子嫿應當是找到哥哥「告了狀」,那些私下嚼舌根,刁難奚落白秋宜的婢女,都受到了懲罰。

白秋宜心裡感激難言,如今面對凡子衿這樣的安撫,更是緊張得都結巴了:「那我自己的名字,還是……還是會寫的,我娘教過我的。」

凡子衿沏茶的手一頓,抬頭看向白秋宜,倏然一笑:「夫人,你真是有意思。」

白秋宜的臉更紅了,事實上,她從沒有這樣懊惱過,自己為什麼偏偏就大字不識,粗鄙不堪呢?

她娘去世得早,她在伯陽侯府里全無倚仗,大夫人對她說不上多壞,只是自小就不讓她跟幾位姐姐一起讀書,她自己倒也樂得與木頭為伴,手藝愈發精進的同時,與幾位姐姐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從前她毫不在意這些,只是如今嫁入了相府,面對自己丰神俊朗,宛如天人的夫君,還有那位才貌無雙的沈小姐時,她才無端端的……生出了一股失落的感覺。

如果她念了書,她或許會明白,這種感覺叫作——自慚形穢。

白秋宜一想到這些,腦袋就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凡子衿溫朗的聲音卻在她耳邊響起:「不用惴惴不安了,夫人,不過是讀書寫字罷了,我可以親手教你,從前你在伯陽侯府受到的那些虧欠,我都會一一為你補回來的。」

白秋宜呼吸一顫,抬頭有些驚愕地看向凡子衿:「你,你怎麼知道?」

凡子衿將沏好的那杯茶遞給她,輕輕一笑:「我知道的還不僅僅是這些呢,我還知道,你四姐不是心疾突發,意外去世,而是與情郎私奔了,伯陽侯府方寸大亂下,這才急忙將你推了出來,替嫁進了相府。」

他的語氣那樣輕描淡寫,卻讓白秋宜聽得心驚肉跳,臉色都變了:「你,你其實什麼都……那你為什麼不拆穿?」

「為何要拆穿?」凡子衿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淺淺一抿,雲淡風輕地笑道:「我娶的是伯陽侯的女兒,老四與老五,又有什麼區別?只要你是白家的人,這就夠了。」

這樣的一場君王賜婚,夾雜了太多的利益糾葛,與其說是娶親,不如說是兩股勢力的結合,只要最終的目的達到了,中間娶的人是誰,又有什麼分別?

白秋宜聽明白了這些後,心中不知怎麼,竟無端湧起一股悲涼,然而還不等她按下這些情緒時,凡子衿已經接著對她笑道:「況且,子嫿告訴我,她很喜歡你,你手藝精巧,為她做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兒,還每天陪她玩耍,是個很稱職的嫂嫂,我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他注視著白秋宜,目光含笑,一字一句道:「比起你四姐那樣無趣的深閨小姐,我寧願娶一位你這樣的夫人,難道不是嗎?」

他的聲音在搖曳的燭火下有一種魔力般,令白秋宜心弦一顫,她竟不知哪來一股衝動,忍不住就想脫口而出道:「那我跟沈小姐比呢?」

但很快她就被理智拉住了,沒有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因為答案再明顯不過——

凡子衿娶她,不過是為了聯姻,而對沈小姐,才是真正赤城純粹的一番情意吧?

(四)

在沈小姐又一次扔了凡子衿送去的禮物時,白秋宜有些坐不住了,鬼使神差間,她總覺得自己應當替凡子衿做些什麼?

正好府里的丫鬟來替她送木料,自從上一次被凡子衿教訓過後,她們對白秋宜的態度就恭敬了許多,再也不會隨意刁難奚落她了。

白秋宜趁機向她們打聽沈小姐的喜好,得知沈小姐好茶道,飲茶都有專門的茶具,白秋宜不由心念一動,那幾個丫鬟看出她的意圖,又悄悄告訴她,這次相爺帶回來許多上好的金葉檀木,做茶具再好不過了。

白秋宜心思單純,未想太多,一拿到那些金葉檀木,就立刻開始忙活起來,她不眠不休地做著茶勺、茶托、茶碟,還有一方精緻的小茶桌。

整個過程中,雖然心底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覺,但只要一想到凡子衿臉上露出的笑容,她就有了無窮的動力,即便是為了他去討好別的女人,她也甘之如飴。

白秋宜去送茶具的那天,凡子衿正好也在沈小姐房中,兩人不知在談些什麼,沈小姐滿面是淚,當看到白秋宜的到來時,他們同時愣了愣。

白秋宜勉強扯出笑容,將精心製作的茶具拿了出來,還不等開口時,凡子衿已經臉色一變:「誰允許你擅自動這些金葉檀木了?」

白秋宜一怔,凡子衿的一記耳光已經猝不及防地落在她臉上,他怒不可遏:「這是我特意帶回府中,準備為沈小姐做琴用的,如今全叫你給毀了,你看看你乾的蠢事!」

他從未對她發過這麼大的火,沈小姐就坐在一旁冷冷看著,唇邊似乎帶著嘲諷的笑意,白秋宜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一刻都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在淚水墜下來之前,奪門而出,狼狽的模樣正落在門邊守衛的一位少年眼中,他叫了她一聲:「夫人!」

她卻什麼也顧不上,只咬緊唇,踉蹌而去。

那少年叫作葉昭,正是凡子衿回府那日,她爬出狗洞時,錯認的那個小護衛。

他是個孤兒,自小在相府長大,對凡子衿忠心耿耿,性子卻有些靦腆,話也不多。

白秋宜憐他身世,替他做過幾個木雕,都是他記憶里母親的模樣,少年郎愛不釋手,對白秋宜也漸漸親近起來。

當夜,他就踏著月色來了一趟,替白秋宜送傷葯。

「夫人,這葯是相爺差我送來的,他已經知道是哪些人故意在挑事,哄騙夫人,屬下已將她們重重懲治了一番,還望夫人不要再難過了,塗上這些葯早點歇息……」

少年不會安慰人,幾句話說得磕磕絆絆,白秋宜卻沒有接過傷葯,只是在燭火下幽幽道:「不怪我被人騙,原就是我太痴心妄想,做出了這些蠢事,惹他不快了。」

「不,不是這樣的,夫人心地很好,所做一切都是為了相爺……」少年有些慌了,結結巴巴的話還未說完,白秋宜已經笑了,抬頭道:「他還在沈小姐那嗎?」

屋外風聲獵獵,一下下拍打著窗欞,少年沉默了會兒,這才低聲道:「是,沈小姐不依不饒,非要金葉檀木做成的琴,相爺還在那哄她,可是這金葉檀木只有香雲山才有,沈小姐自己也清楚,不過是尋了個由頭髮難罷了……」

他說到這,燈下的白秋宜忽然開口,聲音冰涼:「不,並非只有香雲山才有,我知道哪裡還有金葉檀木。」

葉昭一怔,白秋宜已經深吸口氣,自嘲般地笑了笑:「既然是我做錯的事,就讓我來彌補吧。」

皇城西郊外有座山崖,上面長滿了許多珍稀樹木,白秋宜從前常去那裡尋找木料,她如果沒記錯,在那崖壁下方生長了極少量的金葉檀木,只不過想要得到兇險萬分,稍不留神就會跌下萬丈深淵。

葉昭一聽,幾乎是毫不猶豫道:「我現在就快馬加鞭去一趟,夫人放心,我一定能將那金葉檀木取回來!」

「不,我去才對,這等兇險之事,沒道理連累你。」

(五)

兩人到底還是一同出發了,誰也拗不過誰,這一去,就是整整三天。

當凡子衿帶人尋到那山崖底下時,葉昭正背著白秋宜從樹林里走出,兩人一身血污,顯然經歷了一場九死一生。

白秋宜背上還綁著一截光澤奪目的木頭,正好夠做一架七弦琴,她艱難地解下捆綁的繩索,將那金葉檀木遞給走近的凡子衿。

「還給你,我不欠沈小姐的了。」

她面色蒼白,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血珠,眼神凜冽逼人,整個人在風中有種說不出的倔強與硬氣。

凡子衿盯著她看了許久,最終一句話也未說,只是直接從葉昭背上接過了她,攔腰一把抱起。

那得來不易的金葉檀木墜落在地,葉昭急忙拾入懷中,抬頭只看著凡子衿抱著白秋宜一步步走向馬車。

少年抿了抿唇,四野的風吹起他染血的衣袂,他神色有一瞬間的黯然,卻很快掩飾了過去,抱著那金葉檀木默默跟在了凡子衿身後。

凡子衿的手極有力,不管是握筆教白秋宜寫字,還是如今這樣抱著她,白秋宜在他懷裡掙扎不得,淚水卻終於從眼角滑下,她趕緊埋下頭,不想被凡子衿看見,耳旁卻響起他低沉的聲音。

「你是不是很委屈?」

「不敢。」白秋宜咬住唇。

凡子衿似乎在她耳邊輕輕笑了一聲:「還在跟我賭氣嗎?」

他抱著她踏上了馬車,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壓低了聲道:「我教你一句話,永遠不要同我這種人賭氣,因為不值得,你也看不到最終的結局。」

白秋宜一怔,抬頭看向凡子衿,他雙眸漆黑,似一片深不見底的海水。

那時的白秋宜還聽不懂凡子衿這句話的意思,但她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因為——

沈小姐死了,跳井自殺,在將東西交給凡子衿後,她就在一個深夜,留下一封遺書,無聲無息地投入了井水中。

屍體打撈上來的時候,從頭到腳白森森的,慘不忍睹,凡子衿卻沒有流一滴眼淚,高高在上地看著那具屍體,彷彿早有預料般,只是揮揮手,讓人將其好好葬了。

白秋宜站在院子里,忽然覺得手腳一陣發涼,身子搖搖欲墜,還是旁邊的葉昭眼疾手快,及時託了她一把,她才沒有跌下去。

她忽然想起,金葉檀木尋回不久後,就做了一架新琴,那天沈小姐坐在院子里為凡子衿撫琴,她就站在暗處偷偷看著他們,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

待到凡子衿走後,沈小姐卻忽然叫住了暗處也要離開的她,她措手不及,卻被沈小姐請到了房中,飲了一杯清淡的茶。

那套茶具沈小姐留了下來,用得似乎相當合心意,白秋宜瞧了卻只覺諷刺,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個地方,沈小姐卻按住了她的手,抬頭對她幽幽一嘆:「你永遠不要愛上凡子衿。」

她的語氣那樣悲涼,每個字都深深地敲擊在白秋宜心頭——

「他這個人,沒有心的,世間除了他親妹妹以外,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感情,誰都不過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白秋宜聽得呼吸微顫,望著沈小姐泛紅的眼眶,忍不住問道:「也包括你嗎?」

沈小姐唇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幅度:「你問了個可笑的問題,但最可笑的人還是我,明明做了他手中的棋子,卻還痴心妄想,奢望他能回過頭來,真真正正地看上我一眼。」

他每天都會來她的小院一趟,帶上各種珍貴的禮物,可她在他眼中,卻從來看不見自己的身影,只能望見一副棋盤,上面局勢縱橫,勾勒著他步步為營的狼子野心。

「你要記住,他給的溫柔,就是毒藥,千萬不要相信。」淚水滑過沈小姐的臉龐,她閉上了雙眼,喃喃自語:「他要的那樣東西我會給他了,我累了,不想再飲鴆止渴,活在這樣虛幻的美夢中了。」

