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數說實話題主你信嗎?太平天國運動就那麼大範圍,全國人口都只有不到4億,死了那麼多,哪來的人打仗?幾千萬死亡倒是有可能,算誰頭上?當然是清政府啊!如果政府管理好,會有人造反?更何況造反的還是底層人民,就是不造反,這些人能活得下去嗎?還不如「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說實話中國人最好管,只要給口飯吃就行了,給個晉陞空間就行了,哪像外國人動不動就遊行示威。

最近看到有些言論搬出來了清政府的文獻記錄,說戰爭後數據上確實少了1.6億。首先,那個年代清政府的記錄真實嗎?清政府都到內有農民起義,外有帝國主義侵略的地步了,它還能準確記錄人口嗎?地方政府大概率會隱瞞人口,私吞賦稅。再者就算數據是真的,這少的人口也不是一個太平天國導致的,因為同時期還有捻軍起義,西北回亂等,再加上戰爭區的百姓逃亡,戰爭導致的饑荒等所以在戶籍上看人口可能會減少1.6億吧!但是這些人口的減少依舊是清政府的腐敗統治問題,北方豫皖地區為什麼會捻軍起義,南方蘇浙地區為什麼會太平天國運動,西北為什麼回族會起義?不用說,大家也知道為什麼。現在好多人還把這些起義渲染成某教恐怖主義,起義軍里確實有迷信成分,但是歷代起義哪個沒迷信?這是封建時期,起義當然要假借神佛,畢竟封建統治階級就是假託神佛來表現它統治正統性。但是中國人自古就是實用主義者,當外國人以上帝來欺騙太平天國出賣民族利益時,起義軍可是拒絕的。還有一種現象多出現在B站,每每有關於日本侵略者屠殺的視頻時,就有彈幕和評論說太平天國等運動殺人比日本人還多,咱今天不說誰殺的多,畢竟比臭沒意思,就說一點,日本人是侵略者,他們是要讓你亡國滅種,讓你當二等人,讓你的子子孫孫都當二等人。


關於太平天國殺戮導致中國減少1億人口的問題,純屬放屁!說一說關於太平軍的殺戮問題,很多今天的人痛恨太平天國一大說法就是近二十年間人口銳減,大多數都是太平軍屠殺的。清朝大約在康熙年間突破了3億人口,很快乾隆年間就突破4億。很多江浙地區都說因為太平軍作亂而人口銳減,甚至陝甘西北地區人口減少都很驚人,到同治後期據說達到1000萬以上(當然了解歷史的都知道,西北就不完全是太平軍了,但也不是全無關係),還有說江浙許多地方當時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的人都給太平軍殺了,整個20年運動下來,全國人口是從鼎盛的4.3億消失了幾千萬,可以同日本侵華相比較了(見鳳凰網歷史頻道的太平天國專題)。

且不說有這樣想法的人,想沒想過當時除了戰爭以外災荒的原因。即便單純追究殺戮的說法,如果追根溯源,江南人民的悲劇恐怕不該是起源太平軍,而應該是滿清入關的時候。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是不是後人已經忘記了呢?太平軍確實殺人,但殺的是不合作的,甚至主要是不合作的有錢人,這跟張獻忠在四川是一樣地,為了就食和搜集財富。出格的殺戮不能說沒有,但沒有大範圍濫殺。甚至站在滿清立場的民眾,只要不搗亂,太平軍一般都不為難的。但就像當年滿清把四川人口減少推給張獻忠,所以江南的人口減少後來也就扣在了太平軍頭上,這也是有「文化傳統」的了。清朝對歷史真相的動手腳是卓有成效的,一如對明朝歷史的塗抹,對比號稱「文化工程」的《四庫全書》和《永樂大典》就知道,乾隆搜集舊書整理國故為名,實際上是順便銷毀對清朝的詆毀。誇張到什麼程度?例如王夫之史學名著《讀通鑒論》和《宋論》,所有關於北方少數民族的誤稱和一些比較犀利的說法,統統塗改。當然,王夫之這個大學者本身就有不合作態度,他理當是清朝重點審核的「當代作家」,但說明清朝對典籍整理的別有用心,也說明他們塗抹歷史是有文化傳統的,對明朝歷史,對李自成張獻忠等義軍到太平天國,一脈相承。

