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死後,把兵權交給楊儀。楊儀保證了大軍順利撤回,又斬殺「反賊」魏延,也算是立了大功,可是他非但沒能成為諸葛丞相的接班人,甚至還被奪了大權。


作為一國之相,器量遠比才能重要,楊儀狷狹的性格已經註定其出局的命運。

瞅瞅這段孫權與諸葛亮的隔空交心:

董恢字休緒,襄陽人。入蜀,以宣信中郎副費禕使吳。孫權嘗大醉問禕曰:「楊儀、魏延,牧豎小人也。雖嘗有鳴吠之益於時務,然既已任之,勢不得輕,若一朝無諸葛亮,必為禍亂矣。諸君憒憒,曾不知防慮於此,豈所謂貽厥孫謀乎?」禕愕然四顧視,不能即答。恢目禕曰:「可速言儀、延之不協起於私忿耳,而無黥、韓難御之心也。今方掃除強賊,混一區夏,功以才成,業由才廣,若舍此不任,防其後患,是猶備有風波而逆廢舟楫,非長計也。」權大笑樂。諸葛亮聞之,以為知言。

很明白,楊儀與魏延這對冤家是一路人,都屬於有才無德的定時炸彈。諸葛亮則礙於北伐大業,才幹優先,不能求全責備,且以已之略足以駕馭二人,故可用其長而避其短。

楊儀此人的狷狹在對待政敵魏延時表現得淋漓盡致:

儀遣馬岱追斬之,致首於儀,儀起自踏之,曰:「庸奴!復能作惡不?」遂夷延三族。

試想,倘若此公執政,若有睚眥不協,又當如何?譬如楊戲、楊敏二位:

東曹掾楊戲素性簡略,琬與言論,時不應答。或欲構戲於琬曰:「公與戲語而不見應,戲之慢上,不亦甚乎!」琬曰:「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面從後言,古人之所誡也。戲欲贊吾是耶,則非其本心,欲反吾言,則顯吾之非,是以默然,是戲之快也。」又督農楊敏曾毀琬曰:「作事憒憒,誠非及前人。」或以白琬,主者請推治敏,琬曰:「吾實不如前人,無可推也。」主者重據聽不推,則乞問其憒憒之狀。琬曰:「苟其不如,則事不當理,事不當理,則憒憒矣。復何問邪?」後敏坐事系獄,眾人猶懼其必死,琬心無適莫,得免重罪。

恐怕早就咔嚓了賬,甚至還可能捎帶上三族,現下已經木得《季漢輔臣贊》可看了。

捎帶,楊儀的政治智慧也有限的緊,諸葛亮為調解其與魏延的矛盾,不但派出了費禕這位專職和事老,還寫了篇文章警示二人,末了都被當作耳旁風。就這份政治覺悟,怎麼可能入得了孔明的法眼,以國事相托?

再者,楊儀的眼瞎程度也與魏延不相上下。眾所周知,魏文長是被費禕忽悠瘸的,結果楊儀把冤家的路又走了一遍,在同一個坑裡摔了個頭破血流:

儀對禕恨望,前後云云,又語(費)禕曰:「往者丞相亡沒之際,吾若舉軍以就魏氏,處世寧當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復及。」禕密表其言。十三年,廢儀為民,徙漢嘉郡。

夫復何言?

從某種意義上說,楊儀回朝後受任無所統御的中軍師,也是一種服從度測試。如果這位太太平平過日子,未必不能融入蔣琬新體制,但偏偏炸毛,炸毛沒死成還不甘心,又給自己補了一刀,真是作死小能手:

儀至徙所,復上書誹謗,辭指激切,遂下郡收儀。儀自殺,其妻子還蜀。

這情商真是感動中國。

執政者相較於個人才能,更需識人、用人、容人。結果一劃拉,楊儀不但器量狹窄不能容物,更有眼無珠,不如說這位是文官版的魏延,魏延是武將版的楊儀,同性相斥,嗚呼哀哉。

什麼是政治?就是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這二位的共同特點就是懟天懟地,只知有己不知有人,還都自我感覺良好,以為眾望所歸可以接班,搞到最後都是孤家寡人,一敗塗地。

諸葛亮會讓魏延接班麼?

同理,諸葛亮會讓楊儀接班麼?

甭說接班,他們活著的理由就是遇上了劉備、諸葛亮這樣的領導,換個孫權,他老人家親自答過,早就剁了這倆祭天。

人貴有自知之明。


首先你得知道諸葛亮對魏延和楊儀的真實態度。

據《襄陽記》記載,有一次,董恢以宣信中郎的身份跟隨費禕出使東吳,孫權問費禕:「楊儀、魏延,不過是放養牲畜的小人。雖然對於國事有微不足道的小功,然而現在卻重任他們,權勢不輕,如果有一天諸葛亮不在了,一定會成為禍亂的。你們作為大臣卻昏庸,都沒有防備考慮到這點,難道是要留給子孫來謀劃嗎?」費禕當時措手不及,不知應該怎麼回答。董恢這時便悄悄對費禕說:「馬上回答他,就說楊儀、魏延關係不好是起於私人恩怨,並沒有像黥布、韓信那樣懷有叛逆之心。現今正要掃除曹賊,統一華夏,功勛是憑藉有才之士才能成功,基業是憑藉有才之士才能寬廣,如果只是為了防備還沒有萌芽的事,捨棄兩人不任用,這就像是為了防備風浪就把船支砸沉,不是長久的思慮啊。」孫權聽後大笑。諸葛亮得知此事後,認為董恢是自己的知音,在董恢出使東吳回來不到三天,就被徵闢為丞相府掾屬,後又升遷為巴郡太守。

董恢字休緒,襄陽人。入蜀,以宣信中郎副費禕使吳。孫權嘗大醉問禕曰:「楊儀、魏延,牧豎小人也。雖嘗有鳴吠之益於時務,然既已任之,勢不得輕,若一朝無諸葛亮,必為禍亂矣。諸君憒憒,曾不知防慮於此,豈所謂貽厥孫謀乎?」禕愕然四顧視,不能即答。恢目禕曰:「可速言儀、延之不協起於私忿耳,而無黥、韓難御之心也。今方掃除強賊,混一區夏,功以才成,業由才廣,若舍此不任,防其後患,是猶備有風波而逆廢舟楫,非長計也。」權大笑樂。諸葛亮聞之,以為知言。還未滿三日,闢為丞相府屬,遷巴郡太守。

很明顯,董恢的話說到諸葛亮的內心去了,諸葛亮只是欣賞魏延和楊儀的才幹,而且都知道他們是忠心國家。但是對於他們的品德諸葛亮是很不喜歡的。

為什麼呢?

先看魏延

諸葛亮執政時,任用魏延為都前部、丞相司馬、涼州刺史,並在北伐戰爭中屢立戰功。因為魏延平時對士兵很好,自己又勇猛過人,漸漸地不免得心高氣傲起來,當時許多人都對他避讓三分,只有楊儀沒將他放在眼裡,因此魏延對他很是惱火,兩人的關係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每當兩人見面坐在一起就會吵架,有一次,魏延甚至還拔刀在楊儀面前比劃,把楊儀嚇得癱倒在地上涕淚橫流。

延既善養士卒,勇猛過人,又性矜高,當時皆避下之。唯楊儀不假借延,延以為至忿,有如水火。

然後楊儀

諸葛亮執政時,改任楊儀為丞相參軍,負責打理丞相府的事務。從此楊儀便跟隨諸葛亮南征北征,在籌措計算軍糧方面,他從不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一會兒功夫就能搞定,因此軍中的事務安排都是由楊儀管理。諸葛亮本人非常愛惜楊儀的才幹,又喜歡魏延的驍勇,常對他們的關係不和而感到心痛,又不忍心對這兩個人有所偏廢。

亮數出軍,儀常規畫分部,籌度糧谷,不稽思慮,斯須便了。軍戎節度,取辦於儀。亮深惜儀之才幹,憑魏延之驍勇,常恨二人之不平,不忍有所偏廢也。

據《華陽國志》記載,為了緩和這對冤家的矛盾,諸葛亮還在百忙之中寫下一篇《甘戚論》,然而這兩個傢伙根本不為所動。諸葛亮最後被搞得沒辦法,只好改任待中的費禕為中護軍,負責做魏延和楊儀中間的「和事佬」,每當這二人吵起來,費禕就會坐在這中間將他們分開,然後進行調節,所以諸葛亮在世時,魏延和楊儀都能各自所有。