院里落花紛飛,無盡寂寥,彷彿一切終將被風帶走,什麼也留不下來。

白秋宜離開前,沈小姐在她身後痴痴一笑,對她說了最後一番話:「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幸愛上了他,希望你的夢能做長一些,不要像我這般。」

如今再次回想起沈小姐的這番話,白秋宜只覺恍如隔世,胸口沉重無比,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

她望著地上那具冰冷的屍體,又看了看身旁站著的凡子衿,他負手而立,依舊是那樣丰神俊朗,宛如天人,只是白秋宜卻在冷冽的風中,驀然想起了母親臨終前,握住她的手,最後對她說過的一段話——

「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跟著你父親踏入了這伯陽侯府,我寧願從未離開過神木山,這世間紛雜,我應該早一點明白的,人會辜負你,木頭卻不會。」

(六)

沈小姐離世後,白秋宜開始愈發沉迷與木頭打交道,她明明是尊貴的相府夫人,卻活得彷彿一個「木匠」。

她對凡子衿的態度也冷淡了許多,不會再因為他隨意的一句話而心弦亂動了,整個丞相府里,她來往最多的人反而是凡子嫿與葉昭。

是的,靦腆的少年郎似乎將她當成了親姐姐一般,為她默默做了許多事情,一有空就陪她去西郊的山崖找木料,白秋宜嘴上沒說什麼,心中卻感動難言,也將葉昭當作親弟弟一樣呵護有加,甚至為他做了許多鞋襪,連他佩劍上的穗子都是她一針一線精心所制。

彼時的白秋宜並不知道,這一點一滴,其實凡子衿都看在了眼中。

他是個男人,比誰都清楚少年眼底的那簇火光,弟弟?也只有她這種蠢女人會信了。

但他卻不動聲色,只是在終於扳倒了九王爺一黨後,回府沐浴更衣,在半夜時分,悄悄摸進了白秋宜的被窩。

白秋宜是被驚醒的,一隻手探入她衣內,撫住了她胸前那團柔軟,她差點驚呼出聲,耳邊卻響起一聲輕笑:「別怕,是為夫。」

凡子衿身上還帶著氤氳的濕意,長發散下,眸色深深,在朦朧的月光下,就像個風華絕世,禍害君主的妖孽。

白秋宜一時連呼吸都忘記了,直到那隻手又往她衣服伸了伸,她才一激靈,猛地將他的手按住,「你,你要做什麼?」

她聲音發顫,他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俯身靠近她,氣息灼熱,笑得玩味萬分:「自然是做夫妻之間該做的事情了。」

白秋宜的身子一時僵住了。

說來也諷刺,她嫁入相府這麼久,卻還一直是處子之身,她與凡子衿其實並沒有真正圓過房。

開始是因為沈小姐,他一直留宿在那方小院,沒有來過她的房間。

後來則是忙著朝堂上的事情,據說跟九王爺一黨斗得死去活來,無暇分身,幾乎都宿在書房裡。

白秋宜也不在乎那麼多,她心態早已變化,獨自一人也樂得清靜,倒是凡子嫿時常捧著下巴,唉聲嘆氣,說這樣下去,嫂嫂何時才能為她生個小侄兒?

葉昭站在一旁不說話,臉上卻是帶著笑意,並不像凡子嫿那樣憂心忡忡,他或許能夠理解白秋宜的心境。

只是如今,凡子衿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她的床上,白秋宜一時懵住了。

「你,你的事情都忙完了?」

她下意識地往床里縮,躲過凡子衿的那隻手,畢竟她還沒有習慣這一天的到來。

凡子衿卻緊追她不放,那隻不安分的手在她胸前遊走著,一邊揉弄一邊低笑著:「閑事都忙完了,所以可以來夫人這做些正事了……看不出夫人身形清瘦,這裡卻非一馬平川,本相一隻手都難以握全。」

他低下頭,說著調笑她的葷話,氣息繚繞間,她臉上火燒雲一般。

「夫人放心,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阿昭在外頭守夜呢,這院里的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包括……咱們這房裡。」

凡子衿俯下身去,舔了下白秋宜的耳垂,低低的笑聲溢出唇齒:「所以夫人待會聲音小一些,本相也會憐香惜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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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猝不及防的絕望是什麼?

你滿心歡喜和心愛之人私奔,卻轉頭被送上了另一個男人的床。

他只要你的一滴血。

你卻因此丟了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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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兮辭被軟禁了。

三天前,她的父親被繼母下毒,毫無預兆地癱瘓在床。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父親死死地拉住她的手,含淚囑託。

「兮辭,帶你弟弟去找陸聿臻,你們一起離開灃城!」

「從前爸爸糊塗,一直堅持門當戶對,反對你和陸聿臻在一起。但我看得出來,那孩子相貌氣質出眾,即使他從未說自己的來處,但也絕非池中之物。」

當晚,顧兮辭含淚告別父親,帶著弟弟連夜逃了。

可......

二十分鐘後,他們還是被堵到了距離陸聿臻不到三百米的地方。

她被關在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里,斷水斷食,斷絕了和外界所有的聯繫。

直到三天後,她才被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拖了出去,扔到了客廳明晃晃的地板上。

繼母林宜蘭居高臨下地站在她面前,冷笑著看著她。

「親愛的繼女,別怪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你的血太值錢了!」

「有人在全國的血庫里找到了你,你血型里的特殊因子,正是他們家少主子的救命葯。他們要你的血,一個月一次,一次五百萬。這麼賺錢的買賣,我當然得費盡心思地留下你!」

顧兮辭整個人幾近脫水。

她仰躺在地板上,紅著眼看向林宜蘭,艱難地蠕動著乾澀的嘴唇顫聲道。

「林宜蘭,你已經得到顧家了。放過我爸爸和弟弟,讓他們走。」

「我願意留下來,多久都可以。我的血,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哪怕是要她的命,只有她的家人可以好好活著。

她可以等,等到對方不再需要她的血,等到她對林宜蘭毫無利用價值。

她相信陸聿臻也可以等,等她回到他身邊。

聞言,林宜蘭擰眉,看傻子一般笑道。

「顧兮辭,你也太天真了。你該不會以為,這血你只要給了,一切就結束了吧?」

顧兮辭心裡一沉,猛地抬頭看她。

「什麼意思?」

林宜蘭一把揪住她的頭髮,附在她耳邊陰笑。

「比起你血管里流淌的那些,你這具乾淨身體里的處、女血作用更大。他們不僅要你的血,更要你的處、女血,處、女身。」

顧兮辭瞬間白了臉。

「不要!」

她忽然尖叫一聲,猛地推開林宜蘭,瘋了似的往門口爬。

「我愛的人是陸聿臻,我要把乾淨的自己留給他,我不能!我不能!」

林宜蘭臉色一變,緊走幾步上前,一把揪住顧兮辭的頭髮,迅速點開了某個手機的鍵。

隨即,陸聿臻低沉好聽的聲音傳了出來。

「兮兮,不是說好了一起離開灃城的嗎?你在哪兒?」

「第二天了,我去顧家找過你。他們說你跟一個男人走了,我不信。乖,只要你來,我就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還有我的秘密。」

「顧兮辭。」

男人的聲音變得沙啞痛苦。

「你不會來了,對嗎?第三天了,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時間。你來,我帶你走,給你一個全新的世界。你若不來......我就當你死了。」

「你信嗎?就在我給你留言的這一刻,已經有個女人,等著我去睡她了......」

顧兮辭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阿臻......」

她連滾帶爬地撲向手機想要奪過來,下一秒卻被林宜蘭一把揪住頭髮用力拖了回去。

女人陰狠如鬼魅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知道嗎?就在他等你的那個地方,四周都是我安排的人。只要我一個電話,你最愛的陸聿臻,就會被無數輛車子瞬間碾壓成肉餅。讓他走,或者留下來,親眼看你變髒然後陪你一起死。」

顧兮辭渾身一顫,如同被人死死掐著命門,一下子癱在地上。

爸爸。

弟弟。

她最愛的,陸聿臻......

林宜蘭抬手將手機遞給她,順勢拍了拍她的臉,起身走到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下。

「想好了,你知道該怎麼做。」

像是有感應般,那手機瞬間在掌心裡猛烈地震動起來。

一下,又一下。

她不接,就一直響,就像是在她消失的三天里,男人每一次固執的尋找。

顧兮辭紅著眼,握住手機的手一直在抖。

好久,才顫著指尖按下了接聽鍵。

「兮兮,你終於接電話了!」

陸聿臻的聲音里,滿是失望過後濃濃的驚喜,「我就知道你會來!告訴我你在哪兒,我馬上......」

「告訴你了,又怎麼樣?」

溫柔入骨的聲音,忽然變成了剜心的刀劍。

顧兮辭滿臉淚水,死死地壓著喉間的哽咽。

「陸聿臻,你真以為我是去跟你私奔?我就是在分手前跟你開個小小的玩笑而已。我是高高在上的顧家大小姐,你真以為我能看得上你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別傻了!」

彼端一頓,「你說什麼?顧兮辭,你再說一次!」

顧兮辭咬著牙,一字一頓。

「我說,我只是跟你玩玩而已。現在,我玩膩了。我們,結、束、了!」

轟隆——

一道驚雷撕天空,狠狠打在庭院的老樹上,「咔嚓」一聲劈成兩半,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風聲夾著雨聲,從電話里呼嘯而來。

「顧兮辭,你好樣的!」

男人絕望沙啞的嘶吼聲乍然響起,伴著一聲悶哼,裡頭跟著傳來幾個男人驚慌的喊聲,「快,他吐血了!」

「阿臻......」顧兮辭一慌,差點就喊了出來。

「別叫我的名字!」

顧聿臻仿若沉入深海的聲音,咬牙啟齒地響了起來。

「顧兮辭,你是我陸聿臻唯一愛過的女人,也是唯一玩弄我感情的女人。我會走,離開灃城。」

「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因為總一天,我一定會回來,陪你好、好、好、玩!」

嘟——

顧兮辭握著手機的砸在地上,聽著一陣陣忙音,心裡撕心裂肺地疼。

阿臻,對不起,對不起......

林宜蘭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對嘛!這才是一個聰明女孩該做的。」

說完,她一揮手,幾個人立刻從旁邊涌了上來。

「帶她去準備,讓她安靜點,別掃了咱們金-主的興!」

「只要對方的主子點頭,我們今晚就能拿到第一筆錢。哈哈哈......」

林宜蘭得意張狂的聲音慢慢飄遠。

顧兮辭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雙眼無神,一動不動,如同死了一般。

幾個人揪住她的頭髮拖上樓,又卡住她的下巴撬開她的嘴,粗暴地塞了顆不知名的藥丸進去。

不過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她就變得四肢綿軟,整個人如同被放在火爐上煎烤,從內到外一片滾燙。

她掙扎著張開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終於絕望了。

窗外風雨飄搖,雨點瘋狂拍打著窗欞。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響起汽車的鳴笛聲,別墅里很快走進幾抹高大的身影。

為首的身形挺拔的男人,裹著風雨一身森寒地進了門,一側的臉部線條剛毅,凌厲。另一側隱沒在陰影里,整個人給人一種駭然可怕的強大氣場。

看到金-主到來,林宜蘭的手下立刻迎了上去。

「先生,你們要的人已經準備好了,就在裡面。」

他說著抬頭,在近距離看向為首的男人時,「啊」的一聲,見鬼般猛地往後退去,脫口而出。

「先生,你,你的臉......」

那張臉,一半俊毅,另一半卻如同鬼魅,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殷紅的血絲,彷彿沒有了皮膚,隨時都能爆裂出來。

男人靜靜地立在那兒,氣勢駭人,並不言語。

身邊的人朝著林宜蘭的手下抬起一腳,狠狠地踹了過去。

「閉上你的狗嘴!如果不是我們少爺這張臉,你以為我們因何而來?開門!」

「是是是!」

手下連滾帶爬地衝到了門邊。

「咔嚓」一聲,門開了。

已經處在崩潰邊緣的顧兮辭轉過頭,就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緩步走了進來。

門在他身後關上。

顧兮辭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厚重的雨水氣息陡然靠近。男人異常粗暴地扯住她,將她整個人狠狠地丟到了地板上。

嘭!

