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穿越成了童話故事裡的惡毒反派你會怎麼辦？
給太太們遞筆！
@腦洞故事板 請撤下你們公眾號9月25日那篇署名為「賢子」的 《我在童話世界收智商稅的日子》，那是從我這裡盜的文。你們既然標榜是原創者的腦洞風暴，就不要轉盜文。
請別盜我的文。
也別在我各個平臺跟你們私信聯繫的時候裝死。
《我在童話世界收智商稅的日子》
- 小美人魚
「求求您，為我變出人類的雙腿，我可以用任何代價作為交換！」
我修磨著指甲，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這個神色惶急的小丫頭：「那倒也不是什麼難事……至於代價嘛……」
理論上來說，作為海底離羣索居的巫女，我應該奪走她最美好的東西作為交換，比如說，她甜美如天籟的聲音。不過仔細想想，跟嗓子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
「200個金幣，不還價。」
果然還是更喜歡錢，不愧是我。
準備施法前，我最後確認了一下：「親，只要把尾巴變成人類的腿就可以了麼？」
小美人魚輕咬嘴脣，目光天真而堅定：「對，只要有人類的腿，我就可以上岸見到王子了。」
我倒下藥汁，點點詭異的紫色在小美人魚鱗光閃閃的魚尾上化開。
「記得給個好評喲，親。」
幾天後，王子在巨大華麗的遊輪上與小美人魚舉行婚禮。人類對於這位新王妃的評價頗高，她美貌溫柔善良，還有一副好歌喉。
當晚，王子崩潰的慘叫傳遍船艙。
眾所周知，絕大部分魚類是卵生動物，雌魚沒有生殖系統，會把未受精的魚卵從泄殖腔中排出，並由雄魚進行體外受精。想必王子看到新婚妻子在婚牀上突然排出密密麻麻的魚籽，這輩子都會對魚子醬產生陰影了吧。
這也不能怪我，畢竟客戶就是這麼要求的。要怪就怪小美人魚，把平時念書的功夫都花在了做白日夢跟王子搞對象上，不然她應該再加些錢，讓我給變出一套人類的生殖系統。
一天後，小美人魚，不，應該稱呼她為小美人，失魂落魄哭哭啼啼地回來了。
「請把我的雙腿變回魚尾吧，求求您了！」
我愉悅地拿出藥瓶。
「400個金幣，不還價。」
2. 小紅帽
披著紅色斗篷的小女孩，一個人哼著歌一蹦一跳走在森林裡。我深吸一口氣，帶上練習好的微笑，搖著尾巴走出了灌木叢。
「小姐姐你好~」
小紅帽嚇了一跳，退後兩步捂住胸口。
「你，你是大灰狼嗎？」
我人畜無害地眨了眨眼睛，宛如一隻天真爛漫的哈士奇：「是的呢~我剛剛好在這裡散步，看到了你這麼漂亮的小姐姐，就忍不住想要說兩句話~小姐姐要去哪裡呀~」
小紅帽的臉紅了紅，害羞地搖了搖頭：「才，才沒有很漂亮呢，我要帶著糕點去看望外婆。」
我坐在地上，用前爪鼓掌：「呀，想不到小姐姐人漂亮又有孝心呢~你外婆家住在哪裡呀？說不定我還有榮幸跟小姐姐一起走一程呢~」
「外婆家很遠的。」小紅帽嘆了口氣：「要一直走，穿過這片森林，那個紅色屋頂的房子就是外婆的家。」
「哎呀！」我故作驚訝地嘆了口氣：「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姐姐怎麼能獨自穿越這片森林呢，這是多麼危險的事情啊。你爸爸媽媽呢？他們怎麼不來陪你？」
小紅帽噘著嘴，小聲嘀咕：「他們做生意好忙的……」
「這樣啊……」我笑眯眯地搖著尾巴，提議道：「不如讓我來代替小姐姐給外婆送糕點吧！」
「這怎麼好意思！」小紅帽有些侷促地擺擺手，我卻不緊不慢地攤開右爪：「小姐姐如果怕我騙走了糕點，就請帶著這個去城裡玩吧，就當是我給漂亮小姐姐的見面禮。」
毛茸茸的狼爪上攤著一枚小小的，魚鱗形狀的金幣。
兩個小時之後，我拎著糕點敲響了外婆的門。
老太太剛看到我時，著實喫了一驚。
「阿姨好~」還沒等老太太開口，我就用含糖量百分之二百的嗓音自我介紹：「我是您孫女小紅帽的朋友小灰灰，她媽媽託我把這些糕點給您送來。」
老太太猶豫地接過糕點：「這樣啊……我們家小紅怎麼沒來？」
「她約了朋友去城裡玩了。」我回憶著從小紅帽那裡套來的信息：「她媽媽也忙著生意上的事情，所以託我給您帶來了糕點~」末了偷覷著老太太的神情，穩穩地補上一刀：「哎呀阿姨您好福氣啊，女兒事業有成，外孫女也活潑可愛，還大老遠給您送來糕點，想必平日裏很孝敬您吧。」
老太太的表情果不其然有些落寞，卻也沒說什麼，將我讓進了屋子。
我陪著老太太聊了一下午，假裝饒有興趣地聽她講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從那以後，我就守在小紅帽的必經之路上，用一枚金幣換來替她探望外婆的機會。在老太太面前，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偶爾叼只野兔松鼠，雖然這些不要錢的玩意森林裡要多少有多少，不過每次還是能把老太太逗得眉開眼笑。
大概前後花了30多枚小金幣後，老太太已經待我比親骨肉還親了。於是探望老太太的時候，我特地叼上了一節骨頭。
「阿姨，今天來呢~是想跟你介紹一下森林神骨。」
在我的描述下，這截骨頭乃是森林之神的恩賜，拿來泡水喝，可以改善血壓調節血糖延年益壽百病不侵。當然，原本不應該收阿姨錢的，但既然是森林之神的恩賜，總要收個成本價以示誠意。不多，100個金幣，阿姨您別嫌貴，這還是內部價，外面的人就算1000個金幣也買不到呢。
老太太似乎有些猶豫，我又趕緊趁熱打鐵：「阿姨，您買了這個森林神骨，不僅是為自己好，也是為您女兒好，天底下哪個孝順的兒女不希望父母長命百歲呢？」
說實在的，這一截野雉的骨頭森林裡到處都是，什麼延年益壽的功效都是我瞎編的，喝不死人就不會穿幫。不過老太太還真的去了一趟小紅帽的家，據說和小紅帽的母親吵得天翻地覆不可開交。
具體吵了什麼，我用尾巴尖都能想到，無外乎「你不孝順，不想讓我長命百歲。」「它關心我，對我好，你呢？一年到頭也不來看我！」這些抱怨。
總之呢，老太太回來的時候，把裝有金幣的袋子交到我的手上。
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老太太突然有些不安地問了一句。
「灰灰啊，你還會再來看阿姨吧？」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要懷疑她已經看穿我了。但是她的眼神和聲音，卻無一不在告訴我，她希望我還能再來。
人類，真是一種讓我摸不透的生物。
「會的，阿姨。」我轉過頭，笑眯眯地搖著毛撲撲的大尾巴：「我會經常來看您。」
畢竟我還有森林神木，森林神葉，森林神石頭沒有賣給您呢~
這兩年來，我為了推銷自己從森林裡撿來的那些零零碎碎，一直陪在老太太身邊假裝貼心，裝到我自己都快懷疑自己真的是一隻哈士奇了。兩年後，當我準備推銷森林神羽的時候，老太太沒能熬過那個最嚴酷的冬天，撒手人寰了。彌留之際，她說不出話來，只伸手摸了摸我毛茸茸的腦袋。
小紅帽和她媽媽是第二天趕來的，小紅帽還惦記著我給的金幣，而她媽媽的眼神像是要喫了我一樣。
律師開始宣讀遺囑。
遺產都留給了我。
3. 藍鬍子
我的馬車路過那個農場的時候，農場主天真可愛的小女兒就立刻吸引了我的目光。
她純潔，溫柔，不諳世事，簡直就是我理想中情人的最佳人選。
這是一座相當偏僻的農場，農場主被我豪華的馬車和華麗的派頭迷得七葷八素，很快就答應了我邀請他小女兒為我做遊玩嚮導的請求。看著他一臉諂媚的笑容，我毫不懷疑就算是對他本人的邀請，他也會求之不得地答應下來。
當然，他也沒有聽過關於我的任何捕風捉影的謠傳。那些傳言說我是個人品低下，靠著騙來的老婦人的遺產攫取的第一桶金，到處巧取豪奪，尤其喜歡獵艷那些天真無邪，對愛情充滿幻想的少女，是個不折不扣的感情騙子。
對於這種惡意誹謗，我只能說：一派胡言。我是一個正人君子，並且在每段愛情中都付出了真心。
少女對我的身份，最開始是充滿好奇和驚羨的。我才華橫溢，對那些只看過書名和封面的文學著作都能侃侃而談，反正至少……能唬住面前這個傻妞就足夠了。
「我真沒想到，能認識您這樣的紳士。」女孩十指交疊在胸前，眼眸閃閃發光地看著我。
火燒得太旺，要壓一壓鍋蓋，肉才會燉得更熟。
我伸手拉上了馬車的窗簾，眉峯微蹙，嘆了口氣，開始醞釀感情。
「怎麼了，不舒服嗎？」少女有些猶豫試探地問道。
「沒什麼。」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低沉憂傷：「只是想起了一些曾經的往事。」
接下來的時間，由我開始講述「癡心男子慘遭前妻出軌背叛」的故事。
故事還沒講完，我已經看到了少女眼中的心疼：「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我苦笑一聲，平添幾分憂鬱：「大概是因為無法忍受我這詭異的藍色鬍鬚吧。」
「不是這樣的啊。」這個善良的傻妞連連搖頭，搜腸刮肚地想詞來安慰我：「我覺得您的藍鬍子很獨特，很……很顯眼！」
我頗為紳士地微微一笑：「多謝你，善良的姑娘，如果別人也能像你一樣就好了。」
傍晚的時候，我依照約定將女孩送回家，並且感謝她為我介紹這裡的風景和人文。坦白說，我對這裡的風光並沒有什麼興趣，因為最令人流連的風景已經在眼前了。
下車的時候，我伸出手去攙扶住了她的手臂，另一支胳膊環過了她的腰肢。對於這種過分曖昧的舉動，少女並沒有顯得抗拒，她只是慌亂地紅著臉向我道謝，就匆匆跑到父親的身邊了。
很好，看來獵物比想像中的溫順。
不到一個星期，這個溫順單純的小姑娘就為我披上了婚紗。
新婚的蜜月之後很快就感受到了厭倦，再怎麼可口甘甜的花蜜，喝得久了也會膩的。
我還是習慣於偶爾來上一杯醇厚的紅酒，或者芬芳的紅茶，偶爾一兩杯廉價的烈酒也不失為一種高雅的調劑。
至於那位嬌妻，我越是對她冷淡，她越是惴惴不安，但是我一句「你想多了」就可以以不變應萬變地擋下她所有的質疑。
直到那天出了個岔子，我離開家會訪城中新來的交際花時，把那個私密的閣樓的鑰匙落在了家裡。當我回到家裡時，昔日溫柔可人的小嬌妻已經哭得像個淚人一樣沖我大吼大叫，把她從密室裏拿到的那些證據摔在我面前。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是，只是一個風流的紳士喜歡在每次尋歡作樂後留下的小小紀念品們。
……至於那個密室，是我和我眾多情人的私會之所。畢竟我這種體貼優雅的男子，總不能讓自己的心愛的女人們在外面過夜吧。
我不動聲色，點燃了煙鬥。不能自亂陣腳。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活像個潑婦。」我先發制人，她果然如我所料地愣住了，顫抖的嘴脣中吐出幾個字：「你說什麼……明明是你……」
「是你的錯。」我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幾個字，在她極度震驚的目光下，激動地喊道：「是你毀了我們的愛情……我們之間的信任！」
我抓起一條女式裡衣，大聲質問她：「這能說明什麼嗎？這什麼也說明不了！——虧我還那麼信任你！連閣樓的鑰匙都留給了你……是你對我的不信任導致了這一切！」
「你和我的前妻，那個虛榮的女人沒什麼兩樣！」
「我如此信任你，你卻做出了這種事。難保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還會做出其他辜負我信任的事情……」
我反手關上門，把她的痛苦的哭喊和慌亂的解釋關在外面。
嘖，一個成熟的男人，就應該處變不驚……不過拍門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太對，她的力氣聽起來也太大了點。
我有些狐疑地將門打開，只見兩個高大如煞神一般的男人站在外面。
「就是你這個混蛋到處鬼混還欺負我妹妹？」
「臭小子，你的底細我們已經摸清楚了，別以為騙了我妹妹就能騙得過我！」
……我那哭哭啼啼的小嬌妻，曾經在婚禮上跟我提到過，她有兩個在城裡的哥哥。一個是龍騎兵，一個是火槍手。
我發誓，作為一個優雅的紳士，那是我這輩子跑的最快，最有失體面的一次。他們的怒吼在我身後如同山呼海嘯一樣，我甚至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至於我積攢的財產——那些閃閃發亮的，魚鱗形狀的小金幣，那些變賣了老婦人遺產得來的財寶——雖然我也想回去取回，但卻實在沒有勇氣再靠近那個村莊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淪為了那個潑婦一樣對我失禮的女人的個人財產。
4. 灰姑娘
——不要喫太多飯，要細緻地咀嚼食物。
——繫好你的束腰，男人喜歡腰肢纖細的女人。
——要時時刻刻露出甜美的微笑，但是切記不要露出太多牙齒，那樣就不是淑女而是蕩婦了。
——要聽話，要懂事。
——不要高聲說話，不要與男人爭辯，愚蠢的女人會就算爭贏了男人也會失去他們。
——不要看太多書，作為一個優雅的淑女，要適當笨一點，懂太多東西對你沒有好處。
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我對自己的教育非常滿意。我的兩個女兒，都在我的悉心教導下，長成了彬彬有禮的淑女，這完全得益於我從小以來的諄諄教導。而我本人，也正是以此魅力嫁給了我的現任丈夫，一個當地聞名的富商。
在我的丈夫撒手人寰後，他和前妻留下的那個小女兒辛德瑞拉成了我最大的麻煩。我沒有那麼多精力去把這個還未懂事的小丫頭教導成一個淑女。不過，作為一個偉大的母親，我是不會放棄每一個孩子的。
——辛德瑞拉，去把地掃了。
——辛德瑞拉，記得早上起來把水燒好準備早茶。
——辛德瑞拉，這一桶臟衣服不是應該昨天就洗完嗎？你怎麼這麼懶！
——哦不要哭了，我可憐的小辛德瑞拉，媽媽也是為了你的未來考慮。你一定要習慣於家務勞動，否則有哪個男人會娶一個不會幹活的懶姑娘呢？
——這就對了，快把眼淚擦一擦，記得洗好衣服後要晾起來。媽媽讓你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媽媽是愛你的。
令我驕傲的是，無論是我的兩個女兒還是繼女對我都十分孝順。她們成年後不久，我們就接到了王宮的請柬，邀請全城適齡少女去參加王子的選妃晚宴。我以「你還太小，不應該四處拋頭露面」為由，把辛德瑞拉留在家裡，帶上我的兩個親生女兒坐上了駛向王宮的馬車。
選妃晚宴的結果令我大失所望，似乎全城的貴婦都知道要怎麼把女兒打造成令紳士們傾心的淑女。我的兩個女兒，站在一羣笑不露齒溫柔懂事善於揣摩男人心理的女孩子裡面，絲毫不顯眼。
當晚消息傳來，王子看上了一個不知名的姑娘，但是那個姑娘在十二點的時候就不知所蹤，只留下了一隻水晶鞋。翌日王子下令全城少女試穿那隻水晶鞋，以尋找那位讓他動心的姑娘。而當我看見那隻水晶鞋時，就立刻心知肚明——那個沒教養的辛德瑞拉一定是偷偷跑去了晚宴！
我請王宮的來使在客廳稍坐片刻，轉身鎖上了臥室的房門，將藏在袖子裏的刀遞給了兩個女兒。
「杜蘇拉，切掉你的小腳趾。」
我的大女兒聽到後，眼淚不停地從她的臉上劃過：「可是……母親……」
「哭什麼！」我嚴厲地說：「等你當了王妃，出門坐馬車，走路有人攙扶，你用不著一雙完整的腳。」
大女兒接過刀，顫抖地哀求著：「求您了，母親，那是很疼的……」
「媽媽也知道。」我嘆了口氣，柔聲道：「可是媽媽也是為了你好，這可是千載難逢嫁入王宮的機會，如果你不能好好把握，那個野丫頭辛德瑞拉就要飛到王子身邊了。」
我的小女兒拖著哭腔，小聲說道：「那就讓她去吧，媽媽……」
