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還繼續嗎?」

「肯認錯了嗎?」

「王妃第二天的時候已經死了。」

開頭


小奴奴: 「王爺,王妃已經吊在城門上暴晒三天了,請問還繼續嗎?」

武召王: 「肯認錯了嗎?」

小奴奴: 「王妃第二天的時候已經死了。」

武召王: 「那你還不趕快脫衣服……"

小奴奴: "王爺,你放尊重點兒"。

武召王: 「裝什麼裝?兩天前你不來報告,現在人都硬了,你才過來報喪,還不是想頂她的位子"。


「哦,你說拿去腌臘肉,還是做風乾腸更好呢??」


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不能沒有我,離不開我的男人,在得不到我的原諒之後,先是想把我掛在城門上,接著就把我扔進了瘋人院,還派人嚴加看管。


——

「王爺,王妃已經在城門上掛了三天,請問還繼續嗎?」


「肯認錯了嗎?」


「回王爺,王妃第二天已經凍死了,死之前,從身上掉下一塊您尋找多年的玉。」


……


很遺憾,我就是這個王妃。


此刻,我沒掛在城門上,而是關在【瘋人院】。


(2)


穿過來那天正是掛城門的前一天,王爺最在意的女人剛從湖裡爬出來,據說是被我推下去的。


我肉眼衡量了一下我和她的距離,看了看周圍吃瓜群眾的反應,以及她身上的薄紗,腦海里閃過八個大字:


蓄意已久,群體構陷!

本著助人為樂的精神,我毫不猶豫把落水女再次推進湖裡,王府沸騰了,所有人大吼「王妃殺人了」!


我諷刺他們:「有時間大叫,不如跳下水救人,否則就等著陪葬。」


時值隆冬,小廝丫鬟裹得像棉球似的,他們忿忿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像下湯圓一樣跳下去,再然後……


挨個沉了。


虧得王爺來得及時,一招蜻蜓點水,輕鬆撈起落水女,嘴對嘴人工呼吸,間隙時不忘朝我怒吼,罵我黑心。


我站在原地,小腦袋瓜子彷彿裝著四核處理器,解構環境解構人物解構架空歷史……


落水女叫林有有,我叫林想想,穿越到一本名叫《棄妃難求》的書里了。


林有有沒醒。


王爺氣急之下,朝我發大招:「來人!把王妃丟進湖裡!」


我一個激靈——

目光像 X 射線掃過林有有,只見她靠在王爺懷裡,上眼皮兒掀起一條縫,看著我滿是挑釁。


「等等!」我一聲大喝。


仗著 IQEQ 雙在線,更仗著熟知劇情,我緩步走到林有有面前,將重要道具【玉佩】從袖兜里取出來,彎腰放在林有有胸前大白饅頭上。


林有有咻的睜開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眸中全是慌。


「不就是想要王妃之位嗎?」我用慈悲為懷的語氣,「你說啊!你說了我就會給你,從小到大,你要什麼我沒給你?」


王爺自看見玉佩後,就呈石化狀,眼神劇烈閃動。


我內心呵呵。


這個男人,今日之前,對他的王妃各種羞辱,縱容林有有三番四次陷害王妃,對王妃鞭刑,火刑,扎銀針,夾手指……


今日之後,對不起,我來了……


劇情我說了算!

我拔下象徵王妃身份的三尾鳳釵,直甩到王爺身上,豪放宣布把他休了。


王爺臉色大變,一把推開林有有,衝到我面前,又是懺悔又是表白,說過往種種都是誤會,他最愛的人是我,最在意的人也是我,說把林有有當成我了……巴拉巴拉。


我冷眼看著他:「呵呵,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王爺,您沒腦子嗎?要不要敲開看看?」


王爺愣了下,沒料到我會這麼狠。


「你不是愛我嗎?」他居然有臉問,「以前那樣對你,你都沒離開我!今天不沒丟你嗎?」「沒」字加重音。


我氣笑了。


「所以,你沒把我丟湖裡,我應該感恩戴德對吧?」


直男癌,惹不起!


我轉身朝外。


「林有有欺騙本王,陷害王妃!來人,把這個蛇蠍女人吊起來,掛城門示眾!」王爺在我身後發布命令,特威嚴。

我小得意,雖然還沒懲治到渣男,但小賤人被懲治了,也是值得開心的事情。


所謂「高人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請配角吃盒飯這種事,能 1 集解決就不要拖到第 2 集。


「至於王妃……」


王爺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帶著幾分悠然。


「王妃似乎不記得最愛的人是誰了,請她到瘋人院住幾天吧!等想起來了,再接回來。」


what?瘋人院?!


我憤怒轉身:「你不是最愛我嗎?」


王爺迅速擺出病嬌樣,眨巴著眼睛,還挺委屈:「可你不愛我了……」


我在一幫拿冷兵器的侍衛邀請下——


決定識時務者為俊傑。

(3)


古代居然有瘋人院,這事兒挺出乎我的意料。


更出乎意料的是,瘋人院居然坐落在京城繁華街區,左邊是青樓,右邊是菜市場,配著院內歪歪斜斜的茅草屋,散發著「大隱隱於市」的出塵氣質。


我望著這一圈高度至少 8 米 8,厚度至少 0.8 的牆,對設計者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成功讓我回憶起初高中物理,自由落體,速度與加速度,勢能與動能……,再理性分析自由落體後可能造成的手斷腳斷胸裂腦震蕩後,我反覆提醒自己,做人不能衝動。


「院長,她們在做什麼?」


我指著院內一棵梧桐樹,問旁邊這個和王府侍衛交接的人。


梧桐樹的高度只有圍牆的一半,寒風中,光禿禿的樹上有個穿紅衣的女人,蜷成一團,樹下有個穿著灰衣的女人,也蜷成一團。


「回王妃,那是紅蘋果和灰蘑菇。」院長躬身。


他穿著一件半舊的低階朝服,就著彎腰的姿勢,緩緩抬頭,斜著眼睛看著樹上紅衣女人,「蘋果會腐爛,落下後會變成蘑菇……」

我本能的覺得不舒服,覺得他這句話怪怪的,像極了前些年港片中的怪老頭。


再緊接著——


我看見披頭散髮在茅草屋裡大喊「昏君,你給我跪下」的攝政女王;


看見哭哭啼啼,朝我撲來喊「閨女」的丟了孩子的可憐女人;


看見坐在石桌旁的好基友,一個雙手置於桌面,彷彿正在彈琴,其實一點聲音也沒有,另一個抬著頭,望著天,一臉陶醉的模樣……


「所有人都是瘋子嗎?」


「是,都會瘋。」


院長躬著身,微微抬頭的臉上笑得意味深長,露出白森森的牙。


我打了個冷顫。


正想著此地不宜久留,得早點離開,就看見牆角一具不知死了多少年的乾癟焦屍——

焦屍斜靠在牆上,黑洞洞的眼眶和嘴巴分外顯眼,身體不自然的扭曲著,手指呈爪狀,活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索命的惡鬼。


我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怎麼會有個死人?怎麼會把這麼恐怖的屍體大喇喇擺在這裡?是生怕這裡的人瘋得不夠徹底嗎?


