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都覺得哲學很抽象


面對一個年輕孩子的發問,有人覺得傲慢,有人覺得輕狂。讓我不由得想起從前我剛開始寫作的時,身邊的那些噪音。什麼拾人牙慧、什麼無稽之談、什麼幼稚粗淺,而今天當我回頭看到這個言論時只覺得可笑。

在我們這個缺乏批判性思維的時代中,人們對於年輕人的批判倒是積極踴躍。誰都可以指摘一個年輕的離羣索居,誰都可以凌駕於他的追求之上。而這個語言背後的的支撐力,僅僅在於,我比你大幾歲,我經歷過社會的毒打。所以我可以理直氣壯,面對這種言論我不由得想到塞林格,成長是人必經的潰爛。

今天,人們以自己的經驗當做精神寄居的唯一牆壁時就不可避免的走進愚蠢。年輕人,高中生、初中生、甚至小學生。知道叔本華,康德,有問題嗎?

一點問題都沒有,唯一讓你們覺得有問題的僅僅在於你以為他「專業知識」不能當飯喫。所以你就可以趾高氣揚的攻擊他,嘲笑他。

比起這個年輕孩子所謂的傲慢,你們纔是真的傲慢。哪怕他今天拾人牙慧,哪怕他重複背誦著你們所謂的早就被發現,被證明的東西,也不足以證明他的愚蠢。僅僅在於他樂於探知,而關於想要分享給同學,做不過在於一個青春憂鬱的少年人想建立屬於自己的場域,他喜歡哲學語言,想要擁有同樣喜歡哲學語言的朋友。這一點問題都沒有,一個人想要追求自由,那麼他企圖建立一個自由的場域,這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唯一的問題就是跑上來問這問題,讓人去嘲笑他。

誰都知道,在我們的人類世界,人對於苦難,寂寞甚至孤獨都不過是玩味與看客心裡。誰想要訴苦誰註定被嘲笑。

訴苦者說出來的話,在傾吐的時候已經失去了語言本身的魅力了,俗氣的窠臼繞不開任何一個人。無論是傾訴苦難、還是表達悲憤,人們都不會因為表達者任何營詞造句真正體會背後蘊藏的情感風暴。

我們通過說話傳遞的僅僅是指令,當一個人在說出自己的痛苦時,聽者所能感受的僅僅是「他現在很痛苦,我應該聽他說完他想說的方便他緩和痛苦。」這是一個指令,用自己的創痛來告訴身邊人,自己需要照顧與愛護。但卻很難通過說話來達到感同身受,無論說話者的言辭激烈極具煽動性,還是令人昏昏欲睡,最後人們所接受到的部分,僅僅在於關乎聽者自身情感與境遇的相似點。

說話者在哭泣,聽者也在悲傷。這樣的場面在深夜營業的酒肆、封閉的房間裏、在更多安放人們軀體的角落裡,但沒有一處是通往悲痛本身。

我們要知道,溫情脈脈與互相理解從未在人類生活中顯現過一二。相反,嫉妒、死亡、嘲弄、諷刺擁擠在人們的所有間隙裏。在它們的圍攻下,我們中的誰但凡成了訴苦者,只能在孤獨中走向迷惘,丟失掉了可愛與勇氣。

最後我想說,年輕人,沖吧,終有一天在別人責問你的時候,你可以很自信說。你背後靠著整個人類文明。


按提問者的語氣口吻,我眼前看到的明明是一個發現了好玩的東西的孩子,想把這東西分享給他的朋友們。但是朋友們並不覺得好玩,於是他有點失落而提問。真不知道你們怎麼直接就快進到傲慢離羣的。

人家在問是不是離羣,在害怕被排斥,但又想要同好。

(高贊)們說,這是他自命清高。我:…

所以,到底是誰傲慢呢?


我是80年代的大學生,我們哪個時候也沒很多愛好,加上80年代改開不久,出版社開始一輪輪的出書。所以所謂市重點的尖子高中生們除了看數理化競賽題外看哲學,討論哲學就成為一種流行。其實和現在孩子們打遊戲,玩社交媒體沒什麼大區別。從政治課馬哲,政治經濟學學點皮毛的我們,當然就從黑格爾開始,學著學著,讀著讀著就什麼柏拉圖啦,蘇格拉底啦都一起上。剛開始也有裝逼的成份:你看我知道,你不知道。但我們主要都還是接觸的古典哲學,到了尼采,薩特就開始囫圇吞棗,到了維爾根斯坦就很難看下去了。因為翻譯著作已經明顯無法說明問題了,於是乎就到福州路外文書店找原文去。所以有的同學開始學德語,更深入的學英語。最後是否看懂原文書呢?我真不知道,因為大家畢業讀大學去了。也果真有去讀復旦大學哲學系的。我們並不認為他哲學好,而更多認為他腦子不靈學不進數學。