「住口，安娜達莎！」我瞪了一眼小女兒：「如果你的姐姐不適合，就輪到你了，這可是你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機會。」
清理完牆上的血跡後，我和兩個女兒下了樓。她們擦乾了眼淚，重新撲好粉，露出甜美的微笑。只是很遺憾，水晶鞋裡不斷滲出的血跡揭露了她們並不是鞋的主人。反倒是晾完衣服的辛德瑞拉回家後，正巧撞到了這一幕。
當然，她在所有人的見證下，穿上了水晶鞋，旋即很快就被王子接入皇宮。
對我來說，這並不是最佳結局。辛德瑞拉入宮後，我也成了上流社會貴婦們話題的中心。我常常去看她，為我兩個女兒謀求了好婚事，然後給我父親謀求了封號，接下來是我孃家兄弟的官職……
「辛德瑞拉，你現在當了王妃，也要多幫襯著孃家一點。」
每次辛德瑞拉對我的要求露出不滿或者抗拒時，我都會提醒她。
「難道你要當個不孝的女兒嗎？如果不是媽媽當初的培養，你會有今天的成就嗎？想不到你進了宮，連自己的孃家人都不認了，唉唉，我真是養了個白眼狼啊……」
辛德瑞拉不能拒絕我提出的任何要求，從她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5. 白雪公主
「魔鏡啊，請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我的王后，您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但是等到白雪公主長大後，她的美貌將在您之上。」
「哦醬啊好的我造了。」
真是個令人沮喪的回答，那個現在還在蹣跚學步的小丫頭在十幾年後，將會取代我的美貌，稱為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而我身為一國王后，被宮裡宮外無數雙眼睛盯著，暗地裡切切查查我會怎樣對待國王前妻留下的女兒。
哼，那你們就看著吧。
我善良溫柔，對身為繼女的白雪公主寵愛有加。無論宮殿中哪裡傳來了她的哭聲，我都會第一時間趕到，為我可憐嬌美的小女兒討回公道。
「出什麼事了？為什麼我聽見了白雪公主的哭聲？」我推開房門，僕人們和宮廷教師一臉沮喪地站在一邊，白雪公主正坐在地板上哭著撕扯著什麼。
「尊敬的王后陛下……」那個瘦高個子，有著一頭花白頭髮的宮廷教師有些侷促地開口：「公主殿下要求取消今天下午的文學學習，去花園裡玩耍……」
我冷冷地看了宮廷教師一眼，後者知趣地閉上了嘴。
「公主還是個孩子，本就天性愛玩。」我溫柔地抱起公主，替她擦乾眼淚：「身為宮廷教師，您如此殘忍地對待一個幼童，不覺得羞恥嗎？」
白雪公主軟軟的小臉蛋趴在我的肩膀上，剛哭過的軟糯聲音還有一絲沙啞：「母后，我想去庭院裏採玫瑰花。」
「可是公主已經八歲了啊。」宮廷教師極力辯解道：「此時正是學習文學音樂和禮儀的最佳時間啊……」
「不能激發公主學習的興趣，是閣下的失職。」我丟下這句話，便抱著白雪公主轉身推門出去，對門外的總管吩咐道：「屋子裡的人全部辭退，換一批能和公主和善相處的人來。」
下午寧靜的花園裡，有了白雪公主的歡聲笑語。然而這美好的午後，很快傳來了一聲驚呼。
「王，王后陛下……」見我急匆匆趕到，園丁連忙向我行禮，我注意到他的額角青了一塊，似乎正在從白雪公主的手中奪過什麼東西。
「母后！」白雪公主一見我來，立刻撲到我的懷裡大聲哭喊道：「彼得園丁是壞人！他搶我的東西！」
我看像彼得，他那圓圓的臉上雜糅著憋屈又無奈的神情，十分有趣。
「公主殿下不知道從哪裡藏來了這個彈弓，在花園裡到處亂射。」彼得攤開手，將一個做工精緻的木質彈弓呈給了我。「王后陛下，您看，花園裡的玫瑰花被弄得一團糟，連我都受了傷……」
我這才注意到彼得的額角有一塊青烏。
「彼得，皇室會為的您的傷口負責全部費用的。」我一面安撫著小公主，一面對園丁說道：「您是一個受人尊敬的成年人，難道還要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嗎？」
彼得苦笑著走遠後，我摸了摸白雪公主的小腦袋，把彈弓遞還到她手裡：「我的小甜心，你可真厲害，一下就把園丁的蠢腦袋打中啦——好了，別哭啦，公爵夫人帶著她的女兒來宮裡做客，你要去和她們打個招呼嗎？」
白雪公主擺弄著她心愛的小彈弓，撅起玫瑰花瓣般嬌艷的脣瓣：「我纔不去，那個公爵夫人長著馬一樣的長臉，她的小女兒滿臉雀斑，都是醜八怪。」
我輕輕點著白雪公主嬌俏的瓊鼻，把她逗得咯咯直笑。「是啦，你這樣的小美人，當然不應該去見那些粗俗的傢伙。」
晚宴時，白雪公主依然任性地沒有出現。公爵夫人和其他貴婦們低聲交頭接耳，白雪公主太過於驕縱，王后也果然像傳言中的那樣溺愛白雪公主。
然而，這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天底下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子女呢？
王后也只不過是這些偉大母親中的一個罷了。
晚宴結束後，我獨自一人走進臥室，牆壁上的鏡子缺了一角，那是某次白雪公主發脾氣後四處亂丟東西的誤傷。
「魔鏡魔鏡，告訴我，這世上誰是最美麗的女人。」
「是您，我的王后陛下。但是白雪公主長大後，她的美貌將在您之上。」
「那麼，白雪公主的未來將會如何？」
「她無法收斂自己的狂妄愚蠢和目中無人，以至於使王室蒙羞，最後被強行送入修道院度過殘生。」
6. 睡美人
「公主會在16歲那年被紡錘扎死。」
我撂下這句話，轉身就離開了宮廷宴會，留下公主的仙女教母們和國王夫婦面面相覷。
坦白說，我並不在乎這劇咒語是否能生效，大家都是小仙女，憑什麼公主的滿月宴席唯獨不邀請我？就因為我一身黑衣哥特妝？
所以我在公主的滿月宴會時大搖大擺衝進宮去，丟下一句詛咒，扭頭就走。有道是膈應別人一時爽，事後回味加倍爽。公主要是沒事，那我也沒啥損失。萬一我這嘴開了光，公主因此嗝屁著涼，那……那豈不美哉？
年復一年，作為仙子的我是不會老去的。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我變成過海底巫女，變成過狼，變成過感情騙子，變成過帶著兩個女兒改嫁的繼母，變成過皇后，最後變回我自己，在家掰著手指頭尋思下一個該去禍害誰。直到門外的喧嘩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不耐煩地打開門，只見一個佩戴火銃和長劍的貴族青年站在門外。
「你就是給睡美人下咒的那個騙子？」青年扶住火銃，開門見山地說道。
我，百變魔女·黑仙子·烏鴉嘴協會終身主席·艾歐澤亞第一黑魔法師·哥特妝大賽第一名·全國十佳嘴臭模範可從沒聽過這麼無禮的稱呼。
更重要的是——「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您說的睡美人是哪個？」
青年顯然對這個問題十分震驚，只能強做鎮定地解釋：「你曾經在一百年前的王室宴會上惡毒地攻擊了一名剛出生的公主，致使她被紡錘扎死，所幸仙女教母們相救，才把你的詛咒改為沉睡。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嗎？」
我目瞪口呆地聽完，才飛快地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翻出這麼一位倒黴公主。「所以……您希望我做些什麼？」
貴族青年義正辭嚴地與我交涉：「我需要你立刻解除附加在公主身上的沉睡咒語，如果你能做到，對於公主的詛咒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則……」
「拿著這個。」未等他說完，我已經把裝著陳年濃縮芥末油和大蒜汁的小瓶子遞了過去：「這是魔法藥水，用它多漱幾次口再去跟公主接吻，別說沉睡，死人都能跳起來。」
貴族青年離開後再也沒回來，我倒是經常能聽見他的消息。也不是我八卦，實在是關於他和他那位新王妃的故事已經盡人皆知。
起初，這位王子披荊斬棘，用一個吻救醒了沉睡百年的公主。
然後，順理成章地，王子在眾人的祝福中迎娶了公主，並且成為了兩國共同的國王。
但是很快，王子發現婚後的日子遠比他想像的要難上很多。
這位沉睡了一百年的公主，和王子的代溝簡直比他奶奶還要深，進出王室的大臣和侍從經常聽見各種匪夷所思的對話從王子和公主那邊傳來。
有一次，公主憤怒地質問王子，為何不燒死國境內所有的巫婆。縱然王子費勁口舌，公主也堅信不疑，任何一個能夠識文斷字並且敢於在公開場合露面的女人都是傷風敗俗的巫婆，應該統統被綁在火刑柱上燒死。
還有一次，公主堅持要求王子下令焚燒全國所有的文學作品，僅僅因為她翻看了幾頁當下流行的通俗小說，就認定這些都是「背離上帝，蠱惑人心的罪惡」。
最讓王子不能忍受的，是公主對於自己來自南方好友的輕慢態度。而公主則天真無邪地睜大了眼睛，當著這位好友的面問道：「他不是敵人嗎？」
「不，親愛的。」處於崩潰邊緣的王子儘力維持著聲音的鎮定：「他們也是上帝和國王的子民。」
「可是南方那邊的人就是敵人呀，他們掠奪我們的土地和人口，搶劫我們的財富……」
「夠了！早在我祖父那一輩開始，兩國就已經恢復和平了！請不要再說出這種無禮的言論了！」
日復一日的爭吵中，王子終於絕望地發現，縱然他可以教會公主認識和使用當下的技術，想要糾正公主那些野蠻落後的認知和習俗，卻需要很長的時間。
夜深人靜時，王子會輾轉反側，身邊的女人與自己彷彿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無法溝通，無法交流。王子無數次地想過離婚，但是他不能，他的婚姻，是在所有臣民的祝福中完成的，如今他還要背負著這些祝福艱難地走下去。
祝他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就好像童話裏寫的那樣，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應評論區要求，加了個標題。】
《在童話世界尋求善良是否搞錯了什麼》
1、《青蛙王子?》
我是一名巫婆，世上最狠毒的那種。
童話故事裡總把巫婆描述得憨憨的：大鼻頭、尖帽子、沙啞的聲線、佝僂的腰板……還經常弄巧成拙，給王子和公主姻緣牽線。
真氣人，太蠢了，巫婆纔不是這樣。
我的形象是十五歲的人類少女，穿紗裙梳辮子，最喜歡粉色的東西。東方的一個島國好像又把我叫做：馬猴燒酒？
不管啦，隨便他們怎麼叫，反正我是巫婆，穿最粉的衣服，施最狠的巫術。
拿上次來說，我去鎮上買煉金需要的材料，店主告訴我，鄰國的王子和公主定親了：「公主比薔薇還要美麗嬌柔，王子像喬木般高大英氣，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不能忍。
當晚，我化作黑煙，溜進王宮把熟睡的王子變成青蛙，帶他去公主的後花園。
「只有公主的吻才能救你哦。」我對王子說。
「孤寡，孤寡。」他回答，像在罵我。
第三天，因為水晶球的助攻，美麗的公主吻了變成青蛙的王子。
然後。
她也變成了青蛙。
真巫婆，從不手下留情，愛情的情。
2?、《萵苣姑娘》
南方的森林有座高塔，住了位萵苣姑娘，她頭髮像絲綢，從塔上垂下來，一直到河邊。她的愛人會從上游的城堡乘船過來，順著頭髮爬上塔，和她幽會。
把?相愛的人拆散，是我最快樂的事。
我打聽到，他們每次約在新月那天見面。新月當晚，我飛上高塔，把萵苣姑娘五花大綁，藏在櫃子裏。然後用巫術變出長發，從塔上垂下去。
十二點左右，王子爬了上來。
「你是誰！？我的小甜心在哪裡？」王子大喫一驚，他留著八字鬍，和整齊的紅色頭髮。
「她永遠也回不來了，現在這個塔歸我管。」我漫不經心地卷頭髮，玩弄裙角。萵苣姑娘在搖櫃子，想吸引王子注意。
王子沒發現異常，「這樣哦……」他只思考了兩秒，盯著我：
「那你能做我的小甜心嗎？」
一開腔就知道是老渣男了。
「你要是答應了，我明年娶你當王妃，五險一金包食宿，還能解決王宮編製……」他站在塔邊，紅色鬍子一翹一翹，「你看，要抓住這個機會嗎？」
「我是很想去啦……」我低下頭，「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同意。」我打開櫃子，給萵苣姑娘鬆綁。
意外的是，被當面牛頭人，萵苣姑娘冷靜得反常，她拿起剪刀，咔嚓將頭髮剪斷，朝王子走去。
「聽我解釋，小甜心呸……親愛的，先把剪刀放下。」王子半個身子被逼出了塔外，喉嚨就快抵住刀尖。
僵持半分鐘，哐當一聲，萵苣姑娘扔下剪刀。
王子鬆了口氣。
突然，萵苣姑娘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您看，我還有機會嗎？」
3、《白雪公主》
北方的白雪公主被她繼母陷害，喫下毒蘋果，長睡不醒。後來，她被路過的白馬王子吻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又是王子，量產機嗎？打探去。
我變成小矮人，來到他們住的小屋，白雪公主坐在王子腿上，含情脈脈的望著他。
好傢夥，這才叫真王子嘛！面如冠玉，眼若流星，周身像加了濾鏡一樣，環繞著一層柔光。我都忍不住多瞄幾眼。
什麼叫氣質？這就叫氣質。
「白雪公主，我昨天聽說，鄰國的兩個王子都失蹤了，這來路不明的王子可要小心啊。」我故意提高音量。
白雪公主把手臂纏繞得更緊，生怕王子要跑：「沒事，我託人打聽了，鄰國有七個王子呢，他應該是其中一個。只是，他講的話我聽不太懂。」
七個。他們從葫蘆裏出來的嘛？
「我有辦法，我們矮人會點法術，能聽懂所有小動物的語言，也應該能聽懂他的話。」我朝正襟危坐的王子施了翻譯咒。
「我身負著一項重大任務，從遠方長途跋涉而來，和同伴走散迷了路，請求你們能給我指明出路。」他講話像吟遊詩人。
白馬？柔光？重大任務？長途跋涉？同伴走散？這劇情我熟啊！
「你……你是來自林地王國的精靈王子萊戈拉斯·綠葉！？我老喜歡你了。」我從沒想過，能在這遇到他。
「王子？」他有點疑惑，「哦對，我義兄是大唐的君王，四捨五入，我也算半個王子。」
「嗯？」輪到我疑惑了。
「妖精，快放了我師傅！」一陣涼風從我後頸襲來，這是我暈過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TMD，後來我才知道，那層柔光也叫做佛光。
4、《小紅帽》
上次，僥倖從『白馬王子』手中撿回條命，後頸的傷還隱隱作痛，做幾瓶恢復藥水吧。
我穿好衣服，去南方的森林採藥。在森林的最深處，一隻狼人從胡桃樹的陰影中走出來，它高大兇猛，胸前的鬃毛比針管還粗。
當然，在我眼裡，不過是一隻長得醜點的哈士奇罷了。
「你好啊，小紅……，小粉帽。」它向我搭話了。
「你好啊，小狗狗。」我盯著它，眼神無辜。
它愣住，之前沒人這麼稱呼它，「我是狼人。」
「嗯嗯你好，小狗狗。」
「……」
「……」
「狼人啊！電影有沒有看，就是那種牙齒很尖爪子很鋒利那種，半人半狼的狼人，明白嗎？」它生氣了，扒開牙齒給我看。
「算了，不計較。」它深呼吸，笑眯眯「你那圍裙下是什麼啊？是給外婆帶的蛋糕嗎？」
「噢，不是的，是我平時收集的小玩意。」
我從圍裙中掏出十字弩、雙刃斧、重鏈枷、釘鎚和雙手大劍，一字排開。
「敢問……小姑娘何方神聖。」狼人的聲音有些發抖，腿直打哆嗦。
「你可以叫我王子毀滅者、高塔之主、粉色的惡魔、巫婆魁首、森林裡的微笑死神……剛剛你說你叫什麼來著？」
「汪，汪汪！」它蹲下，搖尾巴，「哈士奇，雖然長得醜了點，但我是真的是一隻哈士奇，汪，汪汪！」
簡直是狼人之恥。
格林童話巫婆宇宙，未完待續……
我是 @李澤夏
《穿越到自殘現場我該怎麼辦》（已完結）
（女主穿成灰姑娘繼姐，男主是隻鳥，he）
1.
