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雙胞胎妹妹在北京拉進傳銷了...問我該怎麼辦?

講真的,我只有一陣感慨,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或者給她想辦法.

雖然我身邊曾有人進過傳銷...

所以想問問關於你們身邊發生的這種事情是如何看待的... 蟹蟹.


本人傳銷親身經歷!(全文比較長,會敘述整個過程,也會總結這過程中有哪些坑可以提前避開的,以及最關鍵的:不幸被騙進傳銷如何自救。)

大學畢業時被高中同桌騙進東莞北派傳銷,經歷了五天鬥智鬥勇後,僥倖逃脫。期間五天只睡眠不足10個小時,滿腦子想著怎麼逃脫,一言難盡。

2008年12月,我面臨畢業找工作的煩惱,一直沒找到自己滿意的工作。這時候多年未聯繫的A(騙我進傳銷的高中同學,稱為A吧),從其他同學那問來了我的電話,主動打電話過來敘舊。

A是我高一同學,高二文理分班後基本就沒怎麼一起玩過。但因為他高中時成績比較好,畢業於211大學王牌專業(我復讀一年,他早我一年畢業),人也比較風趣幽默,對他印象一直挺好,完全沒想過他會出現在傳銷窩點。

前面幾次主動打電話給我,沒有任何異常,都是在聯絡感情,也會關心的問我工作找的怎麼樣了,對工作薪資待遇等有什麼要求。由於沒有防備心理,我都當作朋友聊天交流說了我的很多個人求職意向和困惑,事後想來自己真是sb,這明顯就是對方在套取我的求職意向,好針對性的進行下一步行動。

至此,我犯了第一步錯:輕易的相信了多年未聯繫的朋友,把自己的個人信息毫無保留的吐露給了對方。那麼多年沒聯繫,對方變成是人是鬼我完全沒去打聽,基於多年前的對他的信任來判斷現在的他,傻的可以。

好幾次主動電話聯繫我噓寒問暖的,聊起高中生活也很多共鳴。到2月份的時候,他開始更加主動的和我說他的公司情況,言語中頗多讚美,讓我覺得他整體工作環境不錯,公司也很為員工著想。

2月底,我找工作各種不順利,開始變得異常焦慮,想去的工作去不了,能去的又看不太上。一次和他電話中說了很多我的擔憂,他很認真的聽我說完,除了安慰沒多說什麼。

幾天後他給我打電話,說他公司也在招人,問我想不想去。聊了下待遇和職業規劃都挺符合我的預期要求,他把電話也給他HR進行了初步溝通(事後證明是A傳銷同夥),非常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覺得合適,就約了時間讓我儘快去東莞面試。

我隱約覺得不太對勁,事情未免也太過順利了,但未多想,覺得去試一試也不會損失什麼。我去學院領導那請長假去面試,學院領導(我同縣老鄉)聽完我說的情況後一針見血的問我,這同學是不是搞傳銷的,讓我當場聯繫A,他和A來聊聊看什麼情況。

電話接通後,他問了A幾個常規的就業問題,比如A的公司能不能接收檔案問題,檔案放在哪個人才市場,A的公司全稱和工商註冊信息等等。中間還用家鄉方言問了幾個比較不方便A同夥聽到的問題,A回答的支支吾吾,藉口說不清楚要問HR,老鄉就讓他把電話給HR。接電話的「HR」個別問題回答不上來,也藉口說正在忙,回頭把信息發簡訊過來。

過了一個多小時,還真發簡訊過來了。核對了下公司工商信息,確實有這家公司,雖然還有疑惑,但也找不出太大的毛病。當年網路查詢公司信息沒有如今那麼便捷,能查到的資料並不會太多。

我老鄉對A持懷疑態度,但也不敢完全斷定就是傳銷,怕耽誤我找工作又不能不讓我去。為了防止真的是傳銷,就和我交代了一些應急情況怎麼處理。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條,就是和我約定暗號,如果不幸進了傳銷,讓我打電話給另一位學院領導,假裝向他借錢(進傳銷後必然會全程監聽著讓你打電話要錢和拉人頭入夥,這個幾乎是唯一自救的機會),借錢聊天中順帶說暗號:xxx(老鄉領導)工作找的怎麼樣。

當時安排我打電話給另一個領導對暗號,是考慮到老鄉和A通過電話,怕聲音被聽出來。

老鄉和我交代完自救措施,我也不淡定了。和女朋友(現在變魔法把她變成老婆了)和我哥說了我的擔心,也和宿舍兄弟交代了,如果我去了不足半個月就找他們借錢,我肯定是被騙進了傳銷,別猶豫立馬想辦法救我。另外還和一個玩的非常好的認的妹妹說了這事,她覺得好玩還開我玩笑。

事後證明,我向他們心事重重的交代遺言一般的嘮叨,全成了耳邊風。他們對傳銷僅有耳聞,並不清楚傳銷是怎麼回事,在我千叮囑萬囑咐時,都當成了我開玩笑,以為捨不得離開他們。

交代完這些,簡單的收拾了些行李,還特SB的去買了比較貴重的禮物準備送給A和"hr",當時想著不能欠人情,禮物還精挑細選,真是對自己無語。身上帶著400元現金,銀行卡里還有攢下來準備找工作用的5000多元,踏上了去東莞的火車。

是的,到這一步,我犯了第二個比較嚴重的錯誤:心裡對A和他的公司有疑惑,心裡也明顯的不安,但沒徹底弄清楚就草率的決定去了。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我傻乎乎的自己去找危牆靠。

那時候找工作焦慮的不行,壓力非常大,也是促使我不忍心放棄機會,冒險一試的最主要原因。所以心態上的不淡定,容易讓人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到了東莞後,真是我這輩子人生中最大的智商污點,有太多的跡象表明不正常,我竟沒怎麼放心上。

到了東莞站點(時間久遠,印象中是東莞東站,記不太清楚了),週末時間,意外的他沒來接,我打電話給他,他說他在加班,讓我坐公交去X莎裝飾城(記不太清楚了),到了給他電話。

我在公交車上搖了好久,提前和他說我快到了。到了X莎裝飾城公交站點已經傍晚了,他還是沒來接,我隱隱覺得有點不安,總有點不太好的感覺。又打電話給他說我到了,他說馬上就來。

這個馬上就來,是讓我在公交站點等了近一個小時,他帶著個同事來接我了。事後回想,他一定早就到了,藏身在附近,觀測我有沒異常情況,比如帶了警察來這類的。不去火車站接我,應該是他剛進傳銷窩點不久,他同夥也不敢讓他跑的太遠。

傍晚飯點時間,他朋友提議就近找個小飯店先喫飯,客隨主便我沒異議。喫晚飯A的同夥付錢的,我試著買單沒成功,A沒有買單的表示。我當時感覺非常不好,我老大遠跑來,不應該是他同事買單啊,總之感覺怪怪的。事後想來,是A在窩點現金早被沒收了,哪裡能夠付錢,呵呵。

喫完飯本應該帶我去住宿的,畢竟我遠道而來旅途勞頓。A同夥說要去超市買點日用品,還有我的洗漱用品等,我只好拎著著行李包跟著去了一家大超市。在超市A全程跟在我身邊,逛了一會就停留在超市中央的懸頂電視機前看廣告,這一看就是半個小時,我還很無奈的問A,廣告有什麼好看的。期間A同夥說去買點東西,我們在這等他,離開了。

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又犯了最嚴重錯誤。這時候非常明顯的,在超市A陪同我看廣告,是拖延時間,他的同夥藉口離開,在周邊遊弋察看有沒跟蹤的尾巴。這過程中我起疑心了,A帶我去超市看了半個小時的電視廣告,完全沒考慮我旅途辛苦,這不是他的做事風格,但他的同夥又很聰明的以買東西讓我們等他為由,完美的掩飾了他們的意圖。

前前後後在超市逗留了近一個小時,就買了把牙刷和毛巾,心裡在想真是日了狗了,買個牙刷毛巾能搞一個小時,老子困的要死。最後他們應該是確認了我沒有其他人跟著,才放心的帶我去他們的窩點。

出了超市,在東莞的棚戶區七彎八繞的繞了十多分鐘,徹底把我繞暈了,來到了一個破舊的小區。看建築應該是九十年代的小區。晚上路燈昏暗,走的也急,我就沒怎麼認真觀察周邊環境。

到了樓下我突然沒來由的緊張了,說要不我去找家賓館住吧,大晚上的打擾你們挺過意不去。A趕緊說,晚上我和你一起,你怕他們喫了你啊。我想想也是,A在一起,能出什麼大事,謀財我沒財,謀色的話我等了好久了,誰怕誰!

跟著上了樓,開門的時候我心裡真的咯噔了一下。因為套房大門有前後兩扇門,A同夥用鑰匙向樓道方向打開了第一道門,TM的竟然緊挨著的又出現一道門,一個門框裝兩扇門,你說奇葩不奇葩。

A同夥打開了第一扇門,第二扇門竟然敲門了。我當時心裡大罵,這他孃的真是人才,設計這麼個玩意,挺會玩的,我李雲龍甘拜下風。就是沒想到,門為什麼要設計成這樣?還不是為了防止我逃跑!外面的人和裡面的人各開一道門才能通過,僅憑一方是沒法通過這門的。設計成這樣,不就是為了關門打狗嘛,是的,我就是他們眼中的狗。

敲第二扇門的時候,裡面傳來了接頭暗號,記不起來了,但絕對不是平常的詢問,隔著門聽的不是很清楚,外面的A同夥也回了句切口。

進門的時候我猶豫了下,停在門口沒進去。A同夥很自然的說別介意,他們都是同事,愛開玩笑。我想想也覺得自己多慮了,A說過他們同事關係很融洽。進了門我還開他們玩笑,說這暗號玩的太沒意思,下次A要進門,你們暗號就說「小狗」,A回答「汪汪」才讓進。屋子裡一男一女笑的眉開眼笑,現在想來那笑容那眼神實在是在看我的笑話,就像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在歡快的蹦躂。

在和他們開玩笑的時候,眼角餘光瞄到他們又把兩扇門關上了。屋子裡除了帶我來的A和他同夥,還有一男一女。你絕對不會想到,客廳看著總共是五個人,他孃的三個關著門的房間裏,其中兩個房間還關著十多個摳腳大漢,其中有人還感冒了會咳嗽,竟然一晚上硬是忍著沒發出一點聲響,真是鋼鐵般的紀律,太TM的佩服了,事後我知道的時候感覺我輸的一點都不冤。

他們提議打牌, 我不好拂逆主人的安排,但只會打升級,謙虛的說略懂略懂。於是給我安排了女的給我搭檔,煙臺人,20來歲,長的挺漂亮,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女的名字(別想多了,並不是因為長的漂亮,而是後面我有利用她來掩飾我的逃跑意圖,她的姓也很獨特,特別好記,所以一直都沒忘記)。

在牌桌上,我能感覺到他們在刻意讓著我。因為我會計算牌,會根據每個人出牌的情況推算他手裡剩的是什麼牌,所以每個人手裡留有什麼牌我大概清楚,打完一局再回頭對照下,非常明顯的他們在放水。

我沒多想,還傻乎乎的以為主人家懂待客之道,讓客人玩的開心。我在牌桌上大殺四方,妹子也極力配合,弄得我有點飄飄然,從不抽煙的我竟然很自然的接過他們的煙抽了起來。回頭想想,他們要是為了方便控制我,這煙含點毒品我就完蛋了,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牌打了一個多小時,我的口頭禪變成了:

老是贏,哎

為什麼又是我贏?

絕望啊,怎麼又贏了?

你們千萬別手下留情,不砍我不是兄弟!

。。。。。。。。

是的,得意忘形了!這正是他們的目的所在,讓我放鬆警惕。打了近兩個小時的牌,我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牛皮也吹了,也贏的滿面紅光,再不收手就欺負人了,於是提議就此罷戰,擇日再來。他們見我沒有警惕心了,提醒我發個簡訊給家人朋友報個平安,我真的拿起手機給各位同學朋友大佬報了平安,沒有猶豫。

然後安排我和一起打牌的另一個摳腳大漢睡一個房間。事後我才知道,只有新人才有資格兩個人開一間房,為了安撫你!過來新手保護期,不好意思去擠八九個人的大地鋪吧,擁抱大地。一起睡的另一個人是監督你的,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他上報給小組長,還會時不時的套你的話。我後面也利用了這一點,反向傳遞錯誤信息給他,讓我得以掩飾我的行動,這是後話了。

打牌時說的擇日再來,永遠都不會再來了。因為第二天六點不到就被叫起來,然後手機錢包全都找不到了。我還特傻逼的大呼一句:屋子進賊了,你們東西少了沒?然後呼啦啦的十多個摳腳大漢出現在我門口圍觀我。我TM的被嚇到了,我就喊了一句遭賊了,竟然成了魔法大變活人,還是一大羣

說實話,門口突然出現一大羣摳腳大漢的時候,我的菊花沒來由的微微一涼,進門前渴望的她們求色願望瞬間煙消雲散,這得有多大的毅力和堅韌不拔的意志才能頂住這羣變態狂風暴雨的衝擊。那段時間剛流行同性戀,新聞上也報過一些負面報道。等我緩過勁來,第一反應真的不是進了傳銷,而是進了鴨店。這羣摳腳大漢赤裸裸的眼光打量我,渾身上下都看了個遍,其中一個還吹了聲口哨,麻蛋的讓我越發緊張了,這算是點我的鐘嗎?