建興八年,轉為中護軍,後又為司馬。值軍師魏延與長史楊儀相憎惡,每至並坐爭論,延或舉刃擬儀,儀泣涕橫集。禕常入其坐間,諫喻分別,終亮之世,各盡延、儀之用者,禕匡救之力也。

然而,費禕的調節依舊治標不治本,在諸葛亮去世後,兩人的關係徹底失控。建興十二年(公元234年)秋,諸葛亮病情加重,他私底下與長史楊儀、司馬費禕、護軍姜維等人一起籌劃退兵的安排,最後決定由魏延斷後,姜維其次。如果魏延抗命,那麼就改為姜維斷後,其他人不要理魏延,以北伐大軍安全撤回漢中為首要任務。

諸葛亮去世後,楊儀祕不發喪,準備安排撤軍工作,為了摸清魏延的想法,他派遣費禕到魏延處。魏延聽到撤退的命令後果然很不爽,他對費禕說:「丞相雖然死了,可我魏延還在啊。丞相府的官員和家屬可以護送丞相的靈柩回去蜀地安葬。我還可以繼續率領大軍和司馬懿死磕,怎麼能因為一個人的死亡而耽誤國家的大事呢?還有楊儀算哪根蔥啊,憑什麼要我魏延聽從他的指揮,來充當斷後的將軍。」

《三國志 魏延傳》記載:延曰:「丞相雖亡,吾自見在。府親官屬便可將喪還葬,吾自當率諸軍擊賊,云何以一人死廢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當為楊儀所部勒,作斷後將乎!」

說完,還想脅迫費禕與他自己一起抗命,然而費禕又不是傻子,哪會乖乖聽從這武夫的擺布,他哄騙「單純」的魏延說:「我可以幫你勸勸楊儀,楊儀是個文官對軍事一竅不通,又不像大佬你有這麼豐富的作戰經驗,一定會聽從你的意見的。」於是招呼都不打就立刻騎馬飛奔而去了。等魏延發現不對勁之時,費禕早就跑得沒影了。

因與禕共作行留部分,令禕手書與己連名,告下諸將。禕紿延曰:「當為君還解楊長史,長史文吏,稀更軍事,必不違命也。」禕出門馳馬而去,延尋悔,追之已不及矣。

這時魏延開始心虛了,他派人悄悄去察看楊儀他們在做什麼,得知大家已經做好各營依次引兵撤退的準備了,這讓得魏延十分生氣,這不是分明沒把自己當回事嗎?於是也不斷後了,直接就搶先楊儀等人還沒行動前,率領自己的部隊退入斜谷。不僅如此,他還一邊撤退一邊燒毀棧道,以企圖阻止他們的後退。

延遣人覘儀等,遂使欲案亮成規,諸營相次引軍還。延大怒,(才)儀未發,率所領徑先南歸,所過燒絕閣道。

而魏延的這一舉動在當時差點就幫了司馬懿一個大忙,幸好諸葛亮事先還安排了姜維斷後,司馬懿因不知諸葛亮是真死還是假死,不敢貿然追擊,這才得楊儀等人率領的大軍得以安全撤退。不然前有魏延阻攔,後有司馬懿追擊,蜀漢北伐大軍難逃覆滅的危險。

在魏延的一系列瘋狂作死的操作下,徹底地激怒了楊儀,他立刻上表朝廷告魏延謀反,魏延也毫不示弱,他也告楊儀謀反,於是一天之內,諸葛亮生前最看重的兩位股肱之臣的奏表就都送到了劉禪手裡。劉禪不知怎麼辦,只好詢問身邊的丞相府留府長史蔣琬和待中董允的意見,他們二人都力保楊儀而懷疑魏延,於是劉禪派遣蔣琬率領京城禁衛軍北上幫助楊儀,然而蔣琬才走了十里地,魏延和楊儀那邊已經打起來了。

後主以問侍中董允、留府長史蔣琬,琬、允鹹保儀疑延。

先是魏延佔據南谷口,派兵阻擊楊儀等人,楊儀則派王平前去抵禦魏延,當王平來到魏延的部隊前,呵斥道:「諸葛丞相才剛剛去世,屍骨都未寒,你們就敢這樣瞎搞胡搞,對得起他的在天之靈嗎?」魏延的士兵聽後,知道是自己的領導不對,於是都不願再聽從他的命令,很快軍隊就潰散了。魏延見大勢已去,無心再戰,而且自己的心態也崩了,只好帶著自己的兒子和幾個親信逃往漢中,魏延的狼狽轉換成楊儀的揚眉吐氣,他繼續派遣馬岱去追擊魏延,並將其斬首,當馬岱把魏延的首級交給楊儀時,楊儀直接起身把魏延的頭顱踩在腳底下,嘴裡還罵道:「庸奴,你還能作惡不。」然後又夷了魏延的三族。

延先至,據南谷口,遣兵逆擊儀等,儀等令何平在前御延。平叱延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寒,汝輩何敢乃爾!」延士眾知曲在延,莫為用命,軍皆散。延獨與其子數人逃亡,奔漢中。儀遣馬岱追斬之,致首於儀,儀起自踏之,曰:「庸奴!復能作惡不?」遂夷延三族。

魏延被誅殺後,楊儀覺得自己功勞很大,應該可以代替諸葛亮主持朝政,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蜀漢朝廷方面認為,魏延根本沒有造反,只是想了殺死楊儀等人,而他之所以抗命只是以為大家會推選他接替諸葛亮的位置而已,因此對於這件事的定論是:「徵西大將軍魏延與丞相長史楊儀不和,舉兵相攻。」再加上,諸葛亮生前早已有了指定接班的人選,他老人家也覺得楊儀性情急躁又狹窄,而看中了蔣琬,於是蔣琬很快被拜為尚書令、益州刺史,楊儀則只是被認命為中軍事,既管不了兵又管不了民,只是個養老的閑職而已。

亮卒於敵場。儀既領軍還,又誅討延,自以為功勛至大,宜當代亮秉政,呼都尉趙正以周易筮之,卦得家人,默然不悅。

原延意不北降魏而南還者,但欲除殺儀等。平日諸將素不同,冀時論必當以代亮。本指如此,不便背叛。而亮平生密指,以儀性狷狹,意在蔣琬,琬遂為尚書令、益州刺史。儀至,拜為中軍師,無所統領,從容而已。

楊儀因此自暴自棄,平時把該說的不該說的話全都跟大家說了出來,這讓蜀漢的官員都不敢和他交往,當時只有軍師費禕前來安慰他,楊儀又對費禕說:「當初丞相去世的時候,我要是帶著大軍投靠曹魏,哪能弄到今天的這般田地。現在回想過去真是後悔得要死啊。」費禕聽後大喫一驚,轉頭便把楊儀的話祕密舉報給了朝廷。

初,儀為先主尚書,琬為尚書郎,後雖俱為丞相參軍長史,儀每從行,當其勞劇,自惟年宦先琬,才能逾之,於是怨憤形於聲色,嘆吒之音發於五內。時人畏其言語不節,莫敢從也,惟後軍師費禕往慰省之。

很快楊儀就被貶為民,流放漢嘉郡,但是他還是不甘心又上書誹謗而且言詞激烈,毫不留情,蜀漢朝廷震怒,下令要來捉人,楊儀走投無路最後選擇了自殺,他的妻子孩子則回到蜀郡。對於魏延和楊儀的結局,陳壽是這樣評價的:「招禍取咎,無不自己也。」也就是說,他們這樣的下場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首先,題主不應直接用未來式的眼光看諸葛亮對待楊儀的問題。諸葛亮看不到楊儀派馬岱殺了魏延,甚至根本想不到楊儀會公報私仇。他只能看到楊儀被關羽推薦給劉備,到之後第五次北伐之間的表現。事實證明,諸葛亮不用楊儀而用蔣琬、費禕確實是明智之舉。蜀漢一把手這個位子不是那麼好坐的。