清醒過來的一瞬間，我發現自己正拿著一把鋒利的刀子坐在地上，刀刃對準了……呃……對準了我自己的腳趾頭？
這是什麼迷惑行為？？？
雖然還沒有搞清楚目前是什麼狀況，但我迅速移開了刀子。
「快切啊，別怕。切下去你就能嫁給王子了。到時候你去哪兒都能坐車，也用不著腳趾頭了。」
我循聲望去，立刻發現身邊站著兩個打扮的珠光寶氣的女人。
那個年紀大些的貴婦人見我看她，再接再厲地慫恿我自殘，「快呀，快切呀，不疼。」
騙鬼呢吧？不疼你上啊！
因為嫁給什麼王子不用走路就能切掉腳趾頭？那換你嫁過去，十八個女僕頓頓給你喂飯，你嚼都不用嚼，我現在就把你牙敲掉！
我扔掉刀子站起來，「誰愛切誰切，反正我不切！」
我在站起身的一瞬間就搞明白自己現在是在哪兒了，因為我看見了腳下那雙晶瑩剔透的水晶鞋。
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我，明明應該在柔軟的小牀上醒來，舒舒服服地躺到上班遲到，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灰姑娘的片場。
讓我通過自殘冒充女主角，和一個墳上種樹，樹上長鳥，鳥能說話，要啥給啥的超自然姑娘做對手？開什麼玩笑！
「姐姐你不願意，那就讓給我吧！」那個年輕姑娘擠開我，一屁股坐下來，迫不及待地把腳伸進水晶鞋。
灰姑娘命定的水晶鞋怎麼可能被別人穿進去呢？我剛才就發現了，這雙鞋可是童鞋的尺碼啊。
那姑娘一手握住鞋尖，一手卡住鞋跟，死命把腳往鞋裡懟，整張臉憋成一個通紅的番茄。
童鞋就是童鞋，即使這麼努力，她的腳後跟還是擠不進去。
那位不幹點人事兒的媽又開始出餿主意了，「切掉吧，快把腳跟切掉吧！」
眼看那姑娘毫不猶豫就伸手拿刀，我飛起一腳把刀踢開。
切什麼切！估計我穿的這版灰姑娘不是迪士尼的。照這姑娘熱情的勁頭，一刀下去，半屏馬賽克都糊不住！
2.
我條件反射地制止了即將上演的激情飈血現場，開始思考起自己目前的處境。
現在看來，我明顯是被劃分進了反派陣營。我的隊友是一個想要自殘的妹妹和一個教唆自殘的媽媽。
主角陣營呢，是一個位高權重的王子和一個要啥有啥的灰姑娘。
而且劇情已經發展到了happy ending的前夕，反派把能作的死都作完了。
這不是逆風不逆風的問題，這是水逆，還是按洪水的量逆的。沒救了，毀滅吧。
「你在幹什麼！你瘋了嗎！」貴婦人被我踢刀的舉動刺激到了，歇斯底里地大喊起來。
跟她講女兒的健康比婚姻更重要肯定沒啥用，還是先想辦法讓她和那個小姑娘都靜一靜。
我把自殘用的刀撿起來攥在手裡，對貴婦人說:「你想一想，這樣把腳跟切掉，要流多少血呀，一出門就露餡了，還是先準備些布料用來止血吧。」
貴婦人想了想，點頭贊同了我的意見，又提出了一個疑問，「王子和使者還在外面等著呢。」
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和使者估計也沒太高的智商，我告訴貴婦人，「就說我們都生病了，讓他們明天再來。」
果然，貴夫人出去一會兒，就聽見外面的馬蹄聲遠去了。
3.
我和那位小姑娘一起回到房間，把自己摔進了牀鋪。
這張牀不比我穿越之前睡的那張差，牀罩上滿是精美繁複的蕾絲花邊，鋪在我身下的是絲滑的綢緞。
牀上應該墊了好多層羽絨，柔軟的讓我整個人都陷了進去，可我沒有心情享受這張牀。
先拋開我怎麼穿越的，還能不能回去這件最重要的事不談，我目前需要面對的最緊急的問題是如何自保。
在童話故事裡，反派的下場不盡相同。
有的能毫髮無損，全身而退。有的卻要被裝進插滿釘子的木桶滾下山坡， 穿上燒紅的鐵鞋在婚禮上跳舞，被磨盤砸的腦漿迸裂。
相比之下，穿越進灰姑娘的故事好像很幸運。按照最出名的那個故事，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就會被接進宮和王子結婚，繼母和兩個姐姐從此退場。
但我穿進的，很可能是另一個更黑暗的那個版本的灰姑娘。在這個版本，灰姑娘沒有仙女教母，取而代之的是一羣鳥。
灰姑娘在母親墳上種了一棵樹，這些鳥出現在樹上。在故事的最後，它們啄瞎了繼母和兩個姐姐的眼睛。
我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這倒黴情節，真是想想就眼睛疼。
4.
我之所以對這個情節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我在大學的晚會上改編過這個故事。
當時我有意選擇了這個暗黑版，對其進行搞笑改編。
按照劇情，我穿的這位姐姐會切下自己的腳趾，硬生生把腳塞進水晶鞋。
王子也不知是臉盲症還是缺心眼兒，就把她抱上馬揹回宮。走了不遠，樹上的鳥就開始說人話了。
我演的就是這隻鳥。
當時我蹲在舞臺的「大樹」上喊道：嘰喳喳嘰喳喳你是不是瞎。缺心眼的王子啊，好好瞅瞅你的新娘吧。你瞅瞅那大腳丫子，血糊糊灌了一鞋，道上灑的都是血啊。王子，你說你到底瞎不瞎。
王子聽見，把姐姐送了回去。然後妹妹切掉了腳後跟，把腳塞進了鞋子。
王子的智力可能真的有點兒問題，他又一次把妹妹抱上了馬。
走了不遠，鳥又叫了起來：嘰喳喳嘰喳喳你是真瞎。缺心眼的王子啊，好好瞅瞅……
想到這兒，我一個激靈從牀上彈起來。
事情不對啊，王子真的傻成這樣？他對灰姑娘一見鍾情，臉貼臉地跳了三天舞，最後連臉都認不出來？誰穿上鞋就娶誰，他為什麼不幹脆和水晶鞋結婚呢？
到底是我想多了，童話世界真的就這麼智障。還是……這裡面有點兒問題？
算了，這個問題不是能只靠想就得出答案的，先放一放再說。
今天的拖延證明瞭劇情並不是不能更改，問題是可以更改到什麼程度。
目前我有幾條不同的路可以選。
第一，明天直接讓灰姑娘上場穿鞋。如果讓她順順利利的和王子結婚，也許作為反派的繼母和姐妹就不會得到那麼重的報復。
要實行這條計劃，我需要說服反派團的另外兩人放棄嫁入豪門的夢想，實在不行明天可以打暈她們。
缺點是不能確定鳥會不會還是要啄我的眼睛。
第二，嘗試幫助妹妹瞞過王子，讓她嫁入皇宮，徹底打破劇情，看看會發生什麼。
缺點是我的良心會痛，受到後母虐待的灰姑娘是無辜的，破壞她的婚姻會不會過分了？
而且，以毒攻毒危險性太大，那隻鳥可能會更加仇恨我。
5.
最後我決定先去看看灰姑娘，如果她肯配合，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
灰姑娘正坐在火爐旁的灰堆裏發獃，她穿著全是補丁的裙子，從頭到腳都髒兮兮的。
雖然我把這個世界的人都當成童話故事裡的人物，很難對他們產生什麼真情實感。但看到這樣一個被後母虐待的小女孩兒，我還是感到憤怒和同情。
看到我走過來，灰姑娘連忙要站起來詢問道:「姐姐，你有什麼事要做？」
「邊喫邊說。」我伸手拍拍灰姑娘的肩膀，阻止她站起來，掰開一個麵包遞給她一半。然後我在她身邊坐下，拿起另一半喫了起來。
灰姑娘把麵包攥在手裡，僵硬地坐在原地。
我默默喫了兩口，等氣氛緩和下來，把聲音盡量放的溫柔些對她說:「王子找的那個人是你，你真的願意嫁給他嗎？」
這個可憐的小姑娘低著頭，快要把麵包揉碎了才開口回答，「我當然願意，他是王子殿下，他每天都和我跳舞，我真的很想嫁給他。」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撫道:「你放心，姐姐這幾天想了想，雖然我們不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妹，但在同一個家庭生活，我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灰姑娘抬起頭，臉上還是灰撲撲的，眼睛卻亮的像兩塊寶石，「真的嗎？姐姐，我一直都努力想得到你們和母親的承認，你真的願意接受我嗎？」
她一邊說，一邊試探地把身體貼近我，像個謹慎的小動物。
這真的是個無辜的小女孩兒，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
這樣的小姑娘不應該受到傷害，我心中有了個兩全其美的想法。
我直視著她的眼睛，語氣認真地對她說:「我很擔心你嫁給王子以後的生活。如果他只有靠水晶鞋才能認出你，會是真心愛你嗎？」
灰姑娘條件反射般地搖頭，「我相信他！」
童話故事的主人公怎麼會輕易懷疑自己的愛人呢？好在我的目的也不是讓她懷疑王子。
我繼續說服她，「父親和你那個在天上的母親，都會很擔心你的。我只是想讓你試一試王子的真心。」
灰姑娘沉默了一會兒，猶豫地問我，「要怎麼試呢？」
6.
當然是讓灰姑娘冒充我啊！
對，不是我冒充她，而是她冒充我。
讓灰姑娘在襪子上塗滿魚血，披著斗篷矇住臉，穿上我的衣服。
如果半路上那隻鳥說這個新娘是假的。王子究竟是會只用鞋認人，還是能認出灰姑娘？
如果鳥不上當，我就蹲在樹林裏，代替那隻鳥說該說的臺詞。
王子認出灰姑娘，他們照舊結婚。我就只用考慮那隻鳥會不會啄我，到時我已經跟灰姑娘和好了，應該可以躲過吧？
要是王子認不出灰姑娘，以為她切了腳趾頭冒認，把她送回來。那還談什麼愛情？這家的三個女兒都穿不上水晶鞋，讓王子到別處找去吧。
灰姑娘自己改變主意不嫁王子，到時那隻鳥難道還要找我的麻煩？
7.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我的計劃對我那反派媽說了一遍。
但我對她說的是要躲進樹林說灰姑娘是冒牌貨，用這個辦法把灰姑娘淘汰出去。
她發出反派那種標準的「哦呵呵呵呵」的笑聲，一邊殺魚放血，一邊感嘆道:「昨天你不肯切腳趾頭，我還以為我的女兒傻了呢。」
切了才真傻好吧！算了，這種童話世界被降智過的反派是不能溝通的。
一切準備就緒，王子的使者來時，我在頭上套了個結實的鐵桶防鳥，提前蹲進樹林。
灰姑娘穿著我昨天的衣服，把頭蒙的一絲不漏。
使者詢問時，反派媽走上前，說她的女兒病還沒好，不能吹風。
王子把灰姑娘抱上馬，灰姑娘踩破血袋，腳上的魚血不停地滴下來。
走了不遠，樹林裏突然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咕咕咕……咕咕咕……再回去！再回去！ 快看那隻鞋！鞋太小，不是為她做的！王子！王子！再找你的新娘吧，坐在你身邊的不是你的新娘！」
哦呵呵呵呵，我也忍不住發出了反派的笑聲。那隻傻鳥上當啦！！！
不過，這聲音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就算不是迪士尼版的灰姑娘，也不能找個成年男人來給鴿子配音吧，這也太不尊重童話界的基本法了。
但是，怎麼說呢？這聲音居然還挺好聽，是那種放進遊戲裏會讓女玩家一邊氪金一邊高喊「耳朵懷孕了」的音色。
再好聽也是隻鳥，還是隻敵對鳥。我定了定神，把注意力挪回來，在草叢裡趴的更低一些，繼續觀察灰姑娘那邊的情況。
灰姑娘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王子殿下，你聽我的聲音，我真的是和你跳舞的那個姑娘啊。」
那個王·缺心眼·子斬釘截鐵地回答，「年輕而愚蠢的姑娘，不必再試圖欺騙我了。」
我拽斷了一把草，你才蠢好吧！這小姑娘現在估計心都碎了。
不遠處傳來了樹枝顫動的聲音和幾聲疑惑的咕咕聲。
灰姑娘一把拽下斗篷，悽切地叫道:「殿下，我和你一起跳了三個夜晚的舞，你說我是你見過最美麗的女孩兒，我的臉潔白的像牛乳一樣，嘴脣像飽滿的莓果……」
王子皺著眉掃了她幾眼，把她扔下了馬，「虛榮的女人，只有能穿上這雙水晶鞋的女孩兒纔是我苦苦尋找的妻子。你應該為你的謊言付出代價，你企圖竊取鑽石的王冠來妝點你的淺薄——」
樹上又傳來那個男聲:「咕咕……王子！這女孩——」
看來這傻鳥沒傻到底，不過我早有準備！
一羣小男孩從樹林裏跳出來，拿著彈弓向樹上的鴿子打去。鴿子盤旋了幾圈，在彈丸的密集攻勢下無奈地飛走了。
8.