「回王妃話,那是本院的警示牌。」


院長再次躬身,斜著眼睛看屍體,嘴角噙著弧度,後面幾個字幾乎沒震動聲帶,全是氣息,「誰要不聽話,那就是下場……」


我心下瘮得慌,忙叫院長不用陪著。


原以為他會離開瘋人院,沒想到他轉身去了靠近大門那間屋子,同樣是茅草屋。


這……會不會太敬業?


以院為家。


夜裡,我睡得不好。


一是茅草屋漏風,我穿著兩件衣服,裹著棉被依然睡不暖。


半夢半醒間,原主林想想的記憶如噩夢般襲來,那些被針扎手臂,被炭火燙腳心,被鞭子抽,被男人一腳一腳踹在小腹的疼痛……那樣真實。


腦海里保留了所有對傷害的記憶,唯獨遺忘了她自以為的愛情。


二是我左側第三個房間,時不時傳來慘叫,像老鴰的叫聲;而右邊第五個房間,半夜傳來小貓的嗚咽,然後是男人竭力遏制,依然忍不住發出的滿足的聲音。


我一個新來乍到的靈魂,在「挺身而出,救人於危難」和「好奇害死貓,退而自保」之間,不光彩的選擇了後者。


當後半夜,院子里傳來窸窣,我偷偷起床,站在窗後,看見從第五個房間走出一個兩個三個男人。


他們輕車熟路走到瘋人院門口,打開大門,朝兩側看了看,鬼祟離開。


我以為夜裡的異常到這裡為止,只聽「吱嘎」一聲,院長微躬著身體,從第一間茅草屋走出來。


慘白的月光下,他緩緩站直了身體,正對著我的房間,露出呲牙笑容。


像吃人的鬼。


(4)


我在天亮時分才大膽睡去,畢竟陽光下,魑魅魍魎會少很多。


然——


醒來時,一個身穿蟒袍的魍魎側坐在床邊,他靠我極近,一隻手很不要臉的在摸我的臉。


我「啪」的打下他的手,咻的坐起來,警惕的問:「你怎麼來了?」


偷偷瞟一眼衣服,還好,很完整。


王爺嗤笑:「以前哭著鬧著要嫁給我,現在裝什麼貞潔烈女?再說,你嫁給我一年,我就算現在要你,你又能怎麼樣?」


「王爺,那叫婚內強嘩。」我以現代人的認知,心下無比鄙視,「您讀書多年,應該知道尊重二字怎麼寫。」


王爺倏地朝我靠近,一張俊臉無限貼近我的臉,呼吸噴在我的鼻子和嘴巴上。


我本能的覺得厭惡,想退卻退不了,後背抵在牆上。


「婚內強嘩……尊重……」他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想想,你在想什麼呢?我要你才是對你最大的尊重!以前不要你的時候,你不是挺傷心的嗎?我尋你多年,你為何不早點把玉佩拿出來?」


我再次看向他的腦袋瓜子,想切開看看。


當年皇家林園狩獵,林想想不顧自身安危,從虎爪下救了他,之後因傷勢太重,無法練武;而他卻因為醒來後看見的人是林有有,誤把林有有當做救命恩人。


他也不想想,林有有從頭到尾不曾習武,如何能在虎爪下救人?而林想想,幼年時經常按著皇子們打,到後來武功盡失……


甚至淪落到林有有帶著一幫打手,就能欺負她……


「想想,你還愛我,對不對?」王爺語氣急切,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我的眼睛,深情而偏執,他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從小到大,你最愛的人都是我!只有我!!!」


我心想,有病!


從前那個林想想,肯定也有病!只有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才會在那樣的暴虐下,依然不離開!


我搖頭,看著王爺,覺得他有點可憐,好歹是虐文男主,如今……


女主沒了。


然,男人一點也不需要可憐,我的後腦勺「砰」的撞在牆上,他的唇特別大力的壓在我的唇上,隨即是急切的舌頭。


我怎麼可能讓他得逞,不光牙關緊咬,沒被他捉住那隻手更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了過去。


男人停下動作,稍稍離我遠了一點,他的眼神那樣悲傷。


「想想,我真的愛你……這麼多年,我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你!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你只要好好愛我,我發誓會對你好!」


如果這具身體里,依然是從前的林想想,也許會答應,只可惜……


我對這個男人,一點感情都沒有,他做的一切,我只有厭惡。


此刻,我盤算的只有一件事:


A,繼續留在瘋人院,想辦法逃出去;


B,回到王府,想辦法逃出去。


就昨天晚上的情況來看,瘋人院必定藏著齷齪,晚上想安睡是不可能了,可回到王府,王府就安全嗎?


就原書對王爺的描述,那是個不折不扣的肉食動物,我要現在答應跟他回去,保不准他在馬車上就會動嘴。


再說,像他那樣佔有慾極強的人,他既能狠心把我丟到瘋人院叫我反省,難道不會把我關在王府?


「王爺請回吧!」我開始動用小心機,語氣稍稍緩了緩,「您讓想想再冷靜幾日,想想需要想清楚,從前許多年,究竟有沒有愛錯人……」


我的話還沒說完,王爺豈止是悲傷,眼神里的後悔都快溢出來了。


他的雙手捧著我的手:


「想想,我知道錯了,我愛的人真的是你!無論有沒有當年你救我的事,我愛的都是你!」


「我屢屢朝你發火,不過是痛恨自己!為什麼連自己的感情都控制不了!為什麼會愛上你?」


「我愛的人,本該是當年救我的女孩,我曾發誓,要傾其一生,對她好。」


說到這裡,他一下又笑了。


「想想,你知道嗎?當我看見你拿出玉佩,我都快開心瘋了!真是太好了!我愛的人,恰是當年救我的人!」


「想想,我記得你小時候會武功的!你爺爺是鎮國大將軍,你師出名門,為什麼現在一點武功都沒有?」


「是不是當時為了救我傷了身體?」他的眼睛裡帶著期盼。


我真是……再次被氣笑了!


瞧林想想什麼眼光?怎麼會愛上這麼個男人?!知道喜歡的女子為了救他武功盡失,難道不該愧疚傷心難過心痛,他在期盼個什麼勁兒?


還有,開心瘋了就把最愛的女人丟到瘋人院,這什麼鬼操作?


依我看,最該進瘋人院的人就是他!


「是。」我竭力控制住內心厭惡,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老虎那一巴掌,把我經脈打斷了,從此無法習武,以致於淪落到被下人欺負。」


王爺眼神里這才有了點悔意,一把抱住我:「對不起,想想。想想,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昨天你走後,我把欺負過你的下人已經全部殺了!從今往後,王府只有你一個女主人!我要他們知道,你是比我還重要的存在!」


「我們回去好不好?」


我要的就是他這點悔意,但我不會跟他走。


慣於家暴的男人,別指望他會痛改前非。


更何況,愛他的,嫁給他的人是書中的林想想,不是我這個來自 21 世紀的靈魂!