首先,楊儀處理不好人際關係。無法勝任丞相調和眾將、助理萬機的工作。

和劉巴結怨

先把他和魏延的事放一下,楊儀和同僚結怨那是從劉備時期就開始了。

先主稱尊號,東徵吳,儀與尚書令劉巴不睦,左遷遙署弘農太守。

兩個關鍵:

  1. 結怨的對象是尚書令劉巴;
  2. 後果是劉巴沒事,楊儀被貶官;

劉巴是什麼人?曹操的鐵杆粉絲,【諸葛孔明數稱薦之】。諸葛亮找過他,劉備攻略荊南四郡的時候也找過他,為了逃避劉備徵闢索性跑到越南申請政治避難了。後來又歸了劉璋,劉備入蜀的時候他是反對派。到最後劉備攻取成都,劉巴沒辦法,這才歸順了劉備。

……巴北詣曹公。曹公闢為掾,使招納長沙、零陵、桂陽。會先主略有三郡,巴不得反使,遂遠適交阯……亮追謂曰:「劉公雄才蓋世,據有荊土,莫不歸德,天人去就,已可知矣。足下欲何之? 」巴曰:「受命而來,不成當還,此其宜也。足下何言邪!」先主深以為恨

劉備沒有追究劉巴的政治責任,反而重用他。根據《零陵先賢傳》的記載,這位劉子初先生簡直比諸葛亮還諸葛亮,諸葛亮也只不過讓劉備三顧茅廬,這位劉先生可是把劉備、張飛全給玩了一把……

零陵先賢傳曰:張飛嘗就巴宿,巴不與語,飛遂忿恚。諸葛亮謂巴曰:「張飛雖實武人,敬慕足下。主公今方收合文武,以定大事;足下雖天素高亮,宜少降意也。」巴曰:「大丈夫處世,當交四海英雄,如何與兵子共語乎?」備聞之,怒曰:「孤欲定天下,而子初專亂之。其欲還北,假道於此,豈欲成孤事邪?」備又曰:「子初才智絕人,如孤,可任用之,非孤者難獨任也。」亮亦曰:「運籌策於帷幄之中,吾不如子初遠矣!若提枹鼓,會軍門,使百姓喜勇,當與人議之耳。」初攻劉璋,備與士眾約:「若事定,府庫百物,孤無預焉。」及拔成都,士眾皆舍干戈,赴諸藏競取寶物。軍用不足,備甚憂之。巴曰:「易耳,但當鑄直百錢,平諸物賈,令吏為官巿。」備從之,數月之間,府庫充實。

劉備稱王之後,劉巴【後代法正為尚書令。躬履清儉,不治產業,又自以歸附非素,懼見猜嫌,恭默守靜,退無私交,非公事不言】。劉備稱帝,【昭告於皇天上帝后土神祇,凡諸文誥策命,皆巴所作也】。這樣一個大人物,劉備、張飛、諸葛亮三巨頭要麼是自愧不如,要麼是被耍了也不敢拿他怎麼著,楊儀居然作死去和他爭寵,後果可想而知……而且從史書語焉不詳和楊儀後來的表現來看,估計也不是什麼大事,純粹是閑得蛋疼作的。

而且楊儀還不會挑時候,偏偏在劉備伐吳前作,一點沒大局觀念……

和蔣琬結怨

楊儀對蔣琬不滿不是說諸葛亮死後的事,劉備時期他就對蔣琬不滿了,到諸葛亮執政時期變本加厲,諸葛亮身後達到巔峯。理由很簡單,論資排輩,蔣琬你應該在我後面!

初,儀為先主尚書,琬為尚書郎,後雖具為丞相參軍長史,儀每從行,當其勞劇,自惟年宦先琬,才能逾之,於是怨憤形於聲色,嘆吒之音發於五內

就因為自以為是老資格,所以對蔣琬爬在自己頭上的事耿耿於懷,而且公開鬧情緒,這哪裡像一個成熟的政治家?

和魏延結怨

和魏延結怨的事大家都知道,但史書還是沒有詳細交代為什麼結的冤。之前說楊儀和劉巴結怨估計是前者太作,那和魏延結怨就是針尖對麥芒了。魏延何許人也?關羽、張飛這類元老宿將掛了之後,他就儼然是關羽二號,【勇猛過人,又性矜高,當時皆避下之。唯楊儀不假借延,延以為至忿,有如水火】。

蜀漢官員估計是有這個毛病,要麼就是習慣了。反正之前關羽也是這樣,劉備寵著他;魏延也是劉備寵著的,從牙門將軍直接升任漢中太守,估計不但張飛得氣死,趙雲也得氣死。而且縱觀蜀漢武將,關羽、張飛、馬超、黃忠這類人掛了以後,魏延可謂是軍中的一把手了。而且諸葛亮對魏延也很看重,子午谷之謀不過是立場、理念的衝突,魏延是站在一個將軍的角度看,諸葛亮是站在丞相的高度看,不存在因為意見不統一就打壓魏延之類的云云。

八年,使延西入羌中,魏後將軍費瑤、雍州刺史郭淮與延戰於陽谿,延大破淮等,遷為前軍師徵西大將軍,假節,進封南鄭侯

先說官職,此時的蜀漢不考慮劉禪的話,能壓魏延一頭的只有三個人:丞相諸葛亮、驃騎將軍李嚴、車騎將軍劉琰。但是李嚴第二年就被諸葛亮整垮了,劉琰本來也不管軍政,可見魏延之地位;再說南鄭侯,東漢末年的南鄭是漢中郡屬縣,也就是說南鄭侯是縣侯,侯爵的頂級了;對比一下諸葛亮的武鄉侯也只不過是縣侯。(清代學者盧弼在《三國志集解》中已經注意到這一問題。盧弼的結論認為諸葛亮之「武鄉侯」應為縣侯,理由是:東漢三國時期的「武鄉縣」為琅琊郡治下之縣。「武鄉」位於漢中郡南鄭縣,而魏延在建興八年封「南鄭侯」,魏延既已得封縣侯,作為魏延的頂頭上司的諸葛亮反而是鄉侯,而且其封地又在魏延的封地之內,這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因此,「武鄉侯」是鄉侯的可能性可以排除,結論只能是縣侯)

對於楊儀和魏延的爭吵,諸葛亮本來就感覺很煩人,他沒有說偏愛楊儀或者魏延,因為楊儀【常規畫分部,籌度糧穀,不稽思慮,斯須便了。軍戎節度,取辦於儀】,所以諸葛亮【深惜儀之才幹,憑魏延之驍勇,常恨二人之不平,不忍有所偏廢也。】

楊儀非宰相之才

現在我們可以看一下諸葛亮身後楊儀的作為了。

諸葛亮最終需要的是一個能代替他丞相職位的人,他可以不是「丞相」,但是一定要有「宰相之量」。楊儀和文、武都能產生矛盾,換個角度說,他的性格和魏延那種傲慢的脾氣是一樣的;如果真的用他接班,那日後蜀漢朝堂不是成為楊儀的一言堂,就是被他攪得烏煙瘴氣。此時的蜀漢遠不是當初「漢事將成」的時代了,而是「危急存亡之秋」,這個局面是諸葛亮在位時期沒有解決的,而無論是蔣琬、費禕還是楊儀、姜維,這些後來者並不如自己。既然如此,那找個守成的「丞相」總比找個搗亂的「丞相」要穩妥。

其實對於宰相的人選,劉伯溫對朱重八評價自己、李善長、楊憲、胡惟庸和汪廣洋的一番話,可以作為一個為什麼諸葛亮不選楊儀而選蔣琬的旁證。

初,太祖以事責丞相李善長,基言:「善長勛舊,能調和諸將。」太祖曰:「是數欲害君,君乃為之地耶?吾行相君矣。」基頓首曰:「是如易柱,須得大木。若束小木為之,且立覆。」及善長罷,帝欲相楊憲。憲素善基,基力言不可,曰:「憲有相才無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義理為權衡,而己無與者也,憲則不然。」帝問汪廣洋,曰:「此褊淺殆甚於憲。」又問胡惟庸,曰:「譬之駕,懼其僨轅也。」帝曰:「吾之相,誠無逾先生。」基曰:「臣疾惡太甚,又不耐繁劇,為之且孤上恩。天下何患無才,惟明主悉心求之,目前諸人誠未見其可也。」