譚嗣同在湘軍攻陷天京後約30年曾到金陵,道:「頃來金陵,見滿地荒寒現象。本地人言:『髮匪據城時,並未焚殺,百姓安堵如故。終以為彼叛匪也,故日盼官軍之至,不料官軍一破城,見人即殺,見屋即燒,子女玉帛,掃數悉入於湘軍,而金陵永窮矣。』至今父老言之,猶深憤恨。」另外還說記:「奈何湘軍乃戮民為義耶?雖洪楊所至,頗縱殺,然於既據之城邑,亦未嘗盡戮之也。乃一經湘軍之所謂克服,借搜緝捕匪為名,無良莠皆膏之於鋒刃,乘勢淫擄焚掠,無所不至,卷東南數省之精髓,悉數入於湘軍,或至逾三四十年無能恢復其元氣,若金陵其尤凋慘者也。」第一段是出自《上歐陽瓣疆師書》,第二段出自《仁學》,均見《譚嗣同全集》。譚嗣同是曾國藩左宗棠老鄉,但他沒有給老鄉打粉。他沒否定太平軍殺人,他說洪楊軍所至亦「頗縱殺」,但「未嘗盡戮」,沒有屠城。可是在湘軍收復之後,卻「良莠皆膏之於鋒刃」,並「乘勢淫擄焚掠,無所不至」,「卷東南數省之精髓,悉入湘軍」。說的再明白不過。

如果說譚嗣同這個湖南人是一面之詞,曾國藩歷來以理學孔孟治軍,按理不至於如此。我們可以先不取外人第三者說法,先從湘軍這邊找例子。最終勝利的是滿清,要打粉肯定是給湘軍打粉,不會給太平軍說好話。事實如何呢?如咸豐八年(1858)四月,湘軍李續賓部攻破九江,將城中近二萬軍民全部屠殺,李續賓的上司湖廣總督官文在給咸豐帝的奏摺中描述「城外勇衝殺而入,該逆(軍民)無路可奔,號叫之聲慘不可聞,自卯至午,殲除凈盡……屍骸堆積,流水腥紅」。對於湘軍屠殺平民,官文這樣解釋:「奴才等查九江zei窟已閱六年,萬餘之zei頑梗負固,其中決無善類,設有脅從之民,必早投誠,設計逸出」(見《清政府鎮壓太平天國檔案史料》第二十冊)同時,曾國藩的湘軍部將,水師總督彭玉磷還有詩為證:「直教戮滅無遺種,屍涌長江水不流」(《克複九江屠城》)。

再看安慶。咸豐十一年(1861)八月,湘軍曾國荃部攻破安慶,數萬安慶軍民被屠殺。趙烈文目睹了這次人間慘禍:「殺賊凡一萬餘人,男子髻齔以上皆死,……婦女萬餘俱為掠出」,「軍興以來,蕩滌未有如此之酷者矣」。這個見證人非同一般,趙烈文是曾國藩身邊深受器重的幕僚,這些見證出自他所寫的《能靜居士日記》,趙烈文後來對滿清漸漸失望,準確預言會在下一個辛亥年滅亡,真是天才。同樣,曾國藩的門生李榕也稱:「通計前後殺斃援賊、城外壘賊、降賊及城中之賊實有四萬餘人,軍興以來,殺劫此為最重」(見他的《十三峰書屋全集》)李榕是著名的書法家,又是進士出身,才高八斗,看不起鑽營之輩的李鴻章,宦海浮沉之後也不過回到四川家鄉當個教書先生。

