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邀請,沒想到在知乎上看到這個問題。大多數時候我都是看回答的那一位,沒有做過答主。不太了解系統設置,收到的提問是隨機發配的還是定向派送?

這個問題,如果改成」盲人的一天是怎樣度過的「,或許會更易於理解,並引起大家的好奇,但」視障人士「確實是更嚴謹的說法。因為根據視力受損程度的不同,我們身邊的」盲人「朋友有可能是全盲,也有可能是低視力,不同的情況可能會導致生活的難易程度有所不同。

兩年前,因為參與制做了與盲人生活工作相關的視頻短片,有了與這一群人接觸的機會。我清晰地記得,第一次看到他們坐在電腦前」盲打「的樣子,還有當我聽到一位全盲的朋友說他會發朋友圈時,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後來,無論他們告訴我他們在幹什麼,我再也不感到稀奇了。他們真的比我們想像得要」神通廣大「得多,也正因為如此,當我們這些所謂的」健全人「出於擔心,把他們限定在推拿、樂器演奏等非常小的能力範圍內,其實是不科學的,對他們來講也是不公平的。

說一說我認識的視障人士可能會經歷的一天。

出門

她有一份工作,她會和我們一樣早起,然後搭乘公交去上班。

如果是她單獨一人出行,她應該會拿一根盲杖;如果她身邊有一位健全人的陪伴,或許就不用到盲杖了。

盲杖是她用來探尋未知世界的危險的工具。因此,如果你在馬路上看到盲人,出於好意想要幫助對方的時候,最好不要輕易拿走對方的盲杖,這可能會讓她失去安全感。

她不一定會沿著盲道行走。就像我們平時看到的,日常的盲道已經失去了它的專用功能,指不定停放著電瓶車、摩托車等別的什麼車子。關於盲道的廢置,我猜測有一個原因,因為平常視障人士很少出來活動,普通人很少有機會在公共場合見到他們,慢慢地,在人們看來盲道的設置有些形同虛設,開始任意對待。久而久之,視障人士出門,就更不敢輕易依賴盲道了。

相比起盲道,我認識的視障朋友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感官所傳遞的信息。比如乘坐地鐵,她可以根據站台播告的聲音判斷哪一路地鐵過來了。途中如果要乘坐扶手電筒梯,她可以通過對空間的感知來判斷電梯是不是到了盡頭,快要下電梯了。如果乘坐公交車,她可以詢問同站的人,是不是自己要等的那一路公交車,或者根據等車的人的擁擠程度來判斷。(關於視障人士的出行,可以參考我們當時做的一條片子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608084)

不過,上面的這些,建立在她對線路熟悉的基礎上。也就是說,至少她能有機會出來探索,她最好能得到身邊的親人、朋友或同事的支持,幫助她多走走這條路,告訴她路上有什麼危險,熟悉這條線路。如果不熟悉,一切可能就沒有那麼駕輕就熟了。但是退一步說,即便是健全人,面對一條不熟悉的線路,一路上也避免不了磕磕絆絆。

上班

到了上班的地點,她開始這一天的工作。她能使用電腦,雖然她看不見屏幕,但是電腦的人性化設計,提供了和視圖模塊相匹配的聲音軟體,可以幫助視障人士進行等效的操作。所以他們一樣可以接觸和使用現代科技。

但像這樣的工作機會多嗎?對於中國千萬的盲人來講,他們的工作機會太單一了,最為人們熟知的就是「推拿」。盲人當中,能進入大學的比例很低,而進入大學後,他們所能選擇的專業通常無非是兩種:推拿或音樂。但自從互聯網興起後,他們當中悄悄興起了另一個趨勢,在一些直播軟體比如UC、YY等上面做直播,或者做配音等。

但一旦回到實體空間,讓人們相信盲人可以從事和健全人一樣的工作,又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一些公司聽說自己的合作方的主要成員是盲人,就打消了合作的念頭。

其實,只要你願意花一天的時間,去他們的工作場所觀察他們,會發現這一部分視障人士能做到的事比我們想像的多得多。期待有一天,在人們的印象和常識中,辦公、職場這些詞可以一併包容這個群體的生存。

