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些說是很燒腦的科幻短篇小說,但是大部分都是關於時間的題材,有沒有一些有趣又燒腦,腦洞大的作品,推薦一下。(最好不是關於時間的題材)


燒腦的,想到一個幾年前大神首發在百度推理吧的故事,《給女神的三封信》。

非常精彩!全程高能!

《給女神的三封信》

第一封信

我的女神:你好!

在過去的將近48小時裏,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

你為什麼要這麼驚訝,你應該早就習慣了不是嗎?我的意思是說,像你這樣,臉像Angelababy、胸像斯嘉麗約翰遜、腰像蔡妍、屁股像小S、腿像長澤雅美、氣質像湯唯的女人,怎麼會因為收到一封匿名信而驚訝呢?這真的是你這個月收到的第一封?別開玩笑了。怎麼?你不高興了?因為我說的那些惡俗的女明星讓你覺得很掉價?沒辦法,你知道,我這種見識的人,只認識這些,讓你見笑了。話說回來,長澤雅美的腿真是又長又直啊!你不覺得嗎?

聽我說,我瞭解那些男人。那些看上去文質彬彬,斯文體面,道貌岸然的男人,那些大街上和你擦肩而過,電梯裏站在你背後,地鐵裏擠在你身旁的男人,那些每次你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他們,眼睛總是趕忙從你的腿或者胸上移開的男人。我瞭解他們,知道他們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東西。因為,我就是他們中的一員。在他們裡面,總有一些人,會做出類似於寄匿名信這樣的事情來。比如我。

相信我吧,這絕對算是好的。你看,這封信裏,真的就只有一張紙,而不是夾帶著其他什麼奇怪的東西,不是嗎?嘿嘿,還是說,你其實在期待有些什麼奇怪的東西?不會吧?嘿嘿……那我豈不是讓你失望了?真是失禮啊!

剛才我有說到在大街上擦肩而過對吧,對,我就是這麼遇見你的。我就只見過你那麼一次,大概5秒鐘的樣子吧。然後你就消失了。真的只有那麼5秒鐘。什麼?那我是怎麼知道你家地址給你寄信的?不要急嘛,我的女神,你聽我慢慢說……

那是前天晚上9點10分吧,天上在下雨,話說這幾天的天氣還真是讓人煩躁啊,你肯定也是一樣的感覺對吧,老天就像個裝純的小bitch,有事沒事就哭哭啼啼,真是讓人……讓人……欲罷不能啊……話說回來,當時,我在地鐵站門口等雨停。然後,你就出現了。

你穿著DolceGabbana的弔帶短裙,踩著Christian Louboutin的高跟鞋,噢,該死的高跟鞋,該死的高跟鞋!你知道高跟鞋是怎樣設計出來的嗎?因為穿上高跟鞋之後,腳背就會呈現綳直的狀態,女人在什麼時候腳背會綳直?對!你猜對了,高潮的時候!女人最美的時刻!你不覺得嗎?所以說,高跟鞋是仿生學的產物,她讓女人的腳隨時處於高潮時的狀態,去挑逗男人最底層的神經。那個發明高跟鞋的設計師,那個惡魔,讓人噁心的傢伙,真是個天才,我可真是喜歡他啊!

噢,好像扯遠了,讓我們回來吧。你出現了,穿著弔帶短裙,踩著高跟鞋,長發飄飄,撲面而來。老天……你知道我當時的感覺嗎!那嫵媚的眼角、高挑的鼻尖、嬌俏的嘴脣、尖尖的下巴、玲瓏的鎖骨、柔嫩的雙肩、呼之欲出的雙峯、風情萬種的腰肢、雪白筆直的長腿、飽滿緊實的……哦!我的天哪!那幅畫面……天!你怎麼不直接要了我的命呢!直到現在我還在不停回味,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完美的雌性動物……就算你直接向我走過來,對我說,跪下!你這個賤人!給我把鞋上的雨水舔乾淨!我也會甘之若飴。哦不,我說的不太準確,應該說,我多麼希望你直接向我走過來,對我說,跪下!你這個賤人!給我把鞋上的雨水舔乾淨!

我是真的這樣想的,真的!怎麼?你以為我是那種油嘴滑舌,只為討女孩子歡心就滿嘴跑舌頭的男人?你怎麼會這麼想呢!你怎麼可以這樣想呢!我告訴你,昨天我就跑去Christian Louboutin買了那雙高跟鞋,不過你穿的那雙黑色紅底的賣完了,我就買了一雙粉色的,現在就抓在我的手裡。但我還是覺得這雙鞋一定要穿在你的腳上才會好看,哦……一定是這樣,我現在就能想像得到……

現在你相信我不是隨便說說的了吧?恩,不過你也不用太感動啦,這不過是每一隻雄性動物的本能。大街上的那些男人,他們也都是這樣想的,只不過我坦白地說出來了而已。

好像又扯遠了,對,還是說回我們的相遇吧。老天,我當時已經完全無法把眼睛從你身上拿開了。但是再這麼盯下去,你就要發現了,你要是發現了,豈不是要誤以為我是個猥瑣的變態?噢不,不能這樣,不能讓我的女神產生這樣的誤解!我可是個老實人,發自內心地把你當作我的女神,和那些下流的跟蹤狂,暴露狂,騷擾狂絕不一樣,我可不要給你留下這樣錯誤的印象。是的,所以我趕緊把目光收了回來。

當然,完全收回來是不可能的啦,在你消失在地鐵入口之前,我又偷偷多看了幾眼。噢……每看一眼就像被貓撓了一下心窩,你喜歡貓嗎?那種不要臉的生物,高貴,優雅,神祕,風騷,真不要臉啊,明明到了晚上還是要爬到屋頂上去叫得鬼哭狼嚎,裝什麼清高,真是令人……令人……著迷啊……是的,我又看了你幾眼,然後我就發現了兩樣不和諧的東西。

你右手中指戴著一顆戒指,手裡挽著一件包在透明塑料袋裡的外套。

這兩樣東西真是太不和諧了,他們破壞了那幅畫面,讓我非常在意。

首先是那顆戒指,那顆鬆鬆垮垮,醜陋不堪的戒指!真是不敢相信你那修長光滑的中指會伸進那麼惡俗的一個環裏去!你知道右手的中指是有很多作用的嗎……如果要我給右手中指的作用列一張表,那麼伸進那個戒指裏絕對會排在最後一位!

不過,從這個鬆鬆垮垮,醜陋不堪的戒指上,我還是能看出一些東西的。以你穿衣打扮的品味,是絕不可能自己去買這麼難看的戒指的,一定是別人送的。鬆鬆垮垮,說明size不對,就更印證了這一點,這個戒指,是別人在店裡買好,然後當做禮物送給你的,所以不能帶你去店裡試,這樣size才會有問題。

什麼關係的人會送戒指當禮物呢?只有兩種可能,男朋友,或者老公。但是老公不會不知道你的size,只有在一起不久的男朋友,想要給你驚喜,不知道你的size又不能問你,才會幹出這種蠢事來。

所以你看,我們現在知道了兩件事情,這個戒指是你的男朋友送給你的,你和你的男朋友在一起的時間還不是很長。

哦對了,我在認真地分析問題的時候,講話就會變得很無趣,你會不會覺得無聊啊?我保證我平時不是這樣的!請你不要產生這樣的誤解!好了,我們繼續。

像這種沒有鑽石的戒指,如果size不對的話是可以免費拿去店裡換的,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既然都已經戴了,說明你不準備把它束之高閣,那麼你為什麼不拿去店裡換一個合適的size呢?我想你肯定是要去換的,只是暫時還沒來得及,以後會去。幾乎所有的首飾店換size的時間限制都是30天,也就是說,這個戒指買了還不到30天。戒指這種禮物可不是隨隨便便就送的,我能想到的送戒指的原因只有三個:訂婚或者結婚,情人節或者七夕,以及生日。你的戒指戴在右手上,所以肯定不是訂婚或者結婚,婚戒是戴左手的。前天是7月21日,過去的30天裏,沒有情人節,也沒有七夕。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這是你的生日禮物。

看!我們終於得到了第一個重要的信息!你的生日在6月22日到7月21日之間!噢老天啊,你居然是巨蟹座!巨蟹座!我最愛的巨蟹座!巨蟹座的女人顧家,會做家務,燒得一手好菜!哦老天,我已經聞到你做的菜的香味了……你坐在我對面……你做了魚香肉絲和蒜苗炒蛋……哦親愛的,可是喫過蒜苗嘴裡的味道可不好聞,你會不會介意呢……

好啦先不想這些,還是先回到戒指上來,來看看還能再挖出什麼線索。恩,這麼醜的戒指,雖然是男朋友送的,以你的品位,不到萬不得已應該也不會戴出來。什麼時候纔是萬不得已呢?見你男朋友的時候,因為不戴怕他不高興。恩,一定是這樣。所以,你當時一定是趕去和你男朋友見面。到這裡,這顆戒指就挖的差不多了,讓它見鬼去吧。

下面再來挖第二樣不和諧的東西,透明塑料袋裡的外套。

這種又濕又熱的天,起碼有32度,你為什麼要帶著一件外套呢?顯然不是為了在室外穿。你下面要去的地方,一定是室內,空調開得很大,而且你會在室內不怎麼活動地呆上很長時間。這樣你才會特地帶上一件外套來保暖。我把符合這種條件的地方列了個單子:辦公室,飯店,酒吧,商場,博物館,美術館,電影院,圖書館,KTV。恩,應該只有這些了。可是,當時是晚上9點10分,對於飯店,商場,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這幾個地方來說,這個時間顯然太晚了。酒吧的話,噢,那可真是個好地方,誰會在那用外套把自己的曲線遮起來呢是吧。辦公室當然更不可能……等等,難道說你們會有這個癖好……嘿嘿……好了,剩下的只有電影院和KTV了。所以,你昨晚是去和男朋友約會了,約會的地點是一家緊鄰地鐵站的電影院或者KTV。

想到這裡,我又氣不打一處來了!你怎麼找了這麼個男朋友啊!品味奇差買了這麼醜的戒指給你也就罷了,下這麼大雨的天,還好意思叫你自己坐地鐵去看電影唱K!看電影唱K哪裡不行!他自己不會過來嗎!簡直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對不起我的字跡有點潦草了……因為我氣得手都發抖了!親愛的,我以後一定不會這樣對你的,一定不會。我沒有車,但我會打車來接你,停在你家門口,把你接上車,不讓你的高跟鞋沾到一滴雨水。就算沾到,也是我故意讓它沾到的,因為我想你對我說,跪下!你這個賤人!給我把鞋上的雨水舔乾淨!