然後1864年7月14日(同治三年),湘軍攻克天京,趙烈文在《日記》中寫:「其老弱本地人民,不能挑擔,又無窖可挖者,盡遭殺死,沿街死屍十之九皆老者。 其幼孩未滿二三歲者亦斫戮以為戲,匍匐道上。婦女四十歲以下者一人俱無,老者無不負傷,或十餘刀,數十刀,哀號之聲,達於四遠,其亂如此,可為髮指。」他在《日記》有總結:「自湘軍平賊以來,南民如水益深,如火益熱。」7月28日曾國藩到金陵,見「城內自偽宮逆府以及民房悉付一炷。」「萬室焚燒,百物盪盡,而貢院倖存。」「群屍山積」, 「白骨山積」,「自五季以來,生靈塗炭,殆無逾於今日。」曾國藩的門人黎庶昌在曾國藩《年譜》中是這樣記錄的:「金陵之克,賊所造宮殿行館皆為官軍所毀。」這些出自湘軍眾多親歷者的記錄應該是鐵證如山了,30年後譚嗣同的文章里所言絕非虛假。

應該明白了,打著理學孔孟之名的湘軍才是真正屠殺江浙一帶的主要兇手!曾國藩被譽為「剃頭」難道是白叫的嗎?我們還可以看他本人的說法,絕非浪得虛名!湘軍李元度以江西人多「從逆」提出大開殺戒,曾國藩在回書中批道:「示中所能言者,手段須能之,無惑於妄殺良民恐傷陰陟之說,斬刈草菅,使民之畏我遠於畏賊。」 可見曾國藩之手段。湘軍朱品隆部駐紮在安徽石埭時,到處燒民房、搶財物,使石埭「城鄉內外房屋安全者百無一二」,連地方上的「紳耆」亦發出「官軍不若長毛之嘆。」另外胡林翼也下達過這樣的命令:要屬下的軍兵「見屋即燒,燒一屋即賞一次,無論是民居還是賊館。」 除軍兵外他還安排團練「專管燒屋」,要將「民居賊館,排隊逐層焚燒,逐次燒入,不過三四日可以一空。」(《曾國藩書札·與李次青》, 胡林翼《撫鄂書牘·致余參戎》見《胡林翼手翰》卷上。 均見《太平天國資料》)

如譚嗣同所記,太平軍攻城也殺人,但是有限制的,同樣有記錄。如1854年1月15日,太平軍攻克安徽廬州,因城內百姓曾助江忠源守城,太平軍遂大加報復,居民人等自盡者十之三四,直至次日中午太平軍才「封刀」。這一天多時間內,殺人當然不少。到1月17日全城秩序逐漸恢復,胡以晃入城內後,百姓被征入伍,有的當兵或從事雜務,能識字、讀書者得到優待,謂之「做先生」,充當文書、書手。對不願入伍者,胡以晃貼出安民告示:「工農工商各有生業,願拜降就拜降,願回家就回家。」這種既殺人又放人的現象應是符合實際的。

李應珏在《浙中髮匪紀略》一書中說:李秀成1861年「初入浙三日後,即禁止殺掠。」沈梓在《避寇日記》中說,太平軍攻克杭州後,他詢問從杭州城出來的人關於城區的情況,其人回答:「杭州將軍自刎,滿營官兵放火自燒而死,其餘官員之自刎者不少。城中百姓不甚傷。」「因忠王有令不許傷百姓一人,故杭州百姓並不加兵。」石達開攻破江西吉安城時,除殲滅抵抗的敵軍外,「不戮一人,有擄民間一草一木者,立斬以徇。」一個文人鄒樹榮的紀事詩中描寫:「傳聞賊首稱翼王,仁慈義勇頭髮長,所到之處迎壺漿,耕市不驚民如常。」同樣他還寫有《紀平江勇事》詩,記述湘軍在南昌近郊紮營情況:「伐樹拆屋摧民牆,婦女逃竄毀容妝……相近數里各村莊,用器食物皆奪攘,關門閉戶天昏黃,或有畸寒小地方,深夜公然上婦床。」