李善長和胡惟庸這些人比起來他就一個優勢:他作為老人,會搞關係,也就是說會做人。楊憲、汪廣洋有才無「器」,容不下別人的人不能做宰相;像胡惟庸那樣性格急躁的也不能做宰相,他會把國家弄的一團糟。很不巧,楊儀大概就屬於這兩種人的結合體。因此【而亮平生密指,以儀性狷狹,意在蔣琬,琬遂為尚書令、益州刺史。】

至於他自己,因為「疾惡太甚」,也不適合做宰相。刨去政治上的明哲保身觀點,劉伯溫前半句話說到點子上了。宰相的事務,尤其是政治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有的時候甚至是一種暗箱操作、能做不能說的博弈論。比如朝鮮戰爭真打不下去嗎?為什麼杜魯門堅決不允許麥克阿瑟動用核武器?甚至為此解除他的兵權?為什麼共軍不繼續打過三八線?要知道,共、朝聯軍當初是打到三七線又被李奇微打回三八線的,憑藉人海戰術打回去也不是沒可能。但這就是博弈,誰都不想提早收官,這樣隨時都能再復盤。

更何況,楊儀根本沒到劉伯溫那種程度,他和同僚結怨不是出於堅持什麼原則,純粹是無理取鬧。魏延在,楊儀便可用;如果魏延不能用,那麼楊儀也不能用。這是一對共存體。諸葛亮對於楊儀沒有虧待過:【五年,隨亮漢中。八年,遷長史,加綏軍將軍】。諸葛亮死後,楊儀被封為中軍師,地位比費禕的後軍師高一級。就這樣,楊儀還是整天罵罵咧咧,甚至公開表明要造反。

儀對禕恨望,前後云云,又語禕曰:「往者丞相亡沒之際,吾若舉軍以就魏氏,處世寧當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復及。」禕密表其言。十三年,廢儀為民,徙漢嘉郡。儀至徙所,復上書誹謗,辭指激切,遂下郡收儀。儀自殺,其妻子還蜀。

你都說出這話來了,蔣琬不殺你都是好的。

那麼蔣琬的優勢何在呢?就像我之前提到的「宰相之器」,蔣琬卻又容人之量,而且處變不驚。

丞相亮開府,闢琬為東曹掾。舉茂才,琬固讓劉邕、陰化、龐延、廖淳,亮教答曰:「思惟背親舍德,以殄百姓,眾人既不隱於心,實又使遠近不解其義,是以君宜顯其功舉,以明此選之清重也。」……時新喪元帥,遠近危悚。琬出類拔萃,處羣僚之右,既無戚容,又無喜色,神守舉止,有如平日,由是眾望漸服。

對於別人的小報告,蔣琬也不像法正那樣睚眥必報,大事像楊儀這樣的,做一次殺雞儆猴就行了,剩下的小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是故劉邦將「帥「,韓信御「將」,樊噲、灌嬰統「兵」,各司其職。

東曹掾楊戲索性簡略,琬與言論,時不應答。或欲構戲於琬,曰:「公與戲語而不見應,戲之慢上,不亦甚乎!」琬曰:「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面從後言,古人之所誡也。戲欲贊吾是耶,則非其本心,欲反吾言,則顯吾之非,是以默然,是戲之快也。」又督農楊敏曾毀琬,曰:「作事憒憒;誠非及前人。」或以白琬,主者請推治敏。琬曰:「吾實不如前人,無可推也。」主者重據聽不推,則乞問其憒憒之狀。琬曰:「苟其不如,則事不當理,事不當理,則憒憒矣。復何問邪?」後敏坐事系獄,眾人猶懼其必死。琬心無適莫,得免重罪。其好惡存道,皆此類也。


還是照樣直接先上結論吧:楊儀的性格不適合擔任後諸葛時代季漢首席執政官,因此諸葛亮從來沒有把他當繼承人來培養,所以諸葛亮的繼承人不是他。

那麼?楊儀什麼性格呢?《三國志·楊儀傳》說「(諸葛)亮平生密指,以儀性狷狹」就是諸葛亮還活著的時候,就認為楊儀胸襟狹窄,性情急躁。胸襟狹窄容不下人,性情急躁容易惹事。

接替諸葛亮的位置,首先要處理的是跟後主劉禪的關係:在諸葛亮之後,季漢首席執政官註定沒有諸葛亮那樣的權威和權勢。諸葛亮的權威和權勢來自他在成為首席執政官之前就是開國元勛,更來自上任董事長的授權。但是諸葛亮之後,即使是開國元勛,也註定無法取得上任董事長的授權(李嚴有,但李嚴比諸葛亮年齡大)。後諸葛時代季漢首席執政官沒有諸葛亮的權威和權勢,可是要面對的卻是正值盛年的後主,老臣少主,一般不會發生太過直接的衝突:因為老臣懂得剋制,少主也有基本的尊重。但是盛年君主有自己的想法,註定不能跟他針尖對麥芒,他急你不能急。然後是跟同僚的關係:在諸葛亮的刻意安排之下,季漢當時除了諸葛亮地位超然,扮演仲裁者身份之外,幾乎每個人都有跟你身份差不多的同事。你只是其中一員,成為諸葛亮的繼承人之後,才成為當中的領頭羊,註定上下級分界沒有那麼明顯。本來可能就各自不服了,即使你立下蓋世功勛,像韓信那樣。如果你還不能包容寬容他們,只會激化矛盾。很可惜,楊儀的才能未必能出將入相,功勛未必那樣光彩奪目,資歷未必讓人無話可說,但是性格卻是定時炸彈。所以諸葛亮從很早之前,就把楊儀從繼承人候選人名單中剔除了他,也一直沒有把他按照繼承人來培養。

正常的繼承人應該怎麼培養呢?像馬謖一樣:一、以豐富其任職經歷來增加他的資歷和能力。正常情況下,繼承人應該先在一個較小地方(綿竹令)上擔任一把手,開始學習怎麼處理日常政務。然後再到更大的地方(成都令)去任職,進一步熟悉處理政務和人際關係。之後在到民族矛盾尖銳的郡(越巂太守)擔任一把手,擴大管理範圍,處理更多的業務,學習怎麼處理民族問題。再在主要領導人(丞相參軍)身邊學習,熟悉朝廷運作和日常政務處理。最好去軍隊中任職(為先鋒),在軍隊中樹立威望和建立自己的軍事影響力甚至軍事力量。而對於馬謖來說,針對一部分人認為他「言過其實」,諸葛亮不斷給他舞臺去展現「其實」,實際上諸葛亮是在不斷試著改變其他人對馬謖的這種觀點;當然,另外一方面也是想通過不同的任職經歷讓馬謖能夠「名副其實」。

二、給他樹立好官聲。諸葛亮在劉備在世的時候,就對馬謖「深加器異」,還引起了劉備的擔憂,想必是人盡皆知了。即使劉備臨終前明確說了馬謖「言過其實」後,諸葛亮「猶謂不然,以(馬)謖為參軍,每引見談論,自晝達夜。」諸葛亮不認為是這樣的,讓馬謖擔任自己的參軍,經常兩人從早聊到晚。一是諸葛亮可能在具體處理事務的時候教導馬謖,另外諸葛亮這樣毫不掩飾的展現自己對馬謖的器重,對馬謖來說無疑是一種加持。

從這兩個指標來衡量楊儀,諸葛亮對他只是「坐享其成」,用其長而已;並沒有想要豐富其履歷,增進其官聲,或者促使其改變不足。再退一步講,諸葛亮對他的任命如果算對他的培養的話,那對他的培養可能還不如對蔣琬的培養。

楊儀後來知道自己不是諸葛亮繼承人之後,憤憤不平的有三點,認為「(楊)儀為先主尚書,(蔣)琬為尚書郎,後雖俱為丞相參軍長史,(楊)儀每從行,當其勞劇,自惟年宦先(蔣)琬,才能逾之。」認為自己資歷比蔣琬老,功勞比蔣琬大,能力還比他強,為什麼諸葛亮的繼承人不是楊儀而是蔣琬。

