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被現代科學完全否定掉的學說,現在去學習有什麼意義呢?


高中物理學習「慣性定律」時都會提到伽利略的思想實驗:如果把「重石頭」和「輕石頭」綁在一起,總重量增加,那麼按照亞裏士多德的理論,這個整體比原來的個體都要重,他的下落速度應該變快。但是換一個角度,「重石頭」會被「輕石頭」拖累,所以「重石頭」的下落速度應該變慢。這就出現了矛盾,或者說邏輯不自洽。

如果我們認真閱讀這個思想實驗,或許就會感覺,古人也太笨了,這麼明顯的錯誤都沒有發現。甚至在我讀高中的時候就覺得,亞裏士多德就是一個「反面教材」,因為感覺他說的東西都很出名,而且都是錯的。每次讀到課本對亞裏士多德的批判,我都會覺得:還是現代科學香。

可是不太對勁呀!——為什麼一個人的學說有如此多的漏洞,後人還看他的書,並且不斷批判他呢?為什麼後人不把自己的理論建立在一個更為完善的學說體系之上呢?

如果我們假設後人對前人的超越都是建立在某種程度的批判之上,那麼顯然只有最有統治力的思想才最具有批判的價值,那麼一直被「高中課本」所批判的亞裏士多德,顯然即使不是真正的、唯一的最有統治力的思想,也是其中之一。

那麼,為什麼一個按道理來說應該是非常有思想的人,會犯下在我們看來如此低級的錯誤呢?

首先,亞裏士多德關心的是生命。雖然亞裏士多德區分了動物和植物,但在亞裏士多德眼裡,無論動物、植物還是非生物,皆有自己的目的,以某種方式實現自身。「運動是運動者潛能的實現」,一棵樹苗的潛能就是能夠長成一棵大樹,石頭的自我實現就是到達它的「居所」——作為重物之聚積場所的大地。在這個意義上,石頭下落的過程,是一個「回家」的過程。石頭的目的,就是「回家」。

其次,在亞裏士多德的思想中,「運動」不僅僅是「位移」。在亞裏士多德看來,運動包括質變、量變、位移和生滅。質和量是完全不同的範疇,比如兩杯溫水加起來不會變成一杯熱水。生滅是指實體的生滅。由於是從這樣的概念基礎出發思考問題,在亞裏士多德考慮運動的時候,他既會考慮石頭的「位移」,也會考慮樹木的「生長」,甚至會考慮生命的誕生和死亡——質變、量變和位移都不是突變的,只有生滅纔是突變。亞裏士多德建立的運動理論,並不僅僅是一部關於「位移」的理論,而是萬物演變的理論。有學者以「目的論」作為名稱來概括亞裏士多德的思想。

於是,我們可以發現,亞裏士多德是在基於一種「萬物皆有目的」的預設在理解「位移」。在這樣的概念體系下,亞裏士多德認為「重」的物體和大地更為親密。因此,亞裏士多德才會認為石頭有它的居所,重的物體最終會回歸他們的居所——大地。如果亞裏士多德活在現在,他或許不會認同「重的物體下落快」這樣一個結論,而會強調他說的是「重的物體有更強的回歸它的居所的能力(潛能)」。(事實上,亞裏士多德也一直質疑自己的這個結論,並為此發展了更多的理論預設。後人如大阿爾伯特、提出「剃刀理論」的奧卡姆、海特斯伯裏、奧雷姆等學者也圍繞亞裏士多德的理論也進行了許多討論。現代科學也不是憑空產生的,比如伽利略提出的運動理論很大程度上借鑒了海特斯伯裏的《解決詭辯的規則》,奧雷姆用幾何方法證明默頓規則已經很接近現代的解析幾何)

那麼,這種對「運動」的理解的差異,意味著什麼呢?學習古希臘的哲學,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想從「質的量化」說起。為什麼「質」就能夠還原為「量」呢?