太平軍的秩序和經濟,雖然只是半壁江山,但也比其他地區好不少,「如果沒有稠密的人口和持續的生產,是根本不可能生產出如此大量的生絲來的,1862年,截至10月31日,上海出口的生絲比1861年全年出口額還要多23037包,全部來自太平軍領地,太平軍據有並治理產絲區的時候,絲的生產和出口數目之大為以前所未有,而自從太平軍被驅走後,絲的供應立即跌到太平軍統治時期的半數,並且次年還更為下降。這些統計數字比任何歷史和論據更有力證明了究竟是誰破壞了太平天國以前的土地,殺戮了這些土地上的人民!」 (見《塞克斯報告》。塞克斯(Sykes,WilliamHenry1790-1872)是英國皇家學會會員,國會下議院議員。1862年前後,當英國政府拋棄「中立」的外衣準備武裝干涉中國時,作為當時英國官僚中少有的一員挺身而出,抨擊英國政府的侵略政策,通過一系列的事實和數據竭力為太平天國澄清真相)。

其實,為了攻城掠地,想不殺戮是不可能的。而當時江南所處富饒之地,從鴉片戰爭到太平軍,幾方都在打打殺殺,各地的死傷是慘重的。可不能都歸結於太平軍,不負責任的拿日軍侵華來比喻,簡直就是荒謬了。

太平天國最終還是一個理想破滅的金陵春夢。不管他有多少缺點,它的失敗總歸自身問題要多於外部問題,不是滿清對於它的剿殺,實實在在是自身犯了一個個錯誤,然後才讓滿清步步得手。這個問題似乎到今天都沒能有效的徹底解決。看起來太平天國好像是把外來的東西想移植在中華大地,沒有得到適應,其實,正是因為它內部依然充滿中國特色,尤其在暴露的國民性缺陷等方面十分突出。

一百六十年過去了,今天再度感嘆太平天國。對於人們所爭議的民主和專斷,平等和階級,對於一個合理的政權,哪一方面都是不可少的,不是我們理想的東西都是合理的,或者合乎現實的。太平天國遇到的挑戰正是在於把傳統中華政權進行某種轉型,然而有強大的落後習性相阻礙。假若有較先進和開明的人才得以發揮,例如洪仁玕這樣的人再多一些,能夠完成太平天國的政治理想,可能不至於最後失敗。洪仁玕的理想確實當時超越了時代,而且對於後面辦洋務的清朝大臣,恐怕都還及不上。事實上即便是洪仁玕,也未能完全施展抱負,結果太平天國不是轉型而終究有些扭曲了。

天國的隕落在1840年以來帶給中國人的影響是巨大的。不管後來的人怎麼看,也儘管許多人對太平天國可能是一知半解,看起來流傳的資料很多,但能夠讓人認真了解的卻還是不夠,何況還有人繼續塗抹歷史。但這些都無法抹殺太平天國,作為普通民眾的不斷覺醒和崛起,歷史的教育意義是深遠的,而且永遠都給人啟迪和智慧,永遠都是前進的動力。



0.根據戶口減少計算的人口,可能還存在流亡等因素存在。以清末政權的控制力,相當數量的流亡人口被忽略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這依然是駭人聽聞的暴行。

1.可以這麼比較,滿清皇室是僱主,曾左李是兇手,這是毫無疑問的。

2.不過,如果從封建義務的角度來看,曾左李等人效忠的對象是滿清政權。那麼,即使曾左李在江南製造了駭人聽聞的事件,只要清政權願意背書,那麼曾左李可以說是「大節不虧」了。