楊儀的這個判斷對不對,我們可以根據相關史料對比一下楊儀和蔣琬兩人的履歷:

一、出身

楊儀出身於荊北襄陽,他的哥哥比較出名,按照《三國志·楊儀傳》注引《楚國先賢傳》所說「(楊)儀兄慮,字威方。少有德行,為江南冠冕。州郡禮召,諸公闢請,皆不能屈。年十七,夭,鄉人號曰德行楊君。」楊儀的哥哥楊慮,字威方,小時候品行就是荊州地區公認的第一。州里郡裏讓他出來做官,中央的宰相也想讓他去,都不去。十七歲就死了,襄陽人都稱他為「道德楊公子」。楊慮這個人在三國志里根本沒記載,唯一跟三國志還有一點瓜葛的就是他的學生了,據《襄陽耆舊記》記載「許汜是(楊)慮同里人,少師(楊)慮,為魏武從事中郎。與先主昔共坐論陳元龍者,其人也。」許汜跟楊慮是一個裏的,小時候跟楊慮學習,後來許汜成為曹操的從事中郎,當年跟劉備坐在一起討論陳登的人,就是許汜。按照《三國志·呂布傳》注引《英雄記》說的許汜還曾經做過呂布的從事,後來又在劉表那裡跟劉備論英雄,這裡又記載擔任過曹操的從事中郎,估計是:許汜成年後遊學,先是投了呂布,等呂布失敗後回到了荊州,曹操拿下荊州後,又歸了曹操。許汜出現是在建安三年,相應的對楊慮生活的時代有個大概的概念。

蔣琬則出身於荊南湘鄉,蔣琬是「弱冠與外弟泉陵劉敏俱知名。」二十歲的時候就跟自己的表弟泉陵人劉敏都在當地有名氣。

二、投奔劉備集團

楊儀「建安中,為荊州刺史傅羣主簿,背(傅)羣而詣襄陽太守關羽,(關)羽命為功曹。」荊州刺史傅羣,《三國志》沒有獨立傳記,萬斯同把他上任系在建安二十一年,不知道是根據什麼史料。但是楊儀投奔劉備集團,應該是在劉備應邀入川之後,也就是在建安十六年之後,畢竟他投奔的是襄陽太守關羽,而不是荊州牧劉備。楊儀曾經擔任過曹操勢力下荊州刺史傅羣的主簿,在建安十六年之後歸順了劉備集團,成為了襄陽太守關羽的功曹。荊州刺史主簿,按照《後漢書·百官志四》本注所說的「主簿錄閣下事,省文書。」屬於刺史僚屬當中的一員。襄陽太守功曹,則是「有功曹史,主選署功勞。」算的上太守僚屬當中比較重要的一員。

蔣琬則是「以州書佐隨先主入蜀,除廣都長」。荊州刺史書佐,按照《後漢書·百官志四》講的「門功曹書佐主選用。簿曹書佐主簿書。其餘都官書佐及每郡國,各有典郡書佐一人,各主一郡文書,以郡吏補,歲滿一更。」不知道蔣琬是哪種書佐,但是都是排在主簿之後的僚屬。廣都縣,益州蜀郡之後的下轄縣;按照《後漢書·百官志五》的說法「縣萬戶以上為令,不滿為長。」也就是擔任益州蜀郡下面不滿萬戶的廣都縣一把手。

楊儀的優勢在於一直待在行政一把手身邊當僚屬,更靠近權力中心。蔣琬的優勢在於在投奔劉備集團之前履歷是空白的,沒有效力其他勢力的經歷,而且有在地方上擔任一把手的經歷。

三、跟劉備的直接接觸

比較有意思的是楊儀、蔣琬兩個人跟劉備都在劉備稱王之前有直接接觸,而且接觸之後的結果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楊儀在襄陽太守功曹的任上,「遣奉使西詣先主。先主與語論軍國計策,政治得失,大悅之,因闢為左將軍兵曹掾。」襄陽太守關羽派遣功曹楊儀去見劉備,可能是去彙報什麼事情。

也有可能是一種上計制度,上計是秦漢時期盛行的一種制度,曾經還有專門的法律。這在季漢政權裏,這可能是一種較為普遍的現象:襄陽太守關羽讓楊儀去見劉備,劉備「與語論軍國計策,政治得失,」後闢楊儀為左將軍兵曹掾;劉備稱王,任命楊儀為尚書。巴西太守張飛將功曹馬齊「貢之先主,為尚書郎」。後來巴西太守閻芝「發諸縣兵五千人以補遺闕,遣(馬)忠送往。先主已還永安,見(馬)忠與語,」諸葛亮時代馬忠踏上了快車道。似乎在季漢政權中,各郡太守與劉備有這樣一個默契:各郡太守看好的人,各郡太守會讓他們以各種理由去見劉備;劉備會跟他們面談,面談滿意的會加以任用,仕途走上快車道;確實有些秦漢時期上計制度的味道。當然也有人說相比於曹操、孫權,劉備有個很神奇很準確的識人本事:通過跟別人聊即可知道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

左將軍兵曹掾,按照《後漢書·百官志一》的說法「兵曹主兵事」。劉備跟楊儀談話的內容很廣泛「與語論軍國計策,政治得失。」軍事和政治都有涉及,劉備也聊的很高興,任命楊儀為兵曹掾,說明劉備對楊儀軍事方面的才能還是很認可的。

蔣琬的事則是截然相反,「先主嘗因遊觀奄至廣都,見(蔣)琬眾事不理,時又沈醉,先主大怒,將加罪戮。」劉備曾經去哪裡遊玩路過過廣都縣,發現蔣琬不管事還醉酒,很生氣,準備追責。結果諸葛亮出來說話了「蔣琬,社稷之器,非百里之才也。其為政以安民為本,不以脩飾為先,原主公重加察之。」社稷之器,評價還是很高的,得德才兼備。三國時期另外一個社稷之問便是魏明帝曹睿問陳矯,(魏明)帝憂社稷,問(尚書令陳)矯:「司馬公(司馬懿)忠正,可謂社稷之臣乎?」(陳)矯曰:「朝廷之望;社稷,未知也。」(《三國志·陳矯傳》注引《世說新語》)魏明帝曹睿擔心江山問題,問陳矯:司馬懿忠心耿耿,是可以保住曹氏江山的人麼?陳矯說:司馬懿眾望所歸,至於是不是可以保江山的人,不知道。所以社稷之器這個評價還是很高的,聯繫後來諸葛亮《出師表》裡面所說的「此悉貞良死節之臣」,算是對社稷之器的註解了。百里之才,指的是治理一個縣的才能;之前魯肅也這樣評價過龐統;治理一個縣需要負責很多具體的事情,管落實的情況比較多,需要的是怎麼乾的能力。社稷之器,需要的是抓大放小,管規劃策劃的情況比較多,需要的是幹不幹的能力。其為政以安民為本,不以修飾為先。蔣琬當官的追求是讓百姓安定安穩安居樂業,而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要說類似的例子,我只想到一個~就是四百面前的曹丞相曹參的故事。曹參接替蕭何成為丞相後,號稱「日夜飲醇酒」(《史記·曹相國世家》),不但自己喝醉,還把要勸他的人灌醉,如果一杯不行,那就兩杯,兩杯不行,那就三杯,直到你醉了不能勸誡為止;然後曹丞相照樣成了曹相國,後世照樣誇他們都是賢相。相反的,也有那種在地方上很有作為,後來當丞相名聲不及在地方的。比如說西漢時期的丞相黃霸,班固是這麼評價的「(黃)霸材長於治民,及為丞相,總綱紀號令,風采不及丙(吉)、魏(相)、於定國,功名損於治郡。」(《漢書·循吏傳》)大概是在地方上的時候需要事必躬親,在丞相崗位上更主要的工作是發號施令吧,你事必躬親了,下屬就不好做了。同期的季漢,後面也有個尚書令得到了類似的評價,《三國志·呂乂傳》記載呂乂代替董允成為尚書令後:「然持法刻深,好用文俗吏,故居大官,名聲損於郡縣。」執行各項規章制度,一點彈性都沒有。還喜歡用跟他一樣的下屬,所以在中央擔任尚書令後,名聲反而還不如在地方的名聲好。陳壽評價也是「呂乂臨郡則垂稱,處朝則被損,亦黃、薛之流亞矣。」呂乂在地方上當官大家都誇他,到中央後名聲有所損傷,也是黃霸薛宣那樣的人才吧。