我是真心的。

哦,說到雨水,我真是要感謝雨水啊,都是因為它,我纔得到了下面這些最關鍵的信息。和我下面要說的相比,前面那些,最多算是前菜而已啦。

對,我說的就是你外套外麵塑料袋上的雨水。

首先,為什麼你的外套會裝在塑料袋裡?顯然,這說明外套是你從乾洗店裡拿出來的。可是為什麼不把塑料袋拆掉而是就這麼拿到了地鐵站呢?這裡頭一定有原因。然後,天一直在下雨,可是你卻沒有拿傘,所以很顯然,從你家到地鐵站是一路都有遮擋的,不會淋到雨。這很正常,這個地鐵站的出口有四通八達的天橋,連接著周圍大大小小十幾個物業樓盤。你肯定住在其中的一座,沿著天橋走就可以到這裡,不用打傘。可是,為什麼你外套的塑料袋上會有雨水呢?

解釋只有一個,從你家到地鐵站是一路都有天橋連接的,但是天橋卻不能連到乾洗店,從乾洗店到天橋的某個出口之間,有一段沒有遮擋的路。所以,我想那天的情形一定是這樣的:因為從你家可以沿著天橋走到地鐵站,所以雖然下雨,你出門也沒有帶傘,但是你出門以後,纔想起來你要去的乾洗店要走一段沒有遮擋的路。這段路一定不是太長,否則你一定會再回家拿傘。你快跑幾步淋了一點雨到了乾洗店,取出了外套,然後你把外套頂在頭上擋著雨,走回了天橋。這樣就解釋了一切的問題,為什麼塑料袋上會有雨水,以及為什麼你沒有把塑料袋拆掉。因為你需要塑料袋來防水,否則會弄濕外套。

好了,現在我已經知道你在來到地鐵站之前的行動軌跡了。這裡面有兩個有用的信息:第一,你家和地鐵站之間有天橋相連;第二,你家附近有一家乾洗店,這家店是這一區眾多乾洗店裡離你家最近的一家,這家乾洗店和天橋之間有一段距離,這段距離不能太遠。

哦,我又開始無聊了是嗎?真是的,我就是這樣,一開始動腦子,講話就變的這麼乾巴巴的,繞來繞去。真是對不起啊,親愛的。我平時真的不是這樣。不過我保證,馬上就說完了!馬上!

有了這兩條線索,我拿出手機,在地圖上搜索了一下,這一區一共有6家乾洗店,其中3家在商場裏,肯定不是。昨天,我去了另外的3家,其中一家距離天橋足足有一百多米,可以排除。另外一家雖然距天橋不遠,但沿街的屋檐很寬,不會淋到雨,也可以排除。所以,最終我確定了你去的那家乾洗店,唯一符合條件的那家,「海灣」乾洗店。

我站在「海灣」乾洗店門口,這裡離你家已經很近了,我幾乎可以聞到你家的香味……在那裡和你一起生活,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情啊……我可以看著你喫飯,看著你嬌嫩的嘴脣把粉絲吸進去,然後一口咬斷……好殘暴……原來你也可以這麼殘暴……太美了……

於是我決定碰碰運氣。我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附近的人」。哦對了,你知道嗎?微信的定位不是看你現在所在的位置,而是看你經常所在的位置。什麼?你不知道?如果是定位你現在所在的位置,那我和你擦肩而過的時候早就通過微信找到你了!

一個人經常所在的位置一般只會有兩個,家裡和公司。所以,既然我現在離你家這麼近,我決定試試能不能搜出你的微信來。搜索的結果,距我200米以內的女性,共有237位。為什麼是200米?因為如果你家距離這家乾洗店超過200米,那就離其他乾洗店更近,你就不會來這家了。

在這237位女性中,20歲以下的有75位,30歲以上的有59位,這樣一來,還剩下104位。這麼多,怎麼找啊……哦對了,差點忘了!你是個巨蟹座的姑娘啊!這104位裡頭,巨蟹座的只有7位。你看,你的戒指立功了!

這7位裡頭,有5位是用了自己的照片做頭像的,一看就不是你,和你一比,她們簡直就是一羣母猩猩,我多看一眼都覺得害怕。還剩下兩位,其中一位頭像是條狗,還有另外一位頭像是從家裡的陽臺拍出去的景色。我只能看到頭像照片,看不到別的內容,因為我沒有加好友。什麼?為什麼不加好友?我說了我不是跟蹤狂,騷擾狂!如果這麼冒昧地加好友,我和他們還有什麼區別!請你不要再誤解我了好嗎?

我仔細地看這兩位的頭像照片,突然,我發現從陽臺往外拍的那張照片,左下角陽臺上的一個卡其色鞋盒太眼熟了!和我剛買回家的那個鞋盒一模一樣!沒錯!Christian Louboutin的鞋盒!而且在鞋盒的上面,蓋著一個透明塑料袋,塑料袋上印著兩個字:海灣。同樣住在這附近,同樣是20多歲的年輕女性,同樣是巨蟹座,同樣有Christian Louboutin的鞋,同樣來這家乾洗店……基本上,我可以確定我已經找到你的微信了!

你以為這就是我的目的?找到你的微信,然後像個流氓一樣去跟你搭訕?或者發一些露骨的話給你來尋找刺激和快感?親愛的,你真是太看不起我了,雖然你是我的女神,你也不可以這麼看不起我。我怎麼會滿足於意淫和幻想中的佔有呢!

微信顯示,你距離我120米,於是我在地圖上以乾洗店為圓心,以120米為半徑畫了個圈,你的家就在這個圈上的某一點。然後我隨便朝一個方向走了一段,經過了一個幼兒園,走到幼兒園門口的時候,我又停下來,再搜了一下「附近的人」,這時你離我的距離變成了80米。我在地圖上以幼兒園大門為圓心,以80米為半徑又畫了一個圈,這個圈和剛才那個圈有兩個交點,你的家就在其中的一個交點上。本來,我還要再走一段,再畫一個圈才能確定到底是哪個交點的,但是這兩個點裡有一個點落在一個孤零零的樓上,那座樓沒有天橋相連,出門會淋到雨,所以不符合你家的條件,而另外一個點落在一幢70多層高的新樓盤上,正好有天橋連到地鐵站。

終於,我找到我們的家了!

說到這裡我不得不再誇你一句,你真是太有愛了,你家住在離幼兒園這麼近的地方!看到幼兒園裡面那麼多可愛的小寶寶,我的心都要化了。你一定也很喜歡小孩子吧?所以才會住在離幼兒園這麼近的地方對吧?親愛的,你簡直太完美了!我答應你,我一定讓你也生很多很多的小寶寶,很多很多!噢……太完美了……幼兒園……我告訴你,如果我家附近沒有一家像這樣的幼兒園,我會瘋掉的……

好吧,我又扯遠了。我們繼續。還要繼續?當然了!

找到你家所在的樓以後,我又細細地看了你的微信頭像。我發現從你家陽臺望出去,視線正好越過前方一座教堂的尖頂,落在遠處一個十字路口。我又把地圖拿了出來,按照比例尺,從那個路口到教堂是260米,到你家的樓是910米。我又查了一下那個教堂尖頂的高度,55米。那教堂是個古蹟,很容易查到。然後,就可以得到你家所在的高度了:用55乘以910,再除以260,得到192.5米。我又查了一下你家所在的樓,共72樓,高202米,用202減去192.5,得到9.5米。樓房的標準層高是2.8米,9.5除以2.8等於3.4,也就是說你拍照的高度距離樓頂差不多是3層半的高度。好了,親愛的,現在我們終於知道了,我們家在69樓。太棒了!69!我喜歡這個數字!