骨頭碎裂的聲音,和衣物被陡然撕碎的聲音齊齊響了起來。

黑暗和恐懼鋪天蓋地。

顧兮辭渾身發抖,想掙扎沒有力氣,想抗議,喉嚨里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只有絕望的「嗚咽」聲,充斥在房間的每個角落裡。

男人翻過她的身體,逼她用最屈辱的姿勢跪在地上。

而後,狠狠地——

顧兮辭陡然繃緊了身體,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兮兮,跟我走吧,我能給你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只要你想要。」

「我有讓你意外的身份,也有難以啟齒的秘密。只要你願意,我都可以告訴你。」

「兮兮,我等你,不管等多久,我都等。」

她原以為,她會擁有這世界上最純潔最美好的愛情,把她所有的第一次,都交給自己最愛的陸聿臻。

可現在,她髒了,再也不配了。

她只能流著淚,在藥物的驅使下,一邊忘情地迎合身上的男人,一邊在心裡一遍遍地喊著一個男人的名字。

陸聿臻。

陸聿臻。

阿臻......

風雨肆虐,不知何時停了。

男人發了狠似的要她,又異常嫌惡地把她扔到了地板上,不發一言地起身離開。

門打開又關上。

守在門外的下屬聽到聲音轉過頭,發現男人如同鬼魅的半張側臉,在經過和女人的一場情-事後,已然恢復正常。

此刻的那張臉,冷硬剛毅,如同巧奪天工般完美。

「少爺,迪恩說的對,那女人的血對你真的有用!這下子,你終於可以放心跟我們回去了!」

「要我說,乾脆花上一筆錢,把裡頭那個女人帶走得了,省的......」

男人側過身,森寒的視線掃過身後房間。

「不需要。」

「這種事,只此一次,我只要這個女人的血。以後但凡是女人,都從我身邊撇除乾淨。」

屬下一愣,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少爺,你忽然這麼討厭女人,難不成是和你等的女孩有關?你若是真的想帶她走,大不了我們多等一晚,把人找來就是。」

男人面色一僵,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陰狠嗜血的冷意。

片刻,又冷不丁地冷笑出聲。

「那種女人?不值得!」

他說完,轉身往別墅外走去。

沒幾步,又穩穩停了下來,轉身看向下屬,冷聲吩咐道。

「有件事,離開灃城前,你找人幫我去辦。」

......

男人走後,顧兮辭變成了一具軀殼,如同死了一般,靜靜地躺在地板上。

外頭風雨正盛,她的世界卻早已分崩離析。

樓下傳來林宜蘭拿到錢後瘋狂大笑的聲音。

不多時,她一路輕快地跑上樓,打開門看到顧兮辭,不由得「嘖嘖」出聲,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真是沒想到,你顧兮辭一張薄薄的處-女-膜,居然價值一千萬,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顧兮辭紅著眼,忍著咬斷她脖子的衝動,顫聲開口。

「他們......」

「你放心,我會讓你爸爸好好活著,也會好好照顧你弟弟。至於陸聿臻,半個小時前,他已經離開灃城了。」

「不過,他在走之前讓人送了東西給你。為了獎賞你今晚的配合,賞你吧。」

林宜蘭起身,朝著顧兮辭隨手一扔。

叮。

一枚圓滾滾的東西,掉到了顧兮辭的手邊。

看到的一瞬間,顧兮辭死灰般的眼中,頓時猛烈地翻滾了起來。

那是陸聿臻的戒指。

戒指原本是對戒,是陸聿臻當初親手設計定製的,這世上只此一對。

他們曾經約定過,戒指一旦帶上,一輩子都不可以反悔,一輩子都不可以拿下來。一旦一方違背,另一方將永遠得不到原諒。

如今,她的還在,他卻丟了。

他不要她了......

一波波刀割般的疼痛在心口蔓延,顧兮辭顫巍巍地問道。

「他......還說了什麼?」

林宜蘭冷笑。

「他說,你和這枚戒指,代表了他愚蠢的過去。他希望你在有生之年,不管到哪兒都要好好收著。因為,你和這戒指一樣,臟。」

臟。

他不僅後悔愛她,還覺得她臟。

多年的感情,像是一場可怕的笑話。絕望,黑暗,痛苦,無聲無息地將顧兮辭,慢慢地推進地獄。

往後漫長而痛苦的煎熬時光,她忽然就沒了繼續下去的意義......

顧兮辭死死地握著那枚戒指,忽然就莫名地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林宜蘭只覺得她傻了,痴了,嫌惡地皺了皺眉,轉身就往門口走。

手剛放上門把,身後忽然響起顧兮辭的一聲悶哼。

林宜蘭猛地轉身,就看到一股鮮血從顧兮辭的嘴角緩緩地流了出來。

「快來人!」

「這個賤人咬舌了!」

......

五年後。

咔嚓。

別墅外傳來開門聲,一個男人領著幾個身穿白大褂的人進來,一路往樓上的某個房間走。

推開門,男人按下手裡的遙控按鍵,一片燈光瞬間照進了房間。

「幾位請進,她就在那兒。」

已經是春天,外頭陽光正盛,鳥語花香。可眼前的房間,卻常年無光,陰暗潮濕。細聞,還能嗅到一股極為淺淡的血腥味道。

聽到動靜,原本蜷縮在床上的瘦弱身影微微顫了顫,掙扎著抬手擋住了頭頂上刺眼的光線。

她是顧兮辭,在這兒被關了五年。

看到白大褂,她那張常年無血色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麻木地朝對方伸出了手。

五年。

每個月,她都會有機會看到自己的父親和弟弟一次。然後,就會有人來抽取她的一管血,林宜蘭也會得到一張五百萬的支票。

原以為這一次,一切都會像往常一樣結束。

可偏偏,顧兮辭從那扇敞開的門裡,聽到了門外傭人打開電視機的聲音。

「今日,一直被灃城津津樂道的年輕企業家陸聿臻,忽然現身,引起了整個灃城商界的軒然大波......」

陸......聿臻?

熟悉入骨的名字,讓顧兮辭猛地抬起了頭。

下一秒,她瘋了似的推開身邊的人,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可常年無力的雙腿壓根使不上力氣。

她剛出客廳,就直直地摔到了地板上。

一抬頭,那張熟悉的面孔,就瞬間狠狠地撞進了顧兮辭的眼。

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卻讓那張如同刀鑿斧刻的臉變得越發深邃,立體,凌厲,身上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上位者的駭人氣場。

那雙眼,沉沉如冰,不可深窺。

真的是他。

他回來了!

旁邊閃光燈四起,旁邊有媒體爭相採訪,「陸少,您是灃城人士嗎?」

「選擇將如日中天的事業總部設在灃城,是對這個城市有什麼特殊的情節嗎?」

「您是單身嗎?請問是否......」

一道女人輕柔的笑聲,從陸聿臻身後傳了出來。

「你們就別為難他了,聿臻的脾氣可沒你們想的那麼好。惹急了發起火來,怕是你們都要吃不消。」

緊接著,一道窈窕的白色身影從陸聿臻身後走了出來。

再然後,一抹小小的身影從女人的身後竄出來,朝著陸聿臻直撲過來。

「爸爸——」

顧兮辭渾身一顫。

他結婚了?還有了孩子?

她瞪大眼睛看著鏡頭裡的小女孩,約莫四五歲的樣子,齊耳短髮,穿著一身白色的泡泡公主裙,一團粉嫩地趴在陸聿臻的腿上,正仰頭瞪著一雙烏黑髮亮的大眼睛看他。

「爸爸抱!」

陸聿臻低頭看向小女孩,那雙冰冷的眼中瞬間注入了絲絲溫情,彎腰一把抱起小傢伙,轉頭看向身邊的女人,低低地說了聲。

「走吧。」

他們在媒體的簇擁下轉身離開,男人高大英俊,女人優雅動人,孩子漂亮可愛,怎麼看都是讓人羨慕嫉妒的一家三口。

顧兮辭怔怔地看著那一幕,自嘲地勾起嘴角。

也是。

他那麼優秀出眾,就連當初她的爸爸都說,陸聿臻定是人中龍鳳。他該有聲名顯赫的現在,該有這樣的幸福。

可看著看著,她還是紅了眼,心如刀絞。

那曾經,是她觸手可及的幸福啊......

她垂下眼,麻木地撐著手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回走。沒兩步,又再度重重地跌倒了地板上。

「顧兮辭!」

一個男人從房間里衝出來,不由分說一把揪住她的頭髮把她拖了起來,抬腿用力一踢。她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男人粗魯地扯開她的衣袖,露出那條布滿了密密麻麻針孔的胳膊,抬頭看向隨行的白大褂。

「給她抽血!」

「你忘了夫人說過的話嗎?老老實實在房間里呆著,不要有別的妄想!」

「都自身難保了,還在肖想陸聿臻這樣高高在上的男人,你配嗎?!」

顧兮辭靜靜地跪在地上,一張臉慘白如鬼魅,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任由尖細的針管刺進肌膚,鮮血一點點被抽出身體。

彷彿失了靈魂。

負責給她抽血的醫生看了她一眼,眸光微閃,不由得生了惻隱之心。

五年,60個月,他每次來給她采血一次,她胳膊上的針孔就多一個,到今天,已經密密麻麻看不到原本的樣子了。

她一直在消瘦,明明沒有胃口,也一直強迫自己吃掉傭人送來那些噁心的飯菜,吃了吐,吐了吃,彷彿要以此來續命,勉強活著就好。

這樣下去,別說嚴重貧血,恐怕連命都難保。

趁著沒人注意,醫生順手從口袋裡摸出一片維生素,急忙往她的嘴裡塞去。

手剛遞到顧兮辭嘴邊,不遠處的大門忽然打開,醫生手一抖,藥片頓時掉到了地上。

顧兮辭的繼母林宜蘭踩著高跟鞋,一身珠光寶氣地走過來,似笑非笑地盯著顧兮辭。

「你都看到了,陸聿臻回來了。」

林宜蘭說著,臉上勾出一抹詭異的弧度。

「顧兮辭,五年了。看在你這麼老實的份兒上,我給你個機會見他,怎麼樣?」

「但我有條件。」

林宜蘭說完,臉色微變,惡狠狠地磨了磨牙。

「當年你放棄陸聿臻逼他遠走他鄉,如今他剛回國,就對顧氏動起了手。擺明了就是懷恨在心,待機報復。」

林宜蘭眯眼斜睨著顧兮辭,口氣更加無恥。

「說白了,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所以現在,這一切當然要你親自挽回。我送你到陸聿臻跟前,你要讓他放棄打壓顧氏的想法。」

她在顧兮辭的跟前蹲下來,捏著她的下巴左右瞧著,冷冷地勾了勾唇。

「男人嘛!多少會對自己的初戀有特殊情結,只要你好好表現,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一股冷意,瞬間從腳底竄了上來。

顧兮辭猛地抬頭,對上林宜蘭那張寫滿了算計的臉,用力扭開頭,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我、不、見!」

不管什麼原因,當年都是她主動放棄的陸聿臻。而現在的她,沒資格,也壓根不配站在陸聿臻的面前。

這麼骯髒的她,更不敢......