「王爺,您回去吧!我剛已經說過了,我需要冷靜幾天。」我沒有回應他的擁抱,也沒有推開,兩隻手一直垂著,語氣平淡無波。


「我愛的男人,他不會疑我,怒我,罵我,打我,他會給我百分百的信任。他愛的是我,便只有我,只因為我是我,而不是因為我曾救過他。」


「因為,救命之恩,是恩,不是情,更不是愛。」


「王爺,你捫心自問,如果我昨天拿不出那塊玉佩,我的結局會怎樣?是不是現在掛在城門上的人就是我?」


我平靜的問出書上那一幕,王爺很激動,一把推開我——


「怎麼可能?!」他站起來,一甩袖子,聲音很大,「我就算把自己掛城門,也絕對捨不得掛你!」


我內心呵呵。


目光在破茅草屋裡轉了一圈。


(5)


瘋人院的守衛加強了。


強到什麼程度我不知道,但白天菜市場的叫賣聲實打實的小了,夜裡青樓姑娘招攬客人的聲音也小了,瘋人院半夜再沒有奇怪的訪客,也沒有小貓般的嗚咽。


慘叫聲依然不時傳來,我仔細觀察過,是那位攝政女王。


我替她腦補出 100 萬字的大戲,年輕時醉心宮斗,殘害后妃,殘害皇子,到後來大權在握,連皇上都不看在眼裡,原以為天下無敵,沒料到每每午夜夢回,那些被她殘害過的人,一個個化為厲鬼來找她。


紅蘋果和灰蘑菇依舊。


無論是瑟瑟寒風還是霏霏細雨,都無法阻擋她們一個蜷在樹上發抖,一個蜷在地上發抖。


我有一天閑得無聊,蹲在灰蘑菇旁邊。


她看著我,奇怪的問:「你是誰?」


我看了看身上衣服,回答:「我是新長出來的小花蘑菇。」


灰蘑菇抬頭,看了看頭上紅蘋果,奇怪的問:「沒掉下來啊,怎麼會長出個新的?」


「我也不知道。」我說,「我在地里呆了很久,想出來透透氣,就頂啊頂,頂出來了。」


灰蘑菇獃滯了一會兒,慢吞吞站起來。


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走進廚房,揭開灶台上大鐵鍋的鍋蓋,再爬進去,抱著頭蹲在鍋里。


「你在做什麼?」我再問。


「煮蘑菇。」灰蘑菇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蘑菇湯好喝,小蘑菇長大也要咕嚕咕嚕。」


我沒想到從蘋果到蘑菇竟有一套自洽的邏輯:蘋果熟了,腐爛後落在地上,地上長出蘑菇,蘑菇長大後,放進鍋里煮成蘑菇湯……


廚房是院長的重要領地,我看著蹲在鍋里的灰蘑菇,想著待會兒勸她出來也麻煩,便想把麻煩留給院長。


然,就在我打算離開廚房的時候,看見灶台邊的地上,有一小截白骨。


廚房這種地方,有豬骨頭,鴨骨頭,雞骨頭,牛骨頭都很正常,可那塊骨頭……實在太像人的手指骨!


我的背脊一陣發涼,腦海里閃過的畫面是:院長坐在灶台邊,抱著一隻煮熟的人手,像啃雞爪子一樣,慢條斯理啃著。


「這裡煮過其他蘑菇嗎?你是不是吃過?!」我咻的轉身,問得很急,雙臂撐在灶台上,心臟砰砰砰。


「王妃在這裡做什麼?」陰惻惻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嚇得心跳都快停了,忙著轉身,就看見院長站在門口,光線從他身後打來,臉上全是陰影。


他一步步朝前,手上握著把鐮刀,刀刃在冬日的陽光中閃著冰涼的光。


「我……」


我承認,我害怕了。


這 TM 簡直就是恐怖片里的名場面!


我想退,可身後是灶台,退無可退,後腰緊緊抵在灶台邊緣,一隻手抓著鍋蓋,下意識保護比我更弱的灰蘑菇。


「蘑菇湯好喝!」身後灰蘑菇忽然開口,脆生生的語氣。


我驀的一驚,轉頭朝鐵鍋里看去,只見這個 40 多歲的女人,雙肘支在膝上,雙手托著下巴,神情恍若 8 歲孩童。


她抬頭望著我,哧溜吸一下差點流出來的哈喇子,再咕嚕吞進去,眼神貪婪,彷彿我才是即將端上桌的燉蘑菇。


我……


我這是腹背受敵,腳步不由往前。


穿到虐文已經夠慘了,原想竭盡全力拯救女主,把虐文改成爽文,為女主出一口惡氣,沒想到一時虐渣一時爽,爽完直接火葬場。


還不如當初被王爺掛在城牆上呢!


掛在城牆的話,我這會兒已經被男二和守城將軍聯手救下,說不定已經在趕往神醫谷的路上了……


如果說虐文的生存指數是 30%,那驚悚片的生存指數……


大概只有 0.3%。 


第 2 章 王妃,逃出去了嗎?


千鈞一髮之際,我用盡渾身力氣,氣流從胸腔噴薄而出:


「大膽王俊生!」


王俊生是院長的名字,他駐足。


「你該知道,我不但是凌王妃,還是鎮國將軍府大小姐!我要真在你這裡出了事,踏平你這裡的,不光是王府的侍衛,還有林家的千軍萬馬!」


我發誓,我這一生,從來沒有這麼先聲奪人過……


不過挺有效,院長「啪」的把鐮刀丟到牆角,對著我嘿嘿笑:「王妃想多了,下官這把刀,只是把割豬草的刀……下官剛去後院割了點青菜,準備晚上煮青菜粥。」


我見他對王府和將軍府尚有顧忌,側頭看了灰蘑菇一眼:「她怎麼回事?」


院長躬身:「院子里只會有一個蘑菇,王妃剛才做什麼了?」


我回房間換了套衣服,然後把之前穿的丟院子里大樹下,朝著廚房的方向大聲:「哎,剛才那個小花蘑菇呢?怎麼這麼快就蔫了?院子里沒了蘑菇可怎麼辦啊?」


不一會兒,灰蘑菇重新回到樹下。


(6)


王爺絕對是個奇葩。


自那天找我後,他每天後半夜都會偷偷摸摸到瘋人院,在床邊坐兩三柱香時間再離開,我估摸著是趕早朝。


好幾次睜開眼睛,看見的都是他離開的背影。


我沒揭穿他,只假裝不知道。


一來,我實在不想和他說話,說來說去,不外乎「你還愛不愛我」之類沒營養的話;


二來,他對這個皮囊多在乎一點,我在這裡就安全一點,至少院長不敢明目張胆出幺蛾子。


這幾日,我一直試圖和外界聯繫。


林家勢力主要在軍方,我聯繫的是守城將軍,他是我爹的老部下。根據書上記載,林想想掛城門時,救她出去的就是守城將軍和男二。


我不是從前的林想想,不想與男二男三男四有任何感情糾葛,我只想靠自己……和娘家。


最好逃出去後,一路往南,到邊疆,和我爹我哥他們在一起,然後再徐徐圖之,看怎麼懲罰王爺這個大病嬌大傻逼。


林想想的仇,我會替她報,但不會像書上一樣,率軍從南打到北,以一國百姓、半壁江山為代價;更不會在王爺幡然悔悟,挨了她一劍後,就原諒他……


守城將軍說,出城事宜他已準備好,8 路人馬,隨時接應。


唯一的問題是:怎麼把我接出去?瘋人院守衛森嚴,送個小紙條進來容易,大變活人出去很難。


他建議白天行動。


白天街上人多,混淆視聽相對容易。


我認同他的觀點,勤勤懇懇研究了所有進出瘋人院的可藏身的物件,包括每天送食物來的板車,運潲水或糞便出去的大桶。


板車一目了然,而送潲水和糞便的大桶……


很遺憾,我對自由的渴望,遠遠抵不上我對藏身潲水或糞便中的恐懼。


我無數次安慰自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細心一點,一定能找到機會」,心裡卻亂成一批,且越來越亂……


因為肉食動物王爺越來越不滿足每天只看一會兒。


他有時會摸摸我的臉頰,指腹在我唇上摩挲停留片刻;有時會湊到我的脖頸邊,深深吸氣,還會舔舔我的耳垂……


最危險的一次,他親了我。


親的嘴唇。


柔軟的舌頭試圖撬開我的牙關,我瘋狂權衡:


醒 or 不醒?


