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外國的語言不同。那麼我們所認為的紅色真的是"red"嗎?即,我們的紅色是否與其他語言的紅色相對應?在光譜上的範圍是否相同?(是否存在一種顏色,在中文裡落在「紅」的範圍,而在另一種語言中卻處於另一段?)(註:這裡只是拿紅色舉例子,因為比較典型。)我們語言不同,那麼在某些認知上是否有差異?


題主這個問題很有意思,同意《語言學綱要》的觀點,這裡補充一點額外的例子。

在我們調查語言中的顏色詞,一般會用到一個顏色調查卡,WCS Chart(World Color Survey)。如下:

WCS Chart

比如漢語中的[紅色],指的就是以G2為典型,也指E1-2、F1-3、G1-3、H1-4的顏色。當然這種語義定義是帶有我個人的強烈主觀色彩,即使同樣是漢語使用者,我們對於什麼是「典型的紅色」和「哪些是紅色」肯定是存在個體的差異。

因為語義的模糊性,我們幾乎不可能確定一個顏色的邊界,也許有人會覺得F4也算紅色,有人覺得那是橙色。雖然顏色的準確範圍很難確定,但我們還是可以確定顏色的大致範圍,比如:G1是紅色,這一點就不會有太多個體差異。

從這個角度來講,英語[red]和漢語[紅]指代的是大致範圍是一致的,所以我們可以認為它們指的是相同的顏色。但這僅僅是就「紅色」而言,像題主所說的「是否存在一種顏色,在中文裡落在[X]的範圍,而在另一種語言中卻處於另一段?」,這種情況是很有可能的。

因為之前調查過印尼語,所以用印尼語為例。印尼語的藍色[biru]涵蓋範圍是這樣的:

D25-30、E25-30、F25-30、G26-31、H23-31、I26-30

可以看到[biru]的語義明顯比漢語所認知的[藍色]更廣,其中包含了一些在漢語中會視作[綠](墨綠)的色塊。

這種藍綠混雜的情況在東南亞語言中也是比較常見,一種解釋是生活在赤道地區的族羣,由於紫外線較高,藍色和綠色的區分就比較困難,所以在他們的語言中這兩種顏色就會比較混雜。

關於WCS的更多資料可以參考:http://www1.icsi.berkeley.edu/wcs/data.html


《語言學綱要》裡面正好有關於這個問題的解釋,就摘抄一段吧:

「客觀世界對各民族來說是統一的,各個民族的人具有的對客觀世界的認知能力也是相同的。但當需要一套符號編碼系統進行思維運作時,不同的語言反映出不同民族的語言社團對現實世界的概念分類有很大不同。同一條光譜,人的視覺感知是共同的,但抽象為概念類,就有不同了。漢語切成紅橙黃綠青藍紫七段,英語切成purple,blue,green,yellow,orange,red六段,有的語言切成五段、三段,甚至兩段,而且即使段數相近,各段的起訖點也有差別。」

回到題目,漢語的「紅」與英語的「red」具體指向的現實顏色一定有差異。雖然我們認知中的最標準的紅色是一樣的,比如之前答案提到的計算機的標準色。但是顏色是一個範圍,在不同語言中這個範圍的兩端是有差異的,可能某個邊緣色,漢語中稱為「紅」,但英語的認知裏已經超出了「red」的範圍,可能會叫成其他顏色。


題主要注意因果關係。顯然,我們若見到一種英國人稱為「red」的顏色,絕大多數情況下都認為是紅色,(且反之亦然:英國人見到我們稱為紅的顏色,基本都認為是red),這樣的客觀事實就擺在這裡。就是因為「red」與「紅」各自所指顏色的交集大到了可以發生上述事實,所以「紅」、「red」二者才會在翻譯裏對應起來。其他顏色詞的翻譯也依此類推。

客觀上顏色是連續的,不排除靠近兩種顏色詞交界的比較曖昧的色彩,不同語言會劃歸到不同側顏色詞名下[1]。雖然如此,但是總的來說,不同語言劃分顏色的總體面貌是差不多的,翻譯時大體都對的上。

這是因為顏色詞的發展演變有客觀共性規律。根據調查(這些調查的歷史可以參見 @zeno 深入淺出的介紹https://www.zhihu.com/answer/1540795718),大部分語言:

  1. 首先出現區分明暗的兩詞,一個包括黑色和各種冷色,一個包括白色和各種暖色。
  2. 然後劃分暖色調特別是紅色出來單獨稱呼;(漢語的「赤」源於此)
  3. 再細化出現指黃(從原先暖色詞指的範圍中劃分)、綠連同藍(從原先黑-冷色詞指的範圍中劃分,漢語的「青」源於此)二色的詞;[2]
  4. 再然後藍綠分化為兩個詞;
  5. 再然後細化出現描述紅黑界的棕
  6. 再細化,出現描述已有的各顏色的邊界區域(紫、橘、青……)的詞。[3][4]

層次細化歷程如圖所示

辭彙出現順序如圖所示

總之,可以認為有某種客觀存在的思維共性,使得人類對顏色的劃分歸類基本遵循相同的思路發展。也就是說,不同語言經過發展,到有七個顏色詞時,基本都對應黑白紅黃綠藍棕。這是語言間顏色詞共通的大框架。由於這些相同的框架,翻譯時自然大體上都能重合度很高地一一對應。

當然,不同語言裏發展階段的不同,和需求的不同,導致有細節差異,如某些精細的劃分只存在於部分語言。比如,日語和俄語裏就沒有專門對應現代漢語青色和英語cyan所指顏色的詞[3];再比如,英語indigo(靛)、violet(堇色)、purple(紫)、magenta(品紅)的細微區別,現代漢語中比較難以把握。[5]

若是要了解各語言的這些細節差異,類似下圖的,標記色名的色坐標圖,應該可以徹底解決題主的問題。

這樣的圖片可以反應各個客觀存在的顏色與某個語言中指代其的詞語的對應關係。但是,上邊這張標記的名稱,是專業領域作為規定的劃分,而不是對語言使用者的統計調查。

而且由於二維的限制,這張圖片只顯示了色調,而沒有體現明暗。只有兩個顏色詞的語言怎麼指稱其他顏色呢? - Shanmy的回答 - 知乎這個回答裏展示了一些語言學調查,讀者可以查閱,但顏色也不全。顏色範圍全面,從而完全反映語言的調查和圖片,在下目前暫時不知道何處有。

參考

  1. ^比如,法國抗議者穿的原本是應急用品的「黃背心」的顏色,其實我們一般叫熒光綠
  2. ^這兩詞先後出現,但不同語言順序不一
  3. ^ab為什麼日語中信號燈中的綠燈要叫做「青」(藍色)? - Neco Reno的回答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7730582/answer/589079735
  4. ^為什麼一種語言如果有表達綠色的詞,就也一定有表達紅色的詞? - 湄子醬的回答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20476017/answer/790010779
  5. ^可參見purple 與 violet 的具體區別是什麼?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1888107


我不是很能理解題主的問題。您的意思是,外國人把red理解為黃色,把yellow認為是紅色嗎?

回答這個問題很簡單,我們只需用一個世界上統一的標準來解決這個問題

我不懂計算機,但顏色代碼的確是一個全世界統一的標準

#FF0000是紅色,是red,是nyekundu

#FFFF00是黃色,是yellow,是manjano


你這個問題很好啊。

Red未必是紅,OK未必是好。

但這個不是語言不同的問題,而是翻譯是否準確的問題。我認為人類的認知水平是基本一致的,要不然不能概括為一個物種。只是在翻譯的過程中,很多詞被翻譯成了我們已經熟悉的概念,而不是它在原來那個語言中的意思,進而造成兩邊對概念的認知差。

比如說「民主」一詞,在漢語中是「君主」的對應詞;而它的英語版本democracy是autocracy的對應詞,autocracy是獨裁的意思。也就是說,democracy其實應該翻譯成「民裁」才對,而不是現在的「民主」。關於這個詞語的分析,可以參考我下面的這篇文章

Democracy之為「民裁」而非「民主」 - 東林赤心木的文章 - 知乎

東林赤心木:Democracy之為「民裁」而非「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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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裁就是「少數服從多數」。這個概念對我們這個文化一點兒吸引力都沒有。而民主,顧名思義,人民當家作主,多讓人嚮往啊!現在西方說中國不是democracy政體,其實就是說你是獨裁;我們這邊兒呢,說我們也有民主啊,不過不是你們那種,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民主。因為說不清楚,沒辦法,啥都加中國特色。人家就說了,你哪那麼多特色,這是普世價值好不好?雞同鴨講,驢脣不對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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