可是,那幢樓的69樓,有6戶人家的陽臺朝向那個教堂的方向。你家到底是哪一家呢?這可真是讓人頭疼啊……事實上,這最後的一步也是困擾我最久的。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來。當然,最後我還是找到答案啦,要不然這封信怎麼會寄到你家的信箱裏呢對吧。我究竟是怎麼找到的呢?這個一會再跟你說。因為我又想到另外一件更加重要更加迫切的事情。

由於思考你家究竟是6家中的哪一家思考得我太痛苦了,我決定給你一個小小的懲罰……別緊張,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個小小的懲罰。我在粘信封的膠水裡混進了一種延時起燃劑。當信封被撕開後10分鐘,便會開始自燃,自燃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一直要到信封完全燒完為止,扔進水裡也沒有用哦……嘿嘿……根據我的估計,你讀到這裡,應該差不多就快10分鐘了吧,你現在趕快把信封從陽臺上扔出去的話還來得及……

好了,現在你已經把信封扔掉了吧。別緊張,喘口氣,沒事了。

實在是抱歉,親愛的,搞得你這麼緊張。

其實,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啦!哈哈哈!延時起燃劑……你怎麼會相信有那種東西……哈哈哈……怎樣,是不是很好玩!我說的吧,我平時一點都不無趣,我是一個很風趣,很有情趣的人。

好了,言歸正傳,現在我來告訴你我是怎麼知道你家是這6家中的哪一家的。其實,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還不知道是哪一家。我把這封信複印了6份,給6家都寄了一封。當然,除了你以外,另外5家打開這封信,第一頁都不會看完就會扔進垃圾桶了,因為很明顯是寄錯了。只有你,一看就知道說的是你,才會讀下去,才會讀到這裡,才會打開門,跑到陽臺上把信封扔出去。所以,現在我知道你家是哪一家了。就是剛才從陽臺上扔出一個信封的那家。這就是我完成最後一步推理的方式。你還滿意嗎?

什麼?我為什麼會看到?因為我已經在樓下站了很久了。是的,沒錯,我就在你家樓下,一直都在,抬著頭,等著從某一家的陽臺上扔出一個大大的紅色信封。我的脖子一定都快斷了,你看,我說我是真心的吧。即便我為了看清,特地用了那麼大的紅色信封,我還是等的很辛苦啊……可是雖然辛苦,我心甘情願!我覺得很甜蜜!為了你,我的女神,這些都是不足掛齒的小事!和我們以後將要一起去做的那些大事相比。

好了,親愛的,我要說的話已經都說完了。我只見過你一面,5秒鐘,但卻找到了你的家,這就是我表達我的真心的方式。這就是我和那些道貌岸然,油嘴滑舌,光會說漂亮話卻沒有行動的男人的區別!你相信了嗎?

什麼?我沒有寫我的姓名和地址,你沒法給我回信?親愛的,你多慮了,我怎麼會麻煩你給我回信呢!不用不用,完全不用。

因為,我已經在上來的電梯裏了。

你家的門鈴馬上就要響了。你還有一點時間去準備一下。恩……我喜歡黑色的絲襪,不要太厚……哦還有,你前天頭髮是散著的,我更喜歡你把頭髮盤起來,應該還來得及吧。鞋子就不用特別準備了,因為我把我買的那雙粉色的Christian Louboutin帶來了,一會兒你穿上給我看!

我的女神,你緊張嗎?別緊張,放鬆一點,開門的時候記得要微笑哦!

祝好!已經決定一輩子追隨你的我!

第二封信

我的女神:

一個月沒見了,你還好嗎?

請不要害怕。我知道你在想,為什麼你已經搬了家我還是能給你寄匿名信。

我還知道你為了不讓我發現,在搬家的時候自己都沒有參與。你甚至請假去了泰國,等你的朋友幫你搬完家後才直接住進了新居。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知道了你的新地址,並且又給你寄了信。

請不要害怕。我為這一個多月以來對你造成的恐懼和困擾致以最深的歉意,我為上一封信中輕浮猥瑣的語氣和用詞致以最深的歉意,我為我打亂了你的生活致以最深的歉意。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這一封信,除了向你道歉,就是為了向你解釋這一切。

相信你已經看到了新聞,在你為了躲避我而搬家之後,幾天前的一個深夜,你原來住的那一區發生了一場嚴重的火災,包括你家在內的好幾座建築都在火災中付之一炬。相信你在看到新聞的時候,除了為死難者傷心,也有一絲慶幸吧,慶幸自己因禍得福,為了躲避一個變態而逃過了滅頂之災。

你一定覺得這是一場巧合,一場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巧合。

不,你錯了。這不是巧合。

我早就知道這場火災將會發生。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給你寫上一封信的原因,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在上一封信中處心積慮地扮演一個猥瑣變態狂的原因,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演得這麼淋漓盡致入木三分無所不用其極的原因。為了救你的命,我只有這麼做才能讓你搬離那裡。這是唯一的方法。

從十歲開始,我就有了一項特殊的能力,你們把這稱為特異功能。

我可以預知未來。

你看,你笑了。你在想,這是什麼爛梗!我居然想用這麼垃圾的屁話來騙你!也太小看你了吧!

這就是我為什麼不能在上一封信中這麼說的原因。如果我說我可以預知未來,很快你家將會發生火災,請儘快搬家,你一定會像現在這樣,把我當成一個五流的江湖騙子,把那封信當成一個無聊的惡作劇。然後繼續住在那裡,直到被大火奪去生命。

所以,我別無選擇,我只有裝成一個徹底的變態狂。為了救你的命。

現在,你能稍微體會到一點我的苦心了嗎?

我十歲那年,發生了一件事情。那天早晨,我的母親像往常一樣開車送我去上學,在出門的時候,我隱約覺得有些奇怪,好像少了什麼東西,但又說不上來。在上學的路上,母親的手機響了,她用一隻手拿起手機應答,然後,由於只有一隻手握方向盤,來不及轉向,蹭到了轉角的燈柱。母親趕忙把車停住,下車檢查情況,就在她打開車門走下車的瞬間,一輛巨大的貨車呼嘯而過,連人帶車門狠狠地撞了出去。母親飛出去十幾米遠,用一個奇怪的姿勢倒地上,當場就不動了。

在那個瞬間,我突然覺得無數的信息像潮水一樣湧進我的大腦,錯綜複雜卻又彼此相連,我來不及對這些信息做出反應,但是卻能感到我的大腦正在梳理這海量的信息。幾秒鐘之後,大腦把梳理的結果簡潔明瞭地呈現給了我:母親出門的時候忘了帶藍牙耳機。這就是出門的時候我覺得少了什麼東西的原因。

從那以後,我的大腦就獲得了這種能力,它能把所有觀察到的細節迅速組合梳理,然後通過推演和窮舉,得到一個尚未發生的結果。每次我使用這種能力時,都會像十年前的那個瞬間一樣,感到自己被信息的洪流席捲沖刷,我來不及做出反應,等我回過神來,大腦裏浮現的已經是推算的結果,某件尚未發生,但將會發生的事情。

這就是我預知未來的能力。

我去找過很多專家,讓他們分析我擁有這種能力的原因。他們對我的大腦做了掃描,結論是與常人無異。更關鍵的是,我無法在他們面前展示我的能力。因為,我只能在我愛的人身上,才能使用這種能力。我只能預知與我愛的人相關的未來。

所有的專家都不相信我的話,只有一位專家對我說,人體的細胞內有一種酶,叫做呼吸抑制酶,可以通過減弱線粒體的呼吸作用來抑制細胞的活性。這種抑制酶存在的目的是防止細胞過快地新陳代謝,從而延長細胞的壽命。那位專家說,也許我的能力是,在特別在意和關注某個人的時候,腦細胞中呼吸抑制酶的作用將被暫時中止,徹底釋放腦細胞的活性,從而短暫地獲得超出常人的計算和分析能力。也許這就是我預知未來能力的根源。

但是,從小到大,我愛的人只有我的父母。我的母親在十歲那年的車禍中去世,此後我只能預知與我父親相關的未來。八年前,我的父親也因為癌症去世。所以這八年來,我以為我已經失去了預知未來的能力。

直到一個月前,我遇見了你。

那個飄著細雨的夏夜,你全無預告地出現在我的面前。像一道雋秀的彩虹,從茫茫人潮中措手不及地閃現;像一個孤傲的舞者,全然不顧觀眾已經被驚艷得找不到表情;像一朵盛放的煙花,浮華的城市在瞬間彷彿都成了你的佈景。我第一次知道了「傾城」這個詞的準確含義。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鐘,但當你重新消失在人潮中時,那種久違的感覺洶湧而至,我在瞬間被信息的洪流吞沒,全是關於你的信息。

我知道,我愛上你了。

我的大腦全速地運轉,關於你的一切迅速構成一幅清晰完整的脈絡。你的戒指,你的外套,你去過的乾洗店,你的家,你的名字,你的生活,直到,你的未來。

我驚呆了,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的竟然是你在二十幾天我的腦海中浮現出的竟然是你在二十幾天後,被大火吞沒在自己家中的情景。那幅畫面繼續放大,我看到一場嚴重的火災,這一區好幾幢大廈都在燃燒。

我要救你。我要讓你搬離這一區。

這就是上一封騷擾信誕生的原因。

由於火災燒毀的不僅是你家所在的樓,周圍的好幾座樓都未能倖免於難。我擔心你搬家只是搬去附近的大廈,那樣仍然難逃一劫。所以,我特意在信中提到了你家附近的那家幼兒園,假裝自己是一個十分喜愛小孩的變態狂,我故意加上了一句話,「如果我家附近沒有一家像這樣的幼兒園,我會瘋掉的」。這樣,你肯定就會為了躲開我而搬去一個附近沒有幼兒園的地方。這樣,就能確保你遠離這一區。

現在,你明白我的苦心了嗎?