灰姑娘動作僵硬地慢慢地蹲下身，伸手脫下那雙染著血的水晶鞋。她的腳真的很小，天生是童鞋的尺碼。
我從後面繞回房子，想把她扶回屋裡。
王子的反應讓我確定了我做的是對的，灰姑娘嫁給他不可能得到幸福。然而灰姑娘的反應仍讓我有一種愧疚感。
這可憐的姑娘把我的手臂攥的發疼，單薄的身體簌簌地顫抖著，像一片秋風中的落葉。
邁進門檻時，她甚至不知道抬腳，險些帶著我一起摔在地上。
我喫力地把她放在大廳的沙發上，她面朝下癱軟下去，然後從胸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哽咽的聲音。
我沉默地拽著那個得意洋洋的妹妹走出去，當著王子和使者的面，把水晶鞋在她腳上比劃了一下。
「看，她穿不上！」
妹妹尖叫一聲要衝上來打我，我看了反派媽一眼。
她明白我是唯一的希望了，伸手拽住了發狂的妹妹，又回頭叫我，「乖女兒，你快進屋去試，讓王子知道，他要娶的女孩就是你。」
我拿起水晶鞋，在自己腳上也比劃了一下，「看，我也穿不上。」
反派媽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
9.
王子帶著一羣人失望地走了，反派媽和反派妹妹虎視眈眈的對著我。
雙拳難敵四手，為了避免遭到一頓痛打，我一進屋就大喊道:「先聽我解釋，我救了大家的命！我今天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王子是個喫人的怪物！」
「你說什麼？」她們果然被鎮住了。
我繼續往下編，「這都是灰姑娘告訴我的，她太害怕了。她是偷偷去了舞會，但是她發現王子一過午夜十二點就會變成一個怪物。那怪物想要喫掉她，她著急逃跑，被怪物用爪子拽掉了一隻鞋子。你們想一想，灰姑娘穿著那鞋子多麼合腳啊，如果不是被拽了一下，怎麼會掉下來呢！」
「你在說什麼鬼話？」反派二人組半信半疑。
「我說的都是真的，那怪物要是找到灰姑娘，就會把她喫掉。到時候我們被接進王宮，一定會被一起喫掉的！你們想想，我以前那麼想嫁給王子，為什麼突然就變了態度呢？」
反派二人組仍有些懷疑。
沙發上的灰姑娘出乎意料地在這時開口了，她說的又急又快，「姐姐說的都是真的，王子追著我跑，他變成了怪物，一身長毛又臟又硬，長著鋒利的獠牙，嘴裡流著腥臭的口水。他……他真的……嗚嗚嗚」
說著說著，灰姑娘就大哭起來。
反派二人組終於露出了驚恐的神色，「灰姑娘你倒是從來不說謊，看來這事兒是真的了。哦，我的上帝！」
10.
反派二人組回到房間去消化這個可怕的消息，我抓了一把糖，分給那些幫我打鳥的孩子。
回來時，灰姑娘已經不哭了。我坐在她旁邊，問道:「你會怪我嗎？」
灰姑娘顧不上抹眼淚，慌亂地抓住了我的袖子，「我真的不會怪你，姐姐！王子認不出我，他對我說的都是假的。我不能嫁給他！」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緊緊盯著我，像只可憐的怕被拋棄的小狗狗，「你千萬不要覺得我怪你，又像以前一樣不理我了！」
這麼天真的孩子，幸虧她沒有嫁給那個缺心眼的王子。
我用力抱了抱她，「放心吧，我保證不會像以前一樣了。」
她慢慢平靜下來，在我懷裡小聲說:「我不能嫁給王子了，不知道神鳥會不會生我的氣。」
「神鳥？你是說今天在樹上說話的那隻鴿子？」對了，還有那隻傻鳥！
灰姑娘點點頭，「母親拜託神鳥來替她保護我，神鳥什麼都能幫我做。」
什麼都能幫？恐怕不是，那隻鳥要是真的無所不能，今天怎麼會被彈弓打得落荒而逃。我只是用糖收買那些男孩試探一下，沒想到這麼有用。
現在劇情徹底脫韁，我覺得我應該不會被它啄瞎眼睛。該開始思考一下有沒有回家的辦法了。
灰姑娘繼續說，「神鳥說我嫁給王子會幸福的，我辜負了神鳥，也辜負的媽媽的願望。」
等等？就那個奇奇怪怪的王子？這隻鳥說她嫁給王子會幸福？這裡邊明顯有問題啊！
我把灰姑娘徹底盤問了一遍，得知了一些微妙的消息。
灰姑娘在舞會舉辦前就經常聽到那隻鳥說起王子，聽多了王子的年輕英俊，風流倜儻，溫柔博學，她自然就對王子動了心。
怪不得灰姑娘會這麼執著地要去參加舞會！
繼母不讓她去，除非她能從灰裏撿出一盆豆子。那隻鳥叫了一羣小鳥幫她撿豆子。
她沒有禮服和鞋子，鳥兒們就從樹上銜下來給她。
那鳥和王子到底有什麼關係！
我又問灰姑娘王子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猶豫半晌回答我說，王子總是低頭看她的鞋子。甚至最後一天的午夜，王子蹲下身，用手握住了她的一隻鞋子。
她急著回去，才把一隻鞋丟在了那裡。
這事兒，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反正回家的事不是一天兩天能弄明白的，這小姑娘明顯是被黑心婚介騙了啊。她這麼信任我，我不能不管。
11.
已經是深夜了，灰姑娘穿著我的絲綢睡衣睡在我身旁，依賴地用手抓著我枕頭的一角。
我在晚飯時表示灰姑娘不應該睡在廚房的灰堆裏，反派二人組被這兩天的變故搞得不知所措，沒有對我的行為表示反對。
我聽著灰姑娘和反派妹妹平穩的呼吸聲，腦海里計劃著如何捕鳥。
最簡單的辦法是讓灰姑娘把它叫出來，可是我真的能抓住它嗎？想著想著，我就睡了過去。
我是被凍醒的。
夜風捲走身上殘餘的溫度，讓我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土地上。我的鼻子能聞到泥土和草木的氣味，黑暗讓野草和樹木那長長短短的黑影子顯得怪誕無比。
難道我又一次穿越了？這次是穿到哪裡？灰姑娘一覺醒來發現身邊的姐姐重新變得惡毒刻薄起來，恐怕會很傷心。
我一邊想，一邊盡量不出聲音地爬起來，抱膝蹲著護住胸腹部，觀察周圍的環境。
忽然從前方的樹上飛出了多到數不清的一大羣鳥，它們像一團狂亂的龍捲風。繞著我飛舞。
耳邊充滿了撲稜稜的振翅聲，我想起故事裡被挖掉眼睛的結局，立刻用雙手牢牢抱住頭。它們鳥多勢眾，我絕不能衝動。
是那隻黑心婚介鳥！它不知用什麼辦法把我從房間弄到了樹林裏！
我睡前還琢磨著怎麼捉住它，現在就落到了它的爪子裏。
我緊張了一會兒就發現，這些鳥並沒有真的傷害到我，別說尖利的鳥爪，就連柔軟的翅羽也沒有擦到我哪怕一下。
耳邊的振翅聲停了，我用手捂住眼睛，露出一條縫隙窺視前方。
月光恰在此時灑落，流水一樣傾瀉在離我幾步遠的男人身上。
朦朧的月色模糊了他五官的細節，卻更顯出他完美的輪廓。
他姿態散漫隨意地側對我站著，脊背線條優美流暢。
我依然抱有警惕，在心中猜測著他的身份。
但我知道，無論他是誰，這都絕對會是我生命中見過最驚艷的一幅畫面。
12.
我的驚艷在他開口的瞬間就破滅了。
這個月下美男一臉不屑地俯視我:「你真的很聰明，之前一直表現的像一個愚蠢的小女孩，直到現在才露出你的真面目。」
我聽出來了！他是那隻鳥！
怎麼回事？仙女教母改成仙女教父了嗎？
這件事太魔幻了，直到現在我才真的見識到了童話世界的神奇。
這種如夢似幻的感覺讓我放鬆了戒備，我沒有試探，直接噴回去，「你纔是真的厲害，之前一直表現的像一隻愚蠢的鳥，直到現在才露出你的真面目。」
他彷彿被冒犯到了，伸手整理領結，帶著一種貴族的傲慢，矜持地微微昂起頭，「那隻鴿子確實是我的化身，但我並不愚蠢。」
月光下的美色攻擊讓我失神了片刻，「你的喉結——不，我是說你的鳥——不對，我是說，你這隻鳥被彈弓打得四處逃竄。」
他低沉的聲音中充滿了剋制的憤怒，「是你這個狡猾的女孩找來了那些孩子，我不會計較幼童無知的冒犯。」
從這位鴿子先生的言行舉止中，我能看出他應該接受過童話世界的貴族教育，在怒火中還極力保持著風度。
我沒從他身上感受到威脅，於是繼續刺激他，「無論你怎麼說，你確實被彈弓打得四處逃竄。」
「胡攪蠻纏，你在故意激怒我。」鴿子先生已經冷靜下來，「你的目的是什麼？」
「我只是擔心我最小的妹妹陷入一段不幸的婚姻。」我觀察著他的表情，「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這個居心叵測的介紹人。你是專門來幫王子騙婚的嗎？」
他剛要說話，一陣光芒閃過，他就變成了一隻白鴿，在半空中扇動了好幾次翅膀才平穩落地。
白鴿在地上踱了幾步，繼續說道:「咕咕咕，她不會真的嫁給王——」
他應該不是自己想要變身，在童話故事中這就是弱點啊。
我抓住時機撲上去，揪住了白鴿的翅膀，「說實話！你為什麼誘騙無知少女！否則我就把你做成烤乳鴿！」
他的翅膀在我手中微微掙動一下就停了下來，「我可以把真相告訴你，咕咕咕…但你要發誓不泄露給任何人。」
「你的真相不會傷害無辜者，我就不會泄露。」
「如果…咕咕咕…違背誓言，鳥兒會啄瞎你的眼睛。」
啄瞎眼睛？！我一直防備的這件事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快說，烤乳鴿警告！」
「咕咕咕…我原本是一個王子——」
13.
童話世界裡，青蛙是王子變的，天鵝是王子變的，現在連鴿子都是王子變的。
鴿子先生的母親在生下他不久後就去世了。在他三歲那年，國王迎娶了新的王后。
從那時起，年幼的鴿子先生就不停地遇到各種致命的意外。
醒來時，呈給他的牛奶混入了癩蛤蟆的毒液。中午時，他遊賞的池塘邊爬過幾條致命的水蛇。入睡時，柔軟的枕頭中藏著尖銳的金針。
懷孕的新王后挽著國王的手臂，漫不經心地評價這些意外，「哦，侍從們真是太不當心了。」
母親留下的侍女長忠心地保護他，幫他避過了一次次災難。
在一次宮廷晚宴中，侍女長替他飲下了王后遞來的葡萄酒，倒在地下翻滾哀嚎。
這位可敬的女士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給了他一縷先王后留下的髮絲。告訴他只要他採下花園中的三朵玫瑰和髮絲一起點燃，就會有人來幫助他。
鴿子先生照做了。第二天，一位男巫出現在他的房間。
14.
這位男巫教導他一些簡單的巫術，讓他能夠識破後母的手段。卻對他十分冷淡，也不許鴿子先生稱他為自己的老師。
這位男巫從未告訴鴿子先生，自己與他去世的母親是怎樣相識的。
聰明的鴿子先生卻自動將宮廷中曾經四處傳播的那些隱祕流言串聯起來——他的母親，曾經的王后，是一名邪惡的女巫。
據說現在的國王還是小王子時，在民間四處遊歷。看見森林裡有一位正在採摘玫瑰的孤女，她就是鴿子先生的母親。
她的嘴脣像手中的玫瑰花瓣一樣紅嫩，眼睛卻比花瓣上的露珠還要清澈。她的視線落到王子身上，就像愛神的金箭一樣穿透了他的心臟。
小王子把她抱上馬帶回城堡，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吟遊詩人們在婚禮上見到新娘的面容，為她寫了詩歌，四處吟誦。
小王子美麗的新娘啊，她是從花苞中誕生的第一個精靈。
她的裙擺點綴著星星，月亮，常開不敗的鮮花。
她乘著金馬車進入了城堡，成為小王子美麗的新娘。
儘管她只是個孤女，卻因為無以倫比的美貌得到了民眾的擁護和愛戴。
可是自從她嫁入王宮後，國王一家就不斷遇到不幸。
大王子是一位勇猛的騎士，他的劍術無人能及，卻在圍獵中被發狂的獵犬咬死。
二王子是一位淵博的智者，他的學識無人能及，卻在讀書時被打翻的燭臺燒死。
傷心的國王來到花園賞花，卻被小王妃折下的玫瑰花刺傷了手指，傷口腫脹發起高燒，不久就去世了。
小王子繼承了王位，小王妃也成為了王后，可她卻不再受到民眾的愛戴。
吟遊詩人的傳唱也變了味道，他們唱道:
國王邪惡的新娘啊，她是從荊棘叢中誕生的女巫。
她的裙擺點綴著毒藤，尖刺，不詳的詛咒。
她乘著金馬車進入了城堡，成為國王邪惡的新娘。
人們湧到宮門前，說她是一位女巫，要求國王公開審判她，在王宮的大門前豎起火刑架。
王后卻在這時有了身孕，她一生下鴿子先生就去世了。
國王迎娶他國的公主作為新的王后，流言就只是流言了。
15.
男巫在確認鴿子先生可以自保之後，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鴿子先生獨自一人在王宮中長大。他並沒有爭奪王位的野心，他的理想是殺了後母為侍女長報仇，然後離開皇宮四處遊歷。
他想去看看傳說中的矮人，巨龍，和會在夜晚森林中聚會的蘑菇精靈。
在無數個黑暗的夜晚，侍女長會給他講這些神奇的故事。等他睡著了，才舉著燭臺離開他的房間。於是他的夢裡沒有恐懼，充滿了奇妙的幻想。
可殺掉後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母國是一個富饒的國家，嫁過來的時候帶著許多侍從，這其中就有幾個強大的巫師。
在童話世界裡，皇室是受到詛咒的重災區。如果沒有巫師的保護，他們怎麼能放心呢。
但被宮廷僱傭的巫師就不叫巫師了，他們被稱為尊貴的魔法師。只有獨自居住在偏僻之地的鄉野巫師，纔是人們大肆捕殺的邪惡巫師。
後母生下的小王子也長大了，人們漸漸發現，他是個有缺陷的孩子——他記不住任何人的長相。
16.