啪!

一個巴掌甩手而來,顧兮辭臉狠狠一偏,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你有什麼資格拒絕?」

林宜蘭一把揪住她的頭髮逼她揚起臉,眯著眼惡狠狠地警告道。

「顧兮辭,我告訴你,當年我能逼你放棄陸聿臻,今天我就能用同樣的手段,逼你回到他身邊。」

「哦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你爸爸前幾天腦溢血剛搶救過來,現在就憑著成堆的藥物吊著命。你說,如果讓他知道你這些年的日子,他會不會......」

還有你弟弟......

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掐住了命脈,顧兮辭的心口狠狠一窒。

「別說了!我去!不管你讓我做什麼,我都去!」

顧兮辭尖叫著打斷她的話,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千萬次,她都恨不得能直接衝上去咬斷這個女人的脖子。

「林宜蘭,你到底為什麼?爸爸那麼疼你,我當你是親生母親,你為什麼要這麼惡毒?你會下地獄,你會不得好死!」

林宜蘭滿意地勾唇一笑。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顧家是我的,而你,是我最最重要的棋子。」

她將顧兮辭推倒在地板上,輕鬆地拍了拍手往門口走去,沒幾步,又頓了頓腳。

「不該說什麼做什麼,不用我教給你吧?記住,你的爸爸和弟弟在哪兒,除了我,沒人知道。即使你把真相告訴陸聿臻,他也幫不了你。」

「再說了,誰會放著如花美眷不要,去接受一個已經骯髒不堪的你?哈哈哈.......」

嘭!

大門關上。

即使過了好久,林宜蘭得意張狂的笑聲,還回蕩在耳邊。

顧兮辭紅著眼癱在地板上,眼淚瞬間砸了下來。

陸聿臻。

這樣的她,到底還有何臉面出現在他面前?

......

高樓林立的金融大廈前。

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飛快而至,剛停穩,顧兮辭就被身後的人毫不留情地推了下來。

她踉蹌著往前幾步,下意識地抬手擋住了頭頂的光線。

太久了,久到多年後初見陽光,眼睛裡都有種灼燒般的刺痛。

為了遮掩她身上的痕迹,林宜蘭的人費了好一番工夫給她打扮,明明是炎炎夏日,卻偏偏給她穿了件長袖微厚的裙子。

她誠惶誠恐地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剛轉身,一輛加長林肯車一路駛來,穩穩地停在了她的正前方。

車門打開,被筆直西裝褲包裹的長腿率先跨了出來。

看到那張臉,顧兮辭瞬間定在原地,渾身的血液彷彿逆流,直直往腦海里衝去。

「來了!陸聿臻來了!」

她身後忽然冒出了大批媒體,扛著長槍短炮往前沖。

她被擠在中間,被迫跌跌撞撞地往前沖,身後不知被誰撞了下,整個人瞬間沖了出去——

與此同時,車前的男人隨手扣上西裝扣子,抬步跨了過來。

砰!

顧兮辭狠狠地摔到在男人跟前。

陸聿臻抬起的腳,絲毫沒有緩衝力道地踩了上去。

「嘶——」

四周頓時響起抽氣聲,卻唯獨沒有疼痛的尖叫聲。

陸聿臻眉心一凌,迅速收回了腳,低頭看向倒在跟前的女人。

瘦骨嶙峋,身上穿著件厚厚的長袖長裙,被他踩到的手背上一片青紫。整個人似乎都因為疼痛在顫抖,卻愣是咬著唇不發一言。

也正是因為如此,陸聿臻才低頭多看她了一眼。

她低著頭,整個面部線條都被淹沒在他高大身影投射的陰影里。很瘦很瘦,卻和記憶里某個女人的輪廓極為相似。

陸聿臻眼中一冷,猛地往前一步。

身後忽然傳來女人輕柔的聲音,「聿臻。」

雲知舒彎腰從車裡出來,將懷裡抱著的小女孩遞給陸聿臻,微垂直眉不舒服地說道。

「我發燒了,難受得厲害,暫時沒法照顧茵茵,讓她先跟著你吧?」

陸聿臻一手接過茵茵,一手探上雲知舒的額頭,眉頭隨即蹙了起來。

「我讓時越給你開好房間,通知醫生過去。」

雲知舒彎了彎唇,「好。」

說完,她看向趴在地上的顧兮辭,溫聲說道。

「這位小姐真是抱歉,聿臻不小心踩到了你。我看你的手傷得很重,一會兒醫生過來,讓他也幫你看看好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賠償你的。」

顧兮辭低著頭,手和心口處,齊齊傳來一陣陣的鑽心劇痛。

她低著頭,淚眼婆娑地看著停在跟前的筆直身影,啞著聲音,顫巍巍地說了聲。

「不......不用了。」

她不敢奢望他能認出她來。

她怕抬頭。

怕對上陸聿臻的眼睛,怕從他的眼裡看到刺入的冷意和痛恨,那讓她比死都難受。

下一秒,陸聿臻毫無溫度的聲音從頭頂上砸了下來。

「無關緊要的人,不值得你浪費力氣,用錢打發了就是。你先去休息,我這裡一結束,馬上過來看你。」

他說完,連個餘光都沒落下,抱著懷裡的孩子片刻不停地從她身邊經過,大步離開。

陸聿臻一走,大批的媒體也跟了上去。

直到四周無人,雲知舒低頭看向地上的女人,正要說話,卻見她忽然撐著身體站了起來,不發一言,跌跌撞撞就往不遠處衝去。

「喂!這位小姐......」眼看著人在拐角沒了蹤影,雲知舒索性放下了手,「算了!」

她順手摸出手機打個電話,靜等了一會兒,一個身穿西裝的高大男人就一路跑了過來。

「雲小姐。」

雲知舒側頭看向來人,壓低聲音輕聲問。

「今天是十五號,聿臻要的血,送來了嗎?」

來人點點頭,將手裡的東西遞了過來。

「剛剛送來。這次和以往不同,給血的人就在灃城。以後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我們想要,隨時都會有。」

「灃城?」

雲知舒似是意外,秀氣的眉頭微皺,但也只是一瞬間,就不甚在意地說道。

「無妨。只要對方能準時供血,保證外界不會發現聿臻的異樣,什麼人無所謂。」

她說完,接過男人遞來的特製空針,撩開最靠近手腕處的地方,眼都不眨地抬手刺了進去。

針進針出,沒有血,卻明顯地留下了一處清晰可見的針眼。

身前的男人盯著她的手,眉頭緊了緊,壓低聲音說道。

「雲小姐,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做。即使陸少看不到這些空白的針眼,他也一直認為,你就是一直給他血的人。」

雲知舒柔柔一笑,抬手將用過的針頭扔到垃圾桶里,依舊是那張溫婉動人的臉,卻分明透出一股冷意。

「我不這麼做,聿臻怎麼能時時處處看到,永遠記得我的好?」

五年前,一直在外的陸聿臻忽然回到陸家。

在陸老太太的幫助下,她很順利地成了那個給陸聿臻「供血」的人。每個月,真正的供血人抽血送來,她便在手上刺上一針,再把血交給陸聿臻。

許是因為她長了一張無害的臉,也足夠懂得分寸。

這些年在陸聿臻的認知里,他只是離開灃城時用過一個女人的處子血,後來的,則全是她雲知舒的功勞。

看時間差不多了,雲知舒看了眼金融大廈的頂樓,掃了眼身邊的男人,輕聲吩咐,「先把血收起來。」

「今晚,在給血之前,我要得到他。」

......

顧兮辭在金融大廈的外牆邊坐了好久。

一直到陽光在她身上一寸寸變冷,她的手腳一片麻木,她還是沒勇氣站起來,走進身後的大廈。

直到林宜蘭的電話打過來,氣急敗壞地在電話里跟他吼。

「顧兮辭你個小賤人!別給我耍花樣,我在電視里看到你了!一個小時後再沒有你的消息,你知道後果的。」

掛了電話,顧兮辭白著臉,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剛咬牙轉過身,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陣孩子的啼哭聲。

「嗚嗚,爸爸,爸爸你在哪兒?茵茵害怕,茵茵想回家......」

「我要找爸爸,嗚嗚......」

隔著一段距離,顧兮辭亞遠遠地只看到一抹白色的小身影,正一邊摸著眼淚,一邊在金融大廈的廣場上來回打轉,顯然是和家人走失了。

顧兮辭站在原地猶豫了下。

剛打算上前走近小女孩,幾個呆著鴨舌帽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直接趕在她之前擋在了小女孩跟前。

「小妹妹,找不到爸爸媽媽了?跟叔叔走吧,我們帶你去找。」

「叔叔給你棒棒糖,車子上還有冰雪奇緣的公主裙裝哦。」

顧兮辭站得遠,隱約能聽到小女孩的聲音從縫隙里傳來。

「不要!爸爸說了,不認識會給糖,要帶茵茵走的人,都是壞蛋!」

男人們窒了下,隨即惡狠狠地說道。

「小東西還挺聰明,可遇到了我們,你哪兒還逃得了。」

是人販子!

顧兮辭心裡一緊,一路跌跌撞撞地奔了過去,沖著幾個男人揚聲喊道,「快把孩子放下!」

幾個男人身體一僵,同時轉頭看了過來。

「你是什麼人?別多管閑事!」

小女孩已經暈了過去,此刻正軟綿綿地掛在男人一側的胳膊上。而那張眼熟的小臉和打扮,分明就是陸聿臻的女兒!

顧兮辭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身體忍不住發顫。

「她叫茵茵,我是她的媽媽!你們把她放下,我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否則......」

她說著,忽然朝著四周看去,不管不顧地大聲喊了起來,「來人!快來人!有人要來搶我的孩子!救命啊......」

不遠處,有正值巡邏的保安,聞聲看了過來。

幾個男人變了臉,又想起剛才小女孩確實叫自己「茵茵」,咬牙惡狠狠地瞪了顧兮辭一眼,把孩子扔給她就跑。

「臭娘們,算我們倒霉!」

顧兮辭猝不及防,眼見孩子被丟了過來,猛地撲過去一把接住了那團小小的身體。

一大一下齊齊地摔到了地上。

顧兮辭下意識護住女孩的腦袋,將人用力按在懷裡,在地上翻滾了兩圈之後,才堪堪停了下來。

許是動作太大,懷裡的女孩皺了皺眉頭,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顧兮辭眼中一喜。

「小寶貝,你沒事吧?你不要怕,壞人已經......」

「哇!」看到近在咫尺的陌生面孔,小女孩瞬間張大嘴巴哭了出來。

顧兮辭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

「你,你別哭,我不是壞人,我只是......」

「茵茵!」男人凌厲駭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顧兮辭身體一僵,瞬間沒了動靜。

來人風一般跨步而來,毫不留情地扣住顧兮辭的肩頭,「拿開你的手,別碰她!」

可......