我寫這封信不是為了想要你的感激,也不是為了冒昧地表達我的愛意。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從而原諒我對你造成的傷害。如果能這樣,我就無憾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與你的未來有關。

是的,對你的未來,我又有了新的預知。

這一次,我不想再用上次那樣極端的方式來幫你脫險,我打算直接告訴你:

下個月初,9月3日,你男朋友的生日party,千萬別去!!!

只要你不去參加那個party,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如果你去了,大家都將在劫難逃。

我知道,聽到我這麼說,你的心中又升起了疑慮,你又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個圈套。你又開始懷疑,我所謂的預知未來的能力是不是一個彌天大謊。那場大火,會不會只是一個偶然,不足以作為我有預知未來能力的證據。

我萬分理解你的疑慮,換作是我,也一樣會疑慮重重。畢竟,預知未來,怎麼聽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沒關係,為了讓你放下疑慮,接下來,我就來向你徹底地證明我的能力。

我先從你身邊的事物開始。

你現在是在客廳的桌子前讀這封信,請你先放下信,對,就放在那個粉紅色的杯子旁邊。然後請你抬起頭,往桌子的對面看去。你會看到你家的電視櫃,電視櫃上放著四個相框,一個白色,三個銀色。不,是兩個白色,兩個銀色。相框裏,都是你和你遠方父母的合影。最左邊的那張合影裏,你還是個孩子,穿著紅色的連衣裙和白色的鞋子,不,紅白相間的鞋子。相框的旁邊,是一個花瓶,花瓶裏插著九朵紫百合,恩,是九朵沒錯。其中四朵向左,五朵向右。如果你現在用遙控器打開電視,看到的會是MTV音樂臺。遙控器在電視櫃,不,在桌上的《瑞麗》雜誌下面。現在請你走進你的臥室,正對臥室門的是你的梳妝臺,在梳妝臺的鏡子前有一個用來擺放首飾的小樹,在小樹在小樹上,掛著五條項鏈和四對耳環。哦不對,有一條項鏈你今天早上已經摘下戴在了脖子上,那就是四條項鏈和四對耳環。如果你嘗試去把那四條項鏈提起來,會發現其中一條玫瑰金的項鏈纏在了一起。梳妝臺的一角放著六片面膜,沒錯,是六片,我知道你記得是七片,但你再去數數,怎樣?是六片吧?因為有一片昨晚掉在了地上,就在梳妝臺旁邊的地上。你找到了吧?梳妝臺下面有一個抽屜,裡面放著一些記事本。其中有兩本是日記本,白色封皮的那本,第十頁的日記是2006年1月10日,藍色封皮的那本,第30頁的日記是2011年2月24日。你最常用的銀行卡是恒生的銀行卡,密碼是family0704。你還有一張很少用到的滙豐的銀行卡,密碼是jonny0704。

好了,對身邊事物的預知就到這裡吧。我不想讓你害怕,我只是想向你證明我的能力。

其實,剛才所說的還算不上預知,那些大都是你自己知道的事物。下面,纔是真正的預知。我要向你預告幾件你自己都還不知道的,尚未發生的事情。

明天。明天上午8點18分,在你家樓下的那個噴泉旁邊,你們公司那個一直想追你卻被你無視的上司,會抱著99朵玫瑰的花束,單膝跪地等你出現。他會穿著淺灰色的西裝和粉色的襯衫,打著銀色的領帶。領帶的上面,有一個灰色的領帶夾。如果你不出現,他會一直跪下去。如果你出現,他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會是:「我以為你會讓我抱著99朵玫瑰一直等下去。」一字不差。你最好趕快想好對策,怎麼脫身。

下週一。大約在晚上,你經常捐助的那個傷殘兒童基金會的職員,王女士,會打電話給你。她會說沒有收到你那筆5萬元的捐款。可是你根本沒有說過會捐5萬元給他們。但王女士會一口咬定收到了你的電話,說你親口通知她們轉了5萬元到她們的賬戶,還會說他們有電話錄音。你會很生氣,一個慈善組織怎麼會這樣無中生有。第二天,你會去他們的辦公室。然後你會發現他們真的有錄音,錄音裏確實是你自己的聲音。你的聲音說,你轉了5萬元給他們,第二天到賬。對於這件奇怪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有那樣的錄音,我建議你不予理睬,他們也不能僅憑錄音就一定要你捐錢。

下週三。上午,你會收到你參加的那個青年油畫大賽組委會的電話,通知你,你的作品得了一等獎,讓你當天晚上去參加他們的頒獎儀式。給你頒獎的將會是著名華人油畫大師劉小東。祝賀你!我的女神。

好了,我想我預告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

接下來的幾天,等到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發生,你自然就會相信我預知未來的能力。

所以,到時也請你相信我的話,我懇求你,千萬不要去參加你男朋友的生日party!千萬!

由於我的能力,我完完全全地瞭解你。你不僅美麗,更是我所認識的最善良的人。在我的能力面前,你不可能有任何的隱瞞,即便如此,你依然是一個近乎完美的聖女,對這個世界,對身邊的人,從來沒有過任何的惡意。你讓我找不到一點瑕疵。

我不希望我的能力對你的生活帶來困擾,也不期望你對我有什麼回應。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看著你快樂幸福地生活下去。所以,這封信,還是沒有我的姓名和地址。

我不想打擾你,如果不是關乎你未來命運的大事,我不會再給你寫信。

請微笑著生活下去,我會永遠默默地守護你。

祝好

會永遠守護你的我

8月21日

第三封信

我的女神:

哦哈喲!

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的現在的表情啊……

還有什麼事情能比看見你害怕得發抖更讓我開心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有想到是吧?百思不得其解是吧?渾身顫抖著檢查了大門的門鎖是吧?壯著膽子找遍了家裡的每一個角落是吧?

你什麼也不會找到。你怎麼也想不明白。

我真想看到那股鋒利的絕望在你漂亮的臉蛋上攀爬,看到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把你美麗的身體扭曲。

為什麼!為什麼今天一覺醒來,這封匿名信會直接出現在你的枕邊!!!

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你的枕邊!上面連郵票和郵戳都沒有!

當你顫抖著像試探一個外星異形一樣把手伸向這封信,像剪斷定時炸彈的引線一樣拆開信封時,那一定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刻。

還是不明白是嗎?不明白為什麼你的守護天使,預言大師,又突然學會了穿牆術。哦,你可太小瞧我了,何止是穿牆術,你的守護天使還會透視術,讀心術,隱身術,分身術……只是還來不及向你一一展示而已。好了好了,再說下去我擔心你會害怕得把這封信扔掉。

可是,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啊!

幹嘛那麼一副楚楚可憐無辜無助的樣子!你就是靠這副腔調騙倒了那一大羣沒有大腦的男人是嗎!

你這是咎由自取!

你本來做得很好啊,乖乖地按照我的指示,沒有去你男朋友,哦不,你前男友的生日party。結果就像我說的一樣,誰都沒事,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除了你男朋友和你分了手。那種男人,早點分手難道對你不是一件好事嗎!

你很乖,做得很好。本來已經沒事了,本來我就會像我在第二封信裏說的那樣,再也不會給你寫信了。而你,可以一直快樂幸福地生活在我這個幻想中的守護天使的庇佑之下。這樣不好嗎?

為什麼你不見黃河不死心!

為什麼你又莫名其妙地想要去領養什麼無家可歸的小孩!!!

哦賣糕的!只是想想我都要起雞皮疙瘩!你這個無藥可救的小賤人!

那些小孩,那些惡魔!表面上看起來天真可愛單純無害,心裡不知道在打著什麼邪惡的鬼點子!仗著自己小孩子的身份,就可以為所欲為,闖了禍還可以理所當然地得到大人的寬恕!是啊,你怎麼能責怪一個小寶寶呢!多麼可愛的小寶寶啊!誰不想抱一抱啊!太可怕了……我只要靠近他們就害怕得想要抱著頭蜷成一團……別來害我……走開!

所以,我纔要煞費苦心地把自己裝成一個變態狂給你寫第一封信,還要特意裝成一個癖愛小孩子的變態……哦賣糕的,裝的我可真是辛苦啊……你還不明白嗎?你真是個白癡……

這纔是第一封信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救你的命,而是為了讓你搬離那個幼兒園!

然後就是你那個噁心的男朋友。你真是太善良了……你難道看不穿他的目的嗎?你難道看不出在他彬彬有禮的紳士外衣之下隱藏的慾望嗎?他只是想要上你而已!一次又一次地上你,直到在你的身體裏種下那個惡魔的種子!太可怕了……一個小惡魔會在你的身體裏生根,發芽,長大,然後從你的身體裏爬出來,日夜陪伴在你的身邊……那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噩夢……

哦你終於明白了是嗎?沒錯,這就是第二封信的真正目的!我費盡心機,通過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向你證明我預知未來的能力,不是為了你的未來,而是為了讓你和你的男朋友分手!

哦,你這副憤怒的表情真是太美了……比剛才那副怕得瑟瑟發抖的樣子美多了……我知道你在憤怒些什麼。

為什麼你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為什麼我預言的事情樁樁件件都得到了應驗,而且分毫不差?

為什麼你住在幼兒園旁邊我會覺得可怕?你喜歡你的男朋友,你喜歡小孩子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有什麼權利來干涉你的生活?

哦,親愛的,和我當然有關係!我當然有權利!