在小王子小的時候，見不到太多的人。侍從們又都穿著固定的衣服，他的這個毛病還能夠掩飾過去。
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需要開始參與社交了。當他在舞會上分不清公爵和伯爵，對著以醜陋出名的瓊斯夫人稱讚她的美貌時，人們發現了他的缺陷。
祕密被裝在紳士們脫下的禮帽裡帶出王宮，然後被夫人們輕搖的羽毛扇子扇的滿城都是。
人們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漸漸地，變成了壓制不住的私語:可憐的小王子，他的腦袋糊塗了，神智恐怕也有些問題。
王后氣的摔碎了屋裡精美的花瓶，卻阻止不了事情的進展。
人們不可避免地開始談論王位的繼承:人們不能接受一個腦子不清楚的國王。大王子雖然是女巫生下的孩子，但各方面都優秀的無可挑剔，他應當繼承王位。
於是可憐的鴿子先生在某天醒來時，發現自己被關在王宮的廚房，侍從正在傳達王后的命令，她要廚師立刻為她呈上一道烤乳鴿。
17.
鴿子先生一直很謹慎地隱藏著自己會巫術這個祕密，因為他知道自己有一個險些被送上火刑架的女巫母親。
他的謹慎使他保住了性命。
他看向拿著刀的廚師，運用巫師的力量變出一顆圓潤的珍珠:「咕咕咕…善良的廚師。我並不是無知的禽鳥，而是你們可悲的大王子。我會給你一顆珍珠，你可以賣掉它離開王宮。請不要讓鮮血沾染我的羽翼。」
廚師從鳥喙中接過銜著的珍珠，打開窗戶讓鴿子先生飛了出去。
他在被打下送到廚房的斑鳩中挑了一隻，剁掉頭烤好，讓侍從呈給興奮的王后，然後帶上家人逃離了王城。
鴿子先生悄悄跟隨端著銀託盤的侍從，來到了王后的寢宮，躲在窗外偷看。
王后興奮地喫著那隻烤斑鳩，親自用叉子叉起一塊肉，賜給站在臺階下的一位穿著黑袍的巫師。
巫師看了一眼盤中的肉，平靜地說:「尊敬的王后，您被那不忠誠的廚師欺騙了，這並不是大王子的肉。」
「那大王子在哪裡？」王后勃然大怒，打翻了盤子。
巫師向王后鞠了一躬。然後從黑袍裏拿出一副小巧的弓箭，轉身射向窗外的鴿子先生。
鴿子先生迅速升上高空，只被箭擦傷了右翅。
身後傳來了王后的叫聲，「看啊！我們的大王子變成了鴿子！他是一個邪惡的巫師！」
鴿子先生哀傷地盤旋了幾圈，歪歪斜斜地飛離了王宮。
18.
一夜之間，從王宮的王子變成了王宮的食材，鴿子先生的故事慘到讓我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早知道他真的差點下鍋，我剛才就不用烤乳鴿警告來威脅他了。
想到烤乳鴿，我捏著手裡美味，哦不，可愛的鴿子，抬頭看了看天色，有點兒想喫早餐了。
「咱們先聊到這兒，我暫時相信你。天都快亮了，我要儘快回到屋裡去。」說到這兒，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樓那麼高，門又鎖著。你是怎麼把我弄出來的，是用巫術嗎？」
鴿子保持著沉默，而且忽然之間在我手裡僵硬得像是隻死鴿子。
他的反應這麼強烈，讓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你不會是變成人爬上去，把我從窗戶抱出來的吧？」
鴿子先生偏著頭不敢看我，「咕咕咕…我向你道歉，這確實不是一位紳士該有的行為。」
「既然你都把我抱出來了，為什麼還要把我扔在地上，先找一羣鳥噗啦噗啦再現身呢？為了顯示你尊貴的身份？」
「因為你有著超出你年齡的狡猾——」
「嗯？你在說什麼？」
「別生氣，咕咕咕……我說的是事實。灰姑娘染血的腳和那些彈弓，讓我知道你實在是個狡猾的小姑娘。先嚇你一下，談話才能更順利的進行，沒想到你並不害怕。」
我憤怒了，「恐嚇一個柔弱無辜善良機智的小女孩，這難道就符合紳士的準則嗎？我改變主意了，我要把你做成烤乳鴿。」
「咕咕咕……好吧，你抓住了我，而我確實冒犯了你，你有權力做任何事。如果你這個柔弱的小姑娘真的忍心這樣對待一位不幸的王子，我也只能接受我的命運。」鴿子先生用黑亮的鴿瞳凝視了我幾秒，垂下了他小小的腦袋。
這麼會博同情，不會是從他後媽身上吸取的鬥爭經驗吧？
「算了。」這鴿子的神情，還真的挺惹人憐愛的。我本來也不是很生氣，就放棄了烤乳鴿這個話題，「門還鎖著，我怎麼回去？」
19.
我在鴿子先生的示意下走到了窗下。
鴿子先生從我的手中掙脫出來，扇了扇翅膀，在黑暗中發出瑩白的光芒，像一尊玉雕的鴿子像。
他向著天空「咕咕咕」地叫了幾聲，一大羣多到數不清地鳥兒從空中飛來，圍繞著我們盤旋飛舞。
我仔細看了看，我能認出來的有山雀，斑鳩，甚至還有一隻鷹！
鴿子先生又叫了幾聲。
這些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鳥兒匯合在一起，從背後在我的膝彎上撞了一下。我失去平衡向後倒去，卻沒有跌在地上，而是被鳥羣組成的墊子接住。
鴿子先生銜住我的衣襟上升，鳥兒們在身下托住我。我在這如夢似幻的一幕中「飛」到了窗口。
直到邁進窗口躺回牀上，我還沒能回過神來。鴿子先生在我的枕邊趴下，閉目養神。
我激動地用手戳他的羽毛，不停地問，:「我剛剛真的飛起來了對吧？太神奇了！」
鴿子先生好像很疲倦的樣子，懶得睜眼看我，只是無奈地說:「你現在這個幼稚的樣子纔像個小女孩。」
20.
我的興奮很快被睏意蓋過，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中我回到了現代社會，坐在飯店的桌子前等著上菜。
四五個服務員抬著一個巨大的餐盤向我走來，餐盤上躺著變回王子的鴿子先生。
他背後仍然長著潔白的翅膀，不過被紅色的絲帶綁住了。
他被放在桌上，揚起修長的脖頸，沉默地用深邃的眼睛注視我。
我像被燙著了一樣避開他的視線，從椅子上彈起來叫服務員，「那個，你們送錯了，我點的不是這個！」
服務員頭都不回，我著急地去追，一下子驚醒過來。
我躺在牀上向外望去，發現窗外的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牀上既沒有鴿子，也沒有灰姑娘。
牀邊的桌子上擺著一份早餐和一杯水，還有一張灰姑娘提醒我喫飯的字條。
我飯喫到一半，鴿子先生就從窗外飛進來，落在了我的手邊，我從麵包上撕下一些麵包渣放在小碟子裏，擺在他面前。
他看了我一眼，篤篤篤地啄著喫了。我覺得很有趣，又在碟子裏放了幾個漿果。
鴿子先生不愧是個王子，連低頭啄食的樣子都不疾不徐，優雅極了。
喫完後，他在杯子裏洗凈被漿果染成紫色的鳥喙，向我微微躬身，「咕咕咕…我喫得很好，謝謝你的款待。」
我放下叉子，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嚴肅起來，「不用謝。讓我們繼續昨天的談話吧。你的遭遇確實很可憐，但你為什麼一定要促成灰姑娘和小王子的婚姻呢？」
他說:「我正要告訴你這件事。咕咕咕…我被王后身邊的巫師射傷後，明白自己的能力還不足以和他抗衡，就去森林中尋找當年教導我的男巫，他告訴過我他的住處。」
說到這裡，鴿子先生偏著頭，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他不在，屋裡只有一封信，信中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但預知到我會被詛咒，咕咕咕……他讓我找到一個純潔的女孩，只要她和王子都同意讓她成為王妃，麻煩就會得到解決。」
「所以你選擇了利用灰姑娘？」
鴿子先生不安地動了動翅膀，「是的，咕咕咕……直到試鞋那天看到她那麼傷心，我才意識到我做了一件錯事。我看見她時，她的精神狀態很差，咕咕咕……她正在母親的墳墓前對著一棵樹哭訴，說她已經忍受不了後母的虐待了。我觀察了一段時間，確定這是個純潔的姑娘，又飽受虐待，不被她的家庭接納。於是我想起小王子將要選妃，只要她願意成為王妃，我就能解除詛咒。」
「你怎麼確定小王子會選中她做王妃？」
「那雙水晶鞋上被我施了巫術，只有灰姑娘可以穿上。而小王子看到那雙鞋的主人，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娶她。咕咕咕……但試鞋的那天灰姑娘明明穿著水晶鞋，王子卻認不出她。也許我的巫術確實學的不精，出了差錯。」
我面無表情地質問他，「那你就這麼犧牲了一個女孩的婚姻？」
鴿子先生急得跳了幾下，「在我的計劃中，她不會真的嫁給王子，解除詛咒只需要她和小王子『願意『就夠了！咕咕咕……當她被接進王宮住下時，不會立刻結婚，還需要幾天來籌備婚禮。到時無論我有沒有解除詛咒，都會安排鳥兒將她送出王宮，我為她準備了一棟房子暫住。等解決了這一切，我會將她認作我的妹妹，她會成為一位公主，離開不幸的家庭。」
「那灰姑娘的感情呢？」
鴿子先生的聲音低落下來，「咕咕咕……我承認我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我從小接觸的都是貴族的婚姻，沒有見過這樣突然發生的愛情。明明王子的神智並不清醒，咕咕咕…灰姑娘也只和他跳了三天舞，並不瞭解彼此。只有這樣的接觸，無論如何……唉，我想我低估了女孩的愛情。我剛剛和灰姑娘道過歉了，她竟這麼輕易的原諒了我，這讓我很羞愧。」
「那麼你為什麼不肯直接告訴她你的計劃？」
「說實話，一個像她那樣純潔的姑娘，往往不夠聰明。」鴿子先生像是仍有些不解，「咕咕咕……但我真的想不到她竟會對小王子產生那麼深刻的感情。」
你想不到的還多著呢，青蛙王子被公主又摔又罵，只是被親了一下就愛上了她。
豌豆公主憑藉一身嬌嫩的皮膚就能被求婚，奇怪的是竟她然也願意嫁。
等等？青蛙王子，一個神奇的吻？
我看向鴿子先生，「你確定那個男巫讓你找的王妃，指的是小王子的王妃，而不是你的？」
21.
給小王子找一個結婚對象，就能讓大王子解除詛咒？怎麼想也不太可能。
男巫說讓他去找一個雙方都認同的王子妃，這不就是讓他去談個戀愛嗎？
要知道在童話故事的世界裡，談戀愛可是包治百病。
我給他講了青蛙王子的故事，對他說，如果你是那個王子，你會怎麼做？
鴿子先生思考了一下，說:「我會付給那個公主許多酬金，咕咕…為了感謝她的幫助。然後我會把她投入監牢關上幾個月，為了懲治她的冒犯。」
不會吧？
他看見我疑惑的眼神，補充道:「哦，她是一位公主，我必須考慮兩國的邦交。咕咕……鑒於故事中的老國王是個明智且友善的君主，我也可能選擇寬恕她的無禮。」
不會吧？
我又講了睡美人的故事，問他如果是那個王子，會怎麼做？
他思考的更久，才猶豫地回答我，「我不能貿然去親吻一位剛剛見面的女士，但我又不能不救助這位無辜沉睡的公主。咕咕咕……也許我會在其他國家找到一位還是幼兒的王子，讓他去親吻公主。」
我徹底無語了，鴿子先生的邏輯非常正常，問題在於他可是童話世界的王子啊！
他的思維根本不符合童話世界的基本法！
我又把男巫的信和他的反應想了想，遲疑地問道:「你真的認為男巫的意思是讓你為小王子找一位王妃嗎？」
「當然——」鴿子先生避開了我的視線，「好吧，我不想再說謊，我做不到，咕咕…即使真的能解除詛咒，我也做不到。」
果然是這樣，他或許在一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心理影響下，曲解了男巫的意思。生母的死和後母的迫害，可能讓他對愛情和婚姻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我嘆了口氣，摸摸他雪白的翅膀，「你自己想想吧，我去找灰姑娘聊天了。」
22.
灰姑娘坐在樓下的草坪上，神情意外的平靜。
我走到她身邊坐下，她扭頭看了我一眼，對我說:「沒想到他並不是母親派來的神鳥。」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她挽住了我的胳膊，輕輕地靠著我，「姐姐，如果我說我其實並不喜歡王子，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虛偽的女孩？」
她不喜歡王子？
對了，我一開始就知道這根本不是迪士尼的灰姑娘啊！這版童話里根本就沒有寫過灰姑娘對王子的心意。
「我以為這是母親的願望。而且，這個家裡沒有人喜歡我，王子的態度雖然看起來有些怪異，但他會那樣熱烈地誇讚我。如果他是真心的，如果沒有你讓我試探一次，我是願意嫁給他的。」
「你後悔了嗎？」
她搖搖頭，「我不後悔，姐姐，我心裡知道不應該嫁給他。你來了，就不會讓我睡在灰堆上了，我在心裡不停地祈禱，讓你一定不要離開。」
她說什麼，你來了？灰姑娘是不是看出我不是原來的姐姐了？
我有些混亂，鴿子先生，灰姑娘，他們並不是我認為的童話世界裡頭腦簡單的npc。他們有自己的目的，自己的心思。
而我只是讓灰姑娘睡在我的牀上，卻沒有考慮過她的以後。
我拉起灰姑娘，「走！跟我去書房找父親！」
只有她的父親，才能真正改變她在這個家的生存狀況。
23.
我帶著灰姑娘走進書房，書桌後的中年男人抬頭看向我們。
當看清進來的人是我們兩個，他立刻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招手示意我們走近，「我親愛的女兒們，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他這個好父親的樣子讓我作嘔。
很多虐待孩子的繼母背後，都隱藏著一個像他這樣毫不作為的生父。
作為父親，他在整個灰姑娘的故事裡是隱形的。
灰姑娘被要求做整個家庭的家務時，他沒反應；灰姑娘被趕到廚房的灰堆裏住時，他沒反應；在其他姐妹去參加舞會時，灰姑娘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在一盆灰裏撿豆子，他還是沒反應。他雖然還活著，卻像死了一樣。
直到最後，後母和兩個姐姐被啄瞎了眼，他依舊沒有遭到任何懲罰，沒準還會在灰姑娘嫁給王子後成為王宮的座上賓。
真是越想越氣。
他看我臉色越來越差，又看看拉著我衣袖的灰姑娘，收起笑容向後靠在椅背上，清清嗓子說道:「灰姑娘，你又讓你的姐姐生氣了嗎？作為一個年輕的女孩，嫻靜、忍讓和順從是你應該終生奉行的美德。現在，向你的姐姐道歉，請求她的寬恕。」
這是個什麼東西？！總之不像是一個父親。
我握住灰姑娘冰涼的手，開口阻止這個男人繼續說下去，「我沒有生氣，只是看到灰姑娘在她母親的墳墓前流淚，就帶著她來書房找您。想問問您，灰姑娘的母親是一位怎樣的夫人，您還懷念她嗎？」
他愣了愣，露出追憶的神色，「她……她嫁給我時還很年輕，但把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我從沒有看見她發脾氣，那可真是個柔順的好妻子。」
灰姑娘聽了這話，臉上微微露出笑容。
他卻很快收起了這點追憶，對灰姑娘說:「我的女兒，你要剋制你的悲傷，不要總是去你母親墳前哭泣，周圍的鄰居全都聽見了。人總是會死的，作為一個淑女，你應該尊敬你現在的母親，她總說照顧你很辛苦。」
我以為我能靠追憶灰姑娘的母親引起他對女兒的憐惜。現在看來，我想錯了。
24.