陸聿臻的動作只持續了一半,一低頭,瞬間對上了一雙微顫的眼睛。時間,彷彿被瞬間凝固了。

顧兮辭退無可退,在對上那雙冰冷嗜血的眼睛時,心尖一顫,瞬間紅了眼。

「我......」

她張張嘴,一聲「阿臻」卻怎麼都喊不出口。

男人緊緊地盯著顧兮辭的臉,眼中瞬間席捲起驚濤駭浪,彷彿致命的旋渦,一寸寸猛烈地吞噬著她。唇齒寒涼,一字一頓用力咬著她的名字。

「顧、兮、辭!居然是你?!」

下一秒,耳邊一聲脆響,肩頭上彷彿被捏碎了骨頭,讓顧兮辭瞬間慘叫出聲,「啊......」

她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全身上下一片叫囂的疼痛。

「爸爸......」

聽到女兒的聲音,陸聿臻彷彿瞬間回神,猛地轉頭蹲下來身,一把將茵茵抱了起來,按在懷裡沉聲安撫。

「沒事了茵茵,爸爸在這裡,不用怕。」

眼前所有的一切,甚至是小女孩的哭聲和眼淚,瞬間把顧兮辭推向了眾矢之的,彷彿她才是那個妄圖帶走陸聿臻孩子的罪魁禍首。

顧兮辭心裡,一陣陣刀割似的疼痛。

她咬著牙,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撲過去。

「陸聿臻,我什麼都沒做。你相信我,小丫頭被弄昏了,有人想要帶她走,不是我!」

小女孩的哭聲依舊。

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壓根說不出什麼真相來。

陸聿臻面色可怕地抱著茵茵站了起來,陰鷙的視線掃向顧兮辭,話卻是對身邊人說的。

「把她帶上去,有些話,我要親自和她好好說。」

顧兮辭怔怔地看看男人決然走遠的背影,一下子軟在了地上。

他不信她。

......

顧兮辭被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一路架著胳膊拖進房間,扔到了地板上。

外頭的走廊上,隱約還能聽到茵茵斷斷續續的哭聲。

陸聿臻難得表現出溫情的一面,一邊抱著她,一邊溫聲對她說。

「茵茵不哭,爸爸不會讓別人欺負你。所有試圖傷害你的,爸爸都不會放過。」

他說著,抬頭掃了眼不遠處緊閉的房間,眼中冷意更盛。

茵茵哭得時間久了,抽抽搭搭地有些停不下來。

小丫頭只記得時越叔叔出去工作,把她留在辦公室里玩耍。她一個人偷偷跑了出去,結果迷路了。路上遇到了三個壞叔叔想要把她帶走,後來,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只是一醒來,她就對上了一個陌生阿姨的臉。

「爸爸......」

茵茵正想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爸爸,一抬頭,驀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著陸聿臻半張臉,忽然出聲道。

「爸爸,你的臉怎麼了?」

陸聿臻神色一凌,旁邊的時越臉色一變,立刻走了上來。

「陸少,今天是十五號!」正是陸聿臻需要用血的日子!

「十五號?」

茵茵微微皺著鼻頭,一臉天真地看向陸聿臻,「十五號怎麼了?難道爸爸會生病嗎?」

陸聿臻微微側身,沉沉一眼掃向時越,抱著茵茵的力道無聲收緊了幾分。

「爸爸沒事,茵茵不用擔心。」

等時越會意領來了幾個手下,陸聿臻將她遞了出去,忍著身體里一波波冰火兩重天的奔涌,對著茵茵低低一笑。

「乖,跟叔叔去玩兒,爸爸很快來找你。」

茵茵點頭,乖乖地跟著幾個手下走了。

人一走,陸聿臻全身緊繃的力道驟然一松,彎腰扶牆,整個人大口大口地喘了起來。

「陸少!」

時越上前想要扶他一把,卻被他伸手擋開,「血呢?」

「我已經打過電話,送血的人就在路上,不出意外很快就到。具體.......」

時越說著轉頭,還想說什麼,視線落在陸聿臻身上,瞬間一頓。

他已經開始犯病,一側臉上血管慢慢突出肌膚,整張臉都變得詭異可怕。這麼多年,時越已經看過很多次。

只是,除了臉部的變化,時越還敏-感地覺察到他的身體......

「陸少,你是不是......」

陸聿臻仰頭按著胸口,咬著牙閉了閉眼,「我被下-葯了。」

回灃城的第一天,犯病和下-葯同時發生。這份來自陌生人的禮物,還真是意外。

時越一愣,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反應過來的瞬間伸手就去拿手機。

「我這就給雲小姐打電話,讓她馬上過來。你們是男女朋友,她又是你的供血人。說不定等你們做完,陸少你連血都不需要了。」

只是,電話還沒打出去,陸聿臻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不用。」

他的額頭上青筋暴跳,胸膛起伏,一張臉森寒可怕,眼中似有冰火翻騰,不容拒絕的聲音卻異常冷。

「去打電話找人,我只要血。其他的,我會解決。」

「陸少......」

時越還想說什麼,一部手機狠狠砸了過來,「啪」的一聲,瞬間變得四分五裂。

「快去!」

時越不敢再說,看了眼陸聿臻,又看了眼前方那扇緊閉的房門,不知想到了什麼,抬步一陣風似的朝走廊進頭奔去。

陸聿臻高大的身體順著牆壁滑下去,雙手撐在冰涼的地板上,閉眼靠在牆上,咬牙忍受著病痛和烈火的雙重摺磨,大口大口地喘著。

不遠處不斷傳來顧兮辭聲嘶力竭的拍門聲。

「陸聿臻,你放我出去!真的不是我,我沒有想要傷害那個孩子。」

「你把門打開,我可以解釋。」

「求你開門,這裡太黑了......」

陸聿臻陡然睜開眼,聽著顧兮辭一句句喊聲,額頭上的青筋暴跳,眼中的冰火似褪去,變成了風雪呼嘯的極地寒冰。

下一秒,他撐著手站起來,高大的身體一路跌跌撞撞地沖了過去。

嘭。

大門被瞬間踢開,門後的顧兮辭猝不及防,整個人伴隨著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地往後倒去。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直直地立在門邊,逆著光,彷彿黑暗裡走來的復仇者。

顧兮辭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一把死死地抓住了陸聿臻的褲腿。

「求你開開燈,求你把燈打開好不好?」如今的她,對黑暗有一種近乎致命的恐懼。

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她在那間暗無天日,終年不見天光的房間里掙扎,猶如噩夢加身。此刻哪怕是一絲光,對她都是救贖。

陸聿臻居高臨下冷冷站著,冰冷刺骨的聲音從頭頂上砸來。

「開燈?我怕開了燈,有些東西你見不了。有些事,我做著也噁心。」

顧兮辭瞬間怔在原地。

什麼東西她見不了?

他要做什麼噁心的事?

她顫抖著攀著男人筆直的腿想要站起來,努力地借著走廊上的光線,去看他的臉。

視線剛落到男人的臉上,一隻有力的大手瞬間卡住了她的脖子。

嘭!

大門在身後重重關上,陸聿臻一路把她拖進黑暗的房間,將她死死地壓到了身下冰冷的地板上。

男人揪住她的頭髮,咬牙貼在她耳邊,森寒開口。

「顧兮辭,還記得五年前我被你拋棄離開灃城的那個晚上,我都說過什麼嗎?顧大小姐那麼喜歡和男人玩兒,我這次回來,就是陪你玩兒個夠的!」

刺啦!

顧兮辭身上的衣裙應聲而碎。

緊接著,身後的男人微微起身,黑暗裡響起皮帶扣被解開的聲音,和某種衣褲被褪下的聲音。

顧兮辭渾身一顫。

意識到男人想要做什麼,她頓時瘋了似的掙紮起來,哆嗦著雙手去推男人的聲音,哭聲破碎。

「不要!陸聿臻,不要這樣對我,求你......」

「不要?顧兮辭,你是不是忘了?曾經的陸聿臻,也曾經這樣低聲下氣地求過你?現在說不要,晚了!」

黑暗裡,男人屈膝一頂,她隨著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趴在地板上。男人用力扣住她的腰,一把扯下她身體的最後屏障,欺身而上!

「啊——」

撕心裂肺,仿若切割生命的疼痛,瞬間襲遍全身。

顧兮辭繃緊了身體,咬著牙痛苦的嗚咽出聲。

她想起五年前那個可怕的晚上,那個拿走她處-女身,處-女血的男人,也是用這樣粗暴的方式,這樣屈辱的姿勢,毀了她的一生。

地板,嫖-客和妓-女的姿勢。

顧兮辭的眼淚砸了下來。

「陸聿臻,我髒了,我真的很臟,早就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顧兮辭了,我不值得你這樣!」

「我知道你恨我,你可以羞辱我。但我求你,至少......別用這樣的方式。阿臻.......」

「閉嘴,你沒資格叫我的名字!」

又是一陣深入骨髓的疼痛。

黑暗裡,男人忽然抱著她起身,轉瞬將她壓在了不遠處巨大的落地窗上,依然是從後往前的姿勢——

他的唇貼在她的耳邊,一邊喘著氣,一邊冷冷地笑了。

「記住這一天。顧兮辭,正是因為你臟,你才只配這樣的姿勢。」夜晚,灃城上空雷聲滾動,一場大雨氣勢磅礴而至。風雨飄搖,一如一顆千瘡百孔,破碎凋零的心。

顧兮辭從開始的哭泣掙扎,到後來的咬牙隱忍,最後的麻木死寂,像是一條失了呼吸的魚,任由身上的男人肆意發泄。

一次又一次。

不知這樣的酷刑到底持續了多久,男人才一聲悶哼,終於放開了她。

啪。

室內燈光大亮,刺眼的光線朝著顧兮辭傾瀉而來。

女孩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幾乎本能地抬手,瞬間蓋住了一側密密麻麻滿是針頭的手臂。

她渾身都在顫抖,從地上掙扎著起身想去撈自己的衣服。可那具瘦骨嶙峋的身體才坐起來,就一陣天旋地轉,重重地倒了下去。

咚。

後腦勺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在偌大的房間里顯得異常尖銳刺耳。

陸聿臻面無表情地撈過浴袍,彷彿身上沾染了什麼噁心的東西,抬步往浴室走。不經意地一側身,就看到女孩紅著眼,行屍走肉般一動不動地躺在地板上。

一股煩躁躍上心頭,陸聿臻不耐煩地眯了眯眼,冷冷地說道。

「怎麼,等著在我這裡過夜嗎?還是你需求旺盛,希望我再用同樣的姿勢,再上你一次?」

他說完,一眼都不曾多看,轉身就走。

「陸聿臻。」身後忽然響起顧兮辭的聲音。

她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用衣服遮擋身前,才抬頭看向他。

「能不能看在......放過顧家?那是我爸爸的心血。如果你真的要對顧家做什麼,就沖我來。可以嗎?」

陸聿臻轉過身,目光凌厲地看著她,似笑非笑。

「放過?顧兮辭,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拿什麼在跟我求情?」

顧兮辭捏住衣服的手倏地收緊。

「不管是什麼原因,你睡了我都是事實。」

她迎著男人刀割般的視線,忽然抬頭妖冶一笑,「從下午到現在,一共五次。」

「陸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在五年前已經分手,沒有關係了。如今你既然睡了我,自然是要負責的。娶我就算了,把這當做一次人情,放過......唔!」

陸聿臻一把俯身掐住了她的脖子。

力氣之大,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硬生生地拖了起來,「顧兮辭,一個連自己都覺得髒的妓-女,有什麼資格和談條件?」

「你和你的顧家如今在我眼裡,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的妓-女。

原來在他心裡,她居然已經墮落到了如此地步......