幸好這時候來了個人,通知我去見經理。內心無比忐忑的說等我收拾下一起去公司。嗯,早上六點多讓我見經理,感覺像見鬼了,哪家公司經理有那麼變態早上六點面試?心裡已經非常篤定自己遇到麻煩了。

通知我的人玩味的看著我,說就在隔壁房間面試。我腦門上瞬間就出汗了,手心也濕了,意識到自己處於危險境地的時候,腦子和身體都不太聽使喚,全身都僵硬了。

進了隔壁房間,門被帶上。桌子對面坐了個穿西裝扎領帶的人,看著還挺斯文。我椅子旁邊站了個東北漢子。

剛開始談話,還整的挺像一回事。問了一些我基本的個人信息,我知道瞞不過,索性都如實交代了我的個人情況。才聊一會,我就緊張的想去衛生間,尿意來襲憋的難受。整個人懵的,他問什麼我只能答什麼,腦子沒法思考。

過了好久我才緩過緊張勁來,提出我要去衛生間小便下,憋不住了。我是想借去衛生間的時間讓自己清醒下,緩一緩情緒捋一捋思路。他沒同意,嚴肅的告訴我正面試著呢別三心二意。當時憋的我很想爆粗口,你大爺的尿褲襠裏了算誰的?嗯,好像不對,尿哪裡都還是算我的啊,尿褲襠裏了你喝下去?看了看旁邊的東北漢子我又慫了。隨後請求了四五次去衛生間都不允許。

他看出我的緊張了,應該知道我明白了怎麼回事。不再旁敲側擊,直接問我知不知道來了什麼地方,我試探著說「傳銷嗎?」真他大爺的他竟然很道貌岸然的當面否定了,還罵傳銷公司害人,他們這個不是傳銷,是幫助人創業。然後興沖沖的拉著我講解他們的組織架構和利益分成,和我說如果加入團隊能賺多少錢。

我聽完後心裡真是喫了蒼蠅一樣,你這TM的說的就是傳銷啊,坦誠點很難嗎?

他說完了還要我談點聽後感。

我這時候已經比較淡定了,心裡一直在安慰自己他們只是求財,求財就好,我也沒多少錢,那你慢慢求吧,什麼都可以商量,至少我人身安全不會有太大問題了。心裡很快就安定下來!

這時候我纔有了思考能力。我想起老鄉和我說的,不管什麼都先答應他,別對抗,取得信任再找機會聯繫學校老師。

於是我裝作好學的樣子問了好幾個利益分成的問題,表現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問了幾個問題後,他突然打斷我說,你會讓你女朋友加入我們的團隊嗎?

這問題問的我措不及防,憑直覺感覺這問題有陷阱。

來之前A基本把我的情況摸的差不多,當然知道我有女友。這時候問我女友願不願意來,丫的幾個意思啊?你要想她也來加入團隊,你早就會和我說了啊,我順路帶來不就完結了?

所以我的回答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當然不會!

什麼原因不會?我真還沒想好。

想了想自己前面還試探著問過他是不是傳銷,既然暴露了自己明白是傳銷了,什麼都答應他們顯得太過於目的性強。那一瞬間我決定劍走偏鋒,張口就來:我在你這裡賺那麼多錢,老婆也關進來了誰來花錢?我們都心知肚明,大家求財,留著愛人、留幾個真心的兄弟,其他的我儘力。

我說的很真誠,眼睛直直的盯著他沒有迴避。心裡一直在給自己打氣,這時候不能慫,盯死他個傻蛋。

他不置可否的一笑,沒有喝我煲的心靈雞湯。

但接下來的聊天,他明顯的沒那麼咄咄逼人了,更多的在問我哪裡有不明白的。感覺到他的攻勢氣場減弱,我乘機提出一定要去趟廁所,不然得讓大禹要來治水了,他笑著同意了。

去了衛生間,蹲馬桶蓋上,看著衛生間的窗戶用防盜窗焊死了,順著衛生間窗戶外水管滑下三樓的想法不了了之。腦子在飛速的想著這個房子的結構,我住的房間窗戶也被防盜網焊住了,窗戶這個計劃宣告破產。

大門是想都不要想的,除非外面有人進來的時候奪門硬沖,但這個可能性等於零,因為平常活動都遠離大門的,按電視劇的劇情,還沒衝到大門前我就該英勇就義了。

突然想到廚房裡有菜刀,有點衝動想去廚房拿,馬上又冷靜了下來,我能砍傷幾個,接下來我就該等著被他們削成人棍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可行。

還沒等我多想,外面在敲門了,催我趕緊去面試。心裡狂罵,TNND,審訊就是審訊,說的那麼文藝,還面試,你見過面試還面的讓你爹差點大小便失禁的?

暫時也想不出逃離辦法,起身的時候,把藏著上衣口袋的身份證和銀行卡扔抽水馬桶裏,心想著看哪個孫子還能拿到我的銀行卡。抽水馬桶不給力,沖了兩次卡片竟然還漂浮在水中。外面又在催了,沒轍,只好自己伸手進馬桶裏撈了回來,自己當了回自己的孫子,唾面自乾。

洗了把臉出去了。那斯文敗類笑眯眯的看著我,說洗臉了啊。我點頭,開玩笑問他,要不我噴你一早上口水試下?洗臉清醒的事他沒在追問,就此揭過。

我主動開起玩笑,上午接下來的時間都算比較和諧的度過,在問與答中度過。中午前斯文敗類離開了,我盯著他出去的門,那一瞬間有點衝動想跟著衝出去。

中午喫飯的時候,他們做好了午飯,三個青菜,十多個人。印象比較深的是其中的西蘭花,我第一次見,綠綠的我還以為是沒成熟的花菜,就打趣的說,你們很久沒開張了吧,伙食搞的那麼差,以後我帶你們喫香喝辣。

一羣人沒人鳥我,氣氛有點尷尬。小組長筷子敲敲桌子說,食不言寢不語。

喫飯時是真的沒人說話,除了咀嚼聲,安靜的可怕。我很彆扭,喫飯不說話感覺像是在祭祀,我舉起筷子插在飯碗裏,朝著他們雙手合十,完成了祭拜儀式,他們看的莫名其妙。

我歪著屁股坐在凳子上喫完了飯,期間看大家欲言又止的模樣,我還以為我菜搶的太多了他們又不能說話勸止我,趕緊端起盤子又多倒了點到自己飯碗。

喫飯完,終於能開口說話了,小組長指著我說全體起立,我問要奏國歌嗎?結果被他踹了一腳,警告說沒問話別多嘴。我老實了。

他讓我旁邊的人給我示範怎麼坐凳子。兩隻腿完全走到凳子前,然後端正的屁股往下坐下。然後讓我再按我之前的動作坐一下凳子,我有點難為情,因為我是跨著腿、扯著蛋坐上去的,姿勢很不雅。平時倒沒什麼,大庭廣眾下讓我再演示一遍,挺讓人尷尬的。但他說過沒問話不能插嘴,默默的把動作做了。

教訓我以後要怎麼坐凳子,搞笑了,除了觀音坐蓮,什麼姿勢我沒解鎖?

不過講真,這些好習慣小細節真的讓人很受用,在那五天裏我狂放不羈的坐姿被糾正成儀態萬千,喫一粒米說好幾句話的話癆習慣也被糾正成喫飯養生了,還有很多其他的小細節真的能讓人學到很多,平時自己都不會太注意。

喫完飯又進來了一個所謂的領導找我談話。開場白就警告我別那麼油滑,我上午說的要大幹一場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會相信,讓我先交三千八買個手錶入個會員。我想果然沒那麼簡單,哪有那麼容易就相信我了。

明知道讓我交錢買手錶就是個形式,壓根就不會給我手錶,我還是堅定的表態,砸鍋賣鐵也要加入光榮的會員俱樂部。同時提出想看看帶給我榮光的手錶長什麼樣。手錶是不可能有手錶的,不為別的,就為了看看他怎麼應對,說我油滑,那你呢?

姜還是老的辣,他說你交錢加入會員後,我們會選擇個時間舉行授表儀式,這個不用急。

我說我就一個窮學生,身上全部家當都被你們抄家了,要不你先借我,我賺了錢雙倍還你。結果他直接就一巴掌呼過來,打的我耳鳴。

打完我就意識到這個人沒上午那個好應對,手段比較狠辣,不見兔子不撒鷹。

我說給我點時間,我去借錢。除此之外沒在多說一句話,一直看他滔滔不絕的在說,說了什麼我真沒怎麼聽進去,只是不停的點頭,腦子裡在想著怎麼和外界聯繫上。

整個下午我都變得很沉默。我意識到插科打諢真的不能打消他們的懷疑,頂多讓他們覺得我很放鬆、心理承壓能力強外,並不會讓他們覺得我死心塌地的想幹傳銷,這條路行不通。

下午全體學習會的時候,他們讓我上去作自我介紹,我就簡單的說了下自己名字和來自哪裡,沒了。他們每天輪流由一個人上去主講,其實就是在相互洗腦和鼓勁,防止一口氣泄了。我聽了幾分鐘感覺說的真心挺弱智,反覆的倒賣雞湯,由他們來洗我腦還欠缺點火候。

整個下午我都心不在焉,想著聯繫上他們後要怎麼隱晦的傳遞我的位置信息給他們。他們看我上午還蹦躂下午就沉默寡言了,就讓我上去唱一首歌表演下。

A也坐在下面。我突然腦子一熱,說我想唱首家鄉的歌曲,但唱的不好聽,請大家包容。然後我按家鄉歌曲的曲調,改了歌詞用家鄉話唱了出來:如果你還念在兄弟感情,就不要再來害我。唱了幾句我唱不下去了,確實唱的挺蹩腳的。

A表情木然沒有反應。我心裡有點後悔衝動了。他進來有半年多了,洗腦應該也洗的差不多了,我這唱出來的大半是對牛彈琴,估計還會被告密。就算不告密,憑當眾場合說家鄉話,他就會被拎去詢問。

心裡哀嘆,想想說都說了,下午人家領導也說了一個字都不相信我說的,隨便吧。

到了晚上,經理又來了,隻字未提下午唱歌事件。我安心了點。還來了個女的領導,竟然和我一個省的。

他們又提審了我。這次主要核對我上午說的話有沒假,因為女的是我同省的,我所在的二線城市她也熟悉。問了很多我答的都一模一樣,中間雖然隱去了很多關鍵的信息,也增加了一些迷惑他們的信息,但我記性好,幾天內說過的話肯定不會忘。所以他們問了也覺得我應該沒說謊。

我說我每天都要給我女朋友打電話,你們不給我打電話,她肯定會起疑心的。

女領導不相信。我說你不信就打開我手機,看看有沒未接來電。我通訊錄沒存我女朋友電話,每次撥打都是手動輸入,為了加深對電話號碼的印象。也為了我電話被偷時防止用手機詐騙她。所以我女友來電也沒有名字顯示。

她問我女友電話號碼是多少,我報給她了。結果她核對下手機未接電話,五六個我女友打來的。

是的,我非常篤定我女友會打電話來。因為從補習班開始談戀愛,到大學異地戀,一直到畢業這年,中間風雨無阻幾乎從未中斷過電話聯繫,我打電話的網通電話卡累積了厚厚一大疊,她還拿來珍藏了。