如果醒來,因為有了互動,會不會更加激發他獸的一面?如果不醒,誰能告訴我,睡夢中被人親,牙齒究竟是個什麼狀態?


我還沒想清楚,就聽他低笑:


「想想,你還要裝多久……」


我更加不敢醒了。


他的吻不再深入,只唇貼著唇,每說一個字,就有一次分開與觸碰:「想想,你後悔當初救我嗎?」


我依然不吭聲,然後聽見他再次低笑:「睡得像小豬一樣……沒想到,住進瘋人院後,你的睡眠倒比從前好了許多……」


我感慨:


小言情的套路啊!無論多麼牛逼的男主,一旦面對女主,智商瞬間掉成渣……


不是說武功超絕嗎?連睡著和醒著的呼吸音都聽不出來?


那天,離開的時候,王爺湊在我耳邊:


「想想,無論你真睡還是假睡,我再給你三天。」


「三天內,你要不自己回王府,打開瘋人院大門,外面侍衛自會送你回去;要不,三天後,我把你扛回去……回去後,我自然會說服你。」


我總覺得最後三個字,與其說是「說服你」,不如說是「睡服你」。


我忙著給守城將軍送信,打算次日佯裝想通了要回王府,然後在路上鬧肚子痛,請他安排好替身,在某家小酒館的茅廁來一出李代桃僵。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7)


我的睡眠質量很差。


確切的說,是晚上很差,白天很好。


換做任何人待在這家肯定有問題的瘋人院,都不會好。


這天夜裡,我先是聽見窸窣的腳步聲,以為院長又放人進來了,睜開眼睛就看見黑影站在門口。


黑影手上有刀。鐮刀。


且高高舉起。


我第一反應是院長,第二反應就知道不是了,因為院長比黑影更高更壯。


來的是個女人。


我倏地起身,女人已揮刀朝我撲來。


第一刀撲了個空。


月光下,我看清女人的臉,竟是白天蹲樹下的灰蘑菇,她惡狠狠的盯著我,嘴裡喃喃:「殺了你,殺了你!」


「為什麼?」明知向精神病患者問緣由很奇怪,但我依然問出。


「你是毒蘑菇!」灰蘑菇再一刀朝我撲來,嘴裡念念有詞,「你會毒死所有人,我要殺了你……」


我再次躲過,腦迴路被迫與灰蘑菇同步:「你弄錯了!我不是毒蘑菇,我是蟲草!蟲草是大補品!沒有毒!」


灰蘑菇遲疑了。


我趁著她遲疑的間隙,雙手舉起,雙肘微彎,假裝是蟲的兩個觸手,然後瘋狂扭動身體。


「看見了嗎?我現在是蟲的狀態,蟲草的『蟲』,蘑菇能像我自己這樣嗎?」


灰蘑菇學我高舉雙手,身體扭動了一下,很肯定說了聲「能」,再次朝我撲來。


我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面對殺傷性武器,除了躲,根本別無他法。


我朝門外衝去。


只聽「砰砰」兩聲,第一聲是大門關上,第二聲是我撞在門上。


肉痛。


我吸了口氣,就聽見外面稀里嘩啦,竟是上鎖掛鏈子的聲音。


不好!


這是瓮中殺鱉的節奏。


身後是提著鐮刀追的灰蘑菇,我毫不猶豫朝窗戶衝去,窗戶「啪」的一聲關上,院長慘白的臉在窗前一閃而過。


「王俊生!你不要命啦?」我尖叫。


院長嘿嘿低笑,笑聲仿若從九幽地獄傳來,細微的「噼噼啪啪」聲在頭頂響起。


我抬頭,只見房頂有一小團火光,以肉眼可見速度向周圍蔓延。


怎麼辦?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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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史上最慘穿越者

煙雨平生 魯院第12期網文高研班學員。福建省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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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於 2020-11-23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明天要吃肉明天要吃肉唯美食不可辜負

王爺,王妃已經吊在城門上暴晒三天了,請問還繼續嗎?」

「肯認錯了嗎?」

「王妃第二天的時候已經死了。」

男人面無表情,

「那就葬了吧。」

阿蘇坐在樹枝上看著她生前愛慕至深的男子,眼中儘是恨意。

呵,用她的死來換他一生的錦繡榮華,這個男人還真的是不要臉。

真不甘心啊。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

她已經死了。

「想報仇嗎?」

一道妖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阿蘇回頭,卻見是一個紅衣女人,戴著一張鬼魅面具。

「你能看見我?」

「你說呢?」

「我想報仇,可是,我已經死了。」

女人輕笑,「死而復生,又不是什麼難事。」

「你能幫我?」

「你怎麼報答我呢?」

阿蘇一怔,「我不知道,我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我不需要錢財。」女人遞給她一枚發簪,「我要你,將這枚發簪刺向他的心口。」

阿蘇接過發簪,笑了。

一個月後,京城盛傳,琰王殿下一擲千金,納了紅袖招的頭牌為妾。

皇帝大為惱怒,罰了琰王半年俸祿。

琰王絲毫不在意,他巴巴地守在美人身邊,恨不得時時刻刻粘著她。

美人梳妝也是美的。

琰王興起之至甚至提筆為她畫眉。

美人低眉淺笑。

美貌,也是一種手段。

阿蘇幽幽一嘆,想來她上輩子不得寵愛大多也是因為一張平平無奇的相貌罷。

好在,這具身體美貌至極,與她而言,正是復仇的好利器。

呵,琅王。

「曦禾,你真美。」

琰王痴痴地看著她,

「傾國傾城,莫不如此。」

阿蘇紅著臉輕推一把琰王,嬌嗔道,「王爺,過幾日的壽宴,曦禾一定要去嗎?」

琰王朗聲大笑,「曦禾,如今你是我府中唯一的女主人,你不去誰去?」

阿蘇的臉更紅了。

美人嬌羞,更惹憐愛。

琰王俯身親了下去。

一室春光。

阿蘇見到琅王時,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那頭的琅王見到她時,怔了一下。

美。

真的美。

怪不得六弟一擲千金。

琅王想。

阿蘇收回目光,

不急,慢慢來。

她有的是時間。

因吃了些酒,席間阿蘇悄悄溜出來吹一吹冷風,好清醒一番。

說起來啊。

她也很久沒進過宮了。

也不知道那株海棠還在嗎?