顧兮辭忽然挺直掙扎,閉上眼睛任由男人的手越收越緊。

「那你要如何......才放過顧家......」

下一秒,她陡然感覺到脖頸上一松,整個人被扔到了地板上。

陸聿臻的聲音從頭頂狠狠砸來。

「如何?我要你跪下求我。」

顧兮辭猛地抬頭,對上男人沒有半分玩笑的臉,臉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但也是只是轉瞬間,她就紅著眼垂下了頭,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他身邊。

「好,我跪。」

說完,她雙腿一曲,彎腰朝他跪了下去——

一陣冷風驟然襲過耳邊。

陸聿臻忽然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扯了起來,不由分說把她往門口拖。

顧兮辭一回頭,就對上了陸聿臻那雙猩紅森寒的眸子。

「顧兮辭,你真賤!區區一跪就想讓我成全你,太天真!顧家和你,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們的遊戲,才剛剛開始,給我滾!」

她被扔到了走廊上。

隨之砸到她身上的,還有一枚圓滾滾的硬幣。

「還有這個。」

陸聿臻冷冷地立在門邊,嘴角的冷意轉為嘲弄。

「當年,你就是用這枚硬幣,用一塊錢買斷了我的感情。還記得嗎?如今想想,除了愚蠢,只有噁心了。」

顧兮辭抬眼看向那枚硬幣,認出之後,瞬間顫巍巍地撲了過去,緊緊地抓在手裡。

這是他們當年的定情信物。

當年的陸聿臻,是她死纏爛打追上的。當時的他還不如現在這樣聲名顯赫。她為了寬慰他,特意請人打造了獨屬於他們的一塊錢硬幣。

「陸聿臻,你給我聽好。我要用這一塊錢買斷你的一生,你願意嗎?」

「當然願意。但如果你反悔了,怎麼辦?」

「那就讓我一生不得善終,至死不能幸福。」

顧兮辭只是沒想到,一切應驗得如此快。

她小心地撫摸著硬幣邊緣兩個分別代表名字的字母,慢慢抬起頭看向陸聿臻,輕輕地問了句。

「我走到如今的境地,也算是報應了。就是不知道,看我這樣,你還滿意嗎?」

她說完,狼狽地扶著牆站起來,轉身一瘸一拐地離開。

身後,陸聿臻面沉如墨,額頭上一根根暴跳著青筋。

看到面前衣衫不整,又狼狽又卑微的顧兮辭,他只覺得該舒心。

卻,越發煩躁和憤怒。

正要轉身離開,不遠處的電梯忽然打開,時越一手提著傘,一手提著微型藥箱急匆匆地走來。

和顧兮辭擦身而過時,下意識地側身看了她一眼。

「陸少,我把血帶來了。」

時越走到陸聿臻身邊,說著著抬頭,在看到陸聿臻的時,瞬間一愣。

「陸少,你的臉?」

見時越滿臉詫異,陸聿臻沉沉地掃了他一眼,「怎麼了?」

時越張張嘴,似覺得言語不足以表達,又打開手機攝像頭遞給陸聿臻。

「陸少,你自己看。」

陸聿臻接過東西順勢一看,微微一怔。

那張原本可怕猙獰,隨時都會爆掉血管的臉,在沒有任何給血的情況下,居然奇蹟般地恢復了本來面貌。

幾乎下意識地,他抬眼看向顧兮辭離開的方向。

心裡已然出現的某種認知,讓他的臉色變得越發暗沉。

時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面上帶著幾分欣喜和意外。

「陸少,這個女孩身上有你需要的東西。你連血都沒用,只是陰差陽錯在藥物下碰了她的身體,臉就自動恢復了。難不成她還是個處,你用了他的處-女血?」

(未完)

原作者:星小河

書號:069

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書界錦鯉】(已授權)


「為什麼要喜歡上別人?」他一把將我扯過來,不由分說將我按坐在他腿上。


我想站起身,他似乎怒意更盛,一向溫文爾雅的他此時卻緊緊鉗制住我,將我拉得更近,與他親密相貼。


我低頭,對上他上挑的長眉和瞳孔收緊的桃花眼,手指摩挲上他濕軟誘人的唇,心裡在冷笑。


呵,是誰讓我不要痴心妄想?


乖順的奴隸突然不受掌控,這滋味不好受吧?


我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小魚,你只能是我的!」他把頭埋在我懷裡。


「小魚,別不要我,我都聽你的……」他聲音沙啞曖昧,早已沒有往日的高高在上。


是么?


「好,」我輕柔地撫摸他的頭髮,紅唇微啟:「要是俞知微再聯繫你,別理她。」


摩挲我背部的手頓時停住,曲知高悶悶的聲音傳來:「小魚,你知道的,我們在合作項目,不可能不聯繫……」


呵,我就知道。


一個替身的話能有什麼分量?


更何況,還是一個仰人鼻息才會存在的替身。


《白月光的 AI 替身》(已完結)

我這個替身很不一般,別的替身都是與白月光有 60%~99% 的相似度。


而我,與我男友的白月光長得一模一樣。


別誤會,我與她不是雙胞胎,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我只不過是百分之百按照她的模樣復刻出來的一個,機器人。


很不幸,我這個原本應該莫得感情的機器人,竟然在與科學家男主朝夕相處中產生了感情。主要是我對他產生了感情。


一年前,我從混沌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完美到讓人想犯罪。你知道王德民院士嗎?(小聲嗶嗶:永遠尊敬王院士,無意冒犯~)


我面前這張臉的氣質,與王院士十分相似。那是金錢與權勢堆砌不出來的氣質:清貴儒雅之中,透露著高智商精英人士才會有的高級性感。


這副尊容與氣度,秒殺一大片男明星。


他就是我的主人,曲知高,頂級科學院的頂級 AI 科學家。


而我,則是他親手創造出來的超級模擬機器人。模擬到什麼程度呢?


我身體的各個器官和人類一般無二,甚至我還擁有了人類的情緒和感覺。我愛上了我的主人,他也愛我。


我很完美,十項全能。但曲知高卻連讓我做家務都不捨得,清潔打掃與日常做飯,他請了家政阿姨。如果家政阿姨不在,他甚至親自動手。


「微微,我可捨不得讓你做這些……」說這話的時候,他寵溺地揉揉我的腦袋。


這樣一個完美的同居男人,身為一個機器人我也難免心動。


在我笨拙地向他表達了愛意之後,他非常驚喜,深情款款地抱住我:「微微,我這一輩子,只愛你一個。」


我的心間像是有一朵花兒破土而出,絢爛地綻放。這大概就是人類所說的愛情吧!


他沒有給我裝入過愛與情感系統。情感這種東西,也不是冷冰冰的程序植入就能擁有的。所以,這種愛意,是我作為一個超級模擬機器人自己感悟所得。


某種意義上講,我和真正的人類別無二致,甚至比普通人類更優秀。


他給了我清新優雅的長相、恰到好處的身材,還給了我一個知性大方的名字——知微。平時在家,他只叫我微微。


我很愛他。


你肯定知道,人類有一個叫作林俊傑的歌手。他有一首歌叫《編號 89757》,表達的就是機器人對主人的愛,那是我的信念之歌。


你把我 turn on 的那一天


我睜開眼見了你第一面


認主程序自動 run 一遍


我屬於你沒有期限


所有你說的一切命令絕對執行


忠心程度第一名


……


不知不覺中我愛上你


我行為變得不由自己


主人我絕對不背叛你


……


可我沒想到的是,這一切只是我一個人的狂歡。


就在我情願一輩子困在這座房子里陪伴曲知高時,我在電腦上看到了一條新聞——


《計算機專家俞知微回國,攜手 AI 科學家曲知高,展開新研究》


海市蜃樓的幻象退去,留下的只是虛妄。那畫面上的俞知微不僅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甚至名字都一樣。


不,應該說是我的長相與名字都與她一模一樣。


我手中的咖啡應聲落地,曲知高轉過頭來,攝人心魄的桃花眼中甚至沒有一絲慌張。


也是,正主已回。一個暫時充當他白月光的贗品,就以為自己很特別么?


自不量力。


「微微,你看到了也好,以後她來的時候,你先躲一下吧。」他聲音疏離,我聽在耳朵里甚至有些冷。


而我的心,卻像那碎了一地的咖啡杯,一片狼藉。


我默默走出了房間,摸了摸臉上濕潤的淚痕,原來機器人也是會流淚的。以前沒有流過,是因為沒到傷心處。


周末,俞知微果然來拜訪。


曲知高對著鏡子換了一套又一套衣服,甚至開始噴上從來不曾噴的淡淡香水、梳上一絲不苟的精緻髮型,全程有著淡淡的雀躍與興奮。


他選擇了一件別緻的高級白襯衣,配上好看的水洗藍牛仔褲,休閑中帶著優雅,英俊逼人。


俞知微來到後,果然眼前一亮。


「知高,這麼多年了,你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麼帥!」俞知微的聲音聽起來知性悅耳,果然像她的名字一樣。


「微微,你還是那麼美……」曲知高的聲音中,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慄。


「你現在,好嗎?」曲知高問得小心翼翼。


「挺好的!這次丁晟回國,我才跟他一起回來。恰好能和你合作一下新的科研項目……」丁晟是俞知微的丈夫,駐外的外交官。


「那就好……」雖然很隱秘,但我還是聽到了曲知高聲音里的澀意。


我躲在客廳隔壁的卧室里,獨自憤恨。


機器人的心就能隨便傷害嗎?


為什麼我就得一味地臣服?


我偏不!