在劉備時代對於縣官的考覈還是蠻嚴格的。前有龐統在耒陽令上「在縣不治,免官。」後有蔣琬「眾事不理,時又沈醉,先主大怒,將加罪戮」。即使前者為「南州士之冠冕」,後者為「弱冠與外弟泉陵劉敏俱知名」。

諸葛亮替蔣琬說情後,「先主雅敬(諸葛)亮,乃不加罪,倉卒但免官而已。」

在劉備時代,史書明確記載的就有不少次諸葛亮對重要的人事安排發揮影響力的實例,也算是對諸葛亮權勢的一個註解吧。

蔣琬被免官之後,做了個噩夢。去找佔夢趙直,趙直解的夢別說還挺準,趙直後來還替魏延解過夢;趙直可能是季漢專職的解夢者。當然,三國時期老趙家還出了不少這類人:季漢有佔夢趙直、都尉趙正;東吳有趙達。當然,感覺東漢以後,也比較流行這種,佔夢呀,占卜呀,占候呀。

楊儀成為左將軍兵曹掾之後,跟署左將軍府事的諸葛亮相應的有接觸,不過沒有留下什麼特別值得記載的評價,估計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給諸葛亮留下了深刻印象。蔣琬則是在這個時候,給諸葛亮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也得到了諸葛亮的高度評價。可以這麼說,劉備可能更喜歡楊儀,但是諸葛亮更喜歡蔣琬;所以劉備時代楊儀進步很快,蔣琬在劉備時代有諸葛亮的幫助進步也可以;但是因為諸葛亮的緣故,蔣琬的後勁更大。

所以劉備稱王稱帝的時候,楊儀是「及先主為漢中王,拔(楊)儀為尚書。」劉備稱漢中王的時候,尚書臺主要工作人員五名:尚書令法正,尚書劉巴,尚書楊儀,尚書郎蔣琬,尚書郎馬齊。已經算是進入了權力中心了,不過按照季漢前三任尚書令的配置來說,大致得出以下結論:一、尚書令為首的尚書臺應該是常隨在劉備身邊,為劉備的軍事行動出謀劃策。法正「著見成敗,有奇畫策算。」替劉備出謀劃策拿下了劉璋的益州、還有大放光彩的漢中(《三國志·法正傳》);劉巴,諸葛亮都說「運籌策於帷幄之中,吾不如子初(劉巴字)遠矣!」也跟隨劉備東徵(《三國志·劉巴傳》注引《零陵先賢傳》);李嚴在成為尚書令前也充分展示了自己在軍事方面上的能力,接受託孤之後「為中都護,統內外軍事,留鎮永安。」;楊儀在成為尚書之前是「左將軍兵曹掾」,也跟隨劉備東徵。二是按照劉備人事安排的推測,尚書令的職位他是安排給東州系的;包括後面楊儀因「與尚書令劉巴不睦,左遷遙署弘農太守」,我覺得主要也有這方面的考慮。時間推到章武年間的尚書臺:尚書令劉巴,尚書楊儀,尚書鄧芝,尚書郎蔣琬,尚書郎馬齊。如果不把楊儀貶走,按照楊儀的脾氣,即使後期鄧芝成了尚書令,楊儀估計也不會服鄧芝。有意思的是楊儀從尚書轉到弘農太守的崗位上,陳壽用的是「左遷」,就是貶為。按道理說,尚書是六百石(《三國志·百官三》),太守是二千石(《三國志·百官五》)。再不濟也是明升暗降呀,陳壽直接用左遷,更能說明三國時期尚書的地位。蔣琬則是從劉備稱王開始,一直安靜的在尚書郎的位置呆著。

四、諸葛亮時代

楊儀在諸葛亮時代開始的時候其實挺落寞的,自從章武年間左遷弘農太守,一直到建興三年,才被諸葛亮闢為參軍;不過一出場就是「署府事,將南行。」這個時候,丞相長史向朗「留統後事」(《三國志·向朗傳》),丞相參軍張裔也「署府事」(《三國志·張裔傳》),應該是跟向朗一起負責成都丞相留府的工作。

蔣琬則是諸葛亮一開府,就「闢(蔣)琬為東曹掾」,東曹主二千石長吏遷除及軍吏(《後漢書·百官一》),雖然只是比四百石,但是是主持人事工作的。然後還準備「舉茂才」,舉茂才是個什麼操作呢,可以參照一下同時代陸遜的故事。陸遜協助呂蒙襲取荊州之後,「吳書曰:(孫)權嘉(陸)遜功德,欲殊顯之,雖為上將軍列侯,猶欲令曆本州舉命,乃使揚州牧呂範就闢別駕從事,舉茂才。(《三國志·陸遜傳》裴松之注引吳書)」。孫權很滿意陸遜的功能和品德,想要用特殊的禮遇來彰顯陸遜的功勞和品德,自己的滿意和嘉許,所以讓揚州牧呂範推舉陸遜為「茂才」。諸葛亮的用意不言而喻,蔣琬拒絕後,諸葛亮親自寫了原因解釋,還「遷(蔣琬)為參軍」;當然,這個參軍只是眾參軍當中的一員而已。

等到了諸葛亮要北伐的時候,楊儀以參軍的身份與丞相長史向朗「隨(諸葛亮)亮漢中」,蔣琬則是以參軍的身份「與長史張裔統留府事」,當然,還出現在《出師表》裏。諸葛亮出駐漢中之前,問過楊洪,該留誰帶走誰。楊洪說:「(張)裔天姿明察,長於治劇,才誠堪之,然性不公平,恐不可專任,不如留向朗。(向)朗情偽差少,(張)裔隨從目下,效其器能,於事兩善。」張裔明察秋毫,善於解決緊急又複雜的問題,才能足夠擔任留府長史,但是這個人不能一碗水端平,恐怕不能擔任僚屬長;不如留下向朗,向朗這個人真誠。讓張裔跟在諸葛亮身邊,讓他充分發揮自己的長處;這樣向朗和張裔兩個人都能充分自己的長處,兩全其美。然而諸葛亮並沒有聽,還是讓張裔留在了成都,可惜後來發生馬謖和岑述的事情,不幸讓楊洪言中。不過,楊洪的這個評價也很適用於楊儀和蔣琬,算是給向朗和張裔兩個人找了個互補的助手吧。其實從楊洪的這個判斷,我們也可以推斷出楊儀這樣的性格也不適合「專任」,最好是跟隨在諸葛亮身邊發揮長處。對於楊儀和蔣琬來說,從建興三年到建興五年,楊儀一直都是參軍「署府事」,蔣琬則從參軍中的一員成了「署府事」的參軍,有所重用。

有意思的是馬謖事件之後,跟隨諸葛亮到漢中的長史向朗被免職,這一個長史的位置一直空著。一直到了建興八年,楊儀才「遷長史,加綏軍將軍」,這一年發生了什麼事呢。那就是留府長史張裔去世了,留府參軍蔣琬「代(張)裔為長史,加撫軍將軍。」我想這個不是諸葛亮忘記了,也不是沒必要任命長史了,而是有意為之。因為建興六年馬謖死後,繼承人再一次成了諸葛亮需要考慮的問題,大概從這個時候開始,蔣琬逐漸走入諸葛亮的第一候選人當中,所以諸葛亮不想讓楊儀先一步成為長史。