因為,我就是你。

我是你光彩照人的外表下,一個陰暗污濁的影子。

我是你清澈透明的靈魂外,一個狡詐多疑的分身。

我就是你。

我是你的第二重人格。

我誕生在你十歲那年的一天。那天,你像往常一樣去樓下和幾個住在附近的4,5歲的小孩玩耍。因為你喜歡小孩,所以經常和他們玩,年齡又比他們大,自然就成了他們的領導者。因為你從小就長得漂亮,那些小孩都親切地叫你仙女姐姐。那天你給他們帶去了一個小皮球,那是你用自己攢了幾個月的零花錢買的。孩子們高興得手舞足蹈,圍著你跳著笑著,好像你真的是從天而降的小仙女。你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

就在這時,不知哪個小孩飛起一腳,把皮球踢了出去,皮球擊中了街邊小店裡的一臺電視機,電視機從櫃檯上應聲落地,屏幕摔得粉碎。眼看闖了禍,小孩們一鬨而散,只留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店門前,手足無措。店主聞聲走出來,看見了你。

那是一臺很貴的電視機。店主要找你的家長賠錢,你的爸媽都來了。有路人說,剛纔有一羣小孩在和你玩,是其中一個小孩踢的皮球,不是你。於是,你爸媽一家一戶地去找,把平時跟著你一起玩的小孩父母都找了出來。

當時,你站在那家店前的空地上,那裡是你們平時玩耍的地方。孩子們的父母站在你的身邊,圍成一圈,讓你覺得窒息。你看見平時親切地喊你仙女姐姐的小弟弟和小妹妹一個個躲在他們父母的身後,只露出半個腦袋。你向他們逐個投去求助的目光,可看到的卻是他們把那半個腦袋縮回父母的身後。

沒有一個孩子承認是自己踢的皮球。

「我們家小孩才這麼小,怎麼有力氣把電視踢下來啊!」「就是!不可能的呀!」「要踢也是大孩子踢的呀,你們說對吧?」「就是,要不然她幹嘛站在門口不跑,肯定是自己闖了禍嚇壞了嘛!」「就是!那個皮球本來就是她的啊!她怎麼會讓別的小孩踢她的皮球啊!」「對啊!」「就是啊!」……

你無助地哭了。你的弟弟妹妹們看著他們的仙女姐姐害怕得倒坐在圈子的正中間,身體蜷成一團。

孩子們冷漠膽怯的目光像一把把手術刀,把你心裡的某一塊地方切開;大人們此起彼伏的聲音匯成一股污濁不堪的血,從那個切口汩汩地注進你的心中。

那一刻,我誕生了。

原本,我可以摧枯拉朽一般地迅速填滿你的整個內心,立刻接管你的人格。可是,你真是不可思議啊……

十歲的你,那個幼小的你,竟然只哭了十分鐘,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撥開為你辯解的父母,對著所有的人,也對著那些小惡魔,說道:

對不起。是我踢的皮球。我自己犯的錯就要自己承認。大家記住,以後要是你們也犯了錯,也要像姐姐這樣,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記住了嗎?

然後,一個4歲半的小男孩從父母身後站了出來,哭著承認了是他踢的球。你走過去抱著他的腦袋,安撫著他。

就這樣,你親手切斷了我侵佔你人格的神經通道,把初生的我鎖在了你大腦裏一個小小的角落。但是,我沒有死。我能夠感到你的一切感覺,你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嘗到的,摸到的,想到的,我都能和你一樣分毫不差地感覺到。我也能共享你的全部記憶。但是,我對你的身體卻無法施加任何的影響,我對這副軀體沒有控制權。我就像一臺只能輸入不能輸出的電腦。

我看到你把那個小男孩抱在懷中,就像我親手把他抱在我的懷中一樣。我感到他的頭髮紮在我的脖子上,他身上的汗味鑽進我的鼻腔,那是我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對小孩的恐懼,因為這正是我誕生的原因。我想推開他,但是我的身體不受我的控制,那時,我還沒能接受「你」的存在,還沒能理解那是你的身體,而不是我的身體。那真是一種怪異到難以言表的感覺。

但是,我學習得很快。不久,我就理解了我的處境。我甚至開始享受這種感覺。

你是那麼的優秀。在很長的時間裡,你也是我的女神。你漂亮,美麗,聰明,多才多藝,善良,包容,對每一個人都充滿善意。你是天之驕子,你是大人和老師的寵兒。你是同學的榜樣。長大以後,你是男人們趨之若鶩的女神,女人們雖然嘴上不服軟,但背地裡全都恨不得把自己回爐重造成你的樣子。

人們稱讚你,崇拜你,我就當成是對我稱讚和崇拜。人們愛你,為了你挖心掏肺,我也當作是自己在品嘗被愛的滋味。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深刻地意識到我和你的不同……當你毫無保留地對待你身邊的人時,我永遠都對他們懷著深深的戒備,當你心存感激地接受別人對你的愛時,我總是認為在那背後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永遠也無法像你那樣全心全意地去愛別人,所以也無法享受被愛的感覺。

當然,還有那個與我的誕生永遠相隨的原罪:對小孩的恐懼。可偏偏你又是那麼地喜歡小孩子。

於是,我開始羨慕你,嫉妒你,排斥你。終於,開始恨你。

我的女神,我還有一個最後的祕密沒有告訴你。

請準備好戰慄。

在你意志最模糊和脆弱的時候,我可以控制你的身體。

每次十分鐘。

我想這應該與我誕生時,你倒地哭泣的那十分鐘有關。

十分鐘之後,你的人格一定會回來,重新奪回對意識和身體的控制權。

但在那十分鐘裏,我可以像控制我自己的身體那樣控制你。不,應該說,那就是我的身體。在那十分鐘裏,我就是真正的,完全的我。

這樣的機會,每天都有一次。

每天晚上,在你入睡前的十分鐘,當你的意志開始模糊的時候,我就醒來了。

我可以肆無忌憚地享受這十分鐘,因為,我發現,你對此一無所知。你不知道我的存在,你對這十分鐘裏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記憶。當十分鐘過去,我失去對身體的控制,你也已經進入了夢鄉,完全不知道發生過什麼。

我很久以前就做過實驗。在我控制身體的十分鐘裏,我偷偷地把冰箱裏的蛋糕喫掉了一塊。第二天你媽媽問你怎麼少了一塊蛋糕時,你完全沒有反應。

我把這當作造物的恩賜,你每天可以控制我們的身體23小時50分鐘,我只有10分鐘,但我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並且感同身受,而你卻對我的存在一無所知。多麼公平啊。

哦對了,這也是為什麼曾經你父母懷疑你有夢遊症的原因。

我曾經用了很多個十分鐘去研究我存在的科學原理。我上網查閱了大量與多重人格有關的資料和文獻。我們這樣的情況,科學上稱為解離症。在人遭受某些精神打擊時,人體出於自我保護的目的把大腦皮層中的某些區域隔離出去,在區域的邊緣,細胞內呼吸抑制酶的活性被全面提升,神經傳導被強行中止。就這樣分離出了一個獨立的人格。在意志薄弱時,呼吸抑制酶的活性減弱,神經傳導被接通,我的人格就能獲得對大腦的控制。在第二封信中,我解釋預知未來能力時提到的呼吸抑制酶就是從這裡得到的靈感。

當然,我最關心的問題還是,什麼情況下,這個分離出去的人格可以徹底與主人格融合。很可惜,研究資料說,只有主人格發生根本性的改變,開始主動偏向被分離出去的人格時,才會令呼吸抑制酶的活性喪失,隔離的區域被徹底打通,兩種人格實現融合。

可是,這在你身上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你是一個聖潔的女神,你對這個世界的美好,人性的善良從沒有任何的懷疑。要讓你主動向我的人格偏移,對這個世界產生懷疑,產生惡意,是不可能的事。

這正是你最可惡的地方。

於是,我只有愈加憎恨你的善良,詛咒你的單純。然後繼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伴隨著你,享受著每天自由自在的十分鐘,生活下去。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你有了那個男朋友,並且搬進那家幼兒園邊上的高樓為止。

別的我都還可以忍耐,只有小孩子,我的容忍度是0。何況這是一家幼兒園!

於是,我處心積慮地裝作一個變態給你寫了第一封信。那封信很長,我每次只有十分鐘,而且,我必須用左手寫字,否則你會發現匿名信上是你自己的字跡。所以,我用了好幾個晚上才寫完。寫完後,我裝進信封,貼上郵票,跑到樓下扔進了路邊的郵筒。

我的目的達到了,你搬家了。

除了那家幼兒園,我對你那個男朋友也同樣忍無可忍。不知道他哪裡吸引了你,那麼多追求你的優秀男人你都不理,偏偏被他的花言巧語所矇蔽。你實在是天真單純得無可救藥。想到我要被他那醜陋的軀體壓在身下,伴隨著令人作嘔的起伏,強忍著被那骯髒的器官進出身體的屈辱,我就感到不可抑止的噁心。最關鍵的是,這種行為還將在我的身體裏,種下那顆惡魔的種子!