3.不過,依照儒家傳統,清政權和曾左李「殘賊之人」「率獸食人」算是跑不掉了。這種濫殺行為,即使是封建道德也無法接受。我相信,曾左李這種能通過科舉獲得功名的讀書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4.「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

5.發展到清政權的後期,儘管經歷了「南發北捻」,清政權並沒有「亡國」,但是這是在曾左李這樣的士大夫,使用了駭人聽聞的手段才維持下來的。這種自相矛盾的行為,暴露了這個時候,以「仁義」為意識形態基礎的士大夫,已經和他們提倡的「仁義」自相矛盾了。這意味著,這個階級統治中國的時間已經走到了盡頭了。中國真正進入了「兩千年未有之變局」。


謝邀

之前也有人邀請我回答太平天國人口遷徙之類的問題,對人口統計學本來不熟悉,不願意拾人牙慧。鑒於很多錯誤言論流傳很廣,我大概說一下。

太平天國運動造成的人口損失問題一直是個被人關注的話題,早在1880年,美國傳教士Andrew P.Happer在他的《中國紀事》一書中就提到,太平天國運動,陝甘雲南回亂,北方五省大饑荒總造成中國人口損失6100萬人,三年後他調整觀點為8300萬人。20世紀初,中國學者陳恭祿在他的書籍《中國近代史》中提出,太平天國之亂,陝甘雲南回亂和貴州苗民起義,中原捻匪共計造成中國人口損失一億以上。1960年,美國學者魏斐德Frederic Evans Wakeman在《大門口的陌生人》一書中提出,太平天國運動大約造成中國1000萬到2000萬的人口損失。

毫無疑問,以上學者的估算都是粗略的,缺乏詳細的考察和計算。現代以來,國內學者的統計就要精細的多了。其中最可靠的要數曹樹基和葛慶華兩位。曹樹基在他的書籍《中國人口史》中,通過縣誌等資料,以府為單位做了人口的推算和統計:在太平天國運動中,江蘇,浙江,安徽,江西,福建,湖北,湖南7省共損失人口7330萬人。

葛慶華的統計更為詳細,他的著作《近代蘇浙皖交界地區人口遷移研究》中統計了人口損失最為嚴重的蘇浙皖交界地區的數據,雖然全國資料他沒有統計,但是可以作為參考(注意他統計的人口損失包括遷移出的人口)

1999年,葛劍雄、侯楊方、張根福在著作《人口與中國的現代:1850年以來》認為太平天國戰爭給中國帶來的人口損失至少在1億以上,直接造成的過量死亡人口達7000萬。

現代學者的考察給了我們更清晰的認識,2014年,李楠林矗的論文:太平天國戰爭對近代人口影響的再估計——基於歷史自然實驗的實證分析通過統計不同變數對人口損失的影響,估算了以上各位學者的結果,得出的結論是:太平天國運動造成的人口損失應當在4693萬到9511萬之間。

我們總結各個學者的觀點可以看出,太平天國運動造成的人口損失觀點差異很大,在1000萬到一個億之間變動,而做了詳細統計的學者觀點大約都在7000萬左右。

總之呢,死亡1.6億的觀點缺乏根據,沒有來源,無法解釋為什麼。

那麼造成這7000萬死難者的緣由都有那些呢?我們可以大致總結為以下幾種:

1:戰爭的荼毒。太平天國戰爭影響波及全國六百多個城鎮,在雙方拉鋸中造成了大量人口的死亡,這點想來無容置疑。如果大家翻閱史料,就會發現太平天國是一場混亂的戰爭,清軍,太平軍,鄉團之間互相殺伐,有鄉團抵抗太平軍的,比如知名的包村;有鄉團和清軍互殺的,比如《如夢錄》記載:敗兵入鄉,鄉人執之,或五六人一起,或十人一起,以舟載至河干殺之;有鄉團和太平軍一起剿匪的,比如《咸豐象山粵氛紀實》的記載;還有些鄉團本身自己就是土匪。普通的民眾無法適從,只能在強權的夾縫中苟延殘喘,以至於《辛壬寇紀》記載:戰敗被官兵擒斬者皆農民也。