後來我出國,剛開始讀書打工,就住在一位牧師家裡,一住就是半年。我們無話不談,他是學農學的,一位可愛的鄉村牧師。我經常和他下國際象棋。他十分願意和我聊天,一方面瞭解我這個滿腦子馬哲中學課本思想武裝起來的無神論者,一面可以聊哲學,那些可能沒幾個人會與他聊的話題。加上磕磕巴巴的英語我想他也就特別耐心。而我呢?從這位古希臘文,古阿拉伯語,古希伯來語,拉丁語都能閱讀的鄉村牧師身上也瞭解另外一個不同的世界。

後來由於工作關係和一位猶太老頭成為了好朋友,他是美國編劇協會學術部的前主席。剛開始接觸都是生意,工作。劇本啦投資啦什麼的。聊著聊著我們又開始神學,和文學的暢聊。他是古羅馬文學的學者博士畢業,米蘭大學曾經的教授,義大利語,古羅馬歷史門清(起碼在我這種文科小白眼裡是大作家,大專家)。我也聊起我大學畢業後看的小說《童愛》,聊起了意第緒語與猶太藝術,宗教及哲學的關係。聊到了語義哲學的鼻祖維爾根斯坦。如果沒有中學的那點半瓶子醋,可能我們不會成為忘年交,也不會去他家過猶太新年,我也就不會去猶太新年禮拜的教堂。

也不可能和美國最大的出版機構的主編坐在一起聊我的下本不靠譜的書。一個人是否讀了一些哲學就曲高和者寡呢?我覺得應該不會。學術有專精,看點書其實皮毛都不算。也可能沒遇到你認為高山仰止的大師吧。提一句題外話,有一次記者採訪西班牙偉大的吉他演奏大師賽戈維亞時問,你對於莫扎特的《月光》如何理解?他回答說,那是螢火之光與皓月之光了。

我覺得無論你讀點哲學也好,聽古典音樂,看點藝術史畫畫,或者喫雞也罷都挺好的,暫時離羣也沒啥不好。但不用因為看點書就像似掌握了世界的真理。這些都能豐富我們的人生,讓我們聊天喝啤酒擼串時多一個話題。

我現在為人之父,同學裡有的都是奶奶爺爺了。前幾天兒子高中英語選修二在讀加繆,要寫論文。說加繆很自信,幾乎沒解釋他寫小說《局外人》的用意,他是哲學家也是文學家。於是我又回到中學大學時代,開始和他聊他的論文。我們現在除了烤蛋糕,釣魚,攝影外還可以一起討論點哲學和文學問題了。

所以我們怎麼知道因為某個愛好又多學了幾國語言,結交了幾個朋友,又什麼時候開始了天倫之樂呢?(這是哪個哲學概念呢?)

當然古典哲學聊得大多數是方法論,很多時候容易下一些普遍規律的結論。那麼這也就是我們搞理工科常說的科學哲學化的反動與推動的問題。你看我們又一次無法跨過黑格爾這道坎了。

挺好,除了喫雞外研讀一下雞在哲學裡的樂子也不失為一種快樂。


同學,不要覺得你看幾本艱澀的哲學書,會背幾個邏輯學專有名詞,多聽了幾節關於海德格爾薩特的網課,就認為自己思想高深到足以睥睨周圍同齡人了。

不是的,真不是這樣的,你所謂的離羣不過是你把拾人牙慧當做了自己炫耀的資本,要知道越是半吊子民哲越容易陷入這種舉世皆醉我獨醒的自滿之中。不要神聖化哲學,它跟其他學科一樣,都需要演繹推理需要寫論文作報告,只不過在學習的過程中,你可以被被哲學家的思想牽著走向探索神學,靈魂,真理這些形而上的道路,尤其是在學古希臘哲學的時候,它能讓你在一瞬間產生握住風箏線軸的錯覺。你以為你好像摸索到了終極真理的入口,於是你自得於擁有了同齡人沒有的敏銳洞見與老成觀察力,你在還沒有弄清事實與解釋的區別的時候就開始信仰自由甚至篤力殉道,你開始懷疑世界存在的虛無並鄙視那些埋頭苦讀彷彿不會思考的同齡人們……

於是你來到知乎,略帶優越感地敲下這行字「我覺得哲學很好玩,我離羣了嗎」,渴望獲得同道中人的讚許與支持,彷彿你的小眾是優質的,是高格調的。沒必要,真的沒必要。成長於你我,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認識到別人也是有靈魂的。你所不屑的那些看起來陷於題海忙於生計的空心義大利麪似的人們,他們或許只是不屑於將深邃黑洞般的思想展露給你,更或許,他們也以同樣蔑視的目光笑話著腦袋空空又極愛顯擺的你。文人相輕不是這樣輕的,當你覺得讀哲學讓你膨脹沉重時,不如瞭解一下大乘佛學,給思想做做減法。

當然,你也可以覺得我的觀點輸出太過無趣,畢竟局外人永遠無法從根本動搖你的想法,只是我覺得你這種提問頗顯狼狽了,因為這也是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中二時期走過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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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隨手寫下的這篇回答能引起這麼多關注,初衷並不是要居高臨下地批判題主,只是想到我最初接觸哲學的時候陷入過這樣的誤區,以己度人確實是我的謬誤,這篇回答算是自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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