那是我內心深處最本能的恐懼,我的原罪,居然要在我的身體裏生根發芽。以後當我每晚醒來,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想像著那個魔鬼在裡面蠕動……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舉動……我不確定那會不會要了我的命,要了我們的命……

上天是眷顧我的。機會又來了。

你原先搬離的那一區發生了一場嚴重的火災。我在慶幸自己不經意間救了自己也救了你的命時,忽然產生了一個靈感。我知道你的一切細節和祕密,那何不以這次火災為契機,再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可以預知未來的人呢?那樣的話,我再讓你遠離你的男友,你應該會就範吧。

於是就有了第二封信。

家裡的東西我當然瞭如指掌,我只是稍稍做了些改動。我把遙控器從電視櫃藏到了《瑞麗》雜誌的下面,把梳妝臺上的一片面膜扔到了地上。這樣應該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至於另外三件預告的事情也不難。

前一天晚上,我給你的上司發了簡訊,我知道他對你已經到了迷戀的地步,你讓他做什麼他都會照辦。我對他說,後天上午8點18分,帶上99朵玫瑰,準時來我家樓下的噴泉旁,穿淺灰色西裝和粉色襯衫,打銀色領帶,灰色領帶夾,單膝跪地等我出現。如果我不出現,就一直跪下去。如果我出現,你第一句話要說:「我以為你會讓我抱著99朵玫瑰一直等下去。」一字不差。不要問為什麼。不要回這條簡訊。要一直假裝沒有收到過這條簡訊。

禮拜天的晚上,我給那個傷殘兒童基金會的王女士打了電話,我知道他們那裡有電話錄音。我說我剛剛轉了5萬元到他們的賬戶,明天到賬。

那個青年油畫大賽的一等獎就更簡單了,其實一週前他們就發了簡訊,通知你獲獎了,油畫大師劉小東將給你頒獎。

但那條簡訊是在我醒著的十分鐘裏收到的。簡訊裏還說,下週三頒獎當天上午,還會再打電話給你確認出席。我所要做的只是把那條簡訊刪掉不讓你看到就行了。

果然,看著這些事情一件件的發生。你相信了我,你真的相信了你被一個全知全能的天使護佑著。然後沒有去你男友的生日party。這也導致了你們的分手。

我又成功了。原來騙一個善良單純的人是這麼輕而易舉的事情。

看看你,多麼的天真,多麼的可憐!這就是對你的懲罰!對你那莫名其妙的善良的懲罰!

說實話,我無比享受這個過程。我的身體每天都被你操縱,我終於也可以操縱你了。我的女神。

我其實很想再多享受一會,可是你太聽話了,計劃無比順利,很快就完成了。

本來我們又可以相安無事地像以前那樣生活下去。可是,你為什麼要激怒我?為什麼突然又去申請領養什麼無家可歸的孤兒?!

於是,我做出了這個決定。我決定向你宣告我的存在!向你宣告作為你的第二重人格,我也對這副軀體擁有應有的權利!

我不想再和你無休止地糾纏下去。我覺得是時候和你攤牌了。

我的條件只有一個。我覺得對我這樣性格的人來講,只提出這樣一個最基本的條件簡直是個奇蹟。

我的條件是:你一輩子都不能有小孩。領養也不行。

只要你答應這個條件,隨便你去被哪個男人玩弄,被哪個王八蛋欺騙,我都不管。

希望你明白,這個條件其實是給你一個機會。因為,即使你不答應條件,對於可以每天操縱你身體十分鐘的我來說,不讓你有孩子其實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我只是不想對我們造成傷害……你懂嗎……

看見書桌上的那瓶西班牙紅酒了嗎?那是我為我們準備的。紅酒的牌子叫CONJUNTO,是西班牙語裏「握手言和」的意思。如果你接受了我的條件,就打開它,倒進邊上的酒杯裏,一飲而盡,慶祝我們合作愉快。從此以後,我將不會再現身。你也會像以前的二十多年一樣,完全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你還等什麼?賤人,你以為你有得選嗎?

好了,我的話都說完了。時間也差不多了,馬上你的意識就要蘇醒,我就要失去對這身體的控制。在那之前,我要回到牀上去,把這封信放在我們的枕邊。

記住,CONJUNTO!握手言和!

祝好

等等……

我突然又有了新的靈感……

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玩的主意!

既然是最後一次戲弄你,何不玩得更過癮一點?

如果我不是像過去十幾年的每個夜晚那樣,都在十分鐘的時限到來前回到牀上,而是就這麼坐在這書桌前,繼續寫下去,寫到哪裡算哪裡……

那麼,等幾秒鐘之後,你的意識醒來,發現自己正坐在這裡,對著這張信紙,左手握著筆,筆尖停在某句沒有寫完的話的某個沒有寫完的字上……你會有怎樣的反應?

當你發現這些令你膽戰心驚,午夜夢回,輾轉反側的信竟然都是出自你自己的手……你會是哪一種表情?

好興奮……好想看到那個瞬間……

你好。

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才停住右手的顫抖,來寫下這行字。

接受這樣匪夷所思的現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儘管……

是我自己讓這一切發生。

你聽著,我的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你做得很好,幾乎天衣無縫。儘管如此,你還是犯了一個錯誤。

那張我幾乎不用的銀行卡,滙豐的銀行卡。

在上一封信裏,你說那張卡的密碼是jonny0704。但,那是錯的。那張卡的密碼是iamjonny0704。

我用了很長的時間來思考,為什麼你關於其他的預言都準確無誤,甚至連我上司那天的領帶夾是什麼顏色都知道,偏偏密碼這麼確定的事情卻犯了錯誤。你知道的,我不是一個善於懷疑的人,所以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以為這只是你單純的一個筆誤。

所以,我真的傻傻地照你所說,沒有去我男朋友的生日派對。

前幾天,我打開梳妝臺下的抽屜。

整理裡面的記事本。我在隨意翻閱的時候,突然翻到了一頁,那一頁上是我很久以前記下的幾張銀行卡的密碼。上面寫著:恒生:family0704;滙豐:jonny0704。我很驚訝,然後我對著燈光,仔仔細細地看了那行字,又看了看記事本的上一頁……

在那一刻,我恍然大悟。

你所說的預知未來的能力,是一個彌天大謊。

那行字,在jonny0704的前面,有三個幾乎不可辨認的字母,iam。上一頁的背面,有一小塊膠水,由於這本本子長期沒有翻動,那塊膠水粘走了那三個字母,使得密碼看上去變成了jonny0704。

但是,我自己並沒有忘記那張卡的密碼,我一直清楚地記得,iamjonny0704。

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你是通過大腦超乎常人的運算和分析能力,準確無誤地推算出一切的話,連項鏈纏在一起都可以推算得出來,怎麼會推算錯一串有明顯意義的密碼。而且更關鍵的是:

即便推算會發生錯誤,可錯誤的結果,怎麼會和這本記事本上因為看不清而出現的密碼一樣?!

所以,我明白了,你根本沒有什麼預知未來的能力,你只是能夠看到我所看到的一切!

即便在這封信中,你已經向我亮明瞭你所有的底牌,可你依然撒了一個謊。你說你能感覺到我所想的東西,共享我所有的記憶。可惜,你不能。否則,你將會從我的記憶中讀出那串正確的密碼。

為什麼你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一切,這我不知道。但只要知道了你無法預知未來這一點,沿著你所預知過的事件,總能找出蛛絲馬跡。

但是,在我追查你的過程中,我一直在提醒自己,千萬不要直接詢問別人,不要用紙筆記下任何東西,因為,你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一切,很有可能你也能聽到我所聽到的一切。但是,我知道,你讀不出我的想法。所以,我必須全部依靠自己的思考,把我的所有分析,推理,懷疑和否定都深藏在我的腦海中。

這件事情一開始很困難,這不是我從小到大所熟悉的處理事情的方式。我從來都是有一說一,坦坦蕩蕩。這種陰險狡詐的處理方式讓我很難受,很痛苦,很糾結。但是我別無選擇,只有這樣,我才能在不驚動你的情況下揪出你的尾巴。這一次,我一定要佔據主動。

你預知過的事情有三件,上司的求愛,慈善基金會的電話,油畫的頒獎儀式。

對於上司的求愛,由於上面所說的原因,我不能向他本人求證,所以無法獲得什麼信息。

你漏出的下一個馬腳是慈善基金會的電話,他們有電話錄音,那天我聽到了錄音,電話裏確實是我的聲音。

但這不是關鍵,聲音很像的大有人在,關鍵是電話裏的背景聲音。——我聽到了12點的準點報時音,那聲音很輕,但我確定那是我家掛鐘的12點報時音。我記得,那天我11點40分就上牀睡覺了。我自己的聲音,加上我家掛鐘的報時音,再加上我已經睡覺這一事實,這一連串信息串在一起,指向一個越來越有可能的結論。雖然這結論聽起來聳人聽聞。

最後是油畫大賽的頒獎禮。那天看完你的信,我首先想到的是組委會怎麼會有我的電話,然後我查了一下我的手機,發現我確實和組委會交換過電話,我手機上也有他們聯繫人的手機號碼。但是,奇怪的是我從來沒有和那個號碼聯繫過,那個號碼卻出現在最近聯繫人裏。當時我沒有太過在意,但是結合慈善基金會的電話,那個結論越來越清晰。

然後,再想到被人扔到地上的面膜,被人藏到雜誌底下的遙控器……

最後,我又想起了我年少時的夢遊症……

我沒有確定無疑的證據,但是,那已經是我心裡的結論。

這不是一個愉快的過程,這個過程充滿了痛苦。我不能說出我的想法,我整晚與這些陰暗骯髒的猜忌拉扯,做著一個又一個的惡夢。

我恨你,我恨你讓我越來越像一個我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一種我曾經最不屑最鄙夷的人。

不能再這樣下去,我要找到逼你現身的方法,我要揪出你這個跗骨之蛆!