在這裡我要說的是,我們不能過多的估計因殺戮而造成的死亡。雙方參戰的士兵一共不會超過百萬,如果按照7000萬的死亡計算,平均下來每人造成的死亡人數要超過70人,這一數字甚至超過了二戰日軍在中國造成的人均死亡,這是不合理的。

一些孤例可以向我們大致展示當時的畫面:《自怡日記》曾記載徐容九在杭州的見聞說:遇害十之一二,自盡十之二三,屍橫遍地,臭不可聞。

1863年內,訪問南京的艾約瑟牧師在著作《中國的風土和人民》一書中記載,他們在去往寶堰的路上和太平天國治下的民眾交談,他詢問百姓說:

「在這一帶,每100人中損失了多少人?」

百姓回答:「15或20人被殺,30-40人被擄去參加了叛軍」

如果我們根據以上粗略的估計,直接死於雙方殺戮的人數,應當在20%以下比較合理。

2:災害的流行。據《近代中國災荒紀年》,自道光二十年(1840 年)起,至太平天國戰爭時,江南地區幾乎無年不災,水、旱、蝗和地震等災害頻發,甚至在一年之內多次交替發作。太平天國據守江南後,正值該區域水旱災害的高發期。水旱災害頻仍,嚴重影響民眾的生命安全。

1860 年代的江南不僅飽受水旱雨雪雹震風蟲各類災害的蹂躪,一場造成數百萬人罹難的瘟疫同時降臨。根據余新忠《清代江南的瘟疫與社會:一項醫療社會史的研究》一書的估計,僅1860年這一次瘟疫造成的死亡人數就多達 320 萬至 600 萬之間。

皖南的情形更加悲慘,湘軍將領甘晉給曾國藩的信中這樣描述這一年發生在宣城的瘟疫:暑疫大作,疫疾殞者十之二三,患病者十之三四,其能出隊者不及四成……兩月以來,兵民疫死者二三萬人。行路者面帶病容,十居八九,城內五六里臭腐不堪忍……

各種形式的自然災害對經濟生產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在各個地方的記載中,都出現了人吃人的慘劇,根據《辛酉記》的記載:「餓夫行道上每仆而死,氣未絕而兩股肉已為人割去」,居民爭相咀嚼,鄉間百姓斫賣餓屍肉趁機發財。這類人吃人的反人性現象在 1860 年代比較普遍,曾國藩記載:「到處食人,人肉始賣三十文一斤,近聞增至百二十文一斤,句容、二溧八十文一斤」;南京等地亦有「食其所親之肉」者。

我們無法估計這些原因造成了多少人口損失,但是災害以及隨之造成的饑荒無疑也是人口損失的一大動因。

3:社會的動蕩。在脆弱的封建時代,百姓畏懼動亂如虎,加上各種封建讖語的流行,民眾的生死之念輕易動搖。現存的史料實在太多,只要隨意翻閱就可看到,例如《思痛記》《轉徙餘生記》《避寇日記》等等,在戰爭到來之際,無法遷徙的百姓紛紛自戕以逃離亂世,特別是無法遠行的婦女老人,在史料中留下眾多甘願赴死的悲慘記錄。

據傳教士艾約瑟等人觀察,在太平天國佔領區,「自殺的事情遠比屠殺多得多」,太平軍破金陵,「士民自盡者,或全家或數口,不下十數萬人,悉能義不苟屈。惟婦女之死,無錚錚特異者:緣賊禁姦淫甚嚴,其黨皆不敢犯,故婦女無逼迫難已之情,因無激烈可傳之行;不過女隨父,妻隨夫,同時殉難而已。」