我決定把話挑明，反正我不是他真正的女兒，隨時可以離開這個家。
「難道你真的沒有看到你女兒的遭遇嗎？沒看到她住在什麼地方，喫著什麼東西，在這個家裡做著怎樣的苦工？」
他愣住了。當然，他絕沒有想到我這個惡毒繼姐會有為灰姑娘說話的一天。
我繼續說下去，「你前一個妻子為你打理家務，無限地包容你，然而一旦她死去，不能再帶給你價值。你就立刻另娶，投向了現任妻子的美色，連親生女兒的苦難都視而不見。你不愛任何人，你只是自私而已！」
他的臉色很難看。
「如果你不能保證以後會公平地對待灰姑娘。就讓我來向你保證，從這裡直到王城，所有有身份的人，都會聽說你這位可敬的紳士，是怎樣對待前妻留下的女兒的！」
他的臉色漸漸由憤怒轉為羞惱。正要說話，就聽見書房的窗邊傳來了「噹噹」的動靜。
只見鴿子先生正站在窗臺上。見我看過去，又用紅色的鳥喙「噹噹」地啄了兩下窗戶，和我打招呼。
下一秒，窗戶的鎖扣滑開，鴿子先生飛了進來，每一片雪白的羽翼在陽光的照耀下都帶著耀目的光彩。
看著他向我飛來，我忍不住伸出手。他落在我的手上，展開一隻翅膀，行了個紳士禮，悄聲說，「咕咕……這位小姐，我想你或許需要我的幫助。」
他又叫了兩聲，窗外傳來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數不清的鳥兒從窗戶飛進來，展開的翅膀把陽光都遮住了。
它們徑直飛到椅子上的男人身上，對著他又拍又啄，男人痛苦而恐懼的喊聲充滿了房間。
鴿子先生的聲音很平靜，「咕咕咕……你雖然很聰明，但還是不夠狠心。二十多年的宮廷生活教會我一個道理——對於有些人，恐嚇比道理更有用處。」
我看著眼前這隻白鴿，他可真是用最和平的形象說最狠的話。
「我真該謝謝你，我讓人用彈弓打你，你都沒這麼對付我。」
「那些孩子的彈丸並沒有對準我發射。咕咕咕……我看得出，那位正趴在草叢裡頂著鐵桶大笑的小姑娘，只是在惡作劇，而不是作惡。」
我們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男人的抱頭鼠竄，連善良的灰姑娘都沒有試圖阻止。
鴿子先生從我的手上跳到了我的肩膀上，「現在，咕咕……讓我以神使的名義，來和這位先生談談——你想要什麼結果？」
25.
我想要的結果是讓這位不負責任的父親和灰姑娘的繼母離婚。以後他如果想要再婚，必須得到灰姑娘的認可。
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現在渾身都是鳥兒們啄出的血痕，鴿子先生按照我的要求和已經被嚇破膽的他談了談。
他一聽說這隻會說話的鴿子是前妻派來的神鳥，立刻答應了鴿子先生提出的所有要求，跑去和妻子談離婚了。
灰姑娘緊緊抱住我，不安地說:「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
「是的。」我拍拍她單薄的後背，「現在只要你堅強起來，就不會再被人欺負了。」
灰姑娘不捨地抱了我很久，最後說:「如果找不到想去的地方，一定要回來找我啊。對了，快去拿上錢，你住的房間裏有好多錢呢。」
「我知道你其實一直厭煩我的軟弱。」她又看向了鴿子先生，說道:「但現在我不在乎了，祝你早日回到王宮。我原諒你之前的欺騙。作為交換，如果順路的話，希望你能保護我的姐姐。」
鴿子先生顯然有些尷尬，「抱歉，咕咕咕……其實我並不是厭煩你，只是你和小時候的我有些相似。我答應你，會保護你的姐姐。」
我拿上房間裏的金幣，又去廚房包上些食物和鹽一起帶走。
站在大門外不遠處看著那虐待兒童的母女二人被趕出門後，我看著身邊的鴿子先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先說話了，「咕咕……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坦誠一些吧，畢竟你知道我的一切。」
總覺得他已經看出來了啊，我點點頭，「好吧。我不是灰姑娘的姐姐，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我想先去找找回家的辦法。」
鴿子先生好像很高興，他拍了拍翅膀，對我說:「咕咕……那就和我一起去男巫的小屋吧，沒準兒有東西能幫助你，我也想再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信息。」
我們達成了共識，一起走進了森林。
26.
和一隻會說話的鴿子一起走在森林裡，目的地是男巫的小屋，這真是我從未想到過的奇妙旅程。
沉默地走路未免太無趣了。我開始給鴿子先生講童話故事。他則從樹上銜來漿果為我補充水分。
聽了藍鬍子的故事，他很爽快地評價道，惡有惡報。
我又帶著幾分惡趣味給他講了白雪公主的故事。
我以為他會把重點放在惡毒的後母，誰知講到王子對冰棺中的白雪公主一見鍾情時，他鴿臉嫌棄地打斷我，「抱歉，咕咕……恕我不想評價這位主人公怪異的心理和行為。」
講累了，我張開嘴，讓鴿子先生把漿果直接空投給我。
他一邊嫌棄我幼稚，一邊樂此不疲地從更遠的距離嘗試把漿果扔進我嘴裡。
扔完了，他飛回我的身邊，憋著笑問道:「咕咕咕……你們那個世界，養狗嗎？你見過人們喂小狗喫東西的樣子嗎？」
我反應了一下，氣地伸手抓住他，叫道:「烤乳鴿警告！」
打打鬧鬧地走到傍晚，我們遇到了一片沼澤，他又叼著我的衣襟，把我懸在半空飛過去。
剛剛渡過沼澤，太陽徹底落山了。
鴿子先生忽然在半空中變回了人型，我正哇哇叫著從半空向下摔去，就被他接住，抱在了懷裡。
我靠在他懷裡，抬起頭感受著美色暴擊。這寬肩窄腰的好身材，這有力的臂膀，這長長的睫毛，深邃的眼睛！
一邊在心裡吐槽著這就是偶像劇的經典惡俗橋段，一邊心中胡思亂想，經典有經典的道理啊，王子的懷抱真是太香了！
一時間，我們誰都沒有說話。他抱著我走到一塊平整的地面，用巫術召來木柴，點燃了火堆，喫了東西躺下休息。
他把披風給我墊在身下，讓我躺在靠近火堆的地方。
但這不足以抵擋森林的寒夜，我面對火堆的臉烤得發燙，後背卻冷得想要打顫。他站起身走過來，慢慢地抱住我，我沒有拒絕。
火堆裏的木柴燃的很快，我躺在他的懷抱裏，蓋著他的披風，聽他低沉而溫和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和灰姑娘一樣，有一個自私的父親。從我小時候開始，他就看著王后不斷想辦法除掉我，他甚至從不和我說話。」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環在我身前的手。
他收緊了懷抱，繼續說:「一開始我想，我一定不會做國王，不會成為父親這樣的人。可我總能在晚宴上看見躲在花園和窗簾後偷情的男女，於是我想，我可能不會愛上誰了。」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起來，隨著他的講述，想像一個小男孩躲著晚宴上的一對對男女，在角落裡思考著他的家庭和命運。
「但現在我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天一亮，我還會變回一隻鴿子。」他的聲音忽然前所未有的溫柔起來，像一首甜蜜輕快的小夜曲，「所以我要抓緊時間向你表達我的愛意，我可不想在說『我愛你』的時候發出可笑的咕咕聲。」
他不會輕易冒犯一個女孩，所以從他抱住我的時候，我就預感到了他的告白，但我仍感到心跳加速，面紅耳熱。
我在一個奇妙的世界，收穫了一份奇妙的愛情。
「讓我們試試我說的對不對，」我突然轉身，在他錯愕的眼神中，吻上他柔軟的脣，「童話世界裡，真愛之吻包治百病。」
27.
鴿子王子只在最開始楞了一下，就積極地回應起來。我們抱在一起，靜靜地享受這個甜蜜的吻。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才結束親吻，笑著看向對方。
正準備說什麼，周圍突然傳來細小的嬉笑聲。
我嚇了一跳，一回頭就看見火堆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一圈小人兒。
他們只有手指那麼高，穿著樹葉裁成的衣裙，手拉著手站在一起，看上去很開心。
「別怕。」鴿子王子把我擋在身後，向他們問道:「你們是蘑菇精靈嗎？」
「哦！哦！他知道我們！他知道我們！」
小人們更開心了，互相擊掌，歡呼起來。
鴿子先生在小人兒們大叫的時候向我介紹了什麼是蘑菇精靈。
據說他們有很長的壽命，生活在森林裡，在紅頂的蘑菇中居住。在他們成年前，經常會結伴在夜裡出現，唱歌跳舞地進行聚會。
等這些精靈停止歡呼，我已經兩眼放光地看著他們了。
「你們聚會時一般幹什麼？」
「我們唱歌，跳舞，講故事！我們喜歡看見在森林裡親吻的戀人！」
我臉紅起來，但又實在忍不住對精靈的好奇，問道:「我們可以加入你們的聚會嗎？」
「森林精靈的聚會歡迎任何種族！尤其是你們！我們喜歡在森林裡親吻的戀人！」
這個話題是不是繞不過去了啊！我捂住臉，拿出一塊甜麵包分給精靈，想堵住他們的嘴。
他們向我道謝，又用樹葉捲成杯子，禮尚往來地和我們分享了蜜酒，隨後就圍著火堆盡情唱跳起來。
我回過頭，剛想和鴿子王子感慨精靈們的可愛，就迎上了他熱烈的親吻。
28.
精靈們鬧夠了，圍成一個圈坐了下來。
我注意到，從一開始，他們中的一位精靈就一直坐在角落，既不說也不笑，更不喫任何東西，這時這位精靈開口說道:「今天輪到我來講故事了，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在森林裡有一位女巫，她帶著自己的兒子一起生活。有一天她帶兒子採摘野果時，撿到了一個被人丟棄的女嬰。
女巫叫道，可憐的孩子，你看她長得多可愛啊。
她收養了這個女嬰，像對待自己的兒子一樣教給她巫術。
可是女孩似乎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一直沒有學會。女巫的兒子學得很快，成了一個優秀的男巫。
女巫的身體並不好，在兩個孩子成年時就去世了，只剩下男巫帶著女孩生活在森林裡。
男巫對女孩很好，他帶著她去捉魚，去和小鹿玩耍，在森林裡種了許多美麗的玫瑰，還去參加蘑菇精靈的聚會。
在一次聚會時，女孩悄悄拜託這個蘑菇精靈，讓她在下一次聚會的夜晚去男巫的窗前。替她告訴男巫，她愛著他。
如果他也有同樣的心意，就在這個夜晚摘下一朵盛放的玫瑰，放在她的窗臺上。如果他不愛她，就請他忘記她的表白。
當她醒來時，沒有在窗前找到玫瑰，就會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再也不會提起自己的心意，把男巫當成哥哥對待。
沒想到的是，蘑菇精靈不會一直在一片森林停留，當蘑菇不夠多的時候，他們就會遷徙到新的森林。
那晚的聚會結束後，蘑菇精靈就被父母帶著遷徙了，沒有來得及通知女孩，也沒能完成她們的約定。
精靈一直以為女孩會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愛意，而精靈也看得出，男巫一直深愛著女孩。
她想，也許當自己回到那片森林時，還能看到他們生下的孩子呢。
不久之前，精靈的族羣遷徙回了原來的森林。她發現玫瑰花依舊開著，男巫和女孩的住處卻變得破舊不堪，女孩也不見了。
男巫在夜晚走進森林，喝得爛醉如泥，他已經由當年的少年變成了一個陰鬱的男人。
精靈看著他頹廢的樣子，詢問男巫為什麼沒有和女孩在一起？
喝醉的男巫卻告訴她，就在精靈們消失的不久之後，一位王子來到了森林，對女孩一見鍾情，女孩也愛上他，和他去了王宮。
精靈震驚地告知男巫，女孩當年曾委託她向男巫告白。
蘑菇精靈們喜歡看到別人的戀愛故事，也善於分辨愛情的真偽。
明明她看得出來，女孩和男巫是互相深愛的啊。
她不可能那麼快就移情別戀，更別說是一個剛剛見面的王子。
男巫聽到精靈說的那個關於玫瑰的約定，痛苦地叫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她離開森林前，我說了我一直愛著她。她坐在王子的馬上對我說，她將會是一個王子的妻子，而不是嫁給一個巫師。」
他喃喃道:「就因為我是一個被人唾棄的巫師，我一直不敢讓她知道我的愛。後來王城的人都說她是女巫，可我知道她明明連最簡單的巫術都學不會。我去了王宮，要帶她離開，她說她過得很好，讓我滾出她的房間，再也不要出現。」
「如果她是愛我的，如果她是愛我的——天啊！發生了什麼！」
隨後男巫從地上跳起來，連夜離開了森林。
蘑菇精靈看見由自己釀成的悲劇，沉默了好多天。直到精靈們擔心她，拉著她離開那片森林，來這裡散心。
29.