當年,海棠花下,少女懷春。

如今,少女成為枯骨,曾經滿心歡喜的,卻成了此生最恨。

下雪了。

阿蘇恍恍惚惚伸出手,感受落在手心的那一抹涼意。

她死的時候,正趕著秋老虎,太陽毒辣。

那天,她最盼的就是能有一絲絲的涼意。

琅王出來時,就看見美人沉思。

不知道怎的。

琅王覺得他認識眼前的這個美人。

可是他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阿蘇回頭的時候,看著那人怔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她。

「琅王安好。」

阿蘇盈盈一拜,「飄雪了,王爺出來醒酒可要注意些。」

說完,就要回去。

阿蘇與琅王擦肩而過。

莫名的,

琅王心裡泛起一股煩躁。

他應該認識這個人的。

可他想不起來了。

等琅王回到殿內,卻見琰王吃多了酒,正說著渾話。

言行舉止,粗鄙之至。

偏偏父皇覺得這是稚子之態,很是喜歡。

琅王看向阿蘇。

阿蘇也在看著他。

美人眼中儘是無奈。

水眸盈盈,直叫人覺得心疼。

這個女人,該是他的。

琅王吃了一杯酒,按下心中歧念。

阿蘇也喝了一杯果酒。

清甜芳香,教人覺得舒服。

她勾起一抹笑,

上鉤了。

除夕夜裡,琰王抱著阿蘇守歲,外面的雪下得很大。

「等雪停了,我給你堆個雪人吧。」

阿蘇微微一笑,「我堆雪人很好看的。」

琰王道,「我知道,很漂亮。」

知道?

阿蘇沒有想太多,只覺得是琰王在順著她的話罷了。

堆雪人啊,她以前未出閣時每年都要堆一個。

想到以前,阿蘇眼中儘是溫柔。

也不知道阿爹阿娘怎麼樣了?

他們還好嗎?

一晃眼,就是開春了。

立春那天,阿蘇見到了那個讓她復仇的女人。

女人笑意盈盈,看向阿蘇的眼睛卻很平靜,

「你還有六個月的時間。」

阿蘇眉眼彎彎,

「可以動手了呢。「

二月二龍抬頭,是個好日子。

琰王攜美人上香。

恰巧在護國寺前遇見琅王與琅王妃。

琅王妃姿色平平,琰王一向不喜歡她。

阿蘇眉眼彎彎,姿色平平是真,家世顯赫也是真,不然,琅王又怎麼會為了娶她設計自己呢。

「四哥,我和曦禾先進去了。」

琰王極是討厭琅王,他覺得琅王總是在圖謀著什麼。

不安好心。

眼下,見琅王一直盯著曦禾,更是氣惱。

阿蘇任由琅王扶著她離開。

進寺時,阿蘇回頭看了一眼。

琅王正扶著琅王妃上馬車,轉身就看見美人回首。

紅衣美人,回眸一笑。

周圍梵音繚繞。

很熟悉的感覺。

阿蘇。

他記得第一次見阿蘇也是在寺廟的。

青州的萬佛寺。

少女簪著桃花,著粉紅衣衫,站在樹下嬌笑。

琅王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阿蘇早就死了。

死在他親手設計的局裡。

他是愛阿蘇的,可是他更愛前程。

娶阿蘇的時候不懂事,後來才知道有一個強勁的親家是多重要。

太傅獨女心悅於他,他知道的。

他太渴望權力了。

所以,只能對不起阿蘇了。

如果有來生,他再還阿蘇。

琅王妃斜睨了琅王一眼,見他還在望著阿蘇,眼中閃過一絲憤恨。

「你在看四哥?」

琰王見阿蘇回頭,有些不開心,「我不喜歡四哥。」

阿蘇也沒問他為什麼,只道,「琅王對琅王妃挺好的。」

琰王很是不屑,「那是你來京城尚晚。早前的琅王妃可不是現在這個。」

「早前那個琅王妃,雖然長得也不好看,但是人很不錯,讓人看了就想親近。現在這個,長的不好也就算了,還很看不起人。」

琰王恨恨道,「本王最討厭這種人了。」

阿蘇笑笑,「那以前的琅王妃呢?」

「死了,據說是謀害琅王子嗣,事發後服毒自盡了。」

不是服毒,是跟著那些犯人一同吊在城牆上死的。

阿蘇沒再問什麼。

時間不多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做的怎麼樣了。

琅王有些煩躁。

近來總是想起阿蘇。

阿蘇,阿蘇。

這個他對不起的女人。

他覺得阿蘇應該會體諒他。

只要他當了皇帝,他就追封她為皇后,扶持她的家人。

若有來生,再慢慢還她。

可是,這幾天總是能想起阿蘇,他開始懷疑自己做的這一切到底對不對。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呢?

琅王不敢想像。

如果是錯的,那這一切都白費了。

他沒有錯。

沒有。

外面隱約傳來王妃呵斥下人的聲音。

琅王恍惚,若是阿蘇,必定不會這般……

京郊外桃花開的時候,皇后娘娘的壽辰也到了。

阿蘇鬢邊簪著幾朵桃花,低眉淺笑間就教琰王失了神,他抱著阿蘇,神情愉悅,「能得曦禾,吾生之幸。」

阿蘇但笑不語。

皇后娘娘的壽宴很是盛大。

京裡面有誥命的夫人基本上都來了。

各位大人都還沒下朝,崇陽園裡還是以女眷為主。

那頭的琅王心裡正琢磨著怎麼趁這次機會拉攏人時,這邊的阿蘇也安排好了人,能不能成就看這一次了。

阿蘇雖然死了,但她的人脈還在。

這段時間,她留在琅王府的一些暗棋一點一點接近琅王,時不時地讓他想起死去的阿蘇,估摸著也該有成效了。

等到宴會進行了一半,阿蘇見琅王起身出去,找個醒酒的理由也出去了。

琅王被小丫鬟灑了一些酒,礙於場合,只得起身去偏殿換衣服。

還沒等換呢,就有人進來了。

聽聲音是六弟的寵妾。

鬼使神差般的,琅王躲在了屏風後面。

阿蘇今日穿的是緋色流仙裙,舉止間盡帶一絲魅惑。

琅王有些發怔,他記得,阿蘇最喜歡緋色流仙裙了。

阿蘇、阿蘇,怎麼又想起了她?

這幾日不知怎麼了,總是想起她。

阿蘇也看到了他,她微微一笑,「阿燁,我回來了。」

琅王當即就懵了,「你怎麼……」怎麼知道他的小字?

阿蘇笑得更加嫵媚,「我是阿蘇啊。」

「不,阿蘇已經死了。」

「可我死的太冤了,不甘心,又回來了。」

琅王面色有些蒼白,「你有什麼不甘心的?你自己與人私通………」

「私通?」阿蘇慢慢走向他,「私通與否,你不應該很清楚嗎?」

琅王朝後退了一步,「本王哪裡知道。」

阿蘇才不管他知不知道,她道,「地下太冷了,你來陪我好不好?」

「你這個樣子,六弟知道嗎?」

阿蘇拿出了簪子,「他知道又何妨?」

「他這麼愛你……」

「愛?不過是貪圖美色罷了。便是你,若不是同樣因為這張臉,你早在我進來那一刻就該走出來,而不是躲在屏風後面。」

阿蘇繼續笑,「你知道嗎?被你陷害的那一次,我迷迷糊糊間,竟然覺得那個男人還不錯。」

「琅王殿下為了贏娶新歡。不惜把自己的妻子送給別的男人,讓自己的女人在別人身下婉轉承歡。」

「嘖嘖嘖,那男人挺厲害的,把我弄哭了好幾次……」

阿蘇話還沒說完,琅王就甩過來一巴掌,面色狠戾,「賤人!不知羞恥!」

阿蘇受了這一巴掌,笑得更加詭異,「若是全天下的人知道琅王不行該是如何反應?」

是的,琅王不行。

琅王幼時受了驚嚇,這些年來,一直碰不得女人。

倒是很喜歡女人驚恐時的樣子。

這個秘密還是阿蘇做鬼的時候才知道的。

原來,這麼多年,她以為的恩恩愛愛都不過是幻香下的幻影罷了。

就連房事都是用幻香迷暈了她,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阿蘇哪裡能甘心,她想起自己死時的絕望,眼中儘是怨恨,「所以我來報仇了。」

琅王在她說出自己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時,就已經緩不過來了,所以在阿蘇刺向他時,他都沒來的及躲開。

終於,報仇了嗎?