兩個人在長史任上,戲劇性的一目又出現了:「(諸葛)亮數出軍,(楊)儀常規畫分部,籌度糧谷,不稽思慮,斯須便了。軍戎節度,取辦於(楊)儀。(諸葛)亮深惜(楊)儀之才幹,憑魏延之驍勇,常恨二人之不平,不忍有所偏廢也。」(《三國志·楊儀傳》)諸葛亮多次北伐,楊儀都跟在諸葛亮身邊籌劃分配糧食軍械,感覺跟不用腦子一樣。只不過楊儀老跟魏延鬧矛盾,諸葛亮愛惜楊儀的才能,又需要藉助魏延的英勇,非常遺憾兩個人關係不和諧。在一個「惜」字一個「恨」字當中,楊儀應該就沒可能繼承諸葛亮的位置了。

兩個人到底有多不和諧呢,可以通過幾段史料看一下:

《三國志·費禕傳》:「值軍師魏延與長史楊儀相憎惡,每至並坐爭論,(魏)延或舉刃擬(楊)儀,(楊)儀泣涕橫集。(費)禕常入其坐間,諫喻分別,終(諸葛)亮之世,各盡(魏)延、(楊)儀之用者,(費)禕匡救之力也。」

軍師魏延和長史楊儀互相憎恨厭惡,每次坐在一起討論問題,到了激烈處,魏延有時候就拔出刀來對楊儀比劃,楊儀就痛哭流涕。費禕經常是坐在兩個人中間,分別安撫兩人,諸葛亮在的時候,魏延和楊儀兩個人能夠各盡其才,主要是因為費禕調解的好。

這個算是對費禕在升為司馬之後到建興十二年的工作總結。費禕升為司馬的時間,史無明確時間記載,不過可以推測一下:根據《三國志·費禕傳》上記載「建興八年,轉為中護軍,後又為司馬。」又根據《三國志·李嚴傳》,建興九年八月諸葛亮廢李嚴的時候,注引諸葛亮公文上尚書記載「行中護軍偏將軍臣費禕」,也就是說至少在建興九年八月的時候費禕還是中護軍。也就是事件應該是發生在建興九年八月之後,聯繫到魏延跟劉琰發生衝突也是在建興十年,只能說魏延在建興九年後,惹了不少事。可能是李嚴被貶了,魏延覺得自己是軍界一哥了。

《三國志·魏延傳》:「(魏)延既善養士卒,勇猛過人,又性矜高,當時皆避下之。唯楊儀不假借(魏)延,(魏)延以為至忿,有如水火。」

魏延既愛兵如子,打仗又勇猛,又為人驕傲,當時同僚們都讓著他。只有楊儀不給魏延面子,魏延很憤怒,兩個人水果不容。這個算是對魏延和楊儀兩個人為什麼「不諧」做了個註解。兩個人相當於一個是一線部門開拓市場的,一個是二線部門管財務的,估計是各自說自己的功勞,貶低對方,或者不斷否定對方的觀點。季漢政權,魏延這樣的人真不少:前有關羽,中有魏延,後有鄧芝。這樣的人有能力、有功勞、有資歷、有權勢也有脾氣,一般大家都會奉承著他、讓著他;有時也有不賣他們面子的人,魏延有劉琰楊儀,鄧芝有宗預;這三個人有個共同點就是劉備都很喜歡他們三個,從這裡也可以深化一個觀點:劉備本身就是一個有脾氣的人,所以他也能包容有脾氣的人才。具體到魏延和楊儀兩人,除了性格上的意氣之爭,應該還有一個利益之爭:建興六年馬謖死後,諸葛亮繼承人問題再一次提出來了。建興九年李嚴被廢后,魏延成了諸葛亮之下,實際權勢的第一人。至少在魏延心裡,成為諸葛亮的繼承人的想法應該越來越濃了:一、魏延有這個心思:魏延事件後,季漢朝廷下的結論就是:「平日諸將素不同,冀時論必當以代(諸葛)亮。本指如此。不便背叛。」人家魏延就覺得諸葛亮死後,朝廷肯定會公推自己。而且魏延的人生目標是韓信,「(魏)延每隨(諸葛)亮出,輒欲請兵萬人,與(諸葛)亮異道會於潼關,如韓信故事」。魏延每次跟隨諸葛亮出征,就想要自己單獨帶領一萬人與諸葛亮分兵,就像當年韓信打天下一樣。韓信什麼人,從漢中出發,與劉邦分兵,為大漢王朝打下大半個天下,人家的身份可是丞相。二、魏延有那個資格:履歷豐富、資歷老、功勞大、位置高。魏延曆任鎮遠將軍(有自己的軍隊)領漢中都督漢中太守(主政一方有治理地方的經驗)、丞相司馬領涼州刺史(在領導身邊做僚屬,預備接管一個州)、丞相前軍師、徵西大將軍、南鄭侯、假節(身份崇高,在丞相府排在前面;軍階是最高的;爵位是最高的;還可以假節)。從荊州跟隨劉備,平益州,定漢中,一直鎮守在漢中地區。在當時,除了諸葛亮,資歷比魏延老的,沒有魏延的功勞(劉琰、袁琳);功勞跟魏延差不多的,沒有魏延的資歷(吳懿吳班)。而且同僚們,「當時皆避下之」,都讓著魏延。我要是魏延,我估計也這麼想,諸葛亮去世後,我就是繼承人。按照正常的繼承邏輯:主帥死了,繼承他位置的,不該是排在他後面的次帥主將繼承麼?而且蔣琬接替諸葛亮位置,用的是什麼詞:「以(蔣)琬為尚書令,俄而加行都護,假節,領益州刺史,遷大將軍,錄尚書事,封安陽亭侯。時新喪元帥,遠近危悚。(蔣)琬出類拔萃,處羣僚之右。既無戚容,又無喜色,神守舉止,有如平日,由是眾望漸服。」任命蔣琬為尚書令,不久又讓他代理都護,暫時持符節,兼任益州刺史,升為大將軍,主持尚書臺工作,封為安陽亭侯。當時諸葛亮死後,舉國上下都很慌。諸葛亮在一堆人中,提拔了一個優秀的,讓蔣琬成了百官之首。蔣琬像平常一樣,喜怒不行於色,大家才逐漸服氣。諸葛亮在的時候,丞相府確實實際是權力中心,丞相長史也確實是實權人物。然而他們在朝廷裏的排名,其實是靠後的。最好的是有在朝廷裏排名在諸葛亮之後的人接替諸葛亮的位置。

《三國志·董允傳》注引《襄陽記》:「孫權嘗大醉問(費)禕曰:「楊儀、魏延,牧豎小人也。雖嘗有鳴吠之益於時務,然既已任之,勢不得輕,若一朝無諸葛亮,必為禍亂矣。諸君憒憒,曾不知防慮於此,豈所謂貽厥孫謀乎?」(費)禕愕然四顧視,不能即答。(董)恢目(費)禕曰:「可速言(楊)儀、(魏)延之不協起於私忿耳,而無黥、韓難御之心也。今方掃除強賊,混一區夏,功以才成,業由才廣,若舍此不任,防其後患,是猶備有風波而逆廢舟楫,非長計也。」(孫)權大笑樂。諸葛亮聞之,以為知言。」

有次孫權喝醉了問出使江東的費禕:「魏延、楊儀這兩個牧童一樣的人,即使有一些小功勞,但是一旦重用了他們,他們的權勢不會小。如果哪天沒有諸葛亮了,肯定會作亂的。你們都糊塗呀,不知道早做防備,難道準備把這兩個禍害留給後代去解決麼?」費禕都驚呆了:魏延和楊儀的矛盾已經鬧到國外都知道了麼?江東的關係跟我們已經好到聊這些了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董恢就說:「應該馬上說,魏延和楊儀兩個人關係不好是因為兩個人私下關係不好,不是像英布、韓信那樣,不能駕馭。現在我們要北伐曹魏,統一天下,要靠人才來建功立業。因為怕人才禍害天下而不重要他們,跟怕遇到風浪不開船一樣,不是長遠之計呀。」孫權聽了就笑了,諸葛亮後來聽了這件事,也覺得董恢會說話。至於諸葛亮是覺得董恢說的有理,自己也這麼認為呢。還是覺得董恢回答的得體就不知道了。這件事不過是從側面反映出魏延和楊儀兩個人不和,是公開的祕密,連國外的人都知道了。當然也說明孫權對季漢政權的關注。