曲知高來卧室找東西的間隙,我從背後抱住他,雙手從他襯衣紐扣間距中,伸進去撫摸他結實的腹肌。


「微微,」他壓低慍怒的聲音:「別鬧!」


我置若罔聞,繼續四處點火,呵,他失控了。


「知高,好了么?」俞知微的聲音逼近,他快速地抽出我的手甩開,稍作整理,給我一記警告的眼神,出去了。


「微微,我來了……」


我身體中一陣翻騰,有了嘔吐的慾望。


微微……


我厭惡這個稱呼,更噁心跟別人一模一樣的臉。


我要賭一把。


當曲知高送走俞知微,回到卧室來時,滿臉驚愕。


沒什麼,我只是拿刀將自己的面部劃爛得無以復加。


看著他那震驚的表情,我心裡快意洶湧,像是猛灌了一通冒著泡泡的汽水,暢快極了。


「我要換張臉,」我聲音平靜地同他談判:「還要換一個名字,臉和名字都我決定。」


「你……」曲知高簡直要氣笑了,目光慍怒而不屑:「你是我創造的,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我知道怎樣永遠毀掉自己。我是你親手創造的,還是唯一能產生感情的機器人,這麼突破性的科研成果,你捨得?」


「而且……如果俞知微知道你做了一個和她一樣的傀儡日夜相伴。你猜,她會不會很噁心你,覺得你變態?」


他舍不捨得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很在乎俞知微的看法。


用了一周時間,我有了一張全新的臉和一個全新的名字,都是我的主意。


臉是禍國妖姬式的明艷,跟俞知微的清新優雅截然不同。


名字就叫小魚,即使是機器人我也想像魚兒一樣自由自在。


2


周日晚上,曲知高和俞知微新合作的科研項目,舉行晚宴式啟動儀式。


發布會提前透露,俞知微的外交官丈夫丁晟也會到場給妻子聲援。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曲知高決定帶著我一起過去,以他研究助理的身份。


因為是晚宴式的啟動儀式,所以裝束也乾脆走的是晚宴風,男士西裝,女士晚禮服。


我選了一襲黑色的晚禮裙,風格是端莊中帶著半露不露的小心機。


裙子上半身是絲絨材質的,長袖方領,露出我優美的天鵝頸、纖細的鎖骨和胸部以上的白皙肌膚。


下半身是高腰亮片貼身裙,閃耀的亮片在燈光下 blingbling 地發光,非常抓眼球。並且它側開叉到大腿中部,雖然沒有開到大腿根,但是我的腿又直又長,走起路來,長腿若隱若現,十分撩人。


我搭配了一雙優雅的黑色綁帶細高跟。


所以,這身裙子的整體效果是站立時端莊大方,行走時奪目而撩人。


再配上黑髮紅唇和我明艷的長相,我知道自己一定是異常耀眼。


果然,當我出現在曲知高面前時,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短暫的驚艷,不過還是被我精準捕捉到了。


我擔心他讓我換成別的更端莊的著裝,所以趕緊走在前面出了門。


到達發布會現場時,門口已有許多記者在蹲守、拍照。


由於穿高跟鞋還不太習慣,我差點崴了腳,於是便趕緊扶住曲知高的胳膊,拉著他大臂的袖管,一路就這樣進了內場。


他皺了皺眉,卻也沒有撣開我的手。


但是看到迎面走來十指相扣的俞知微和丁晟夫婦時,他身體僵了一下,倒是把我的手牽起來塞進他的臂彎里,迎了上去。


原來我的作用是這樣啊!


看到心上人成雙入對的的時候,旁邊有一個愛著自己的人,倒也能減輕一絲狼狽,得到些許慰藉。


即便看得如此明白,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抽痛了一下。


呵,真沒用。


「知高,這位是?」俞知微看著挽著曲知高胳膊的我的手,面上閃過一絲吃驚和僵硬。


「我倒是從沒見過知高讓誰挽過胳膊呢,這一看啊,就是女朋友!男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呀!」沒等曲知高回應,丁晟率先說笑道。


「丁大外交官說笑了,這是我的科研助理,小魚。」曲知高的回應禮貌中帶了點難得的愉悅,許是捕捉到了俞知微面上的那一絲僵硬吧。


發布會正式流程走完後,丁晟就匆匆離開了。


接下來是表演的時間,沒想到,表演嘉賓竟然是當前頂流唱作歌手霍麒。


這個霍麒,才華橫溢,是整個海內外華語圈公認的 RB 唱作型小天王,幾乎每一場音樂頒獎盛典上他的作品都有入圍,還都能順利帶走一波獎項。


但是,比他的才華更令人矚目的,是他的緋聞。


天天上熱搜,三天兩頭有消息傳出他又換女伴了,從 20 歲的清純少女到 35 歲的美艷御姐女星,他都交往過。


據說他對機器人科研成果十分關注,但是這樣緋聞纏身的形象,真是不知道怎麼受到邀請的。


不可否認的是,舞台上的霍麒確實閃閃發光,就像美漫里走出來的一樣。


此刻他正領著一幫精壯有型、舞姿性感的男 dancer 在勁歌熱舞,曲風節奏感很強,舞姿利落帥氣,再配以黑超遮面,更添了許多酷炫。


最後一幕,霍麒抽掉遮面黑超隨手一扔,一個利落的動作單膝跪地定格在舞台上。


太陽穴處浪蕩的一撮小頭髮隨性地甩在前額,左耳上的鑽石耳釘還在熠熠地閃著光,劍眉斜挑,眼神倨傲而攻氣十足,散發著濃烈的荷爾蒙氣息,無端撩人心弦。


台下已有許多女記者不顧形象尖叫起來。


一曲終了,是最後的 social 時間。


曲知高已徑直來到俞知微身邊,我第一次出現在這種場合,對周遭環境不太適應,只好一路跟隨曲知高。


發布會的兩個核心人物聚在一起,很快成為人群的焦點。他們一起被各來賓嚴嚴實實地圍了一大圈。


我被迫和曲知高分散,看著他和俞知微站在一起默契十足地回答大家的問題,真的是……很刺眼。


有記者注意到我是曲知高身邊的科研助理,現在曲知高被包圍了個嚴嚴實實,他們便開始轉頭「圍攻」我:


「請問您是麴院士新招募的科研助理嗎?您畢業於哪所院校?以前主要從事於哪個專業的研究?」


「這次科研項目你也是全程參與嗎?能不能透露一下科研方法和項目持續時間?」


……


一波接一波的問題接踵而至,我根本沒有想過自己也會被採訪,更沒有提前和曲知高對過這些問題。


我一旦出口回答,這些信息無疑會變成新聞出現在公眾視野中,如果到時候信息對不上的話就麻煩了。


我轉頭看了看曲知高,他正目光溫柔地看俞知微說話呢,根本沒注意到我這裡的情況,即使我們只相隔五米左右。


呵,期待什麼呢,就不該抱有一點幻想。


我定了定心,回答道:「我是曲知高院士的科研助理,叫我小魚就好了……」


馬上有記者接著問:「麴院士以前從來沒招募過女性助理,你成為他的助理有什麼特殊的機緣嗎?你的過往履歷能介紹一下嗎?」


也許是曲知高第一位女性助理的消息太吸引人,記者不斷往我身邊涌,我下意識地往後退,退到了樓梯口邊卻還不自知。


下一步,我只覺腳下一崴向後倒去。


「啊,小心!」有人驚呼道。


向後倒的一瞬間,我下意識地望向曲知高的方向,他終於捨得看向我這邊,我甚至在他的眼神中抓住了一絲……慌張。


就在我琢磨著順著樓梯滾下去會是怎麼樣一副慘狀時,一隻強有力的胳膊扶住了我的腰,我落入了一個穩穩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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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信我?」我的眼睛是紅的,像一隻紅眼的兔子。

「把公主帶下去。」他一字一字,冷冷地道出口。

我沈岸怎麼也想不到,把自己關進牢的,竟會是他。

「費洛!你昨天抱著我說我愛你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我哭喊著,絕望與恐懼蜂擁而至,也不要什麼顏面了。

「你昨天在我懷裡聽我說話的時候,會想到有今天嗎?」他頓了頓,搖了搖頭,「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還不快帶下去!」

我被押進了大牢,關著,不見日月,蓬頭垢面,縱然為一國的公主,也免不了受苦。

都拜費洛所賜。

身為駙馬,竟然都不信自己的夫人。因別人的幾句讒言和偽證,就將我壓入大牢。

「中心,你在嗎?」我輕輕喊道。

「在的公主。」

中心是我的隱衛,「幫我查一查。」

「是。」

沒想到,中心為了跟著我,把自己整入了大牢。

真是忠啊,太令我感動了。

說著,他就越獄了。

沒錯,強者就是如此的草率。

這時,費洛來看我了。

我的腳上綁著沉重的鐵鏈,我走不動。腳踝那裡已經磨出了泡。

「沈岸,你好自為之吧。」他看著我,嘆了口氣,這是在勸我回頭?

我沈岸這輩子,行事光明磊落,從不會幫助奸佞小人,也從沒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

我看著他,「費洛,我真的沒有做這事。你要相信我。」

我口乾舌燥,獄牢之苦不是普通人受得起的,更何況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公主?

「沈岸,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還想不明白嗎?」他開著我,像在看一個千古罪人,「你已經引起民憤了,你如果還執迷不悟,我也沒辦法了。」

「呵。」我冷笑道。

他是認定了我幹了這些事。

世人都不明真相,難道他也不知道嗎?

如此拙劣的偽證,他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只是需要我平息民憤罷了,需要我的犧牲。

可是他是我的駙馬啊。

不應該當全世界都與我作對時,他站在我後面,支持我,保護我嗎?

為什麼是他把我推出去。

「和離吧。」他說。

作為駙馬,他沒辦法和我提休書,準確來講,他沒辦法修了我。

只有和離。

他要拋棄我了。

他可能本來就對我沒有什麼感情,我也有問題。

這場婚姻,本就是我強迫他的,他應該也不喜歡我這種刁蠻大小姐。

小時候和他玩時,他總是在旁邊,批評我這,批評我那。

我抓蝴蝶,說我像只瘋兔;我吃飯,說我狼吞虎咽,不合規矩;我看畫本,說我不多讀書,竟看些閑書。

總之在他的眼裡,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好的公主。

這次又強迫他娶我……

是我的問題。

可我下獄的這件事,沒人能救我。就算證據拙劣,也只有我能看出破綻。可誰又信我呢?

父皇不了解我,駙馬不愛我。

誰又能幫我呢?

可能只有中心了。

我現在要等,等中心來。

「好,我還你自由。」我輕聲道,毫無波瀾。

反正他對我從來沒有愛意。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驚訝。

旁邊的人來給我遞紙筆,我看到他有意想攔,但還是收回了手。

動作很細小,希望不是真的。

如果他再給我希望,我會瘋的。

深淵不是個可以待的地方,黑暗的足以讓人窒息。

「寫吧。」他冷冷地道。

果然,他應該沒有想攔,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的心也冷了,也好,沒什麼牽掛了。

我刷刷寫好和離書,相顧無言,遞給他。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搭入這件事,明顯就是被陷害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

為了離開我。

前幾日,朝廷中出現了一場貪污案。

證據證明,背後的主謀是我,所有矛頭都指向我。

因為這場貪污案,南邊的百姓遭了殃,那裡鬧了饑荒,大部分人都成為了難民。

可我從未乾過這樣的事,我沒有理由,也不需要干這樣的事。

雖然我本來就不受寵,但是吃喝也不愁。

這麼多錢,對我來說也沒有用。

只是我性子太直,而且容易火爆,仇家不少,想陷害我的人也不少。

三天過去了,中心還沒有回來。

可是一道聖旨下了下來——我要被流放了。

聽說是費洛上的書,希望可以平息民憤。

他把我推上了風口浪尖,他知道不是我,他不可能這麼傻。

很快,流放的那天到了。

我坐在籠子里,手上腳上戴著鐵鏈。京城的大道上,囚車壓過形成了長長的一道痕迹。

無數的蔬菜朝我扔來,白菜葉子,青菜葉子,「啪」的一聲,一顆雞蛋砸在我的頭上,發出蛋殼破碎的聲音。

我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想說什麼了。沒人相信我,我反駁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自己心知肚明就行,我是清白的。

謊言是永遠有漏洞的,只要認真去查,就能找到。

只是南邊鬧饑荒,我還捐了不少銀子,想想朝我扔菜的這些人,呵,真是諷刺。

囚車已經使出了城外,沒有人來送我,一路都是叫罵聲。

就連我昔日的好友,一個也沒來。

我不怪她們,她們膽子小。

可是她們該了解我,我不會這麼做。

這一路不會太平,只有兩三個人看守的囚車,會太平嗎?