這是我爭取到與外界聯繫的第一道突破口。對他們來說也是兩難吧,不讓我聯繫,我女友肯定會發覺異常,讓我天天聯繫吧又承擔風險。

最後,我身邊圍坐了三個人,我的諾基亞手機他們手裡拿著,開了免提,讓我和我女友說話。

第一次通電話我不敢冒險,怕以後都沒機會再打電話。所以就解釋了下為什麼沒接電話,聊了下我工作,我一句目前都挺好的應付了過去。匆匆忙忙的掛斷電話,心裡安心了不少。

晚上失眠了。能通電話讓我看到了希望,剩下的就是我要怎麼把我的處境隱晦的告訴她。要她能聽懂,我旁邊監聽的人也發覺不了異常,這其實挺難做到的。我躺牀上假裝睡去,不敢驚動睡在旁邊的監視人,心裡在反反覆復的盤算怎麼找切入點,一點睡意都沒有。快天亮的時候終於想到一個比較好的方法,又開始反覆的琢磨說辭,從話題切入到傳遞信息怎麼做到自然無痕,最後心裡大概形成了一套比較可靠的方案。

風險很大,如果被聽出話裡有話,我以後很難再有機會每天和女友通電話,很可能失去最穩定的聯繫渠道。而我目前的境地,剛進來沒幾天,肯定不會讓我急著去打電話借錢,都是先觀察段等時間情緒穩定了再讓你去借錢,目前為止僅有的能聯繫的只有女友,全部希望所在。所以心裡還是有點焦慮和興奮,等凌晨五點左右的時候,強行讓自己閉眼休息。

早上六點不到被叫起來晨讀。麻蛋的,上次帶著晨勃去晨讀,還是高中的時候,想不到在這裡實現了輪迴。屋子裡有女的,規定時間沒到晨讀房間就坐就要被處罰,我只好倒退著進的房間(你問我為什麼不側著身子進去?我怕橫著進門小丁丁被門框卡了進不去,這回答你滿意了?)。我是個文化人,一大早就舉槍致敬坦誠相見,確實有辱斯文。

進去後小組長也發現了我的狀況,走我身邊低聲說有女同事在還不趕緊處理下。我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忍不住還是問了:這麼多人看著我,不太好吧?說完後看著他的眼神,我知道我誤解他的意思了。他抓狂的說,要我幫你嗎?我趕緊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立馬脫下外套蓋三條腿上。

晨讀都是讀成功學的書,人手一本成功學書籍,比伙食更捨得花錢。還要大聲的念出來。自由朗讀時間結束,每個人要發表讀後感受。

屋子裡的每個人都像提線木偶,被一股隱藏得力量驅使著去按部就班的做著毫無意義的事情。唯有在晨讀或者上臺演講的時候,才會兩眼放光,大談自己賺錢後要怎麼孝敬父母,要如何釋放自己壓抑了大半輩子的消費慾望。但是怎麼才能讓自己成功,所有人都選擇了隻字不提。

在自我催眠中沉睡而不自知!

在其中一個人說完晨讀感悟後,提問環節我忍不住諷刺了他:「你說你有錢了要孝敬父母,那現在你感覺你對父母孝不孝?」他的回答也沒超出我的意料:我現在積蓄力量為了父母以後不再辛苦。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晨讀可以再努力點,加油!

喫完早飯後依然是一羣人圍坐著演講。看他們說著說著,就能自己把自己感動的掉眼淚,也挺感慨的。我覺得這羣人就算不搞傳銷也能混口飯喫,去橫店真有可能會發展的比現在更好。畢竟,搞傳銷這演技水平只能騙自己,去橫店這水平應該可以秒殺一羣小鮮肉了,是真的能哭出眼淚。

下午的時候,情況有了變化,來了一羣人串門,讓我挺震撼的。我到那時才知道,原來我這裡的窩點只是一個分支,他們取了個叫什麼閣的名字,來的那羣人,都是其他各個不同閣的人裡面的精英,還不是所有閣都派人來了,只是周邊窩點的人來串聯。我粗略的估算了下,一個閣按我們這個新成立的閣近20人標準來算,我能測算到他們控制的人數就至少兩百來號人。

我很明白他們是沖著我來的。

下午來的人中,有兩個人給我們上課,我坐下面沒敢聽,努力迫使自己想亂七八糟的事情。來的都是傳銷精英,我雖然內心一萬個不信任他們,但也不敢冒險聽他們講課來給自己洗腦。

畢恭畢敬的坐在下面,腦子神遊太虛了,別人鼓掌的時候 跟著鼓掌,艱難的熬過了一下午。這一下午是我這兩天來最難熬的,勝過於第一天早上的面試。我非常清楚這個下午開始纔是最驚險的時段。之前那些人給我洗腦,他們應該都意識到了沒有效果,下午來的人不用說,肯定不會是前面那些人的三腳貓功夫,不然真被看笑話了。

被洗腦意味著什麼我很清楚。內心的焦慮越來越被放大,傍晚喫飯的時候終於做了決定,要加快速度自救了,晚上和女友通電話必須得有所暗示。

這種焦躁壓抑的情緒我撐不了多久就會先自我崩潰。那一刻我真的非常非常的清醒的意識到,我必須要和時間賽跑。時間久了我自己撐不住,就算撐下來了,人的意志力和自制力也是隨時間衰減的,被洗腦大概也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晚上和女朋友通電話的時候,在女經理和小組長以及男打手的監聽下,聊了沒多久,我就和她說,我下個月的論文答辯可能沒辦法趕回來了。

來之前我有開玩笑的和她說,真是傳銷我這答辯就回不來了。

我不確定她有沒聽懂我話裏的意思,但旁邊有人監聽,我不敢接著往下說。我女友並不懂傳銷裏電話是被監聽的,怕她直接脫口而出問我是不是被關傳銷窩點了。

這一天晚上又在忐忑中度過,幾乎無眠。凌晨我想把藏在襪子裏的100塊錢,寫上求救信息從窗戶扔下,但找來找去沒找到筆,連小刀都沒找到一把,想寫血書都寫不成。試了用牙齒咬指頭,牙齒不夠尖銳,咬的快暈厥了都沒血出來,真是無語了。

不怕你們笑話,我出門在外都會把一部分錢藏在身體的各個部位,襪子裏鞋墊裏什麼的。記得高二那年暑假,提早去學校報到,結果宿舍還沒開放,去外面小黑旅館住了一晚,懷裡有600塊錢借來的學費,那時還是2002年,600塊對我來說已經是鉅款了。半夜黑店還鬧騰個不停,我怕睡著了錢被偷走,就用食品袋裝了疊好放內褲裏一起睡覺(錢並沒有生小孩,我還沒那麼猥瑣)。第二天起牀發現包和衣服什麼的果然被翻過,但錢被我保住了。

所以襪子裏我藏了一百塊錢,其實是怕錢包丟了救急的。當年沒有微信支付寶,用的都是現金,這個習慣還是挺好的。

第三天的情況果然如我所料,一整天都是昨天來過的那些人來上課。密集的課程,車輪戰式的輪流來給我洗腦,我沒辦法一整天都完全不聽他們講課,分散注意力和集中注意力一樣,都沒辦法持久,總有回過神的一段時間。斷斷續續的聽了一些,感覺確實挺有水平,有些說的還是挺落心坎裏去的。

後來才知道這個叫「共情」。他們專門圍繞我的家庭環境、人生觀等設計了一套針對性的演講方案,先引起我的共鳴,有共鳴了就容易聽進去他們說的,聽的有共鳴的東西多了,也就慢慢的接受了他們的授課,再一步一步潤物細無聲的灌輸給你他們的觀念。

等你發覺時,已經遲了。其實,認真說來,到這一步,你已經被初步洗腦了,是不會發覺不對勁的。

我斷斷續續的聽了個三四成,期間也參雜著自己的思考。這種課程,我現在自制力意志力都還處於頂峯狀態,尚能分辨他們的目的性,時間長了呢?人是會被同化的,長久的在一個扭曲的環境,很難保持自己獨特性。

這一天下來,說膽戰心驚一點也不過分。讓我越發的覺得要加快速度脫離,久坐必待斃!

傍晚的時候,女經理來了,催我交錢入會員。我說我真沒錢,只能借錢。

她問我找誰借,我說找同學借點,但湊不齊那麼多,主要還得看我一個叔叔能借多少。

我沒有叔叔,我向他們虛構的。我是想借著向叔叔借錢的名義,打電話給我老師。

她問我這叔叔是做什麼的,我說我以前的學費是他資助的(A有向他們交代過我家庭背景,我父母在我小時候就走了),希望工程助學認識的,他是開公司搞工程的,我找他借錢他一般都會給我。

女經理想了下,說有事先出去下,等她回來再說。

大概晚上八點的時候,她回來了。讓我先給我女朋友打電話,又是那三個人監聽,我依然以開玩笑的方式和我女朋友提了嘴畢業答辯的事,她依然沒什麼反應。我心裡很絕望,到底聽懂沒有啊?

大概是這幾天打電話,我表現的還算穩定,晚上九點的時候,他們同意讓我打電話給我叔叔。我怕揚聲器開著,交流時老師說話會露餡,就說我叔叔做生意的,人非常精明,開揚聲器說話恐怕他會察覺到聲音異常。

她考慮了下同意我關了揚聲器打電話,但她耳朵湊過來了,貼著聽筒一起聽。

是的,裡面關了三天,真正的轉機其實就是這通電話開始。

電話接通後,我趕緊搶先向院領導老師說叔叔好,我是xxx,你休息了沒。我怕他沒存我電話,先開口問你是誰就露陷了。我和這老師的師生情誼挺好的,他也曾給了我很多幫助,但我並不能確定他有沒保存我的電話號碼。

他笑著說,就準備睡覺了,在東莞的工作怎麼樣了?

那一瞬間我知道有戲,我沒叫他老師,叫的叔叔,他有察覺到點異常,他故意遞話給我接。

我說工作挺好,就是很忙。和他拉了會家常,接著說下個月的畢業答辯不知道能不能趕回去,然後現在剛工作手頭緊,能不能借我點錢應急。說完我裝作借錢很尷尬要轉移話題的樣子,說xxx(老鄉院領導)工作找到了沒?

老師說借錢的事他知道了,和你嬸嬸商量下。然後掛了電話。

這三天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突然就鬆懈了下來。把日思夜想的求救信息發送出去了,至少有了希望。

事後老師來東莞接我回去的時候,說那晚接到我電話,聽到那句xxx找到工作沒的時候,心裡也慌了,掛了電話和我師母說了句完了完了,來不及解釋也沒來得及換下睡衣,跑步趕去了樓上校長家裡。

女經理問我,有沒找到工作的xxx是誰。我說一起接受這位叔叔資助的貧困學生,今年也大學畢業。他們將信將疑。

等了大約半小時,老師回電話過來了。老師電話裏說,借錢沒問題,不夠可以再找他要,但上班要聽領導的話,不要調皮貪玩,領導讓你做什麼都要努力去做。

我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了。

借錢沒問題,意思是學校來參與解救沒有問題。

不夠可以再找他要,意思是單純學校救援可能有困難,他還需要我提供更多的信息。

後面的一段話是讓我不要暴力抗拒,先聽從裡面的人安排保證自己安全。

掛電話前,我問他什麼銀行方便打錢給我,我去辦張銀行卡。

問銀行這話,是因為我聽懂了前面他說的話,我想通過銀行這一媒介來提供更多的信息給他。

他說明天再發給我,讓我先休息。

掛了電話後,我又提出再打電話向兩個同學借錢,畢竟這裡的生活費也要交的,又不好意思全都找我叔叔要。女經理同意了。

我打給了其中一個舍友,說我沒錢了,借我點錢。

我原以為他會明白我的暗號,因為出發來東莞前,我特地和他們交代了,半個月內找你們借錢,肯定是陷入傳銷了。結果這傻蛋一口就答應了,明天早上就打給我,還讓我別急著還,完全忘了我的交代。

原來還想著通過和他聊天來透漏點窩點信息給他的,這會搞得夠鬱悶,主動送錢給傳銷。

我只好打電話給宿舍舍長,他比較機靈。

這裡插個題外話,剛到東莞時,在x莎裝飾城公交站點,我等的起疑心了,就發了條公交站點名稱的手機簡訊給舍長,隨後我在自己手機上刪除了這條簡訊。所以找他,是想提醒他這條簡訊拿來用。

結果他也完全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氣的我夠嗆。我只好換個思路,說我到東莞要待很長一段時間,幫我照顧我女朋友。這傻蛋還是沒反應過來,打趣我說,不是吧這才三天你就出軌了,那要怎麼照顧啊?