「做得不錯。」

女人從阿蘇背後走出,拔出那枚簪子,很奇怪的,簪子上竟然沒有血,一滴也沒有。

乾乾淨淨的,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阿蘇笑笑,「下輩子不想這麼累了。」

女人看著她,「不會的。你會過得很好的。」

「可是,太累了。」阿蘇嘆口氣,「我想歇歇。」

那邊的琅王還在昏迷,阿蘇估摸著琰王快來了,起身收拾一下。

琰王衝進來的時候,就見他心愛的女人狼狽而又絕望地坐在地上,她面前躺著的是他的四哥。

「曦禾……」

阿蘇凄涼一笑,「王爺,妾身負了您。」

「你說什麼啊。」

阿蘇沒有回答,她站起來狠勁地撞向身後的牆。

閉眼前的一幕就是琰王奔向來的樣子。

真累啊。

下輩子可不能再這個樣子了。

皇后壽宴之後,琰王的美人突發癔症去了。

又了幾天,琅王瘋了。

皇帝好面子,索性將他囚禁於琅王府。

還沒過半年呢,琅王就死了。

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琅王發喪那天,琰王去喝了酒。

伺候他的歌姬覺得這位大人真是奇怪。

抱著酒瓶子又哭又喊的。

說什麼給你報仇了。

呵,奇怪。

不過,給的賞銀挺多的。

臨走時,甚至又賞了一兩銀子。

「你的眼睛很像……」

像什麼?

歌姬迷惑不已。

琰王大笑離去。

又下雪了。

琰王伸手接住一片雪,以前有一個小姑娘說要給他堆一個雪人,可是後來她失約了。

小騙子。

琰王微紅著雙眼,

就是小騙子。

以後再也不理小騙子了。

雪越下越大了。


王爺,王妃已經吊在城門上暴晒三天了,請問還繼續嗎?」

「肯認錯了嗎?」

「王妃第二天的時候已經死了。」

男人面無表情,

「那就葬了吧。」

阿蘇坐在樹枝上看著她生前愛慕至深的男子,眼中儘是恨意。

呵,用她的死來換他一生的錦繡榮華,這個男人還真的是不要臉。

真不甘心啊。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

她已經死了。

「想報仇嗎?」

一道妖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阿蘇回頭,卻見是一個紅衣女人,戴著一張鬼魅面具。

「你能看見我?」

「你說呢?」

「我想報仇,可是,我已經死了。」

女人輕笑,「死而復生,又不是什麼難事。」

「你能幫我?」

「你怎麼報答我呢?」

阿蘇一怔,「我不知道,我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我不需要錢財。」女人遞給她一枚發簪,「我要你,將這枚發簪刺向他的心口。」

阿蘇接過發簪,笑了。

一個月後,京城盛傳,琰王殿下一擲千金,納了紅袖招的頭牌為妾。

皇帝大為惱怒,罰了琰王半年俸祿。

琰王絲毫不在意,他巴巴地守在美人身邊,恨不得時時刻刻粘著她。

美人梳妝也是美的。

琰王興起之至甚至提筆為她畫眉。

美人低眉淺笑。

美貌,也是一種手段。

阿蘇幽幽一嘆,想來她上輩子不得寵愛大多也是因為一張平平無奇的相貌罷。

好在,這具身體美貌至極,與她而言,正是復仇的好利器。

呵,琅王。

「曦禾,你真美。」

琰王痴痴地看著她,

「傾國傾城,莫不如此。」

阿蘇紅著臉輕推一把琰王,嬌嗔道,「王爺,過幾日的壽宴,曦禾一定要去嗎?」

琰王朗聲大笑,「曦禾,如今你是我府中唯一的女主人,你不去誰去?」

阿蘇的臉更紅了。

美人嬌羞,更惹憐愛。

琰王俯身親了下去。

一室春光。

阿蘇見到琅王時,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那頭的琅王見到她時,怔了一下。

美。

真的美。

怪不得六弟一擲千金。

琅王想。

阿蘇收回目光,

不急,慢慢來。

她有的是時間。

因吃了些酒,席間阿蘇悄悄溜出來吹一吹冷風,好清醒一番。

說起來啊。

她也很久沒進過宮了。

也不知道那株海棠還在嗎?

當年,海棠花下,少女懷春。

如今,少女成為枯骨,曾經滿心歡喜的,卻成了此生最恨。

下雪了。

阿蘇恍恍惚惚伸出手,感受落在手心的那一抹涼意。

她死的時候,正趕著秋老虎,太陽毒辣。

那天,她最盼的就是能有一絲絲的涼意。

琅王出來時,就看見美人沉思。

不知道怎的。

琅王覺得他認識眼前的這個美人。

可是他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阿蘇回頭的時候,看著那人怔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她。

「琅王安好。」

阿蘇盈盈一拜,「飄雪了,王爺出來醒酒可要注意些。」

說完,就要回去。

阿蘇與琅王擦肩而過。

莫名的,

琅王心裡泛起一股煩躁。

他應該認識這個人的。

可他想不起來了。

等琅王回到殿內,卻見琰王吃多了酒,正說著渾話。

言行舉止,粗鄙之至。

偏偏父皇覺得這是稚子之態,很是喜歡。

琅王看向阿蘇。

阿蘇也在看著他。

美人眼中儘是無奈。

水眸盈盈,直叫人覺得心疼。

這個女人,該是他的。

琅王吃了一杯酒,按下心中歧念。

阿蘇也喝了一杯果酒。

清甜芳香,教人覺得舒服。

她勾起一抹笑,

上鉤了。

除夕夜裡,琰王抱著阿蘇守歲,外面的雪下得很大。

「等雪停了,我給你堆個雪人吧。」

阿蘇微微一笑,「我堆雪人很好看的。」

琰王道,「我知道,很漂亮。」

知道?

阿蘇沒有想太多,只覺得是琰王在順著她的話罷了。

堆雪人啊,她以前未出閣時每年都要堆一個。

想到以前,阿蘇眼中儘是溫柔。

也不知道阿爹阿娘怎麼樣了?

他們還好嗎?