比如數學壓軸題,難得不行吧?得半個小時才能做出來吧?值多少分呢?3分?5分?一個最簡單的單選題多少分呢?為什麼明明難度差異如此巨大,但卻值同樣的分甚至更少的分呢?這合理嗎?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在我小時候,我特別喜歡做難題,拿著數學卷子第一時間就做最後一道題。結果有一次被卡住了,那張卷子就考得不好,老師就逮住我教育,說:虧你數學還好,你不知道算一算,簡單題你一分鐘就能確保拿下幾十分,難題你幾十分鐘都拿不下一分,你為什麼把心思重點放在難題上?

如果當時我學過古希臘的哲學,那麼我或許會這麼回答那個老師:質和量是不同的範疇,我關心的不是量化之後的數字,而是量化之前的質料。不僅僅做題時纔是這樣,在生活過程中也是這樣。

舍勒曾經做出過這樣的評價:亞裏士多德的謬誤在於用理解有機生命的方式理解無機世界的運動,而現代科學使用理解無機世界的方式來理解有機生命的運動。

這種評價在現在看來,或許並不完全成立。因為現代科學已經越來越關注自身的侷限,比如混沌理論、非線性理論、複雜性理論……在意識到自身侷限的基礎上不斷超越。具體一點,比如現代數理科學根植於「表徵—計算」的認知模型,那麼現實中能夠存在具有無窮計算量的「拉普拉斯妖」嗎?這種認知方式的限度何在呢?再「接地氣」一點,「可控核聚變」是目前人類最需要解鎖的科技,那麼這個研究過程如果仍然按照「表徵—計算」這一認知方式,所需要的計算量是否是人力可以實現的呢?

這些質疑都是有助於推動科學進步的,但也並不是徹底的,因為這種質疑並沒有對「數學因素」進行反思,沒有對「數學籌劃」的合理性進行反思,沒有對「數學化」的趨勢進行反思。誰也不能保證,按照現代科學這種「表徵—計算」的認知方式,就一定能夠解鎖「可控核聚變」。這條道路還很漫長。除了追問前路的障礙如何跨過,方向的問題同樣也是需要追問的——如果不按照「表徵—計算」的認知方式,那麼人類還有別的認知方式嗎?(比如進化心理學、具身認知等第二代認知科學的理論就在做這方面的思考。當然,目前認知科學還沒有和古希臘哲學合流。但是,就方向而言,都體現了一種「返回」,進化心理學返回到了「進化論」,以「適應器」為核心概念展開;具身認知返回到了現象學,開始關注有血有肉的「身體」,而不是一具被話語/知識/權力建構的「主體」。)

總而言之,在探索人類命運的道路上,科學家並不是唯一的共同體。

人類是一個族羣。一部分人正在沿著現代科學的道路前行、探索,披荊斬棘。毫無疑問,這些人是值得尊敬的。而學習古希臘哲學,算是一種返回,返回到現代科學起源的地方。這種返回未必能夠讓最前沿的那些人走得更遠,但是,或許能夠發現另外的方向。

當然,這種「返回」並不是一種「復刻」,而是一種「復活」。所復活的不是某種固定不變的真理,而是一種鮮活的思想。比如我閱讀別人翻譯的亞裏士多德的文字,我顯然不能保證我的理解和亞裏士多德或是翻譯者完全一樣。但是在我和他們打交道的過程中,我可以體會他們的認知、情感和態度。那麼,在我看待現今的問題時,我就會多一種視角。

這種學習過程,也許不會給世界帶來什麼實質性的改變。但是,我也就讀讀書,也沒有消耗世界太多資源,對吧?我沒有夏天24小時開空調,也沒有開大排量的汽車,也沒有浪費糧食,就僅僅是讀讀書,把文字當成居所。對此,我其實還是有些自豪的。

你或許會說,你這有什麼值得自豪的呢?如果你這麼質疑,那就太好了。我會這樣回應:這是一種「不妄為」的姿態。

我不能百分之百保證地球人類都追求美國人那種高熵的生活方式就不能在族羣滅絕前開發出可控核聚變技術,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證地球人類都省喫儉用苟延殘喘就能讓文明在延續一些時日後規避能源枯竭的命運。但是,至少,我可以確認的是:類似於讀書這樣的低熵的生活方式更加有利於文明的延續。類似讀書這種低熵的生活方式,不會給生態造成太大壓力,也有更希望悟出一些東西。