真真被氣的吐血!也怪我平時愛開玩笑沒個正經,真出了事沒人會覺得我在認真說。

逃出來後,我還特地問過舍長簡訊的事,他一臉無辜的說他沒收到簡訊,我真是無語了。

前面提到,我問老師我辦哪個銀行的卡,他會比較方便。本意是想通過指定銀行辦卡,讓警察在東莞市區這家銀行的所有網點來布控,或者把我的身份信息告訴銀行或者警察把我短暫設置成通緝人員,一旦銀行網點用我的身份證信息辦卡立即觸發報警(沒記錯的話當年用別人身份證是可以幫忙辦卡的),這樣一來不僅能解救還能抓人。

事後我老師說他也聽懂了我話裏的意思,當晚就請來了省公安廳的官員(副校長妻子),但時間太過緊迫,還要和東莞警方溝通,完全來不及。另一個警察也不可能用那麼多警力來布控,所以這個方案最後不了了之。

這些方案都是我這三天來不斷思考,不斷推演走到哪一步該用什麼方法來解決問題的最後成果。很自負的說,你看到的這個方案,僅是我思考的一小部分,我這幾天真把各種情況各種細節都設想了一遍,方案龐大而且細緻,反覆琢磨完善細節,還要讓傳銷窩點的人不能看出端倪。

這個真的讓我很自豪的一件事,距今十年過去了,我老師提起這事的時候,依然相當佩服我當初在那環境下能冷靜的考慮的那麼周全。雖然計劃實施的時候,就設計的老師這套方案順利了,其他方案鑒於一羣豬隊友全都胎氣腹中。

和兩個同學打完電話後差不多十點了,女經理離開了(管理層是行動自由的,小組長有一定的出入自由)。

等了十分鐘,確定女經理不會再回來,我找到小組長,說我想再打個電話,這幾天都沒怎麼搭理她,要生氣了,我再讓她幫我打點錢過來。

這小組長其實人還不錯,只要不觸犯紀律紅線,還是挺好交往的,這幾天我打電話都表現的中規中矩,他應該是比較放心了。

本來新人打電話應該是要上面領導審批的,他沒有許可權,我和他強調就說幾句話,開著免提你也能聽著,他猶豫著同意了。

我打電話給女友,是想把我預先設想的透露信息給她的方案給實施了。

電話接通後,我又感嘆我工作忙,畢業答辯真是愁死我了。我這傻老婆還是沒反應。我只好問她你聽明白了沒啊,她回答說明白了。

我以為她真的明白了,就把我事先想好的方案說了。我說你去把我們租在三樓的房子退了,那小區也太老舊了,我一時半會也回不來,退租了錢打給我,我都要借錢度日了。

我說的話裏包含了很多信息。我在老舊小區的三樓,租的房子,按照這個來找我能縮小搜索範圍。我都要借錢了,說明情況緊急。

本來她只要接話我就能繼續往下吐露信息,把更多更詳細的信息交代出來,畢竟一口氣說一大堆容易讓人生疑。

你猜我這傻老婆怎麼回我的?

她很委屈的問我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為什麼租房子她都不知道。

我一頭冷汗狂飆!是你和我說你聽懂了的,我才和你說這些,搞半天你聽懂了個毛線。

接下來的時間為了不被小組長發現端倪,我展開了三寸不爛之舌來圓謊,從去年暑假她來找我時候租的房子說起,巴拉巴拉解釋了一大通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退房,理由奇葩也管不上了,先把旁邊監聽的搞定再說。

旁邊小組長聽的想笑又怕笑出聲音,憋的難受。

最後我那傻老婆又來一句神補刀:你就是外面有女人。

我扶著額頭久久無語。我真不該打這電話的,是我的錯,你贏了!

想著老師需要更多我這裡的信息,我還是沒有放棄,決定冒險,沒時間再拖延了。

我說,xxx(我老師,她認識)說的是真的,我答辯可能趕不回來了。

這回她反應過來了,因為走之前我有和她說過老師也和我開了這個玩笑。

幸好她還知道委婉是什麼意思!真的應該感謝上蒼,三天都智商欠費的傻老婆,這時候腦袋突然開過光了,懂得委婉的問我:「那你現在方便和我說嗎?」

謝天謝地,沒有直接問我在傳銷裏快活嗎?

我趕緊圓回來,怕小組長起疑心,馬上說,當然不方便啊,畢業答辯的事你不懂,你別擔心,有問題就去找xxx幫忙吧(我宿舍舍長)。

我這話意思是,去找我舍長,他手裡有你們大家都沒有的關鍵信息。

我那天發送給舍長公交站點名稱的簡訊,非常非常的關鍵。結合我吐露的信息,在那周邊三公里內去搜索老舊小區三樓,答案都快呼之欲出了。

遺憾的是,我舍長從頭到尾都說他沒收到這條簡訊,還給我看過他手機收件箱,確實沒找到,這件事成了整件事情中最詭異的一部分。我確實記得我發了,打字的情形我都記得,但爭論了幾次後連我自己都動搖了,到底發過簡訊沒?

第二天早上,我老婆去找了舍長,我舍長不明白為什麼我要指定來找他,但救人要緊,直接把我老婆領去了學院領導那。雙方一核對,互相交換了下情報,覺得事態嚴重,學校正式電話通知了我哥。

這時候,已經是第四天了。

嗯,第四天是非常非常熱鬧的一天,各方都登場了,包括我完全沒意想到的一路人馬半路也殺出來。

這天也是我轉守為攻的一天。

早上九點的時候,我哥的電話率先打了進來,打響了救援的第一槍。

我哥也沒廢話,家鄉話和我交流,直接問我東莞工作誰介紹的。女經理聽到來電說的話,反應也夠快,馬上讓打手去叫A過來監聽。A能聽懂我說的家鄉話。

我說是A,說了全名,鑒於家鄉話說A名字和普通話很接近,我刻意壓低聲音含混著說。我哥沒聽清,複述了一遍名字,其中有個字念成相近的音了。

我猜A馬上就要進房間了,沒時間再多想,立馬字正腔圓的報了A名字。這時候A剛好進來,女經理慌亂的指著我,警告意味十足。

我哥發現我突然不說話了,就用家鄉話說,你要是不方便說話,就咳嗽一聲。

我立馬咳嗽了一聲。

我哥在電話裏說了最後一句話:別慌,等我,那小子躲天涯海角,我今天也會把他揪出來。

A看著我有點驚呆,也有點不知所措,應該是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情況。

這時候我已經管不上那麼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

女經理在審問A我說了什麼。A說我說了他的名字,以及我哥讓我等著。

女經理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拿起電話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出去。

九點半左右,我老師打電話過來,說錢準備好了,剛好xxx(學校工作人員,特種兵部隊轉業過來的)在深圳準備來東莞找工作,讓他帶給你。

我馬上明白了學校的計劃,他們是準備先讓人混進來,想裡應外合整鍋端掉。

但學校應該是沒和我哥協調好,我哥的那個電話真挺影響這個計劃的。

事後我老師和我說,打電話通知我哥的時候,有告訴他不要打電話給我,更不要插手,學校會想辦法解決。這話也同樣和我老婆舍友說過。但關心則亂,執行的時候還是一個個的電話過來了。

這時候女經理已經深度懷疑我有貓膩了,反覆的審問我打電話過來的幾個人和我的社會關係是什麼。為什麼xxx(上面的退伍軍人)會突然來東莞,他是誰?我望著牆壁一聲不吭,這時候我和你已經水火不容了,多說無益,告辭!

十點左右,外出辦事的打手回來了,一進門就揪著我頭髮來了一拳,女經理制止了她,示意先審問完再說。

又過了十分鐘,進來了個男的,我從沒見過的人,看起來地位不低,女經理還挺恭敬的給他搬凳子坐。進房間後也不說話,看著我一直抽煙,騰雲駕霧高深莫測的樣子。

大約10點半,來了個電話,這是個完全出乎我意料,完全打亂了我所有計劃的電話。

是陌生電話,還是東莞本地的。我第一反應是警察,但想來警察應該不至於那麼冒失直接電話過來,應該讓熟悉的人和我電話聯繫才對。

抱著一肚子疑惑接通了電話,對方說的第一句話就瞬間讓我凌亂無比:

「喂,你是xxx嗎,你是不是被傳銷關了,關在哪裡了,我受朋友委託過來看看。」

我頂你個肺啊,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我他媽的要是能告訴你我在哪裡,還需要你來救我?我找不到110三個數字鍵嗎?(呃,發現其實是兩個數字鍵,不想改了,就地更正)

這開口就問是不是被傳銷關了,你是豬腦子嗎?我要能和你說我被關傳銷了,我不會和警察說去?

旁邊的女經理立馬在紙上寫了個大廈的名字,示意我念出來。

我念了,電話另一頭說好的,你等我哦,我從虎門趕過去,還要一段時間。

我一頭黑線。大哥,不急不急,你還是騎自行車過來吧,反正也趕不上,別破費了。

接完這個電話,他們也犯不著審訊我了。坐那抽煙高深莫測的中年男人,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還只說一個字:

「打!」

那打手助跑然後飛踹了我一腳,一腳把我踢飛到牆上,頭磕的金星直冒,七葷八素的。我忍著胃裡噁心想吐的衝動,轉身抄起凳子朝抽煙的中年男子衝去,擒賊先擒王,我tm的打不過你打手,我也能噁心下你。

還沒衝到跟前,又被一腳踹飛到了牆角,速度遠遠跟不上練家子。我知道我沒機會了,忍著痛趕緊面朝牆壁蹲下,雙手死命的護著頭,減少受擊打面積,保護要害部位。

瞬間背上就有拳腳狂風驟雨般的落下,沒一會就把我早餐喫的全都從胃裡震出來了,痛的眼淚鼻涕直流,我硬是忍著沒吭聲求饒。這類打手很多都有點變態心理,你叫的越慘,他打的越興奮,我並不是為了表現的有骨氣不吭聲,是怕萬一刺激到了他的變態神經。

最後結束那下夠嗆,扯著頭髮把我頭往牆上撞,差點暈死過去,鼻子上傳來的強烈痠疼感讓我眼淚止不住的流。我不知道他確切時間是打了多久,捱打的時候感覺時間很漫長,快停滯了一樣,被打的時候連正常呼吸都挺難的,氣息不停受到震蕩影響。

後來逃出去後,我曾很憤怒的去找打這個電話給我的是誰。人是知道是誰了,但我不認識,人也見不到,想揍他一頓的心情保留至今。

他是我認的妹妹的朋友。那天早上我老婆從院領導辦公室走出來後,一個人彷徨又恐慌,就找了我妹來商量。

學校本來是告誡過所有相關人員不要擅自行動的。但兩個女人撐起一臺戲,真是千古不變的真理!我妹不瞭解傳銷性質,還以為就是人被扣押,過去談判就行,就說剛好東莞有朋友,可以讓她朋友去看看。我老婆那時候也沒了主見,急病亂投醫就同意了。兩個女人好心辦了壞事,回來後我就對我妹說了句你朋友真笨,此後再未提過這事。

中午飯是別想了,關房間被餓了一頓,給我也喫不下。我想那時候我的樣子應該挺可怖的,額頭鼻子都流血了,背上看不到,但火辣辣的疼痛讓我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傷勢。

大約一點左右,我老師又打電話過來了,他們讓我開免提接了。老師告訴了我退伍軍人訂的車票時間,還說他有個同伴順道會一起來東莞,讓我一起接待下。

這會不僅我能聽的懂暗號,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

我聽著電話,沉默著沒有說話。我老師那頭應該感覺到了我的異常,也沒有廢話,說了句你照顧好自己,他們很快就到,然後主動掛了電話。

剛掛完電話,女經理的電話也響了,她接起來聽了一會沒說話掛掉了。

然後女經理就對著我冷笑,說xxx(老鄉領導)和xxx(我老師)是你們學校領導啊,職務還不低,我說你怎麼老提下個月畢業答辯的事,還幫忙找工作,打暗號啊?會有學校四月份答辯的?

我這時反倒一點都不慌了。我非常清楚明白的知道,接下來所有的來電都失去了意義,他們不會再讓我接聽,更不會讓我撥打電話出去。

兜兜轉轉,局勢又變回了剛開始時候的模樣,勢如孤島,孤立無援。

我坐著沒吭聲。女經理喋喋不休,不停地質疑我她覺得可疑的點,讓我感覺她是後知後覺。

抽煙的中年男人遞給我根煙,我沒接,他也不介意,開口說話了:你似乎胸有成竹!

我沒接話,但好奇他為什麼這麼說。他接著說,幾天時間,你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了那麼多動作,還有後手吧?

我真沒後手了,絞盡腦汁也只能機關算盡,真高看我了,但我沒敢說出口。

他說了句讓我非常非常震驚的話:我讓xxx(小組長)打車送你去汽車站,你去深圳找你的xxx(退伍軍人)。

我一臉震驚不可置信,反問他你說真的?

他沒回我,讓人喊來了小組長,交代把我的行李收拾了帶我走。

我還是難以置信,腦子極速的在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突然我想起周邊還有其他窩點,腦子裡瞬間蹦出一個詞:轉移!