我忽然想到我一直把精力花在思考你的第二封信上,忽略了你的第一封信。

既然你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那麼,為了不讓我被燒死而騙我搬家也就成了一個謊言。

什麼纔是第一封信真正的目的?我終於想到了……你為什麼要特意提到那個幼兒園……在第二封信中,你說你是為了讓我搬離那一區才提到的幼兒園,可是,作為一個變態狂,你只要說你也住在那一區,不是效果好得多,明顯得多嗎?

那是我的第二次恍然大悟,我終於明白。你不是要我搬離那一區,你是要我搬離那個幼兒園!

我驚訝於自己的推理能力,對於以前的我來講,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覺得,我已經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想到這一點,我也就想到了逼你現身的方法:再次去接近小孩子。

於是,幾天前,我向那個基金會遞交了一封領養孤兒的申請表。我知道,你能看到這一切。

接下來,我就只需要靜靜地等待……

等待這一刻的來臨!

你沒有辜負我的等待。

你知道你最大的失誤是什麼嗎?

就是你不該告訴我,你控制我軀體的時間是在我睡著前!

現在,對我而言,你已無處藏身。

以後,每天晚上睡覺前,我只要給自己打上一針微量的苯巴比妥,就可以讓你在那十分鐘裏動彈不得!

你輸了。

你再也無法對我的生活構成任何的影響。我已經宣判了你的無期徒刑!在我大腦的角落裡哭泣吧!哀嚎吧!顫抖吧!你帶給我的恐懼和煎熬,我要你用餘生來償還!

我差點忘了你無法閱讀我的思想,所以我必須把我此刻的狂喜傾瀉在這張你自己準備的紙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等等……

等等……

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我……我這樣和你還有什麼區別……

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這種變化的……

是從發現那本寫著密碼的記事本開始嗎……從那時起,我就必須隱藏起自己的想法……

為什麼連桌上的那瓶紅酒都好像在嘲笑我……

等等……那瓶紅酒……CONJUNTO……不……不!我想起來了!CONJUNTO在西班牙文裏的意思不是「握手言和」,而是……而是……

合二為一。

合二為一……難道……難道,這纔是你真正的目的!

那個jonny0704,難道是你故意留下的破綻!

是你故意讓我以為你不能讀出我的思想,從而終於第一次對外人隱藏起自己的內心……

是你讓我為了追查你而懷疑,而猜忌,而憎恨,終於一步一步走向了你的影子……

只有當主人格主動向另一人格偏離時,呼吸抑制酶的活性才會喪失,被隔離的大腦皮層才會接通,兩種人格才會合二為一……

為了打敗你,我變成了你……

不……不!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你這個巫婆!你這個惡魔!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我這就去買苯巴比妥!我……

可是,這樣有什麼不好呢?

你難道真的想一直這麼單純下去嗎?

單純得像個傻子一樣衝上陽臺,把一個信封扔出去?單純得相信有人可以預知未來?單純得像現在這樣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

不……不!

我再也不想被人欺騙,再也不想被人役使!

我是女神!

不,女神只能披著聖潔的光環,站在雲端供人瞻仰。而穿上堅固的鎧甲,舉起蠱惑的皮鞭,我將是征服世界的女王!

我想,我們可以開這瓶紅酒了。

乾杯!

Conjunto!

為新生的我們!

不,再也沒有我們了

從現在開始,只有一個,新生的我。

【註:

故事原作者的百度ID叫dongdonghere,現在推理吧已經找不到此貼了。

原作者是寫科幻的,因為這個故事科幻因素比較少,所以沒有投稿而是臨時申請了ID,先發在了貼吧。我很喜歡這個故事~當年還看過他的一篇非常精彩的科幻短篇,可惜已經找不到了……