如果你能耐心看完這篇囉裏囉嗦的回答,那麼即使你不知道古希臘哲學到底講了什麼(其實我也就知道一點皮毛),但你至少能夠發現:這裡有一個讀過一點點古希臘哲學的人,他居然可以把讀書這麼一件日常小事給說到關涉人類命運的高度上,而且似乎還有那麼一些道理。

當然,如果你覺得我說的不對,或是說的浮誇,也可以提出反駁和批評。


其他回答都是答非所問,很明顯題主問的是自然哲學。學古希臘哲學中的自然哲學沒有太大意義的。瞭解一下主要觀點就行了,深究下去浪費時間。

但是倫理學、價值論、社會政治理論還是很有學習的價值的。

另外如果是對本體論、存在論感興趣的話,一定要去學現代物理學。我現在就十分後悔當年高中選了文科,以後有機會我還會去學物理的。


大家好,我是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的雷思溫。哲學不但在於不斷為人生提供一個標準的現成答案,更在於它重新讓不成問題的觀點成為問題,在看似確定的地方提出疑惑,因此我也更願意將哲學比作是林中的小路,我們可以想像有一片茂密的森林,在其中有各種各樣的蜿蜒曲折的小徑,因此,哲學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它塑造了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哲學從來都拒絕給你提供一個標準答案,所以哲學就是讓我們自己在思想的森林之中去真正開始尋找答案,並且鼓足勇氣去面對未知的歷險和旅行。今天我們來聊一聊古希臘哲學與詩歌的關係是怎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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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詩歌與哲學之間會發生爭吵呢?那是因為在古希臘人看來,詩歌也是表達真理,接近真理的一種方式。它甚至要比哲學思想更早的誕生在希臘的思想世界裡。相應的,哲學思想則是通過純粹的理性思辨和理智的活動來認識真理的,也就是說,真理既可以通過神話來達到,通過詩歌來達到。


在護衛者的故事之中,我們必須要刪除掉那些會導致護衛者腐化、墮落的內容。因此,護衛者所要崇拜的國家、所要崇拜的神,就應該是善良的,始終是美好的,而且永遠也不撒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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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結論,必然是有意義的。

題主所說被現代科學否證的那些古老哲學命題,它們均有其深刻的歷史基奠性作用。這點體現在哲學與科學學科性質的不同上。科學,是一門實證性經驗學科,講求更新換代,以真易偽。哲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門圍繞「人」之展開的溯源性企圖,一條綿延不息的環形河流。所謂經驗科學、技術科學,則正是逐漸從中孕育發端出來的一部分罷了。

哲學有如夜空中照亮黑暗的明星,科學則似幽海上穿透迷霧的燈塔。顯然二者都能指引人類探尋未知的方向,但畢竟燈塔易朽,明星常存。哲學為科學的生機確立了合法性,並為其指明方向(體現在科哲與價值論上),哲學作為人類知識體系的最底層部分永遠是科學的根基。且哲學的沿革,不是為了像科學那樣,按照循規蹈矩卻又日新月異的方法論,以新的成果來完全涵蓋和遺棄舊的成果,而是講求一種思維的繼承和揚棄,通過有教養的說「不」,通過一遍遍的深入哲學的發展歷史,進入每位哲學家思想精神的軀幹,才能尋求到個體本性中蘊藏的求知稟賦,順應自我意識的自身發展。

站在流俗的實用主義角度來理解,也可以說只有通過對歷史上哲學家問題思路的參考,才能訓練出自己對做哲學方法的把握和理解(這也是哲學家與哲學史家養成的普遍方式)。

所以我們說學習哲學,研究哲學,就必須進入到哲學歷史中去,也即進入到古希臘哲學中去。


你以為你有現代科學已經比古希臘哲學的水平高出不知道多少,其實真的叫蘇格拉底過來隨便問你幾個問題照樣把你問倒。什麼是正義?愛情是什麼?人應該怎麼活著?什麼樣的教育是好的教育?國家應該讓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樣的方法治理?

你如果覺得所有這些問題用現代的科學都找到了簡單的答案,那麼你的答案很可能比古希臘哲學家的思想還要幼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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