我懷疑他覺得位置暴露了,是想把我轉移,但轉移過程中要出門,風險高,這是想安撫我,讓我一路聽從安排?

我越想越覺得可能,沒理由放我走的,我走了這窩點就完全暴露了,我還會帶警察來查找他們,他有什麼好處?

這時候差不多應該在下午三點左右了。

就在小組長出去收拾行李的時候,那個東莞本地電話又來了。女經理沒有讓我接聽的意思,離我幾米遠,開了免提。

電話裏那傻蛋的聲音傳來:我在大廈樓下了,你下來接我吧!

我哭笑不得,大哥,您終於到了啊,您還真來了啊?來的真快啊,才五個小時,也就勉強夠人家搬家時間了,你來的真是時候。

還讓我下樓接你,你當你是來東莞國事訪問呢?還是當我插了翅膀能隨時飛走?

幸好女經理馬上把電話掛了,我都要忍不住吼他了。

女經理掛傻蛋電話,讓我心裡突然確定了他們就是要轉移我。如果真送我回去,應該讓我接這傻蛋電話,讓我去找他,雖然傻蛋去的那個大廈離我這小區,肯定隔了十萬八千里,但也遠好於讓我去深圳找人啊。都要放我走了,電話還不讓接的嗎?

他們要轉移位置,讓我又開始焦慮起來。我原來電話給出的所有信息,都是有關於這個地點的,換個地方不亞於釜底抽薪,前面所有的鋪墊全部落空。

最主要的是,我怕學校有聯繫警方通過手機通話定位我的位置(當年並沒有高德這些智能手機應用軟體,大部分人用的還是諾基亞磚頭機),這一搬走就太鬱悶了。

事實上,學校有緊密聯繫省公安廳,副校長妻子就是公安廳官員。公安廳當天也和東莞警方溝通中,但時間真的太緊迫了,一切都還沒來得及鋪開。

事後老師說我欠副校長人情最大,他妻子特地抽調了刑偵幹警準備趕往東莞,雖然還沒來得及出發我就逃脫了。我這案子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小的不能再小,壓根夠不上他們去處理的程度。

沒一會小組長就收拾好了我的行李,催我下樓。小組長拎著我的行李包,打手跟我旁邊。開門和下樓梯的時候,打手的手都有意無意的搭在我臂彎上,是為了防止我突然串逃嗎?我越發篤定他們沒安好心。

下樓的時候腦子裡快速的想著逃脫辦法,但樓梯空間狹窄,盯防緊密,逃跑要輾轉跑動,很容易被拉住。只能寄希望下了樓會有機會。

到了樓下,我原先想大喊救命的想法也打消了,樓底下只坐了幾個閑聊的老人家,少說也有六七十歲了,怎麼救我?賭樓上的人聽到了會見義勇為?上班時間有沒人另說,這棟樓有傳銷窩點大半年了,來往人員複雜,也沒見隔壁鄰居有所表示。

2009年3月3日下午四點左右,在樓下,算上打牌的那天,五天來我第一次見到陽光,還是暖暖的夕陽。那一刻心情突然激動起來,非常強烈的抗拒回到那個24小時拉著窗簾的窩點。

剛下樓那一刻,陽光雖然不大,但還是刺的我睜不開眼,站了一小會才適應了外面的光線。

等了一會,叫的的士來了,停在樓底下。我當時在想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不管如何我得採取行動。換了窩點,真的就麻煩了。

我一直觀察著打手的走動。他緊隨著我,站的方位也是路口我逃跑的方向,提前卡位卡的很好。再說我還真的跑不過他。

我沒轍,只好往車門方向走。小組長拎著我行李包去往後備箱。

打開車門的那一刻,我沒得選擇了。我原先是背對著他的,假裝側身彎腰進後車廂,他堵在打開的車門邊。

對,就是現在,彎腰的時候我的手肘差不到剛好到他褲襠高度,突然爆起發難,一手肘狠狠的擊在他褲襠部位,他嗷的一聲,一手捂著褲襠一手扶著車門快要跪了下去。

我立馬串上車廂,順手狠狠的關車門,結果沒關上,那打手的手還扶在車門邊上,身體被車門帶的往前傾,手被車門狠狠的夾了後不自覺的鬆開了,這次叫聲悽厲清亮,不同於第一次的沉悶。

說了那麼多,其實發生的時間就那麼幾秒。去後面放行李包的小組長聽到聲音馬上跑過來,我已經關上車門慌亂的尖聲大叫:「師傅開車啊,救命啊,多少錢我都給你」心臟撲通撲通的跳的異常厲害。

司機應該有點嚇傻了,沒反應過來,我只好死命的拉住內門把,腳用力抵在車門邊的車體上。外面的小組長滿口說著cnm,暴力的拉拽車門,拉了幾次拉不開,想跑去另一邊,走了兩步又折回來,想去開副駕的車門。

我喊的哭出來了,狀若癲狂,這幾天壓抑的情緒全都在這緊張時刻爆發出來。就在小組長拉副駕車門把的那刻,司機終於踩動了油門,車一下就串了出去,我的腦袋一側狠狠的撞在前座上,腦袋嗡嗡響,來不及多想,立馬去看副駕情況,發現小組長沒跟上,我又立馬跪在後座上透過後擋風玻璃看後面,後備箱蓋子沒來得及關上,擋住了後擋風玻璃一半視線,又開了十幾米纔看到小組長還在瘋狂的朝著車追來,車轉彎後消失不見了。

司機緊張的拍著胸口問我,怎麼回事,怪嚇人的。

我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又哭又笑,死裡逃生後的情緒實在是太複雜了,參雜著狂喜和後怕,悲喜交織,身體像被掏空了突然就沒有了力氣。

我攤坐在後座上,抽噎著邊哭邊說的向司機說了個大概。司機安慰了我幾句,問我去就近派出所嗎?我說好,沒一會我改口說送我去車站吧,我怕他們有勾結。

我的擔心並非沒有根據。周邊開了那麼多傳銷窩點,為什麼能存在那麼久,越發壯大?

這時候我纔想起要記下路徑,報警後才能帶警察原路返回找他們。一路上記了幾個重要的路口標誌。

快到車站的時候,我怕傳銷窩點的人來車站堵我,提前一站和司機說在這裡放我下來吧。我把藏在襪子裏的一百塊錢給他,說我身上現金只有那麼多,你車停一邊跟我去銀行取錢,我卡里還有些錢。

司機接過100塊錢說這些夠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人沒事就好。

我說留個電話吧,回頭我請你喫飯。我是想留個號碼給他充話費來著,但他搖搖手說舉手之勞不要客氣。

我無奈。

當時已是驚弓之鳥,不敢在大路邊逗留,怕碰巧遇上傳銷窩點的人經過。說了聲謝謝,鞠了一躬,順手去關後備箱門,發現我行李包在裡面,和司機說了聲拎走了。

當時也是驚慌失措,光知道要電話號碼,不知道去記車牌號,後來老師來東莞後,讓我再去正式感謝人家,送面錦旗到他公司什麼的,已經找不到人了。

我拎了行李包拐進小巷子,不敢待在人來人往的道路邊。打來行李包,發現除了衣服、洗漱用品和手機還在,錢包現金以及帶來的禮品都沒了。

我躲巷子裏不敢報警,那時真的誰都懷疑,不敢相信警察。這傳銷做那麼大,真心怕自己又羊入虎口。

拿出手機打了老師電話,說了我不報警的擔憂。老師說你打110報警,有報警記錄,不要去派出所。警察來前再打電話給他,電話不要掛,把警號報給他。

我照做了。給老婆他們報了個平安,說出來了,沒具體多說。沒多久有警車來找我,跟著兩個警察去了派出所。

這時候晚上六點多了,做完筆錄,帶我回來的警察去食堂帶了份快餐給我,我在車上喫的狼咽虎吞,那麼多天來第一次喫上肉,還是秋刀魚。

喫完後,警察問我記不記得傳銷窩點在哪裡,我說了那個附近的公交站點,還說了逃跑路上的幾個主要標誌。他開車帶我在周邊找了一個多小時,我就是找不到那個點。

一個是第一天晚上他們有意繞路,加上棚戶區路燈有一盞沒一盞的,我壓根就記不住。另一個是,逃跑的時候,想起要記路的時候,已經離那裡很遠了,找到記住的幾個點了,然後就不知道怎麼走了。也是後悔沒記的士司機車牌號,不然找他什麼都解決了。

講真,十年前的東莞警察素質挺高的。很有禮貌的和我說警力有限不能再帶我逛下去了,如果想起了新的線索可以再聯繫警方。

警車把我拉到了救助站。救助站條件實在簡陋,一個房間睡了好多不認識的三教九流的人,加上受驚嚇過度,一晚上睡的並不安穩。

第二天老師直接來救助站接我,我哭的不成人樣,恍如隔世!

傳銷經歷寫到這差不多完結了。接下去我會寫些總結性的東西,知道你們不愛看這些枯燥的東西。但還是建議你們,有空瞄兩眼,你也買不了上當買不了喫虧。

因為大家追更很辛苦,我為了趕進度就把很多細節跳過了,前面提到的一些伏筆我也沒交代,想深入瞭解學習的,還是看我後續的總結吧。

最後,真心感謝這三天來追更的朋友,我對不起你們,讓你們焦躁的熬夜等更。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催更的情況,晚上做夢都在更新,太可怕了。還好故事完結了,心裡的愧疚感減弱了些。

鞠躬!

為了切題,我說下A和我的後續。(週末兩天有急事,沒找到時間來更新,對週末還在等待的朋友說聲抱歉。)

傳銷窩點逃出來後,老師怕我有心理創傷,特地帶著我的輔導員第一時間趕來救助站,看到我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不算太差,才放下心來。

他帶我在東莞逗留了兩天,讓我重新認識東莞(並沒有帶我認識東莞的特色服務)。但這兩天,我的記憶裏除了不停的和他聊傳銷的事,竟完全想不起來還幹了什麼、去了哪裡。

我哥救援那天打來電話後,拿著名字找了他的警察朋友,查了A的所有能查到的資料,並在當天上午找到了A的家人。但A家人並不知道他做了傳銷,只知道在東莞上班,其他能提供出來的都是A刻意給家人的假信息,沒有拿到A的確切位置。

我逃出來後,我哥忍不下這口氣。A差點毀了我一生,我哥幾次都想找人去A家裡揍人,被我勸止了。

我經歷了幾天恍惚期後,在扣扣上告誡了所有和A有交集的人。

他前女友是我們高一的同班同學,我問了她A的情況。她說他們分手就是因為A去了東莞後幾乎斷聯,也不說原因。

我讓她告訴A的家人所發生的事情,讓他家人想辦法救人。

到這時候,我猶豫過要不要搭救A。在東莞傳銷窩點的時候,我曾唱了一首家鄉歌告訴他,如果還念兄弟感情,就不要再來害我。他沒有把這事上報,後面也沒有傳銷頭目來找我談過這事,他應該是有幫我打掩護。

我回到學校第二天,A的親哥打電話聯繫我了,非常誠懇的向我道了歉。他說A從高中開始所有開銷都是他出的,結果他結婚A沒有回家,心裡很不是滋味,也曾懷疑A在傳銷窩點,但並沒辦法確定。

A親哥在電話裏和我說了很多,那一刻我覺得他非常的不容易。不管他是不是和我打的感情牌,我想他是無辜的,A的父母一把年紀了也很無辜,先幫忙把人救出來再來算清楚我和A的恩怨。

所以,我把所有知道的信息都告訴了A的親哥。A已經被洗腦,勸不回來了,我讓他先儘可能的通知所有A的朋友同學,不要再禍害他人。

後來大半年,A的親哥斷斷續續的有來過好幾次電話,向我確認各種細節。我沒有問他進展如何,但看他聯繫我的時候還在確認細節,應該救援進行的非常不順利。

比較好玩的是,這中間傳銷窩點的人也假裝A的舅舅打電話給我了,我識破了但沒說破。他電話裏說他是A舅舅,我想著都是家鄉的人,就用家鄉話回他話,結果他完全聽不懂。我想看看他找我到底想幹什麼,就沒說破。聊了半天,他一直在套我話,反向追查A家屬救援情況,以及我提供了哪些信息給A的家人。我就天馬行空的和他聊了很久,給了他很多誤導他判斷的信息。

2010年年初,我公務員考試進面試了,就順手翻了下全省的進面試名單,發現A的名字赫然在列。我以為是同名同姓的人,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就打電話給A的親哥。

A的哥哥承認面試名單上的就是A。我那一刻非常的憤怒,勞資不計前嫌,費盡心思的幫你救人,人救出來了沒有道歉不說,連個通知都沒。怕我報復是嗎?冤有頭債有主,躲得了初一你能躲的過十五?