我擔心地看向身後的鴿子王子，這個故事講到一半時，他就把我抱的很緊。
我們都聽出來了，故事中的女孩，就是鴿子王子去世的母親。那個男巫，也許就是曾教導他的那一個。
我看了鴿子王子一眼，和他異口同聲地說:「回王宮！」
走到一半，天就亮了起來。他卻並沒有變回鴿子。詛咒真的解除了，但我們還來不及高興。
我們在中午趕到了宮門，只見王宮裡一片狼藉，毒藤糾纏著堵塞了道路，守衛們都倒在地上。
鴿子王子上前查看，告訴我他們只是中了巫術，不久就會醒來。
他試圖用巫術分開藤蔓，誰知那些毒藤一碰到他，就自動向兩邊分開。
我和他對視一眼，心情更加沉重了。
如果我沒想錯，從一開始，給鴿子王子下詛咒的人，就是那個教導他的男巫。
王后一直想要害他，這麼多年都沒有成功，沒道理她身邊的巫師會突然那麼強大，能把他變成鴿子。
只可能是有一個新的巫師來到王后身邊，為她效勞。
但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切都像一團亂麻一樣糾結。
我們一路走到了王宮的大殿前，還沒進去，就聽到女人驚恐地尖叫。
只見穿著華麗的女人和那個臉盲的小王子被毒藤捆在一起。而國王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周圍是幾個死去的巫師。
一位黑袍的巫師正站在國王面前。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拉下了袍子的兜帽。
鴿子王子看到他的臉，行了個禮，對他說:「老師，不，先生，能請您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嗎？」
巫師聲音嘶啞地笑了兩聲，努力穩住搖晃的身體，指向地上的國王，「你應該問問你的父親。」
鴿子王子擔心地試圖攙扶他，「你知道，我並不認為他是我的父親。」
巫師身上的黑袍被他流出的血染成了黑色，正不斷地向下低落。
他推開了鴿子王子的手，眼神卻柔和了許多，「你真不像是他的孩子，你像你的母親。」
鴿子王子的聲音顫抖起來:「我的母親……當年發生了什麼？」
巫師走近國王，對他說，「藥效還沒過，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吧。」
國王的表情極度驚恐，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從國王的講述裏，我們聽到了另一個故事。
當年的國王，只是王國最小的王子，大王子勇猛，二王子聰慧，只有他什麼都不出眾。
但他選了另一個方向努力，他開始四處蒐集巫師的消息。
大多數巫師，能力其實十分有限，只能做一些魔術一樣的障眼法。
他探尋了幾年，終於找到了當年最厲害的那位女巫藏匿的森林。
他悄悄的窺視了很久，發現女巫已經死了，只留下一對青年的男女，而他們陷入了對彼此的愛情裏，多麼具有利用價值的一對啊。
他趁著男巫去森林深處的蜂巢收集花蜜的空隙，對採集玫瑰的女孩說，如果她不答應嫁給她，包圍了森林的軍隊就會用利箭把男巫射死。
他其實沒有什麼軍隊，畢竟他只是一個沒什麼權力和寵愛的王子。但女孩相信了，她流著淚被王子抱到馬上。
面對終於趕回的男巫，抱著她的王子能感覺到女孩渾身都在因痛苦而痙攣，但她如他所料，絕望地拒絕了男巫的表白。
他們很快舉行了婚禮，婚後王子派人通知男巫。為了他心愛的女孩，他應該幫助王子剷除擋在王位前的敵人。
起初男巫拒絕了他的要求，王子繼續派人送信。他說，我的新婚妻子是那樣的愛我，我很容易就可以讓她傷心。
王城裡很快傳出消息，小王子迷上了一位男爵的夫人，夜夜陪她跳舞，新婚的小王妃為此愁眉不展。人們說，從沒有人見她笑過。
男巫答應了王子的請求。
前兩個王子很快死於非命，殺掉國王卻不那麼容易。男巫只能給小王子送去一瓶毒藥，讓他自己尋找下手的機會。
男巫沒想到，他竟會聽說國王死於小王妃採摘的玫瑰。
王城傳出小王妃是個女巫的消息，人們聚集在宮門前要求燒死女巫。
男巫驚慌失措地趕到王宮，卻看到她懷著她丈夫的孩子，憤怒地呵斥他滾出去。
絕望的男巫只能告訴她，無論什麼時候，用你的髮絲和三朵玫瑰一起點燃，我都會趕來完成你的任何願望。
而國王，此時正靜靜地躲在和王后寢室相連的那個房間中。這一次，在躲進房間之前，他真的讓他的王后看見了拿著利箭的侍衛。
男巫離開了王宮。不久後，王后就生下來一個男嬰。一天早上，侍女們踏進她的寢室，發現她已經靜靜地死去了。
30.
國王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他的血從渾身上下的傷口中湧出。最後他睜大了眼睛，不甘地停止了呼吸。
「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男巫的血流的同樣迅速，身上的黑袍濕漉漉的。他堅持不住，坐在了地上，「我離開了這個國家，幾年後終於感覺到她的髮絲在燃燒，來到王宮卻得知她早就…去世了。」
男巫咳嗽了兩聲，繼續說下去，「我想殺了你，又不能讓你死，你是她留下的唯一的……總之，你是她的孩子，儘管你有那樣一個父親。」
鴿子王子流著淚點點頭，上前試圖用巫術為他止血，卻毫無作用。
「別白費力氣，你要記住，巫術不是萬能的。」男巫這時反而有了些笑意，「我要死了，而且我清楚自己死有餘辜。對了，是我把你變成鴿子避開這場紛爭的。即使你沒有得到愛情，我一死，巫術就自動解開了。」
「復仇不完全是件好事。雖然自私，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更像你的母親。」男巫抬起手揮了揮，被綁著的王后就垂下頭斷了氣，這個動作像是用盡了他最後的力氣。
他一邊沉重地喘息，一邊看向我，用眼神囑託著什麼。
我看出他眼神的含義。點點頭，握住了鴿子王子的手，他立刻把我的手攥的緊緊的。
我們一起坐在一旁陪著男巫，直到他平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31.
王宮的混亂還沒有完全平息，我和鴿子王子忙裡偷閒地坐在草地上聊天。
我靠在他的肩上，問道:「你要放你弟弟離開？」
「我把侍女長的事告訴他，也提出可以和他決鬥，他自己選擇了離開王宮。」他伸手抱住我，語氣仍有些低落，「復仇不完全是件好事。」
我想起之前發生的事，神情也沉鬱起來。
他低頭看看我，又說:「反正他也記不住咱們的臉。」
我知道他在逗我笑，就對他笑了起來，「那你要當國王了？」
「不，」他搖搖頭，「我會在貴族裡選一位能力和品行都合格的人繼承王位。」
我並不為他的選擇感到驚訝，只是問他，「然後呢？」
「然後我們一起去找你的家鄉。」他握住我的手，吻了吻我的指尖，「我將謹守騎士的美德，終生忠誠於你，從此你是我效忠的唯一的主人。你指尖所向，就是我衝鋒的方向。」
我抱緊他，在親吻中閉上了眼睛。
我想，雖然和一開始想的並不一樣，但這個童話還是在親吻中結束的。
（完）
長發公主（萵苣姑娘）
1
我是葛朵。準確的說，我穿成了葛朵。
對，就是拐了長發公主的那個人販子
我很惆悵，因為我發現，作為一個女巫，我連個像樣的魔法都使不出。怪不得只能給樂佩洗洗腦，對王子也只能打打嘴炮。
太丟人了
2
我拿著鏟子，看著一望無際的綠色，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女巫種了萵苣，但我沒想到，這裡居然全是萵苣，前前後後，5公里，全是萵苣。
看了把萵苣全拔了的事得先緩緩了
我仔仔細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腦子，不，是葛朵的腦子，發現她確實不會幾個魔法，也沒什麼魔法天賦，這麼多萵苣就是她練習魔法的時候搞出來的。
所以我決定另闢蹊徑，我自己不行，還不能花錢僱人?
事實證明，不行。
我剛上街，還沒幹嘛，就聽到有人尖叫「女巫來了！！」這一聲簡直比城管來了還管用，短短几分鐘，街上就沒人了。唉，忘了易容了。
我不打算管那些萵苣了，也不管樂佩父母偷不偷萵苣了，集市太遠了，走路好累。
3
我發誓，我真的沒有逮小偷的想法。
我只是半夜睡不著，想出來溜溜而已，我也沒有想到我會正好逛到圍牆邊，也沒想到會正好看到有人在爬牆，更沒想到他手裡拿著我的萵苣。
人賬俱獲
想來是葛朵平時太過張揚，我還沒說什麼，那人就嚇的暈了過去。
我點亮了燈
他的臉被照亮，哦，我的老鄰居，樂佩的父親。
不大一會，樂佩的母親也挺著大肚子來了，見到我也嚇得不輕，我表示問題不大，帶著你老公和萵苣趕緊走。
還沒聊完，她老公就醒了。
？和著您這想暈就暈，想醒就醒啊。
我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也轉身回去。
「小心點，別傷著我兒子」
「哎呀，天天就只關心你兒子，也不關心我」
「都關心，都關心」
4
葛朵有很多書 ，比如《如何成為偉大的女巫》《女巫修鍊手冊》《什麼是好女巫》
看得我熱血沸騰，躍躍欲試，覺得自己就是下一個奇蹟。
我努力了幾個禮拜，居然只學會了一個防護咒語。
果然，還是當個鹹魚好
女巫在這並不受待見，被人們認為是邪惡的向徵，撒旦的使者。如果不是擁有巨大的魔力可以製作魔法藥水能力，女巫會被趕盡殺絕。
樂佩出生那天，我也悄悄去看了。
不得不說，他們家真破，屋頂都爛了個洞。
孩子生的很順利，不大一會，就聽到孩子的哭聲。接生的婆婆說樂佩是個女孩的時候，我看到樂佩的父母僵了一下，但還是笑意吟吟的接了孩子。
鬼使神差的，我沒有離開，而是等到夜幕降臨。正當我覺得沒什麼大問題的時候，樂佩的父親提著一個籃子出來了。
我看到他把籃子丟在了森林裡，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走過去，樂佩躺在籃子裏，靜靜的看著我。
帶走她
一個聲音在我耳邊炸起
5
我逃走了，因為我想活，葛朵的結局讓我不害而慄。
但在我踏進高塔的那一刻，我又回來了，樂佩還在籃子裏，靜靜的看著我，似嘲弄，似淡漠。
沒有人能強迫我
一次又一次，我在踏入高塔的時候，不，甚至只要離的遠點，我就會回到原點。
除了我自己，我提著籃子暗暗想道
我感覺到了，我根本躲不掉，一種神祕的力量在強迫我向前。
6
我帶了一個小孩回家，不出三天，這事就已經傳遍葛朵的小姐妹們了。
她們說明天就來，我好慌。
樂佩視角
1歲生日，有好多姐姐來看我，她們都好好看，只有媽媽顯得好老。
2歲生日，姐姐們又來啦，還給我帶來了好看的衣服和好多好看的小花。
5歲生日，我看到有個姐姐可以騎著掃把在天上，我也在桌子上試了試，媽媽接住我，把姐姐們都趕走了。
6歲生日，媽媽送給我一個變色龍，我喜歡他，給他取名叫帕斯卡。還有個姐姐叫鏡子陪我說話玩。
8歲生日，我和今天趁媽媽不注意，偷偷遛出去了，還沒出萵苣地就被抓回來了。姐姐給我造的游泳池也被媽媽填平了。媽媽壞。
11歲生日，我的頭髮好長，媽媽和姐姐們就拿剪刀幫我剪，但我只是睡了一覺，就又長回來了。
14歲生日，我悄悄許了個願，希望可以出去玩。姐姐們都問我許了什麼，我只告訴了媽媽。
葛朵視角
1歲生日，我多慮了，那羣老女人更本就不在乎我，她們只想看小嬰兒。
2歲生日， 瑪琳菲森把我的高塔全部圍上玫瑰花，說公主就該生活在花叢中。
5歲生日，烏姆裏奇居然教唆小孩上天，幸好接住了，不然她可以以死謝罪了。
6歲生日，給小孩一個小玩具，弗蘭契斯科居然無聊到問魔鏡她和樂佩哪個更漂亮，當然是我的女兒。
8歲生日，烏蘇拉居然把我的塔淹了，說是給樂佩造個游泳池？今天我有點想喝魚頭湯。
11歲生日，樂佩的頭髮已經很長了，我和那羣老女人們剪了一天，一夜又長回來了。
7
14歲生日
「媽，那個假人的裙子好好看，我想要」
「那你去拿啊」
「等等，樂佩，你撿石頭幹什麼，我不是叫你真的去拿，唉——，你別砸人家玻璃。」
我現在很後悔，非常後悔，聽我一句勸，別帶熊孩子出來玩，你永遠不知道她會幹出什麼事。
「起來！」
「嗚嗚嗚，媽媽你別打我，我不要那個糖了。」
「那你倒是起來啊！」
「嗚嗚嗚，我知道媽媽不喜歡我。」
「你就給孩子買嘛，不就是個糖嗎」路過的大媽說道「別哭了，阿姨給你買」
「嗯，謝謝阿姨。」
你能想像嗎？一個14歲的孩子，居然為了個糖，在地上打滾，不願意起來。
當我想教育下她的時候，她把糖塞進了我的手裡。
「？」
「以前庫伊拉阿姨給我帶過一個，我想讓你也嘗嘗。」
啊，有億點點感動。
「你想要什麼，媽都給你買。」
「我想要個望遠鏡，你看到小鎮的那種」
「好」
「我還想要那個小裙子」
「好，給你買。」
「我想要個大金鏈，有手腕那麼粗的那種」
「回頭找你庫伊拉阿姨要個手腕粗的狗鏈，還大金鏈。」
不能溺愛孩子
8
前兩天弗蘭契斯科問我怎麼養小孩，我決定給大家分享一下。
作為一名優秀的母親，我對孩子的是那是無微不至，面面俱到。
在生活習慣上，我鼓勵孩子親力親為。
「去去去，把碗洗洗鍋刷刷地拖拖，天天就擱這躺著。」
在家庭經濟上，我支持孩子自己動手。
「樂佩，快，剪頭髮，鎮上那收頭髮的老頭來了，老孃去宰他一筆。」
在課餘活動上，我陪養孩子獨立自主。
「樂佩，去，摘點萵苣玩去，順便去廚房炒個菜。」
在精神品德上，我教育孩子體貼待人。
「除了你老孃我，有人要是舍你幹活，把東西甩他臉上，知道嗎」
當然，這些沒有孩子的配合是不行的。
在生活習慣上
「去，帕斯卡，你不魔法生物來麼，把碗洗洗鍋刷刷地拖拖。」
在家庭經濟上
「媽，收頭髮那老頭又來了，快去啊，媽」
在課餘活動上
「你怎麼不順便去拖個地，在倒下垃圾，最好去燒個飯呢」
在精神品德上
「樂佩，把我的魔鏡拿過來下，謝謝，唉——，別扔過來，啊，你砸到我臉了！！！」
9
樂佩最近已經16了，已經進入中二期頂峯期，這讓我很困擾，因為她總喜歡看《霸道王子愛上我》《真假公主》《王子的天價逃妃》……
「媽，我是怎麼來的？」
「你媽.，為了跟人展示她家的窗戶牢不可破，衝過去，結果她忘了關窗戶，跳下去了。」
「你爸，老酒鬼一個，在酒館喝酒連瓶蓋一起喝的，結果噎死了。」
「媽，你說我會不會是個公主，然後我的傭人因為嫉妒我，在王后生我的時候把她的孩子和我互換了？」
「許多年後，也就是現在，王后發現了這個祕密，並找回了我，別人都認為我是鄉下來的草包，看不起我，然後我在舞會上驚艷四座，鄰國王子在遠處默默關注我，但我搶了假公主的風光，讓她心聲嫉妒……」
「得了吧，王后生的是個王子。」
「哦……，媽，那會不會我美妙的歌聲引來了來此打獵的王子，然後……」
「閉嘴！！」
10
王子視角
我是王子，最近有居民上報稱在此看到女巫，作為王位第一繼承人，我奉父親之命來此地調查。
據說女巫相當猖狂，當眾在大街上溜達。
我根據線索穿過田野，迎面走過來一位小姐姐。
「小帥哥，要胸帶嗎？很好看的」
？ 我看著像是需要那種東西的人嗎？
我趟過小溪，這次是一個婦人。
「小夥，要不要梳子？包你的秀髮烏黑髮亮。」
我摸了摸我的金色短髮，有點迷惑，現在都流行在沒人的地方賣東西了嗎？
終於，我走出了森林，看到遠處一位戴著斗篷，挎著籃子的老婆婆正緩緩向我走來。
「年輕人，累了吧，來點水果吧。」
眾所周知，壞人給的水果是不要錢的，而不要錢的水果一定有毒。所以，要錢的=沒有毒，但父皇叮囑過我一定不要喫別人的蘋果，因為鄰國的公主就是喫蘋果死的，所以綜上可得，不要錢的蘋果=有毒，我真是個平平無奇的邏輯小天才。
「大嬸，這蘋果多少錢？」
「沒有蘋果，只有梨，20塊錢一個，不講價。」
嗯，態度強硬，語言幹練，一看就是個真的。
然後我眼前一黑。
11
我進門的時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張，每年除了樂佩生日，高塔基本是沒人的。但今天，弗蘭契斯科居然都來了。
然後我就聽到了以下這段對話：
「阿姨，他怎麼還不醒啊，他會不會死了？」
「我看他在身子骨，除非從樓上掉下去，不然都死不掉」
「那他什麼時候能醒呢？」
「啊，可能是我安眠藥放多了吧，應該快了」
「你放了多少啊？」
「那一盒，我感覺快過期了，就全到進去了。」
「阿姨……，我記得，你那一盒，有7、80粒吧。」
「哦，那確實放的有點多」
「不，阿姨，7、89粒，會喫死人的。」
「？？？ 快，叫瑪琳菲森過來，她比我懂這個。」
我現在只想知道，謀害王族要判幾年。
12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們要聽哪個」
「……好消息？」
「安眠藥已經過期了。」
我長籲一口氣，安心了不少。
「你先別得意，你問問樂佩王子為什麼還不醒。」
「我哪知道啊，難道他被我的美貌迷暈了?」
「你不知道?我叫你們給他加點助眠的，你說說你給他加的什麼？」
「助眠的啊」
「助眠的?你管這玩意叫助眠的？」
話語間，瑪琳菲森從樂佩身後掏出一根手腕粗的木棍，上面還有著暗紅色不明液體。
艹（一種植物）
【目前參演人員】
葛朵 樂佩 王子（長發公主）
瑪琳菲森（睡美人）
烏姆裏奇（哈利波特）
弗蘭契斯科（白雪公主）
烏蘇拉（小美人魚）
庫伊拉（101忠狗）
【新年了，更一波】
《海的巫婆》
1.