所以,希望喜歡此文的小夥伴們多多點贊,雖然希望渺茫,還是依然期待本文作者有一天能看到這個答案。


《時空旅行者》 「說來你可能不信,上次我來地球的時候,遇見的還不是你們。」  他坐在我的對面,對我說了這句話。  「他是什麼時候送來的?」我扭過頭問馮峯的主治醫生。  「大概兩年前吧,那時候我剛從四院調過來不久,對,就是蘭坊區那邊那個四院,馮峯是我到這接的第一批病人裡面最特殊的一個,嚇跑了院裏兩三個護士了。」他的主治醫生,同時也是這傢俬立精神病醫院的副院長曹磊對我說。  我是從朋友那聽說馮峯的,那位朋友是馮峯前女友的姐姐。朋友的妹妹和馮峯在熱戀的時候曾經同居過,但兩個星期後她便發現了馮峯的不尋常,他總是在半夜起牀對著天空發獃,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夜,問他在幹嘛也不搭理。終於,某天他在夜裡爬起來的時候壓到了她的頭髮,女孩便忍不住對他吼了一句。  她後來對她表姐說:「姐你知道嗎,那天晚上他的臉一下子就湊了過來,我們對視了足足五分鐘,他的臉就這麼貼著我的臉,那句『我再也回不去家了』讓我一下就清醒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他當時的表情,讓人悲愴得想哭。」  女孩第二天就搬了出去,兩個人慢慢也斷了聯繫,再聽他的朋友提起他的時候,他已經在精神病院了。  「你的意思是,你和我們不一樣,嗯,換句話說,你不是地球人,我理解的沒問題吧?」  「我剛纔跟你說了,我上次來的時候,遇見的還不是你們。而且你的邏輯有問題,我從沒否認我是地球人,我喜歡這兒,我是個遊子你明白吧?我回不去家,那地球就是我的家,我現在是地球人,儘管曾經不是,但現在是了,這概念像移民一樣。」  「那好,你之前半夜和小雯說你再也回不去家了是什麼意思?」我悄悄從口袋裡掏出錄音筆。  「還能有什麼意思?就是我以前的家回不去了,如果你的視力夠好,或者你可以藉助射電望遠鏡,別去天文博物館,就在某個天文臺的星空下抬頭眺望,地球科學家口中的『人馬座』編號為ZH-9272號行星就是我的母星。」  「你的意思是,你是外星人?」我扭頭看向曹醫生,想讓他為我和馮峯的這次談話提供一點幫助,可他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對我聳了聳肩,沒有一點插話的意思。  「你知道嗎,如果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那我們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他對著我,一臉看白癡的表情。  為了避免影響到病人的情緒,曹醫生告訴我,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時間一到我必須離開,否則會對他的病情產生影響。  「你到這兒的時候,是哪一年?」  「按照這兒的紀年方式,大概是宋末元初。那會兒你們正在打仗,我也是『人』,那時候太亂了,不適合避難。還是按照你們這兒的紀法,待了差不多三個月我就回去了。哦對了,有件事我得告訴你,我實在忍不住了,那時候有個外國人,馬可波羅你知道吧?就那個威尼斯商人?如果你有辦法的話,麻煩你轉告那些學者,不用爭了,他壓根兒就沒來過中國!《馬可波羅遊記》裏寫的那些故事全是他聽一位來往於絲綢之路的波斯商人說的,那人就是個騙子。我還在外面的時候,我家樓下是一所幼兒園,老師竟然每天領著一羣孩子拍一個騙子的馬屁。」  我刻意迴避了我們兩個現在尷尬的身份,嘗試著把他口中的騙子和腦海里中學課本里描述的歐洲中世紀偉大的探險家、商人結合起來,奇怪的是,我相信了他所說的話,即使這些話出自一位精神病患者之口。我還想繼續追問下去,可他並沒有如我所願,無論我再怎麼問他都不肯再回答這方面的問題,他說這是他從家鄉出發前立下的誓言,不允許插手目的地文明的進程,但對於已經發生的事倒不是很嚴格,可也只能告訴事件發生的真實結果,至於探究的過程依舊在限制之內。他說母星這麼做的具體原因解釋起來實在太麻煩了,這些規定的內容涵蓋甚廣,甚至涉及到數學、哲學理論,他不願意多說,我也不再追問。  我注意到了他說的一個詞語,「誓言」。「你的家鄉也有「誓言」這種東西嗎?」我問他。  「當然了,只要是文明,那麼無論大小,信仰是必然存在的東西。一個文明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無知到無所不知,這是必須經歷的過程。」他那副看白癡的表情再次出現在他的臉上。  「你家鄉的人也和地球人長得一樣吧?在家鄉你們怎麼交流?」我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兩個問題。由於我自己的工作,所以對語言總是異常敏感,這方面也是我最有把握戳穿他謊言的一個領域,誰知他根本不給我反駁的機會。  「你聽到了嗎?我剛和你說了聲你好。」  「什麼?你和我說話了嗎?」我再次求助似的看向曹磊,可他還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我剛才做的事情剛好可以回答你這兩個問題,我先回答第二個問題吧。事實上,我的同類之間的交流已經用不上嘴了,從很久之前開始我們的嘴已經退化成類似闌尾的一種身體上的擺設,我們用思維交流,靠腦電波傳播,也就是說,我們的交流是即時的。」  我聽完以後瞪大了眼睛,想馬上開口問他我腦海里的那個想法時被他抬手製止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都知道,不過,先聽我說完。關於我們的外貌,我想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用你們的話來說,我現在和這具身體屬於食物鏈裏的寄生關係,我現在就趴在他的心臟上,身體大小類似於兩個紅細胞。從祖先開始,族羣中出現了第一個身體大小為其他身體十二分之十一的個體,六百年後,這種身體大小佔據了整個族羣總數的一半以上。四萬年後我們的身體開始和四萬年前我們的一個拳頭一樣大。隨著不斷進化,我們的一個個器官開始被納米級科技代替,我們不再需要那麼多碩大的、累贅的、數以億計的細胞組成器官來維持身體正常運轉。你要知道,身體越小,細胞代謝速率和代謝效率越高。現在的我們就是無數年後人類該有的樣子,我們走了你們未來必經的進化之路。好了,我回答完你這兩個問題了,你可以開始問你想問的了,但是,你只剩三次提問的機會了,把握好,我馬上就要休息了。」  我從他說的這些話裏回過神來,一遍遍地梳理這些內容裏包含的信息,這感覺像是在讀一本科幻小說。  「你說你們的交流是即時的,也就是說,你們交流不靠語言,而是…想法?」我不知道這個詞用得是否合適,但這已經是我當時腦海里最恰當的了。  他讚許地點了點頭:「真的,你比這些醫生有意思多了,起碼不會覺得我在胡說八道,對,我們靠思維交流,思維產生的瞬間就是腦電波的發送的時間,內容根據電波的頻率、波長來表達地球文字的字面意思,通過控制到達對方大腦的清晰程度,我們劃分了數個區域,分別代表喜、怒、哀、樂、苦等各種情緒,有時候我們也根據波峯的震顫幅度來表達是否情緒的程度。雖然我們的大腦早已經退化到細胞內了,可它佔據了我們身體體積的三分之一。  他笑了笑:「你們的大腦也會在未來千年之內退化,原因我不想說了,你們應該懂。當然,如果你們還有一千年的話。」  「所以…」還沒等我說完,他就打斷了我的問題。  「你想說什麼?好,讓我聽聽,你想問謊言怎麼辦?」  我點了點頭。  「那答案顯而易見了不是嗎?」他笑著看著我:「我們從不說謊。」  我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錄音筆早已經被手心的汗浸潤成了一根沒有作用的鐵棒,低頭看了看它,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用力攥緊的時候關閉了。  我還想繼續提問,曹磊伸手攔在了我的面前,示意我半個小時的時間已經到了,如果還想繼續,請明天再來。我看了看他的助手,想讓她幫忙說兩句好話看能否再通融一下,她沖我搖了搖頭,表示她也無能為力。  我站起身和曹磊握了握手寒暄了幾句,我告訴他這幾天我可能不會過來了,明天要去趟北京做一次採訪,等我回來以後希望他能再給我半個小時的時間讓我把剩下的問題問完,曹磊點頭答應了我的請求。  兩周後我和他在醫院的看護室再次見了面。  從上次見面以後我腦海里經常浮現他對我講的話,它們在過去的一週裏像一幅幅畫片一樣從我眼前瘋狂閃動。我記得在採訪結束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那位偉大又年幼的中世紀探險家跟隨父親橫渡黑海,途徑兩河流域到達巴格達,在他們抵達伊朗的沙漠的時候,商隊的身後是一連串的駝鈴聲。旅途到這便戛然而止,一位歸途中的阿拉伯商人和小探險家在篝火旁講述了一個又一個在中原發生的不可思議的故事,我努力地縮小視野,波斯人的眉目竟和馮峯有些相似。小探險家聽得很認真,一雙胳膊環抱著自己的腿,這次談話持續了兩天兩夜,這段時間裡太陽沒有升起,商隊的其他人消失不見,整片沙漠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是整個沙漠的中心,兩人身旁的篝火灼灼地燃燒,在他的眼睛裡反射出的光有幾絲貪婪的味道。  去北京前的兩個小時,我在候機廳問同行的同事:「你相信這個宇宙存在一個星球,星球上生活的人從沒說過謊嗎?」  同事笑著摸了摸我的腦門:「你他媽沒事吧,受什麼刺激了?」  我把他的手拍掉:「一個受訪者,很有意思,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我只是覺得很奇怪,你要是想聽,等到了北京我和你詳細說。」  到了酒店,我把這次採訪和他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他對我說:「神經病的話你也信?我覺得你應該和他住到一起,每天晚上再探討探討他為什麼來地球,還有忽必烈時代數量呈井噴式增長的妓女們為什麼不從良的問題。」  果然,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不太信任馮峯。我不禁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問題:如果我是他,我把事實告訴其他人卻被別人認為是精神錯亂,而且生物本性沒有「謊言」這一概念,那我該怎麼辦?慢慢學習怎麼說謊換取自由,還是堅持我的本質?  第二次見面我連錄音筆也沒帶,和曹院長知會了一聲曹磊便安排他的助手陪我來到了他的面前。  「你消失了兩周,這段時間我其實還挺懷念咱們的那次談話的,我能在你的眼睛裡看出來,其實你是相信我的,對吧。」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算是吧,我記得,你上次說到你第一次來地球的時候是為了避難,你的星球出了什麼問題嗎?」  他聽了以後神情一下就黯然了下去,上次談話的時候他的眼裡是有一顆恆星的,此刻這顆恆星坍縮了。  「對,避難。母星上我的族人已經被這顆星球流放了,整顆星球數百億的族人如今散落在這個宇宙的每個文明星球上。」  「那兒發生什麼了?」  「這又涉及到文明保密條例了,我沒辦法告訴你。有些是不在條例之內的,我能告訴你的就是,慶幸你還在地球文明的初級階段吧。我下面說的你可能很難理解,能理解多少就是你的事了。你知道麼,文明發展到頂級後,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首先將會對時間失去概念,我從家鄉出發的時候,每個人的平均壽命可以達到兩千個地球年,超長的壽命換來的就是千篇一律的生活,和人口的超負荷增長,想像一下,接下來我們會發生什麼。而且社會將會趨於一種大融合狀態,這種轉變將首先體現在文化和藝術上。我舉個例子吧,就像西方的油畫和東方的中國畫,人們在提到這些的時候只會說這是一幅『畫』,完全模糊了種類的概念,因為他們已經被彼此吞噬了,到那時你們的中國畫也會有抽象畫的元素。由藝術折射到精神上,個體的差異和同化越來越明顯,那麼,接下來消失的便是感情,這次我拿愛情舉例吧。地球人常說『我愛你,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你』。我覺得都是狗屁,他們明明愛的是一類人,而地球上的這類人中的數量是以萬記的,只是他們沒遇見彼此而已。而且這類人中最大的差別就是外表了,但隨著文明的進化,外表的差異也趨於融合,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男人只有一個模樣,女人也只有一個,所有人都像是復刻版?」我把他想說的話按自己的理解講了出來。  「是的,或許你可以再大膽地猜測一下。」他點了點頭,嚴肅地對我說。  「你的意思是男人女人都長得一個模樣!?」我手握著椅子的把手,關節捏得發白。  「和你說話真是比和那羣醫生有趣多了。那時的人會知道,愛情不再是社會需要的東西,甚至顯得有些累贅,族羣只是為了繁衍和傳承下去才會隨機地選擇個體交配,直到他們發現文明到了這個地步,這種傳承已經沒有絲毫意義。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由於文明社會的一切事物趨於大融合狀態,國家之間的界限不再存在,因為世界上只有一個國家,這時科技仍舊在緩慢增長,而溫飽等生存的基本問題早在文明發展的初期便得到了解決,所以內戰也不再發生,整個社會是和平的,像死水一樣,毫無波瀾的繼續持續幾萬年,這就是頂級文明的末期。說實話,這次在地球的一年,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間。」  「我大概能猜到了,你的星球發生了什麼。」我對他說。  他笑了笑:「那就太好了,我沒違反條例。」  「就是因為什麼都沒有發生,所以你們全部開始流亡了吧?數億年的發展和進化你們對這個宇宙已經到了瞭如指掌的地步,這個世界對你們來說已經沒有祕密了,這就像是在地球上幾十萬年前的山頂洞人瞭解他們的所在的山一樣,整個宇宙在你們面前就是一塊玻璃。」  馮峯沒說話,就這麼看著我,微笑一直掛在他的臉上,這笑容機械一般的持續了幾分鐘。  許久後,他對我說:「我能說的都說了,祝你和你的文明好運,或者說,更祝你們別像我們一樣好運。」  他站起來,把椅子搬到窗戶旁,靠在椅背上抬頭看向此刻被夕陽灼燒的天空的一個方向,久久凝望。  我總覺得他的心裡有一顆屬於他自己的星球,如他所說,他現在是一個遊子,漂泊到哪裡,哪裡就是他的家。我理解他的心情,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不相信他,這和我一樣,失意的時候我總會想到家,想到我以後要老去的地方。  半年後的一天下午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接通後發現是曹磊的助手打來的,她告訴我,馮峯在昨天夜裡突然猝死,我掛了電話開車趕到了醫院,和最後見面的那天傍晚的夕陽相比,蓋在他身上的布白的刺眼。  直到他去世的一年後我收到了一封信,發件人那一欄是匿名,我打開後突然就釋然了,這是一張全黑的紙,寫信的人用白色蠟筆在上面點了數十個點,能看出來,每個點的大小、顏色的深淺、點與點的距離都不一樣,可冥冥之中又感覺這些點之間有某種規律。  我猜,這代表星空。  轉自微博@陳黙陳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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