我沒說什麼氣話,和他說人回來了就好,掛了電話。

很快,A打電話給我了。他不是逃出來的,是傳銷把他放出來的,因為他的朋友親戚同學幾乎都知道了他在傳銷窩點,騙不了人,長時間來生活費都交不上,傳銷團夥賠本養著他,不得已放棄了。

電話裏他道歉了,說那時候不知輕重,就想拉著我一起發財。我覺得這個道歉非常非常的缺乏誠意,是怕我舉報他有傳銷犯罪經歷,影響公務員錄取而來道歉的?真有道歉的心思,回來後第一時間就該來道歉,而不是等我發現你考公務員後。

講真,我猶豫過要不要舉報他,最終我還是選擇放棄了。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願意改過自新,已經超過了我對他評價的底線,我狠不下心去斷一個人的後路,也不願意讓自己生活在仇恨中,曾經的黑暗經歷沒有扭曲我,現在也不應該為了報復扭曲自己!

不舉報他,還有個原因,是在傳銷窩點的時候,我用家鄉話唱了家鄉歌曲,唱的是如果還念兄弟感情,不要再來害我。他沒有舉報我,甚至應該還幫我打掩護了,因為唱歌事件後沒有任何傳銷頭目找我談話,我的逃跑計劃也沒受到影響,這是我最終能瞞天過海,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出一系列安排的前提。

這件事讓我感覺他良知未泯。

後來過了大概兩三個月,他打了最後一個電話給我,問我近況如何。我沒有為難他,電話裏很正常的溝通。我不知道他這個電話是為了安撫我還是想修復關係。但都不重要了,我沒舉報你,也沒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從此天涯陌路,各走一方!

這個電話後不久,他通過了公務員政審,此後至今沒有再用任何聯繫方式聯繫我。最近一次知道他的消息,是我哥2018年11月在當地電視臺看到A,作為鄉鎮司法所所長接受採訪的畫面。他當年考的老家隔壁縣法院,這麼多年了,還提拔了。

我特地網上查了下他的一些記錄,沒有貪贓枉法、違法亂紀行為,應該是徹底改過自新了。

附一張2018年11月23日我和我哥微信的聊天截圖:

人物照片我打了馬賽克。

所有關於A的事後瞭解僅止於此,我沒去關注他,要不是我哥和我提起,我差不多忘了這號人物的存在了。

接著說說我的後續吧。

我老師來東莞接我回學校後,還在想著能不能把這個窩點給端了。我們在電腦上找出百度地圖,以羅莎裝飾城為原點,按地圖縮放比例用尺子圈了個大概半徑五公里的圓,然後根據我的回憶,逐步以點排除面,縮小搜尋範圍,一度很接近那個窩點。

(感謝評論區多位東莞本地朋友的提醒,x莎裝飾城應該是羅莎裝飾城,我回想了很久應該就是這個)

但由於我們都不熟悉東莞,不知道東莞城市佈局和地形,從百度平面地圖無法確定最終地點。於是我們又找出谷歌衛星地圖,谷歌三維地圖能清晰的分辨出哪裡是棚戶區。

我們又繞著A帶我看電視廣告的那個超市周邊的一大片棚戶區,不停的回憶當晚出了超市後的行走路徑,但記憶模糊且彎繞太多,還是無法確定。

不得已我們又再換思路,不去根據行走路徑來找窩點,而是根據行走的時間來測算路程。當晚出超市後走了十多分鐘,為了知道十五分鐘我能走多遠,我特地去了學校操場,測算我十五分鐘散步能走多遠距離。最後根據測算結果,在地圖上推算最遠能走到哪。

終於在谷歌地圖上劃定了一片相對較小的區域。在那片劃定的區域裏,藏了好幾個低層房子的小區。然後根據15分鐘走路的距離,排除了一個離超市最近的小區,還排除了一個離棚戶區較遠的小區。

至此只能確定剩下的三個小區有嫌疑。但當年的谷歌地圖只能看的清楚房子的俯視圖,無法提供街景或者小區景觀這樣,我無法最終排除。

於是截圖了谷歌地圖,在這三個小區作了標記,扣扣發給了一個在東莞打工的同學(不熟,因為這事才開始有聯繫),讓他去那三個小區逛逛,拍些照片回來。

從反饋回來的那些像素低的掉渣的照片裏(當年手機攝像頭30萬像素就已經算不錯了),我看著都不太像是關押我的小區。主要還是我晚上去的,逃出來那天又太過慌亂,對整個小區沒多少觀察。

我原想讓我同學去每棟樓的三樓敲下門,看看有沒一個特別的門,或者敲門不開門,又或者回應敲門很像暗號的,記錄下來,報給警察來查看。但三個小區樓房多,我同學又趕著回工廠上班,我和他當年不熟也不敢冒昧要求他請假幫我做事,何況敲門還承受著巨大危險,只好就此作罷。

後來我又把同學反饋回來的照片研究了很久,從樓房外牆顏色到建築風格等等,一一來與記憶中的印象對比,最終還是無法確定,每個小區好像都有與記憶中不一樣的地方。

如果把這麼個不確定的信息給警察,還是搜索環境較複雜的情況,大概率是不會浪費大量警力去處理的。

於是我們再次思路大轉換,從傳銷窩點裡的人員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當時在傳銷窩點,每個人都有自我介紹,用的都是真名,我記住了和我一起打牌的女生名字,於是搜索了她。

網上一些信息的簡單顯示,她曾經是一名設計人員,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網上騙人故意編造的。因為在窩點的那幾天,我聽到女經理和她討論何時讓男網友來東莞。

根據她在網上留下的扣扣號碼,我換了個小號扣扣加了她,但一直沒有得到回應。

她要是加了我,說明她這條網路信息就是為了釣人進窩點而發布的,不然她怎麼可能上的了網加我好友呢?如果加了我,和她聊一段時間,假裝被她騙,安排個人去東莞讓她接人,隱密跟蹤就能一舉把窩點端了。

可惜的是,這條網路消息應該是她進窩點前發布的,而在傳銷窩點裡用來騙人的扣扣號碼我不知道,計劃宣告破產。

終於我和老師都失去了耐心。我忙著畢業答辯的事,老師也有很多工作要做,畢竟我們都不是專業的刑偵人員,窮盡了我們能想到的手段,也耗費了大量的時間,最終還是無法確定地點,不得已放棄了。

從東莞回到學校後,我聽舍長說,救援那天早上,學校領導為我的事召開了小範圍會議,我老婆、舍長都有參加。在會上我老鄉院領導很激動,在學校還沒定調前,強烈要求學校不惜代價救人,還提出他自己親自帶領一幫人去東莞救我,要把傳銷窩點剷平了。校長也第一時間表態一切都圍繞救人來開展,保證我的安全,還協調了很多人來制定策略,安排了很多人放下手頭工作來參與救援活動。

講真,我非常非常的感動!以前對學校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滿意的地方,但這件事真的讓我對母校刮目相看,換作其他學校,未必能遇上那麼多盡心盡責的好老師好領導,真正的把學生安危掛在心上!

三月份回來後,心態受到了非常大的影響,不敢去面試,疑神疑鬼的,老懷疑通知我去面試的公司是不是傳銷。就算確定了是正規公司決定去面試,也要反覆和身邊的人交代情況,到了面試地方先發簡訊報告具體位置纔敢進門,看到面試官強勢點就有點酸爽,忍不住的就想懟……。

你們也許覺得這反應很好笑,但當時確實是這樣的,有點類似應急創傷反應,說通俗點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到現在十年過去了,雖然不再疑神疑鬼的,但出門前必和家人交代具體時間位置地點、要見什麼人等等信息。我老婆出門去一個陌生地方,我也會要求她告訴我這些信息,時間久點沒有消息過來,我都會很擔心她,發簡訊、微信、打電話等和她確認情況,方便陪同一起去的都會想著跟著去……

當時這心態很不利於找工作。於是三月底四月初重操舊業,和同學租了場地搞起了中小學教育培訓。大一下學期開始,為了賺學費賺生活費,開了家教中心,當起了中介,所以畢業後也算幹起了老本行。

當年我所在二線城市的教育培訓市場,還沒有形成有統治力的品牌教育機構,大多都是小培訓機構,而且還算不上遍地開花,因為那時候大學生做家教還很受家長歡迎。以我搞家教中心的經驗,和同學搞了一年教育培訓,慢慢的也走上正途。

到2010年春季,心血來潮莫名其妙的就第一次去參加了公務員省考,也莫名其妙的進面試了。這次也是我發現A進面試的那次。迫於家裡壓力,也迫於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我就處理了培訓機構的股份,準備去單位上班。

最後時刻,考慮到考上公務員後要去異地上班,和女朋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又馬上要分開(兩人大學相隔千里),而且當時自己並不太願意過安穩的生活,遂放棄不去了。外面找工作又犯了眼高於頂的毛病,幾個月下來身心俱疲,工作上沒有大的成長,也不符合自己給自己的定位,於是秋季又參加了公務員考試,一舉上岸。

這次還是異地。受限於專業原因,報考沒有選擇餘地,只好灰溜溜的去了。在單位混了五年半,經歷了政鬥和見識了一些人的興盛衰亡,在權力的夾縫中騰挪跳轉,最終有感於生命短暫要把時間用在刀刃上,也有感於兩地分居與老婆孩子聚少離多,於是毅然決然的把公務員工作辭了。

頂著許多人的不理解,我義無反顧的回到了老婆孩子所在的城市,開始創業。再後面的事情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再值得一提。

總的來說,我的生活,剛開始幾年受到傳銷事件的巨大影響。好朋友去相親去第一次見女方家長,我都會不由自主的為他擔心,缺乏安全感。有段時間我身邊的朋友都覺得我特絮叨,比他們媽媽還煩人動不動交代他們要注意安全。

後來慢慢就好了些,心態恢復正常,除了老婆孩子等家人會特別注意,其他好朋友基本都只默默的關注下行程,早前有交代他們留下暗號給我,能放心了。

以下我的一些傳銷防騙經驗:

畢業找工作,一定要警惕這類人:長久都不聯繫你,突然就頻繁找你聊天的人。哪怕以前關係再鐵,這時候都要留個心眼,你們那麼多年沒聯繫,他經歷了什麼、變成了什麼樣的人,你一無所知。

剛開始會很熱情的噓寒問暖,在瞭解你找工作的想法後,會在你某個困難時刻提出來幫你介紹工作。

特別注意這些地方:廣西、東莞、河南、貴州以及其他西南地區等(沒地域歧視的意思,這些地方以前是傳銷多發地,現在不太懂是不是還這樣。如引起當地朋友的誤會,我先道個歉)。

如果你朋友提出工作地點在這些地方,而且福利待遇又都剛好滿足你的預期,建議你慎重考慮。

至少要能查到他報給你的公司的工商信息,是否是真實的公司。另外上招聘網站核實是否有招聘人,藉此判斷是否皮包公司。如招聘網站能找到該公司信息,電話打過去,和他們確認公司地址(地址很關鍵,後面再說)和是否有招聘需求,藉此判斷是否傳銷打著其他公司名號行騙。

以上只能幫你篩選,但不能保證你能完全不跳坑。聽說有些傳銷還真去註冊公司,一套下來很完整,防不勝防。

如果以上都確認了你覺得沒問題,那先別高興的太早。去了你朋友公司所在地,來接你的時候多留個心眼,每到一個地方,進門前先微信發定位給親人或者朋友(我當年還沒智能機,沒定位,完全靠自己個人鬥智鬥勇)。

如果他接到你後,遲遲不去公司或者住宿的地方,而是帶你周邊逛了又逛,那就更要留意了。他們有可能是在確認有沒跟蹤的尾巴,你逛的周圍有他們的眼線。如果去公司的地址不是網上查到的,拒絕跟他同去,說坐車累了明天再報到,乘此再核實情況後決定。

萬一真不幸進了他們的窩點,一定要冷靜。表面配合他們,不要去對抗。接下來幾天他們會對你進行密集的洗腦,讓你相信跟著他們能一夜暴富,並舉了很多是真非真的例子。你只要聽話,他們是不會為難你的,這時候不要輕舉妄動。

幾天後會讓你打電話去要錢(電話一定會被監聽,旁邊圍坐了他們的人,別作傻事),加他們會員或者購買他們的東西(價格昂貴)成為他們的一員。

你逃出去的機會就在這裡。

去這個地方之前,一定要和家人朋友約定暗號,如果有危險,就說暗號。比如我爺爺早就去世了,可以約定的暗號是問我家人爺爺身體還好嗎。簡直天衣無縫。

假裝電話要錢,實際給出暗號,剩下的你也做不了什麼了,好好聽他們洗腦課,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等著警察蜀黎上門救你就行了。

想了想,還是加一句吧,別輕易去見網友。我在傳銷窩點,親眼看到摳腳大漢裝妹子撩漢,吸引人來。他們有很緊密的團隊配合,和你聊天的與和你打電話的很可能還不是同一個人。

對我公務員經歷有興趣的朋友,可以順手點開看看我另一篇知乎日報收錄的回答:你所見過職場潛規則有多深。

你所見過職場潛規則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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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推薦一篇我個人感悟的一些道理,建議在校大學生和剛畢業工作幾年的朋友,花點時間瀏覽下,或許對你有點幫助。不售賣毒雞湯,這文章全是我的一些人生經驗總結,只送乾貨!