一晃眼,就是開春了。

立春那天,阿蘇見到了那個讓她復仇的女人。

女人笑意盈盈,看向阿蘇的眼睛卻很平靜,

「你還有六個月的時間。」

阿蘇眉眼彎彎,

「可以動手了呢。「

二月二龍抬頭,是個好日子。

琰王攜美人上香。

恰巧在護國寺前遇見琅王與琅王妃。

琅王妃姿色平平,琰王一向不喜歡她。

阿蘇眉眼彎彎,姿色平平是真,家世顯赫也是真,不然,琅王又怎麼會為了娶她設計自己呢。

「四哥,我和曦禾先進去了。」

琰王極是討厭琅王,他覺得琅王總是在圖謀著什麼。

不安好心。

眼下,見琅王一直盯著曦禾,更是氣惱。

阿蘇任由琅王扶著她離開。

進寺時,阿蘇回頭看了一眼。

琅王正扶著琅王妃上馬車,轉身就看見美人回首。

紅衣美人,回眸一笑。

周圍梵音繚繞。

很熟悉的感覺。

阿蘇。

他記得第一次見阿蘇也是在寺廟的。

青州的萬佛寺。

少女簪著桃花,著粉紅衣衫,站在樹下嬌笑。

琅王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阿蘇早就死了。

死在他親手設計的局裡。

他是愛阿蘇的,可是他更愛前程。

娶阿蘇的時候不懂事,後來才知道有一個強勁的親家是多重要。

太傅獨女心悅於他,他知道的。

他太渴望權力了。

所以,只能對不起阿蘇了。

如果有來生,他再還阿蘇。

琅王妃斜睨了琅王一眼,見他還在望著阿蘇,眼中閃過一絲憤恨。

「你在看四哥?」

琰王見阿蘇回頭,有些不開心,「我不喜歡四哥。」

阿蘇也沒問他為什麼,只道,「琅王對琅王妃挺好的。」

琰王很是不屑,「那是你來京城尚晚。早前的琅王妃可不是現在這個。」

「早前那個琅王妃,雖然長得也不好看,但是人很不錯,讓人看了就想親近。現在這個,長的不好也就算了,還很看不起人。」

琰王恨恨道,「本王最討厭這種人了。」

阿蘇笑笑,「那以前的琅王妃呢?」

「死了,據說是謀害琅王子嗣,事發後服毒自盡了。」

不是服毒,是跟著那些犯人一同吊在城牆上死的。

阿蘇沒再問什麼。

時間不多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做的怎麼樣了。

琅王有些煩躁。

近來總是想起阿蘇。

阿蘇,阿蘇。

這個他對不起的女人。

他覺得阿蘇應該會體諒他。

只要他當了皇帝,他就追封她為皇后,扶持她的家人。

若有來生,再慢慢還她。

可是,這幾天總是能想起阿蘇,他開始懷疑自己做的這一切到底對不對。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呢?

琅王不敢想像。

如果是錯的,那這一切都白費了。

他沒有錯。

沒有。

外面隱約傳來王妃呵斥下人的聲音。

琅王恍惚,若是阿蘇,必定不會這般……

京郊外桃花開的時候,皇后娘娘的壽辰也到了。

阿蘇鬢邊簪著幾朵桃花,低眉淺笑間就教琰王失了神,他抱著阿蘇,神情愉悅,「能得曦禾,吾生之幸。」

阿蘇但笑不語。

皇后娘娘的壽宴很是盛大。

京裡面有誥命的夫人基本上都來了。

各位大人都還沒下朝,崇陽園裡還是以女眷為主。

那頭的琅王心裡正琢磨著怎麼趁這次機會拉攏人時,這邊的阿蘇也安排好了人,能不能成就看這一次了。

阿蘇雖然死了,但她的人脈還在。

這段時間,她留在琅王府的一些暗棋一點一點接近琅王,時不時地讓他想起死去的阿蘇,估摸著也該有成效了。

等到宴會進行了一半,阿蘇見琅王起身出去,找個醒酒的理由也出去了。

琅王被小丫鬟灑了一些酒,礙於場合,只得起身去偏殿換衣服。

還沒等換呢,就有人進來了。

聽聲音是六弟的寵妾。

鬼使神差般的,琅王躲在了屏風後面。

阿蘇今日穿的是緋色流仙裙,舉止間盡帶一絲魅惑。

琅王有些發怔,他記得,阿蘇最喜歡緋色流仙裙了。

阿蘇、阿蘇,怎麼又想起了她?

這幾日不知怎麼了,總是想起她。

阿蘇也看到了他,她微微一笑,「阿燁,我回來了。」

琅王當即就懵了,「你怎麼……」怎麼知道他的小字?

阿蘇笑得更加嫵媚,「我是阿蘇啊。」

「不,阿蘇已經死了。」

「可我死的太冤了,不甘心,又回來了。」

琅王面色有些蒼白,「你有什麼不甘心的?你自己與人私通………」

「私通?」阿蘇慢慢走向他,「私通與否,你不應該很清楚嗎?」

琅王朝後退了一步,「本王哪裡知道。」

阿蘇才不管他知不知道,她道,「地下太冷了,你來陪我好不好?」

「你這個樣子,六弟知道嗎?」

阿蘇拿出了簪子,「他知道又何妨?」

「他這麼愛你……」

「愛?不過是貪圖美色罷了。便是你,若不是同樣因為這張臉,你早在我進來那一刻就該走出來,而不是躲在屏風後面。」

阿蘇繼續笑,「你知道嗎?被你陷害的那一次,我迷迷糊糊間,竟然覺得那個男人還不錯。」

「琅王殿下為了贏娶新歡。不惜把自己的妻子送給別的男人,讓自己的女人在別人身下婉轉承歡。」

「嘖嘖嘖,那男人挺厲害的,把我弄哭了好幾次……」

阿蘇話還沒說完,琅王就甩過來一巴掌,面色狠戾,「賤人!不知羞恥!」

阿蘇受了這一巴掌,笑得更加詭異,「若是全天下的人知道琅王不行該是如何反應?」

是的,琅王不行。

琅王幼時受了驚嚇,這些年來,一直碰不得女人。

倒是很喜歡女人驚恐時的樣子。

這個秘密還是阿蘇做鬼的時候才知道的。

原來,這麼多年,她以為的恩恩愛愛都不過是幻香下的幻影罷了。

就連房事都是用幻香迷暈了她,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阿蘇哪裡能甘心,她想起自己死時的絕望,眼中儘是怨恨,「所以我來報仇了。」

琅王在她說出自己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時,就已經緩不過來了,所以在阿蘇刺向他時,他都沒來的及躲開。

終於,報仇了嗎?

「做得不錯。」

女人從阿蘇背後走出,拔出那枚簪子,很奇怪的,簪子上竟然沒有血,一滴也沒有。

乾乾淨淨的,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阿蘇笑笑,「下輩子不想這麼累了。」

女人看著她,「不會的。你會過得很好的。」

「可是,太累了。」阿蘇嘆口氣,「我想歇歇。」

那邊的琅王還在昏迷,阿蘇估摸著琰王快來了,起身收拾一下。

琰王衝進來的時候,就見他心愛的女人狼狽而又絕望地坐在地上,她面前躺著的是他的四哥。

「曦禾……」

阿蘇凄涼一笑,「王爺,妾身負了您。」

「你說什麼啊。」

阿蘇沒有回答,她站起來狠勁地撞向身後的牆。

閉眼前的一幕就是琰王奔向來的樣子。

真累啊。

下輩子可不能再這個樣子了。

皇后壽宴之後,琰王的美人突發癔症去了。

又了幾天,琅王瘋了。

皇帝好面子,索性將他囚禁於琅王府。

還沒過半年呢,琅王就死了。

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琅王發喪那天,琰王去喝了酒。

伺候他的歌姬覺得這位大人真是奇怪。

抱著酒瓶子又哭又喊的。

說什麼給你報仇了。

呵,奇怪。

不過,給的賞銀挺多的。

臨走時,甚至又賞了一兩銀子。

「你的眼睛很像……」

像什麼?