因懼於喪失貞節,婦女自殺尤為慘烈。陳懋森的《台州咸同寇難紀略》至少記載了 123 位女性死難情形,其中自殺者有投井、投潭、自縊、服毒、服鹵而死者,還有抱女牽子赴水而死者,有夫婦同時赴水而死者。

最為慘烈的要數金壇,在1856年第一次江南大營被破時,由於主力尚存,江南大營退守句容金壇一帶,太平軍進攻失利,一直到1860年第二次江南大營被破,金壇百姓依然堅決抵抗太平軍的進攻,在毫無援軍希望的情況下和太平軍激戰,《思痛記》的作者李圭親身經歷了這場圍城之戰。民眾堅定的抵抗精神在城破後顯現:「當日自盡者滿城河」,金壇民眾多數死於自殺,悲慘而可怖的場景,百餘年後讀來仍讓人心悸不已。

即便是沒有戰火的雙方統治地區,百姓生活依然動蕩。為了維持戰爭,清政府財力枯竭,只能到處加稅,在清廷統治的地區爆發了各種起義和抵抗,各種匪徒趁機擄掠,人民的困苦可想而知。

在太平天國的統治區,也並不美好,糧價暴漲,給民眾帶來巨大壓力,根據劉晨老師的統計,糧價普遍翻倍:

經濟危機對民眾生活造成的影響,很難完全依靠一組枯燥的數字深入了解,而戰爭親歷者的切身感受,卻是對當時經濟危機最直白的控訴。在時人著述中,隨處可見「餓莩盈野」的記載。

在這個農民起義的政權統治地區,居然也出現了農民起義。同治元年八月在海寧,鹽販陳三丫頭「稱蓋天王,公然旗幟」。這支隊伍的主要參加者是饑民,

「海塘圮後,禾田斥鹵不能種植,居民不復粒食,因相從行劫,附之者日眾」。

變亂驚動了嘉興和海寧太平天國當局,太平軍隨即對他們展開抓捕行動。同治二年(1863 年)十二月,桐鄉太平天國政府逮捕了三名「蓋黨」,經審訊,錄有如下供詞:「我等本良民,饑寒所迫,故為行劫之計。……我等奉義而行,故所劫皆至公無私,本系饑民,不劫則死,死固分內事,子欲殺,則竟殺之可也;若根究主使,則天神也,不可得也;若誅黨與,則隨地皆在,不啻數萬人,不可勝誅也。」這番慷慨陳詞很難想像是出自被太平天國定性為「叛逆」的「盜匪」之口,但他們饑民的背景和為生存起身反抗的動機,又不得不為之增添一些正義色彩。「蓋天王」事件直觀地反映了天災人禍帶給民眾的苦難,以及太平天國佔領地區由災荒等因素引發社會恐慌的狀態。

以上三個原因當是造成數千萬民眾死亡的最大原因,我們不能簡單的把這一民族慘劇劃在一兩個人的頭上,這是時代的悲劇,也是歷史的劫難。

我始終不認同那種」尋找背鍋俠」的心態,我在一個回答中說過,中華民族最擅長的一個政治手腕,就是創造替罪羊。這樣只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這個替罪羊身上,彷彿剩下的人就可以昂首挺胸,自信滿滿的面對歷史,中華民族也就可以重新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替罪羊的身份多種多樣,它可以是一個朝代,一個民族,一個政權,一個主義,一個政黨,也可以是一個皇帝,一個大臣,一個將領,一個領袖,甚至是一個女人。

這樣的邏輯是荒謬甚至無恥的。歷史上有無數的中國人用各種經歷告訴我們,近代以來中國的落後,主要是缺了德先生和賽先生而已。不管我們今天花費多少的篇幅尋找新的替罪羊或者坐實舊的替罪羊,都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糾結過去不如放眼未來,因為兩位先生在中國,還有很多人不理解不相信,還有很多人抱著已經有了替罪羊的心態,否認他們的價值。

不要再讓未來的歷史中,把我們記載為新時代的替罪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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