有哪些是你畢業多年後才知道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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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朋友私信問我,好奇我是怎麼做到在那樣的環境下冷靜思考的。我認真的想了很久,大概是我在小時候智計開發階段就經受住了各種骯髒的考驗吧,所以再面對這類問題的時候會顯得更從容鎮定一些。有興趣的朋友也可以點開一看,沒有乾貨,純屬記錄我成長中遇到的一些人生考驗,這些考驗最後成就了現在的我。

被慣壞的人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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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覺得我的文章恰好能帶給您一些思考,不妨點個關注,感謝!


他是我初中時候的好友,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成績好,人也長得好看,溫潤如玉。

他臉上總是一副淡淡的笑容,我問過為什麼你總是在笑?他說天生的吧可能是。

近十年過去了。他淡笑的面容想起來仍歷歷在目。

大三暑假去南京打工,自此了無音訊。第二年南京警方聯繫他父母,說在長江江底撈出了一具骸骨,腿骨折斷,肩骨不全,背上背著一個雙肩包,裡面是沉重的石頭,還有他的銀行卡、身份證。

誰都沒想到,二十歲英俊瀟灑、溫潤如玉的他,失蹤前父母還接到了他說赴南京打工掙生活費的消息,沒曾想再見竟只剩一副殘缺的骸骨了。

他是家中的獨子,一瞬間,父母一生的希望全部沒了。沒人能忍心聽他父母的哭聲,白髮人送黑髮人,是這世間最大的悲劇。

我是在前年年底纔在同學羣裏得知這個消息的。一時間怎麼也無法相信,就在自己身邊,這麼一個好好的人,突然走了。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後來陸續得到消息,他是被騙進了傳銷組織,北派,被囚禁、毆打,或許後來是傷重不治,或許被投江時已經死了。我寧願他被投江時已經不在了,否則我無法想像為了能讓他在世上永遠消失,生生打斷他的腿,打碎肩骨,即使如此,還要在包裏背上沉重的石塊。當冰冷的江水灌進他的口鼻,灌進他的肺,如果他那時還是清醒的,我無法想像是怎樣的一種絕望。

只有一具骸骨,沒有任何證據。儘管他父母苦苦哀求,要求找到真兇,但是他的死最後竟被定性為自殺。你懂得,有一句好聽的話叫命案必破,要真是破不了怎麼辦?就說這不是命案唄。

他的父母只不過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他的老家也不過在一個小鎮上。他不是貴州的夏女士,他的死,就像他沉入長江那樣,轉眼江面上就已風平浪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宋洪健,永別了兄弟。


我被騙進了傳銷,逃走的前兩天計劃暴露,我幾乎以為我會死在這裡。

畢業那年,我在一家廣告公司待了幾個月,正想辭職之際,接到一位師姐的電話,說她在廣東跟朋友合夥開了公司,目前正是用人之際,叫我前去幫忙。


我是一個比較單純的人,相信朋友,在學校跟這位師姐關係也不錯,恰巧那時很想離開這座城市,就二話不說辭了工作,拿著行李,揣著作品,上了去廣州的火車。


師姐告訴我,到廣州後再坐大巴到順德。那時候還沒有手機,我在廣州給她打了個電話,約好在順德的汽車站接我。


下車後沒多久我就找到了她。


1


來接我的除了她,還有一個女孩。


看著兩個女孩替我揹包扛箱,我實在不好意思,可她們執意要拿,我也沒辦法。


我以為她們要走路是因為離車站不遠,沒想到走了將近 1 個小時!一路上還不讓我自己拿行李。後來我才知道,這些人練就了一身超強的意志力,而且他們對「戰友」要體現出熱情、熱心來。


我隱約覺得不對勁。


她們七彎八拐,走街串巷,終於把我帶進一條老街的一棟老房子。


一進門我就傻了。


這個三室一廳的老式樓房裡,居然男男女女住了 11 個人!6 女 5 男。


他們表現出自然的狀態,但我明顯感覺出了刻意的安排。


客廳裏,一張紅木的老式長椅,一個玻璃茶几,很多個小凳子。房子很老,但打掃得特別乾淨。見我到來,他們每個人都表現出巨大的熱情,居然一一跟我握手,我差點就以為我是個到基層視察的首長。


第一頓晚飯,我記得有個菜是乾煸豆角,裡面還有點肉粒兒,其餘都是素菜,白菜、土豆、冬瓜。我當時儘可能地讓自己往好處想:這些要麼是創業時期的艱苦年輕人,要麼是合租的打工者,他們起碼看起來像一家人嘛!


喫完飯,我掏出一包煙,遞給在座幾個男的,他們都不抽,但眼神裏分明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後來我才明白,他們紀律嚴明,生活節儉,為了明日的百萬目標,今日一切都戒了。今日這幾顆肉粒兒是因為有新人來才特意準備的。


後來分工有序,收拾的收拾,沒事的回房,留一男一女和我師姐陪我在客廳說話。


現在看來,我是一個在外部環境中頗有城府的人,儘管我一肚子狐疑,但我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他們問什麼我答什麼,從不多說別的話。我神色上也不表露其他,我感覺他們有些緊張,但當時我還沒聯想到傳銷上。


我靜觀其變。


除了我師姐,這一男一女都是管理層,他們叫主任。男的姓劉,有點像年輕版的劉威,《唐明皇》裏皇帝的扮演者,是個退伍軍人。女的就是陪師姐接我的那個女孩。


當晚隨便扯了些閑話,他們就安排我和幾個男的睡一屋,大通鋪。


有三個男的是陝西人,一個長得酷似《武林外傳》裏的老邢,他也是退伍軍人。


還有個年齡小特活潑的,叫張軒,他才 17 歲。他的自我介紹是這樣的:我叫張軒,張學友的張,蕭亞軒的軒。


另外還有個山東人,不怎麼愛說話,很沉默。


這幾個男人,一關門就馬上向我討煙,連那個劉主任也按捺不住了。


第二天,我還在睡覺,這些人就早起了,所有人的被子疊得跟軍訓一樣,牙缸牙刷一邊導向,要是睡的是高低鋪,我幾乎就以為進了軍營。他們把我叫醒喫早飯,早飯是煎餅、南瓜粥,沒有鹹菜。


喫完飯,師姐帶我出門,說我剛到,帶我出去遊玩一番。


當然,是不坐車的,多遠都是步行,這是他們的傳統。


師姐帶我去了幾個公園,暢想了一番宏圖大志,回憶了一些校園生活,我還是什麼都不問。


可能我的鎮定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沒敢跟我說更多,說明天帶我去見領導,算是面試,走個程序。


我始終微笑。


傍晚回來,他們已經準備好晚飯,我依稀記得有個葷菜,但他們都不怎麼喫,我毫不客氣。


睡覺的時候,陝西的三位哥們兒不停地跟我逗樂,山東那哥們兒依然沉默,彷彿滿懷心事,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師姐帶著我,又走了不少路,最後進了一棟老樓,客廳裏有一男一女早早等在那裡。師姐稱他們為主任,男的姓邢,右邊眉毛上有條刀疤,但五官端正,身形瘦而不單,頗為帥氣。女的明顯化了妝,長發盤起,微笑職業化,像個商場的導購。


女主任問了我的專業、愛好、特長,男主任就正式開始了。他說話有些磕巴,「我們鴻順體系,是一支專業的營銷隊伍……」大致內容就是介紹了一下他們是幹什麼的,還特別區分了一下直銷和傳統營銷的區別,還引據了某些法律條款。可是,他一張嘴,我馬上就知道他們是幹什麼的了。


「媽的,上當了,居然是傳銷!」我心想。


他們不停地講,主要意思就是要我交 3800 元,買一份化妝品,也等於買一個代理權、一個銷售資格,如果我發展了下線,下線每賣出一份產品,我都能拿到提成。如果我發展了 4 個人,賣出 4 份產品,我就不用發展了,就由我的下線發展,他們發展的人我都會有提成,以此類推。發展 2 個是組長,發展 4 個是主任,慢慢升級,就是一個金字塔的模式。


他們問:「聽懂了嗎?」


我說:「聽懂了。」


他們問:「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說:「沒有了。」


他們在問的時候,師姐不安地看著我的反應。她肯定在揣測:他現在明白了是我騙他過來的,他會有什麼舉動?會惱羞成怒,指著我的鼻子臭罵?還是會氣得揮起座椅,砸我的腦袋?


可我還是那樣鎮定,絲毫沒有生氣和憤怒的樣子,我想我可能天生就是《潛伏》中的餘則成,我適合做臥底。我單純的性格里有著極為難測的城府。


師姐當時都呆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他們讓我回去好好考慮,如果答應做這個,交了 3800 塊錢就可以開始我的事業。


也就是說,他們向我攤牌了,如果願意就做,不願意就繼續考慮,直到願意為止。


等我回去,我的行李已經被收起來了,身上只剩 300 來塊錢。為了人身安全,我口頭上答應了,說當下主要是沒錢。


他們讓我向家裡要,或者跟朋友借。我在裝模作樣要錢的時間裡,不斷在琢磨離開的辦法。這是新人必須要經歷的一段時日,他們異常警惕,每日開會的時候,都把我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客廳還留一個人看守。


其實在這樣的環境裏,要想辦法報警,是十分容易的,但那樣一來,我家裡肯定會知道了吧,這多丟人啊!我想他們也是算定了我這種心理。


我得想個萬全之策。


他們看我沒有要逃走的跡象,以為我要做這個了。他們每天帶我到別的傳銷組織家裡,也就是鴻順體系的別的小組裡去聽課。


如果你看過地下黨的影視劇,你就能體會我當時的感想。每次會有個家裡的人帶著我出去,一路上不說話,不走鬧市,更不坐車,走啊拐啊串啊,去不同的家。每次課上有三四十人,有各家的主任,有我師姐這樣發展了一兩位下線的人,有來了好幾年還沒發展一個下線的人,也有幾個像我這樣的新人。


說白了,這就是在給我不斷地洗腦。


2


如果說傳銷裏有什麼我覺得有點意思的,就是我認識了張軒這個孩子。張軒感覺跟我很親,總叫我哥。如果我現在還能找到他,我還是真心希望能和他做朋友。


張軒的上線是個重慶的女孩,他是在火車上認識她的,那時候她已經是主任了,一下火車張軒就被騙到了這兒。


聽劉主任說,張軒剛入夥的時候,他爹從西安找到廣東來,把張軒帶到火車站,火車快開時,張軒突然逃了,又跑到這裡來。


我大為詫異,我問過張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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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那年:我的青春殘酷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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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20-03-17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匿名用戶匿名用戶

作為一個身邊多人陷入傳銷的間接受害者,分享一下。

以前女朋友在北京參加了一個「直銷」組織,是南派+北派。

南派重洗腦,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把所有可能讓人質疑的地方都合理化了。警察抓?那是策略。有人判刑?那是掩護。總之,根本無法證偽。

北派重實物。你看,有公司,有產品,有發票,還有廣告哦,怎麼可能是傳銷?

而且加入的第一課就是講直銷與傳銷的區別,以及世人對我們的誤解。

你說他們是傳銷?

他們早就免疫了。

所以這樣的組織真是無敵了。前不久報道的權健,他們的運營也是這模式,這纔可怕!