歌姬迷惑不已。

琰王大笑離去。

又下雪了。

琰王伸手接住一片雪,以前有一個小姑娘說要給他堆一個雪人,可是後來她失約了。

小騙子。

琰王微紅著雙眼,

就是小騙子。

以後再也不理小騙子了。

雪越下越大了。


「王爺,王妃已經吊在城門上暴晒三天了,請問還繼續嗎?」

「肯認錯了嗎?」

「王妃第二天的時候已經死了。」

侍衛來報的時候,我吃點心的動作一頓,紅豆酥的碎渣還粘在嘴側,只怔怔地看向對面的男子。

他眉宇間神色微微恍惚,像是還沒反應過來,這座王府的女主人已經死了的消息。

空氣死一般的沉寂。

長久的緘默下,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哥,你……」

他回神,看向我:「小妹,你嘴角沾了碎屑。」他拿起手帕,溫柔的幫我擦拭嘴角。

他擦了一下又一下,還毫無所覺,直到我嘴角泛起疼意:「嘶……哥,疼!」

他手一松,手帕輕飄飄落在地上。

「疼嗎? 我也……好疼。」

——————

長安城來了一位天仙似的姑娘。

我整日里待在王府,只能聽到丫鬟小廝們得空時閑談的傳聞碎語。據說,整個城裡,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都想在芳音閣一睹這位姑娘的絕世姿容。

這位姑娘初來乍到,入了長安城最負盛名的樂坊,做了一名樂伎,還未正式出場過,便已先聲奪人,在城中掀起了一陣風浪。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心中不免哀嘆。這種狀況,放在偌大的長安城,便不足為奇是也。

絕世容顏,卻一朝為伎,受萬人追捧,左不過倒最後是淪為了哪個達官貴人的玩物,亦或是年老色衰,被五陵年少們背棄的下場。

這便是長安城的悲哀,來往聲色犬馬,人們風靡一時的秘辛八卦,最後也會變作塵埃或是落葉,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罷了。

你若問我為何看的如此透徹。

說不清道不明,大概是在這種牢籠似的環境里待著久了,看慣了萬人空巷,也看慣了門庭冷落。

在這四四方方的長安城,沒有誰可以芳華永駐。

不過這位姑娘確實有所資本,如今已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我倒不免好奇,是怎樣的動人歌喉,把一座城的人都唱醉了。

————

我出生在寅王府,父親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奪嫡時父親頗有遠見,全力輔佐於當今聖上,得以保全一生加之整個王府的榮華富貴。

在一年之前,父親與母親不幸雙雙離世,哥哥子承父業,成了新的寅王。

故事,便從這裡開始。

————

那日,哥哥從重華宮宴回來後,大醉酩酊。一個人爬上閣樓遙看星空。侍衛們無計可施下,無奈,來向我稟明情況。

我這個哥哥……都成了王爺了,還總是耍小孩子心性。

深夜裡,我冒著寒風,爬上閣樓去尋他。

他一個人靜靜坐著,手裡捧著一壺酒,準備往嘴裡灌。

我一把拽下他的酒壺,道:「哥!你再喝,喝死了,一會從樓上栽下去,便一了百了罷了!」

他沒有理我,依舊抬頭看著滿天繁星。

我在他身側坐下,看他神色落寞,語氣緩和下來:「你還在想她嗎?」

他嘆了口氣,開口:「她大抵是做鬼都不肯放過我吧。日日來我夢裡,眼睛都哭的腫成了核桃。」

我聽他說起這事便來氣:「是你活該,你既愛她,就不該留她在身邊,白白兩人互相折磨。」

「是我的錯罷了,原是從一開始,就都是錯的。終是我對不住她。」

我的哥哥,平日里矜貴自持的寅王。這一次,他放下了高高在上的姿態,向我的嫂嫂,被他活活暴晒至死的嫂嫂,道了一聲歉。

——————

寅王妃死的幾日前,她是準備要殺了我哥哥的。

哥哥在睡夢之時大叫驚醒,看到嫂嫂拿著一根銀簪正準備刺向他。

起初他真的以為是做了一場噩夢,直到守夜侍衛們聞聲闖入,將嫂嫂鉗制住,那根銀簪咣當墜地,雪白的月光滲入窗前,將銀簪照的格外滲人。

他才恍然,他的枕邊人,此時此刻正滿懷恨意的看向他,片刻之前,她想殺了他。

哥哥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一生中唯一的片刻溫情,大概只許給了他的王妃。

只是他的王妃一絲一毫都感受不到。

事發後第一日的時候,哥哥將她暫時關押起來。

我於心不忍,想到嫂嫂錦衣玉食久了,難免不太適應,拿了她素日愛吃的點心偷偷去看她。

誰知……

她趁我不備時,在我給她拿的點心中加入了早先藏好的鶴頂紅,又先哄我吃下。

幸得我所食不多,當值侍衛又及時趕到。後經郎中全力醫治,暫無大礙,只暫時陷入了昏迷。

————

我醒來時,便聽說哥哥生了大氣。將嫂嫂吊在城門上已經兩日了。

我看著外面艷陽高照,灼灼的日光晃的人眼睛生疼,心中大駭。

我是知道哥哥心狠的,嫂嫂再怎麼對他都不要緊,只是這次……涉及到他的至親,他是真的動了大怒。

我拖著病弱的身體去求見他。他不見我。只派人來回我:

「收起你那可憐的憐憫之心,她是想害死你的人。」

我無法,他說的很對,我差點因她丟了性命。

——————

此刻閣樓上,我想到此前種種,不免心中五味雜陳。

斯人已逝,再挽回不了了。

哥哥突然定定望向我,道:「你前幾日同我說,芳音閣來了一位名動京城的樂伎?」

我有些怔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啊……你說這個。是啊,怎麼了?」

他突然站起身,也將我一併拽了起來:「走,同我去瞧瞧。」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此刻就去嗎?」

他語氣晦暗:「不正是深夜裡,那種地方的好戲才會開場嗎?」

我不由想起了從前的寅王妃,也是歌伎出身,與哥哥在繁華的長安不夜城相遇,一生糾葛。

————

我與哥哥一同去了芳音閣,此刻那煙花之地,早已經是香幃風動花入樓,鴨啼鶯動,香氣繚繞。

過了不久,後台傳來報幕之聲:「接下來,該是今晚的壓軸曲目,各位,好戲,可要開場了。」

全場靜默下來。

我緩緩屏住了呼吸,我知道,是最近風頭正盛的那位姑娘,要表演了。

須臾間,一位女子緩緩從舞台上側鞦韆機關處降下,裙裾飛揚,月白色紋的曳地輕襦,罩一層淡鵝黃煙雲軟羅水縐紗,遠觀近看都有一種神韻好似從她骨子中沁出,人間而不食煙火之象。面部用輕紗淡遮,朦朦朧朧,教人看不真切。

舉目青山出,回首暮雲遠。

這便是我的直觀印象。

我不禁偏頭看向哥哥,發現他神色怔住,似是看的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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