社交

她也有自己的社交媒體平台,會發朋友圈。視障人士有自己的社交需求,並且和普通人一樣,使用微信,而不是找一個專屬於視障人士的社交平台。也許你會問他們怎麼拍照片?視障人士是可以拍照的,即使沒有完整的甚至一丁點視力,他們也可以調用別的感官去感知周圍的事物,捕捉到一個瞬間,然後按下快門。

對於我們來說,一張照片可能是由無數像素組成的一幅畫。對他們而言,一張照片意味著一個故事,關於自己和拍照對象這個客體之間的故事。(關於盲人拍照的故事,可以參考一條的兩條片子https://v.qq.com/x/cover/zq20elkq9tktzi7/j03255w3vie.html https://v.qq.com/x/page/o0698z6jr00.html)

和健全人的相處

可能到現在,當我再道出我從視障人士身上所看到的這些細節,已經沒有那麼多驚喜和詫異了。但我提醒自己,回到最開始見到他們的時候,感受那一段相處。想到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沒有機會那麼長時間以及深入地去了解這一群體,我覺得應該把自己歸零到那一段最初的記憶,以更好地描摹出當時的現實,對我內心深處無形的偏見的衝撞。

我記得第一次我約了一位盲人朋友,在他下班之後進行一路跟拍。當時約好的是他的下班時間6點,但我在趕往他單位的途中發現自己可能會晚到一刻鐘,於是跟他手機溝通這一情況。他建議我在目的地地鐵站的前幾站跟他匯合——因為他回程需要兩個小時的公交,先坐地鐵後換乘公交車,坐地鐵稍晚一點有可能趕不上最後一班公交車,所以他無法在地鐵站多等我那麼久,於是想出這麼一個主意。

估算好時間後,我們約好在某一站碰面。但我很擔心,我們從未見過面,如果我們無法順利接頭,而他看不見,一定會很著急。

但他在電話那頭,思路清晰地告訴我應該在哪一節車廂前等。

我們平常乘坐地鐵可能根本不太會注意到哪節車廂,又不是高鐵需要對號入座。但地鐵的車廂上其實是有次序標識的。他選的車廂在最末幾節,人不是很多,且方便定位。

當我見到這位盲人朋友的時候——聽聲音,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以為「他」是女生,因為他性格非常靦腆——我的心裡有一個感受非常強烈:雖然我是健全人,但這一路的引導者是他。看不見是事實,但他的心裡非常明亮。他的信心比我大,反而能幫到看得見但是一頭忙亂的我。

這是我認識的視障人士。他們不能代表整個群體,還有很多盲人的生活是在我們的視線之外,他們可能沒有機會接受好的教育,也沒有進入職場的機會,甚至不被鼓勵走出來。只有當外面的環境變得越來越友好,得到的支持越來越多,視障人士的處境才會出現改善,真正的改變才會發生。這樣的改變,不僅是對於他們,也是對於一直以來「忽略」了他們的我們。


我上家公司的CTO是盲人,個人生活不了解,說一點對他工作狀態的觀察。

他自己有可伸縮(摺疊)盲杖,不過進出辦公室和在辦公室內移動一般會有同事協助,就是放他一隻手在同事的胳膊上由同事帶路,這樣比較高效。在公司食堂吃飯的時候也是同事幫他打飯。

工作的時候就完全是靠電腦的assistive功能,戴耳機,『看』屏幕靠TTS讀屏,輸入就自己正常盲打(話說我對一般程序員不能盲打的比例還是很感到吃鯨的)。用手機也是靠讀屏,所以經常可以看到他像國內用微信語音一樣用手機。沒特別注意過他如何在手機上輸入,可能有用語音。認識他之後我才意識到操作系統的assistive功能對視障人群是如何重要的存在。

同事出去聚餐什麼的,一般也有人幫忙點餐,然後他就自己摸索著吃喝。

據說他在十幾歲以前是有視力的,因為某種遺傳病,視力逐漸消失到全盲。我是完全無法想像他的職業生涯,是如何成長為CTO的。

這是他以前寫的Hadoop的書:https://www.amazon.com/Hadoop-Beginners-Guide-Garry-Turkington/dp/1849517304

這本是和同事合寫的:https://www.amazon.com/Learning-Hadoop-2-Garry-Turkington/dp/1783285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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