當年剛好慕容雪村去臥底江西的傳銷組織,寫了本書《中國少了一味葯》。

我本來是抱有很高期待的,結果看後大失所望。

他把傳銷的原因歸結為:愚蠢+貪婪。

沒有一個大型的組織可以靠這兩樣運轉起來。

我為了勸說女朋友退出傳銷,每週跟著去參加她們的「會議」。

說實在的,傳銷做得好的地方太多了。

如果傳銷也是一個合法組織的話,它的企業文化應該是全球第一。

首先,新人的融入做得非常好。你剛來,誰也不認識,大家都對你微笑,很多人熱情地介紹你,邀請你上臺講兩句。

其次,他們很有激情。有多少高學歷、高職位的人,也有內心無法突破的地方。沒關係,來了這裡,幫你突破。你以為他們是愚蠢+貪婪?他們確實是感受到了原來沒體會過的進步。

我最震驚的是一個北師大的碩士、多年的講師,有一天遇到傳銷也是被感動的稀里嘩啦,從此死心塌地為他們站臺。

第三,他們畫的藍圖很誘人,個個都會講。哪個公司要是把銷售培訓成這樣,天下無敵了!

第四,他們不氣餒,很善於互相鼓舞。沒見過哪個羣體天天喫水煮白菜、擠在一個小屋裡睡覺,還那麼充滿希望的。馬爸爸當年鼓動十八羅漢估計也就這水平了吧。

後來我跟他們熟了,有些人也坦承,感覺確實沒法拉到那麼多下線,賺不到錢,但是捨不得離開這麼溫暖的集體。

這裡沒有歧視,沒有門檻,只有互助,只有奮鬥。

傳銷有多吸引人,說明社會上就有多冰冷。這纔是一些傳銷組織打不散的原因。有個同事參加北海的傳銷,3年了都捨不得離開,也對我一直「不離不棄」,邀請我去北海旅遊或考察。

我是很希望有人能從這個角度來講講傳銷迷惑人的地方,並且好的地方,最好是正規企業借鑒一下。社會上少一些冰冷,少一些不公和歧視,就會少一個人進入傳銷。

———————

喂喂喂,不是給傳銷打廣告啦!

我也是受害者好吧!

批判啊,控訴啊,這些方式對打擊傳銷有用的話,傳銷早消失了。我當年越是說這個組織不好、騙人,前女友越是認為:

你就是不懂我!他們說的沒錯,很多人不理解我們,我們不是傳銷!……

結果怎樣?

越控訴,越爭吵,最後玩起了人間蒸發,算是分手了。

我想提醒大家的是:

1、打擊傳銷,一定要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考慮一下。他們為什麼相信?是什麼吸引了他們?他們在追求什麼?

你只有站在這個角度去考慮,才能把人拉回來。

很多傳銷不控制人身自由的,但是追隨者打都打不散,派出所抓人,一放,他們又聚在一起了。

說到底,傳銷就是一個搶人的比賽,攻心為上。

不針對他們這些因素去考慮,不承認他們有設計精妙的地方(設計好,當然是為了害人),怎麼有的放矢打擊他們?

2、打蛇打七寸。對傳銷的揭露,要從根本處入手,對他們如何拉人、如何給人製造一種假象入手,才能揭穿很多人腦海中的「夢」。

看看新聞、宣傳資料上的揭露,把傳銷寫的跟個傻比似的。受害者一看,我這個組織不是這樣的!我們不是傻比,所以我們不是在做傳銷……

這跟抗日一樣,研究、承認敵人做的好的,然後針對這些「優點」去打,懂?

否則打擊傳銷,就成了一場經濟版的抗日神劇了。


作為一個身邊多人陷入傳銷的間接受害者,分享一下。

以前女朋友在北京參加了一個「直銷」組織,是南派+北派。

南派重洗腦,最厲害的地方就是把所有可能讓人質疑的地方都合理化了。警察抓?那是策略。有人判刑?那是掩護。總之,根本無法證偽。

北派重實物。你看,有公司,有產品,有發票,還有廣告哦,怎麼可能是傳銷?

而且加入的第一課就是講直銷與傳銷的區別,以及世人對我們的誤解。

你說他們是傳銷?

他們早就免疫了。

所以這樣的組織真是無敵了。前不久報道的權健,他們的運營也是這模式,這纔可怕!

當年剛好慕容雪村去臥底江西的傳銷組織,寫了本書《中國少了一味葯》。

我本來是抱有很高期待的,結果看後大失所望。

他把傳銷的原因歸結為:愚蠢+貪婪。

沒有一個大型的組織可以靠這兩樣運轉起來。

我為了勸說女朋友退出傳銷,每週跟著去參加她們的「會議」。

說實在的,傳銷做得好的地方太多了。

如果傳銷也是一個合法組織的話,它的企業文化應該是全球第一。

首先,新人的融入做得非常好。你剛來,誰也不認識,大家都對你微笑,很多人熱情地介紹你,邀請你上臺講兩句。

其次,他們很有激情。有多少高學歷、高職位的人,也有內心無法突破的地方。沒關係,來了這裡,幫你突破。你以為他們是愚蠢+貪婪?他們確實是感受到了原來沒體會過的進步。

我最震驚的是一個北師大的碩士、多年的講師,有一天遇到傳銷也是被感動的稀里嘩啦,從此死心塌地為他們站臺。

第三,他們畫的藍圖很誘人,個個都會講。哪個公司要是把銷售培訓成這樣,天下無敵了!

第四,他們不氣餒,很善於互相鼓舞。沒見過哪個羣體天天喫水煮白菜、擠在一個小屋裡睡覺,還那麼充滿希望的。馬爸爸當年鼓動十八羅漢估計也就這水平了吧。

後來我跟他們熟了,有些人也坦承,感覺確實沒法拉到那麼多下線,賺不到錢,但是捨不得離開這麼溫暖的集體。

這裡沒有歧視,沒有門檻,只有互助,只有奮鬥。

傳銷有多吸引人,說明社會上就有多冰冷。這纔是一些傳銷組織打不散的原因。有個同事參加北海的傳銷,3年了都捨不得離開,也對我一直「不離不棄」,邀請我去北海旅遊或考察。

我是很希望有人能從這個角度來講講傳銷迷惑人的地方,並且好的地方,最好是正規企業借鑒一下。社會上少一些冰冷,少一些不公和歧視,就會少一個人進入傳銷。

———————

喂喂喂,不是給傳銷打廣告啦!

我也是受害者好吧!

批判啊,控訴啊,這些方式對打擊傳銷有用的話,傳銷早消失了。我當年越是說這個組織不好、騙人,前女友越是認為:

你就是不懂我!他們說的沒錯,很多人不理解我們,我們不是傳銷!……

結果怎樣?

越控訴,越爭吵,最後玩起了人間蒸發,算是分手了。

我想提醒大家的是:

1、打擊傳銷,一定要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考慮一下。他們為什麼相信?是什麼吸引了他們?他們在追求什麼?

你只有站在這個角度去考慮,才能把人拉回來。

很多傳銷不控制人身自由的,但是追隨者打都打不散,派出所抓人,一放,他們又聚在一起了。

說到底,傳銷就是一個搶人的比賽,攻心為上。

不針對他們這些因素去考慮,不承認他們有設計精妙的地方(設計好,當然是為了害人),怎麼有的放矢打擊他們?

2、打蛇打七寸。對傳銷的揭露,要從根本處入手,對他們如何拉人、如何給人製造一種假象入手,才能揭穿很多人腦海中的「夢」。

看看新聞、宣傳資料上的揭露,把傳銷寫的跟個傻比似的。受害者一看,我這個組織不是這樣的!我們不是傻比,所以我們不是在做傳銷……

這跟抗日一樣,研究、承認敵人做的好的,然後針對這些「優點」去打,懂?

否則打擊傳銷,就成了一場經濟版的抗日神劇了。


我奶奶是60年代的大學生,

曾是市級婦嬰醫院的副主任醫師(副教授)。

03年退休,

從此在傳銷路上一騎絕塵,拉都拉不回來。

本地所有,注意,所有,

你能點上名兒的點不上名兒的傳銷

她都做過。

身邊那羣老太太不知道怎麼消息就辣麼靈通

永遠能在第一時間把最新產品送到她面前。

據不完全統計,磁療棒、羊奶片、凈化水、太陽能座椅、節油寶、磁共振美容儀、無限電量電池、不臟衣、發熱鞋、八卦算命機、治冠心病的癢癢撓、二向箔、引力波探測器……十六年間參與不下千個傳銷組織,涵蓋了醫療保健、家居服飾、交通出行、奇門遁甲、宇宙大爆炸等幾百個大類,上萬種產品。

每個月退休金7000多(包含了其他掛職收入,具體不懂)除了滿足基本溫飽的一千元外,其他的全部給了傳銷。

最怕過年,根本躲不開,坐下和你聊產品能從春晚開始聊到趙本山的小品。

04年,她賣一個什麼「納米科技產品」,

我上初一,家族遺傳脾虛,

她800塊賣了個褲衩給我,

告訴我褲衩穿上就不脾虛了,

但這個褲衩不能洗,洗了就「消磁」了,

納米科技就沒有效力了。

可憐我一個活蹦亂跳的男孩兒,

褲衩一個月沒洗,

一級睡眠褲衩放在枕頭邊第二天早上差點中毒暈厥。

賣我嬸一個納米胸罩,1000多,

說能豐胸,然後我嬸乳腺增生險些病變。

賣我叔納米腰帶,說能治腰脫兒,

戴一個禮拜,你還真別說,效果非常明顯!

以前我叔上六樓還得歇兩回呢,

自從戴了這個腰帶,沒人抬他是上不去了!

還有尼瑪那個納米凈化器,

自來水經過那個機器就有納米科技的魔力,

喝了不感冒,

媽了個雞兒的天天鬧肚子,拉得肛門紅腫。

牛逼的是她70高齡去給人講課,

騎個小電動車在東北三九的天氣縱橫幾大城區,

大雪紛飛,

人家頂著風滑著冰十三公里給人傳經解惑。

千人授課大廳,

我奶奶掛著「地區總監」的名頭口若懸河講了四個小時,

一口水沒喝。

你看羅輯思維《時間的朋友》四個點兒,

他還得找幾個圈中好友幫忙他好喘口氣兒。

我奶奶一分鐘不用歇,

全程亢奮像嗑了半斤冰毒似的,

語畢掌聲雷動,經久不息,繞樑三月不知肉味

09年留書一封,遠赴廣西朝聖,

自詡「一年千萬身家。三年資產過億,五年福布斯談笑風生。」

去了不到半年,被人騙得身無分文。

最後是那邊的「總監」實在看她可憐,

給她買了火車票。

廣西到東北,67小時火車,站票……

老太太3天的路程,

就喫了一盒速食麵加一瓶礦泉水。

我叔去接她的時候,她小臉蠟黃,瘦成鉛筆,

唯一的行李是個窗簾,裡面卷著幾盒「產品」。

見我叔第一句話

「媽之所以這次沒成功,是因為錢不夠了……」

合著她沒有任何被騙的感覺呢!

傳銷也要與時俱進,

否則怎麼能攏來那些越來越鬼精鬼精的人兒?

這幾年我奶奶開始搞「區塊鏈」了。

而且操作極為簡單,

只需要羣裏轉發紅包然後亂七大八遭一頓操作

一年以後保底五千萬。

我反正是沒敢參與,

萬一判我個非法集資我合不上(滑稽)。

你問家裡為啥不阻攔?

這個就有意思了。

一開始家裡是管的、勸的,

但是人家能脫稿演講四小時,

你能說得過她?

毒已入骨髓,救不了了。

萬般無奈,我叔和我爸算賬

說你看咱媽這麼大歲數了

搞這個沒壞處,就別管了。

擁為啥這麼說呢?

你看傳銷這個東西也在進化,

現在不興拘禁那一套了,

再說老太太這麼大歲數沒人會難為她,

絕對無性命之憂,

而老太太搞這個,每天都很亢奮,

身體倍兒棒,喫嘛嘛香,

完全沒有70歲老人的病症。

還曾出現過因為精神狀態太好在公交車上用老年卡被司機懷疑裝老人要她補票的有趣經歷。

每個月雖然被騙個六七千,

但是換來了一個健康的老人,

這筆買賣值。

君不見那些70奔80的老人爛病纏身,

每個月交給醫院的還不止六七千呢!

這麼算來,搞傳銷不失為一種活躍老人退休生活,填補心理空白,增進體質強健的一個好方案呢!

於是,我奶奶徹底沒人管了(其實是真的沒有辦法管了)。

前年,我奶奶以74歲高齡騎電動車去給人講課在冰路面上摔斷了胳膊,從此不再騎電動車了。

住院僅三天,老太太又開始了新的征程,

要是你在東北的哪個會議大廳看到一個胸前綁著石膏,面色紅潤有光澤,激昂慷慨催人尿下進行產品講解的老太太,請給她投向讚許的目光。

兩個眼神交匯,閃動著夢想的光和亮。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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