「(諸葛)亮數外出,(蔣)琬常足食足兵以相供給。(諸葛)亮每言:「公琰(蔣琬字公琰)託志忠雅,當與吾共贊王業者也。」」(《三國志·蔣琬傳》)諸葛亮多次北伐,蔣琬都能保證諸葛亮北伐所需要的糧食和兵員送到前線,諸葛亮誇他忠誠擔當,是跟他一起輔佐劉禪幹事業的人。

這兩段話,把楊儀和蔣琬兩個人從建興八年到建興十二年的所作所為做了一個總結。劉備時代,劉備負責外出打仗,諸葛亮做他的蕭何。諸葛亮時代,諸葛亮負責外出打仗,蔣琬和楊儀兩個人一起負責做他的蕭何。要真說兩個人到底誰更辛苦,還真不好說,只能說都是複雜的工作,都是不好做的事,只不過兩個人都做的很好。

比較楊儀和蔣琬在建興十二年之前的種種事情,我們不難發現:一、楊儀和蔣琬出身差不多:一個是荊北士族,一個是荊南士族;從個人角度來說,蔣琬還算郡裏有名。二、蔣琬投奔劉備比楊儀早,楊儀仕途起點比蔣琬高;蔣琬以清白的履歷表白劉備集團,楊儀用腳投票表白劉備集團。三、楊儀軍事才能被劉備認可,受劉備喜歡,所以劉備時代楊儀風生水起,不過只是為人僚屬,沒有主政一方的經歷;蔣琬政治才能被諸葛亮認可,受諸葛亮喜歡,所以劉備時代蔣琬也任職一方,即使仕途受挫折,也因為有諸葛亮保駕護航,有驚無險;在諸葛亮心中楊儀應該也就是「泯然眾人矣」,所以楊儀仕途受挫,諸葛亮也就沒為他說話了。四、楊儀因為軍事才能被諸葛亮所重用,但因為性格的原因,尤其是在馬謖死後,有意被諸葛亮壓制過。蔣琬一如既往地被諸葛亮喜歡,任職多個崗位,尤其是馬謖死後;也是因為馬謖的殷鑒不遠,所以蔣琬並沒有過多涉及到軍事方面的行動。

總的來說:楊儀和蔣琬兩個人從出身、資歷、能力和功勞其實都差不多。但是兩個人的能力方向不一樣:楊儀的能力在軍事方面,蔣琬的能力在政治方面。但是楊儀的在軍事方面,並不能獨立完成軍事方面的行動,只是輔佐,還跟將軍關係還不怎麼樣;而蔣琬在政治方面的能力確足以獨擋一面。而且當兩個人才能方面差不多的時候,就該看品德方面了:蔣琬一直沒有明顯表現出來的跟別人的不融洽,但是楊儀卻有多次跟別人不和的事蹟,不管原因如何,終究是不能否認的事實;所以蔣琬戰勝楊儀,成為了諸葛亮繼承人。

而楊儀成了「中軍師,無所統領,從容而已。」步了劉琰的後塵,畢竟前任中軍師劉琰也「不豫國政,但領兵千餘,隨丞相亮諷議而已。」當然,楊儀可能還不如劉琰,畢竟劉琰還「領兵千餘」,楊儀卻沒有具體負責的事情。所以很憤怒,而且還公開自己的不滿,費禕去看望他,結果楊儀就一陣吐槽:「往者丞相亡沒之際,吾若舉軍以就魏氏,處世寧當落度如此邪!令人追悔不可復及。」當時丞相去世的時候,我如果把軍隊交給魏延,恐怕也沒有現在落魄吧,追悔莫及啊。估計費禕又安慰一番,然後費禕就「密表其言」,結果建興十三年「廢(楊)儀為民,徙漢嘉郡。」開除楊儀公職,把他發配到漢嘉郡去了。「魏氏」到底是指曹魏政權還是指魏延,我是傾向於魏延。主要集中在「魏」字上,是指姓,還是指政權。如果指姓,那麼「魏氏」就是指姓魏的那個人~魏延,比如《三國志·劉封傳》記載劉封是「本羅侯寇氏之子,長沙劉氏之甥也。」如果指政權,魏氏就是指曹魏政權,比如說《三國志·杜瓊傳》說「後魏氏之立,先主之薨,皆如(張)裕所刻。」後來曹魏政權建立時間,劉備死亡時間都跟張裕算的一樣。如果楊儀直接說我當年還不如投靠曹魏集團呢,那麼被貶為民後,也就不會再「復上書誹謗,辭指激切。」了,真說了這種話,就跟當年彭漾被馬超舉報了一樣,應該是趕緊寫奏表解釋,而不是「誹謗」。

事情可能是這樣的:楊儀把十萬大軍安全的帶回了漢中,又平定了魏延的叛亂,回來以為可以接替諸葛亮成為首席執政官了;結果為他人做了嫁衣裳,自己不但沒有陞官,還貶官了;而自己的上級竟然是自己一向看不起的蔣琬。結果小夥伴費禕來安慰自己,他也是後軍師,估計也是沒什麼實際權力的。本來覺得有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吐槽一波,本來就因為跟魏延不和,所以不贊同讓他接替丞相領軍,結果回來待遇更差。然而楊儀把費禕當兄弟,費禕轉身就把自己給賣了,更主要的是費禕還升為了尚書令。楊儀明顯就出離憤怒了:原來都是裝的。諸葛亮利用完自己後,轉手就把自己的位置給了蔣琬。費禕以前看著像自己人,給大家留下了好印象。結果在前線搞死魏延,後來又踩著我的身體上位。說不定當時我跟魏延關係的不好,他應該沒少添油加醋。孫權知道我和魏延的事情,估計也是費禕說的。不行,我要將費禕的醜陋嘴臉公之於眾。然後楊儀就上書了,季漢政權的定義是「誹謗」,結果是「遂下郡收(楊)儀」下令讓漢嘉郡準備去收押楊儀,楊儀直接自殺了。

楊儀最後一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還是有很多教訓可以吸取的:

一、你落選了最好是能自己消化,不能消化你也別表現出來,表現出來了也不要直接跟別人說,官場上真的沒有那麼多的兄弟。季漢政權上前有彭漾,後有楊儀都是喫了這個虧;你覺得別人跟你同是天涯淪落人,是知心人;人家只會覺得你是定時炸彈,轉手就把你舉報了以證清白了。

二、人要有自知之明:得意的時候不要高估自己的能力,失意的時候不要低估自己的資歷。楊儀覺得自己是諸葛亮的繼承人,說白了還是覺得自己的能力夠。蔣琬接位之後,楊儀還要上躥下跳,其實是不明白自己的資歷:你楊儀前期地位比蔣琬高,後期兩個人地位差不多,脾氣還大,你還想蔣琬執政後怎麼重用你。看看李嚴和廖立的覺悟吧:「(李)平聞(諸葛)亮卒,發病死。(李)平常冀(諸葛)亮當自補復,策後人不能,故以激憤也。」(《三國志·李嚴傳》)說白了,諸葛亮是季漢僅有的在各方面都能鎮住李嚴的人,他起用李嚴做自己的副手,無所謂。別人起用李嚴,是要給自己請個祖宗過來麼?「(廖立)聞諸葛亮卒,垂泣嘆曰:「吾終為左衽矣!」(《三國志·廖立傳》)廖立聽到諸葛亮死了,哭著說:「我這輩子都要呆在這個蠻夷之地了。」這也是個祖宗,而且諸葛亮的繼承人終究不好否定諸葛亮拍板定下的鐵案。楊儀這個時候,還不如像向朗一樣,「但講論古義,不幹時事。」(《三國志·向朗傳》)只搞教育事業,莫談國事,也許還能贏得大家尊敬,做個高級政治花瓶。當然,那樣就不是楊儀了。

還是陳壽在《三國志·劉彭廖李劉魏楊傳》裏總結的好:「覽其舉措,跡其規矩,招禍取咎,無不自己也。」看看他們的所作所為,有的招來殺身之禍,有的仕途受挫,都是咎由自取。當然,現在叫作性格決定命運。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育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焉。」 楊儀佔哪個?

關羽傲嬌不,你看諸葛亮是咋捧關羽的,「猶未及美髯公之絕倫超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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