一路顛簸,我睡睡醒醒,饑渴難耐。無奈他們並不給我糧食吃,一個被流放的公主,會有誰在乎呢?

在不幸中的萬幸,有一輛囚車坐,不用自己走路。

到了半夜,樹林里火把的影子閃爍,好似鬼火一般。

那些火影離我越來越近,只見樹林叢中有數個人影。

囚車猛然停下,我本以為將會發生一場打鬥。結果我定睛一看,看守的小吏全跑了!

誰還會願意為我打鬥?

是我自作多情了罷。

只見火把越來越近,囚車上只有我一個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就這樣,我被幾個五大三粗的男子劫走了。

火影攢動,卻看不清他們的臉,晃著晃著,我竟睡著了。

再次醒來,旁邊卻是一個男人,坐著看著我。

我沒有害怕,也沒有震驚。都經歷過這些了,有何可懼?

但見那個男人面如玉冠,生的可真不錯。再往後看,站著一些五大三粗的男子,有些手裡還擒著刀。

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你醒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見我醒了,來給我倒了杯茶。

「謝謝。」我接過茶,一覺醒來,沒想到自己聲音這麼嘶啞。

我心中想著,即便他是笑裡藏刀,也沒關係。難得得到這樣的溫暖,想必如果他們沒劫囚車,我的下場會更慘。

這聲謝謝,不僅遞茶,還有救命之恩。

「你叫什麼?」我珉完一口茶,潤了潤唇,才抬起頭看向他。

「陳以安。」他緩緩道。

旁邊的那幾個壯漢倒是急不可耐了,都在摩拳擦掌盯著我。

我看向他們,有些奇怪,「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一個壯漢忍不住先喊了,「求小姐做我們壓寨夫人!」

一旁別的壯漢一齊跪下,「求小姐做我們壓寨夫人!」

我一愣,「寨主在哪?」

他們一個個跪著,不敢說話。

我東瞧西瞧,正瞧到正中間坐著的陳以安,正戲謔地看著我。

猛的一激靈,陳以安,是寨主?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是…寨主?」

他笑了笑,眼神中充滿了溫情,「是。」他淡淡地吐出了這一個字。

我一驚,真沒想到,擁有如此絕世容顏的人,竟是個寨主!

在我的印象里,寨主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子,從未有過如此像塊美玉的。

他見我似乎愣住了,淡雅地笑著,「你好好想想吧。」頓了頓,又說,「慢慢想,我慢慢讓你喜歡我。」

似乎從未有人讓我慢慢來過,所有人都希望我快速的往前走,包括費洛。

既然得救了,我要報仇。

寨主固然是個很好投靠的人,可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番情意,況且救命之恩,我即還不喜歡他,總不能利用他騙他。

雖然我一人,力量微薄,無疑是螳螂擋車,飛蛾撲火。可若不試試,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未完待續,看完點個贊同吧,謝謝家人們】


「你不信我?」我的眼睛是紅的,像一隻紅眼的兔子。

「把公主帶下去。」他一字一字,冷冷地道出口。

我沈岸怎麼也想不到,把自己關進牢的,竟會是他。

「費洛!你昨天抱著我說我愛你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我哭喊著,絕望與恐懼蜂擁而至,也不要什麼顏面了。

「你昨天在我懷裡聽我說話的時候,會想到有今天嗎?」他頓了頓,搖了搖頭,「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還不快帶下去!」

我被押進了大牢,關著,不見日月,蓬頭垢面,縱然為一國的公主,也免不了受苦。

都拜費洛所賜。

身為駙馬,竟然都不信自己的夫人。因別人的幾句讒言和偽證,就將我壓入大牢。

「中心,你在嗎?」我輕輕喊道。

「在的公主。」

中心是我的隱衛,「幫我查一查。」

「是。」

沒想到,中心為了跟著我,把自己整入了大牢。

真是忠啊,太令我感動了。

說著,他就越獄了。

沒錯,強者就是如此的草率。

這時,費洛來看我了。

我的腳上綁著沉重的鐵鏈,我走不動。腳踝那裡已經磨出了泡。

「沈岸,你好自為之吧。」他看著我,嘆了口氣,這是在勸我回頭?

我沈岸這輩子,行事光明磊落,從不會幫助奸佞小人,也從沒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

我看著他,「費洛,我真的沒有做這事。你要相信我。」

我口乾舌燥,獄牢之苦不是普通人受得起的,更何況是從小養尊處優的公主?

「沈岸,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還想不明白嗎?」他開著我,像在看一個千古罪人,「你已經引起民憤了,你如果還執迷不悟,我也沒辦法了。」

「呵。」我冷笑道。

他是認定了我幹了這些事。

世人都不明真相,難道他也不知道嗎?

如此拙劣的偽證,他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只是需要我平息民憤罷了,需要我的犧牲。

可是他是我的駙馬啊。

不應該當全世界都與我作對時,他站在我後面,支持我,保護我嗎?

為什麼是他把我推出去。

「和離吧。」他說。

作為駙馬,他沒辦法和我提休書,準確來講,他沒辦法修了我。

只有和離。

他要拋棄我了。

他可能本來就對我沒有什麼感情,我也有問題。

這場婚姻,本就是我強迫他的,他應該也不喜歡我這種刁蠻大小姐。

小時候和他玩時,他總是在旁邊,批評我這,批評我那。

我抓蝴蝶,說我像只瘋兔;我吃飯,說我狼吞虎咽,不合規矩;我看畫本,說我不多讀書,竟看些閑書。

總之在他的眼裡,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好的公主。

這次又強迫他娶我……

是我的問題。

可我下獄的這件事,沒人能救我。就算證據拙劣,也只有我能看出破綻。可誰又信我呢?

父皇不了解我,駙馬不愛我。

誰又能幫我呢?

可能只有中心了。

我現在要等,等中心來。

「好,我還你自由。」我輕聲道,毫無波瀾。

反正他對我從來沒有愛意。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驚訝。

旁邊的人來給我遞紙筆,我看到他有意想攔,但還是收回了手。

動作很細小,希望不是真的。

如果他再給我希望,我會瘋的。

深淵不是個可以待的地方,黑暗的足以讓人窒息。

「寫吧。」他冷冷地道。

果然,他應該沒有想攔,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的心也冷了,也好,沒什麼牽掛了。

我刷刷寫好和離書,相顧無言,遞給他。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搭入這件事,明顯就是被陷害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

為了離開我。

前幾日,朝廷中出現了一場貪污案。

證據證明,背後的主謀是我,所有矛頭都指向我。

因為這場貪污案,南邊的百姓遭了殃,那裡鬧了饑荒,大部分人都成為了難民。

可我從未乾過這樣的事,我沒有理由,也不需要干這樣的事。

雖然我本來就不受寵,但是吃喝也不愁。

這麼多錢,對我來說也沒有用。

只是我性子太直,而且容易火爆,仇家不少,想陷害我的人也不少。

三天過去了,中心還沒有回來。

可是一道聖旨下了下來——我要被流放了。

聽說是費洛上的書,希望可以平息民憤。

他把我推上了風口浪尖,他知道不是我,他不可能這麼傻。

很快,流放的那天到了。

我坐在籠子里,手上腳上戴著鐵鏈。京城的大道上,囚車壓過形成了長長的一道痕迹。

無數的蔬菜朝我扔來,白菜葉子,青菜葉子,「啪」的一聲,一顆雞蛋砸在我的頭上,發出蛋殼破碎的聲音。

我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想說什麼了。沒人相信我,我反駁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自己心知肚明就行,我是清白的。

謊言是永遠有漏洞的,只要認真去查,就能找到。

只是南邊鬧饑荒,我還捐了不少銀子,想想朝我扔菜的這些人,呵,真是諷刺。

囚車已經使出了城外,沒有人來送我,一路都是叫罵聲。

就連我昔日的好友,一個也沒來。

我不怪她們,她們膽子小。

可是她們該了解我,我不會這麼做。

這一路不會太平,只有兩三個人看守的囚車,會太平嗎?

一路顛簸,我睡睡醒醒,饑渴難耐。無奈他們並不給我糧食吃,一個被流放的公主,會有誰在乎呢?

在不幸中的萬幸,有一輛囚車坐,不用自己走路。

到了半夜,樹林里火把的影子閃爍,好似鬼火一般。

那些火影離我越來越近,只見樹林叢中有數個人影。

囚車猛然停下,我本以為將會發生一場打鬥。結果我定睛一看,看守的小吏全跑了!

誰還會願意為我打鬥?

是我自作多情了罷。

只見火把越來越近,囚車上只有我一個人,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就這樣,我被幾個五大三粗的男子劫走了。

火影攢動,卻看不清他們的臉,晃著晃著,我竟睡著了。

再次醒來,旁邊卻是一個男人,坐著看著我。

我沒有害怕,也沒有震驚。都經歷過這些了,有何可懼?

但見那個男人面如玉冠,生的可真不錯。再往後看,站著一些五大三粗的男子,有些手裡還擒著刀。

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你醒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見我醒了,來給我倒了杯茶。

「謝謝。」我接過茶,一覺醒來,沒想到自己聲音這麼嘶啞。

我心中想著,即便他是笑裡藏刀,也沒關係。難得得到這樣的溫暖,想必如果他們沒劫囚車,我的下場會更慘。

這聲謝謝,不僅遞茶,還有救命之恩。

「你叫什麼?」我珉完一口茶,潤了潤唇,才抬起頭看向他。

「陳以安。」他緩緩道。

旁邊的那幾個壯漢倒是急不可耐了,都在摩拳擦掌盯著我。

我看向他們,有些奇怪,「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一個壯漢忍不住先喊了,「求小姐做我們壓寨夫人!」

一旁別的壯漢一齊跪下,「求小姐做我們壓寨夫人!」

我一愣,「寨主在哪?」

他們一個個跪著,不敢說話。

我東瞧西瞧,正瞧到正中間坐著的陳以安,正戲謔地看著我。

猛的一激靈,陳以安,是寨主?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是…寨主?」

他笑了笑,眼神中充滿了溫情,「是。」他淡淡地吐出了這一個字。

我一驚,真沒想到,擁有如此絕世容顏的人,竟是個寨主!

在我的印象里,寨主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子,從未有過如此像塊美玉的。

他見我似乎愣住了,淡雅地笑著,「你好好想想吧。」頓了頓,又說,「慢慢想,我慢慢讓你喜歡我。」

似乎從未有人讓我慢慢來過,所有人都希望我快速的往前走,包括費洛。

既然得救了,我要報仇。

寨主固然是個很好投靠的人,可不能辜負了他的一番情意,況且救命之恩,我即還不喜歡他,總不能利用他騙他。

雖然我一人,力量微薄,無疑是螳螂擋車,飛蛾撲火。可若不試試,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未完待續,看完點個贊同吧,謝謝家人們】


最近新找到一本


我自己最近看了一本還不錯的:《離婚後我成了萬人迷》

作者:X博士

|追妻火葬場|火葬場也追不回|虐渣|換老公

文不長,但是虐渣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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