一覺醒來，我變成了海底世界的巫婆，就是給小美人魚魔葯讓她長出雙腿和王子見面的那個巫婆。
記得小時候，我因為小人魚最後化成了泡沫傷心了很久，這一次，我來到童話世界，我不想再做這個壞人，我要看到美人魚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王子的十六歲生日很快來了，豪華遊輪行駛在海上，我看見英俊的王子穿著華美的衣服，美麗優雅的女孩們聚集在他四周一邊交談一邊偷偷打量著他，王子對於來道賀的人應對得得體大方，言行舉止間透露出君主的氣概。
這時他還沒注意到，海面上一隻小美人魚露出腦袋癡癡地望著他，她與那些假裝交談的女孩不同，只是直直地望著他，眼睛裡的傾慕沒有一絲掩飾。
風暴開始聚集，海面不再平靜，災難總是來得那麼快，豪華巨輪在驚濤駭浪下像一隻紙糊的小船一樣，很快支離破碎，我看到船上很多人像下餃子一樣掉進了水裡。
這時，我看到一向膽小怯懦的小人魚勇敢地破開風浪，靈巧地躲開船隻的殘骸。
她要去救她的意中人。
2.
小人魚把王子救上了岸，她親了親王子的臉，想讓他醒來。
「傻丫頭，他溺水了，親臉是沒有用的，你要給他做人工呼吸。」我來到他們旁邊幽幽說道。
小人魚花容失色，她聽說過我的名號，海底最邪惡的巫婆，蠱惑著無知的生靈，傳說中遇到我就不可能再收穫幸福。
「你要是想他活就按我說的做，第一步：清除口腔雜物…」
小人魚沒有選擇逃走，她認真地聽我的指導一步步地對王子進行著操作，當她白皙的手掌放在皇子寬厚的胸肌上時，我看見她羞紅了臉，當她聽到要對王子進行人工呼吸時，她的臉更紅了。
慢慢的，王子恢復了生命跡象。
迷迷糊糊間，他彷彿看到天使在親吻他的雙脣。
3.
我的魔力感應到一個女人走了過來，我有點緊張，在原來的童話劇情中，這個女人驚走了小人魚，王子誤以為是這個女人救了他，故事的最後，王子迎娶了這個女人，小人魚化成了泡沫…
來者不善啊。
小人魚也聽到了女人的腳步聲，她有些擔憂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魚尾，想要趕緊躲起來，美人魚的祕密不能被人類知曉。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別走，走了王子可就不是你救的了。」
我用幻術讓她的魚尾變成了人類的雙腿，身上變出公主的長裙。我自己則化作一位嚴肅的女僕長。小美人魚驚奇地望著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
那個女人走了過來，她好美，像是沾著朝露的野百合，即使是跟小美人魚比也毫不遜色，怪不得原故事中王子會娶她。
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她在望見我們的時候，明顯詫異了一下，她在詫異什麼呢…
4.
「哎呀，這裡有位落難的先生啊，小姐，我可以幫忙嗎？」
我剛想拒絕她，卻沒想到，小人魚怯怯地說道：「嗯。」
我氣的冒煙，傻人魚，王子都已經救活了，你為什麼還要讓人進來插一腳。
我在思索要不要使用魔力把這個女人傳送走，但是我有些顧忌，我怕小人魚會因此而害怕我，一旦她不再相信我，她尾巴上的幻術也就消失了，而就在我猶豫之時，那個女人掏出了手帕，細緻地擦著王子臉上的水珠和沙粒，王子慢慢蘇醒了過來。
「啊，這位美麗的女士，是你救了我嗎？」王子看向那個女人。
女人沒有說話，只是含笑搖了搖頭，她的眼睛像是彎彎的月牙一樣，帶著絲絲誘人的媚。
可惡！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如果她撒謊說是自己救的，那麼我就當場拆穿她直接讓她顏面凈失；如果她說是小美人魚救的，那也算個好人。
可是現在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保持了神祕感的同時，也存在著她救王子的可能性…畢竟剛才她在擦拭王子臉上的水珠。
怪不得，怪不得原故事中王子會誤認為是她救了王子，看來小人魚是遇上勁敵了，沒有我的幫助，小人魚必輸無疑。
這時的我因為幻術在他們的眼裡是一位年邁的女僕長，我扶了扶眼鏡，對王子行了個禮，直接挑明：「陛下，是我們公主拯救了您的生命，請允許我向您隆重介紹，我們亞特蘭蒂斯的第七位公主，也是亞特蘭蒂斯皇帝最寵愛的女兒。」
王子望向了小人魚，喃喃道，「天哪，海難之前我從沒遇到過這麼漂亮的女士，沒想到今天有幸能一睹二位芳容，更沒想到是其中的一位拯救了我的生命。」
小人魚羞澀地低下了頭。
5.
「兩位女士，對於你們的幫助，我感激不盡，請問是否有空到皇宮一聚呢？」王子禮貌地問道。
「當然，只是不知道這位公主意下如何。」那個女人意味深長地望向了側坐在沙灘上的小人魚。
小人魚的雙腿和長裙是用幻術偽裝成的，實際上，她的下半身仍然是魚尾，沒有辦法在陸地上行走。這個邀請讓她十分窘迫。
我連忙走上前去：「殿下，實不相瞞，公主為了救您，被船的碎片砸傷了雙腿。」我掀開一點她的長裙，展示她腿上的淤青。
「公主的傷是因我受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否願意讓我抱著你回到皇宮。」王子直視著小人魚的眼睛，他的目光真摯而又溫柔。
小人魚不知所措，對我投來求助的目光。
我微笑著頷首。
王子小心翼翼地抱起小人魚，好像那是世界上最精緻的藝術品一樣，他步履矯健，毫不費勁，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底下是線條分明的肌肉，小人魚不敢動彈，只得蜷縮在他的懷裡，臉上是幸福的紅暈。
看到這一幕，我心滿意足。
但是為什麼，我又有一絲不安呢？
6.
我們在皇城裡的一處宅邸住了下來，許多城裡的人們都聽說了王子遭遇了海難，被一位公主所救，紛紛上門拜訪，還有的男人天天爬上院牆，想要一睹這位公主的芳容。
他們全部被一個板著臉的女僕長敲了下去。
我教小人魚宮廷禮儀，她學的很快，現在儼然是一名真正的公主了。
只是她還沒有辦法站起來行走，我必須找個時間回到海底給她調製魔葯，讓她擁有真正的雙腿。
但不是現在，讓還沒站穩腳跟的她獨自一人留在皇城太危險了。
7.
王子每天都會來探望公主，帶來上好的療傷葯。
每次王子來，小人魚都笑的好開心，王子低下頭認真地給她塗療傷葯，她就細細地打量皇子，一根一根數皇子的睫毛。
王子還會帶來很多名貴的珠寶，比如世界上最大的夜明珠啦，世界上最純凈的紅寶石項鏈啦。
小人魚收到禮物的時候，也笑的好開心。
我知道，她不是因為珠寶開心，而是因為那是王子送的，她從小在大海里長大，整片大海都寵愛她。蚌殼遇到她，都會自動打開，想要把自己孕育的珍珠送給她。海底沉船無數，漂亮的珍寶首飾古董應有盡有。
她從不貪戀珍寶，她在意的只有他。
8.
我教小人魚一切，我想教她王子說什麼話的時候，她該怎麼應對才更能俘獲王子的心。
但是一向聽從我安排的她唯獨在這件事上沒有聽我的
她說，這樣就不是兩個人真心相愛了，她想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自己的愛情。
我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9.
讓我有些不高興的是，王子給那個女人也送去了許多珍寶。
她叫諾瓦，風情萬種，舉手投足間儘是成熟女人的魅力，即使王子對小人魚更加熱情冷落了她，也絲毫不影響她的心態，每次皇子來，他們都相談甚歡。
我無法從道德上指責她，因為小人魚並沒有和王子情定終生，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理想伴侶。
我也無法指責王子，單身貴族本就風流倜儻，每個宴會上都有那麼多漂亮女孩想要成為王妃，況且他每次去諾瓦那裡交談都沒有逾越禮數。
可是，童話故事裡，不應該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嗎？
我沒有告訴小人魚這件事，我怕她傷心。
10.
女巫從不會做夢，但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
夢裡我坐在鏡子面前，桌上放著一個人魚形狀的沙漏，細沙靜靜流動著。
我感覺我的後背被一雙枯瘦的雙手抓撓，我的耳邊傳來低語：「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這讓我意識到，並不是我變成了童話世界的女巫，而是我佔用了這個軀殼，那個邪惡的靈魂也同時存在於這個身體裏。
我從夢中驚醒，後背被汗水浸濕。我不知道我的時間還有多少，一旦我離開，小人魚最大的盟友就會變成最大的敵人。
我們必須得加快步伐了。
11.
最近，附近的姑娘們突然多了起來，她們不是來看小人魚的，是來看一個男人。
那傢伙叫亞恩，是一個騎士。他說他奉皇子之命來保護公主。
我知道他也在暗中調查我們的情報，這讓我有些煩躁，我並不擔心他會發現我們的祕密，但我擔心皇子不信任小人魚。
唯一讓我欣慰的是，自從亞恩出現，趴在牆上想看小人魚的男人們就再也不敢造次。
看來你還是有點用的嘛。
12.
亞恩不知道的是，在他調查我們的同時，我和小人魚也在用水晶球瞭解他。
在沒有外敵的王國裏，騎士更像是一種榮耀頭銜，擁有它的人一般都會參加各種宴會，攀附名貴以謀取利益，又或者是利用它去搭訕各種女孩。
但亞恩這傢伙是個怪胎，他從不對權貴阿諛奉承，也從不追逐名利，每次出席宴會他都默默守候在皇子身旁。
他非常受女孩歡迎，宴會中有女孩向他搭話時，他會禮貌地回答，卻始終保持著剋制的距離。
他每天都會進行大量的，枯燥的劍術練習以保證自己足夠鋒利。他是戰場意義上的騎士。
他生活中唯一有煙火氣的東西是一隻玩具小熊，被他擺在枕邊，每天晚上陪伴他入睡。
13.
我給小人魚打造了一個桃木輪椅，讓小人魚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一來，她生性活潑，整天呆在家裡會悶出病；二來，我們可以參加各種貴族的聚會，晚宴，觀看音樂劇之類的活動，從而獲得更多和皇子接觸的機會。
雖然輪椅可以由魔力自動驅動，但是出門的時候還是由我推著，以免引人注意。
她在輪椅上回過頭，笑嘻嘻地說：「婆婆，你對我真好。」
「這個輪椅叫西瑞，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城市的生活，就喊它的名字，它會帶你回家的。」
「嗯。」
14.
最近，城裡流傳著一首童謠：
（請用兩隻老虎的曲調哼唱）
有個巫婆，有個海妖，
真的壞，真的壞，
海妖變成美女，跑去勾引皇子，
真的壞，真的壞。
皇子迷糊，娶了海妖，
糟糕了，糟糕了，
從此荒淫無度，從此不理朝政，
糟糕了！糟糕了！
這僅僅是個故事，我甚至沒有辦法闢謠，
但它卻是在影射現實，
我的巫術可以擋住海上最猛烈的狂風，
也可以平息最洶湧的巨浪。
但卻擋不住流言的傳播，
也平息不了人們心中的惡意。
我想方設法不讓小人魚聽到這個故事，但是那一天小人魚聽到這首童謠的時候，我看見
她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誰是幕後主使其實很好猜，但是氣人的是，我沒辦法對她進行反制，因為一旦童謠的源頭遭到了報復，就增加了童謠的可信度。
而且，我在城裡使用巫術的時候也要更加謹慎剋制，要是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就坐實了我巫婆的身份。
同時，我好奇的是，她是怎麼知道我就是巫婆，公主就是人魚的？
那一天我明明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點魔力，她不可能看穿我的巫術；也不存在有其他巫婆幫助她的可能性，她們都被我打怕了，看見我就避著我走。
不應該啊？
我感覺自己被將軍了，但是我連對方主帥的面貌都還沒看清。
15.
自從上次童謠事件，小人魚就不怎麼願意出去玩了，那種周遭質疑的目光，讓氛圍變得壓抑而沉默，別說是她了，我都受不了。
外出時間的減少，加上皇子為了擺脫掉童謠裏「沉迷海妖，荒淫無度」的形象，讓她與皇子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而這部分減少的時間，變成了皇子與諾瓦相見的時間。
直到有一天，我們收到了兩封信，一封邀請我們參加三天後的皇家舞會；另一封有點奇怪，沒有落款，我們喫飯時發現它靜靜躺在餐桌上。
上面寫著：「別去，有人設局要害你。」
「這是殿下的字。」小人魚反反覆復看了幾遍，確信地說道。
「他心裡還是有我的！」小人魚搖著我的手開心地說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問她。
「我要去參加舞會。」小人魚雀躍道，如果她有雙腿，現在一定會激動地跳起來。
「婆婆，你上次不是說，你調製魔葯，需要三天嗎？」她分析道，「現在大家都懷疑我是海妖，海妖是沒有腿的，只要我能在舞會上站起來跳舞，大家就不會再懷疑我了！」
她說的沒錯，謠言能夠延續的原因之一就是公主腿傷一直沒有痊癒。但是在明知有陷阱的情況下還去參加舞會實在太危險了，我不能由著她。
「不行，如果這紙條真的是皇子寫的那還好，有人要害你他還能保下你，但是如果這不是他寫的，誰能保護好你？」
「這真的是他寫的，他寫的每一封情書我都留著，你看，這些字跡是不是一模一樣？」小人魚急得要哭了。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爭執，我其實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在每個人都懷疑自己的時候，自己的心上人仍然相信著自己，悄悄給自己帶來提醒，她肯定恨不得立刻跑到皇子面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好吧，但是你要記住，如果我沒來得及回來，你一定不能參加舞會！一定！」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嗯，我一定聽婆婆的話。」小人魚認真地點頭。
16.
一輪新月下，我乘著飛天掃帚飛回大海，小人魚安然入夢。
在夢裡，一直陪伴她的那個婆婆變成了陰險狡詐的巫婆，給她能與王子共舞的雙腿，卻收去了她說話的能力。每一次跳舞她的雙腿都如同刀絞，可每次王子來邀請她時，她都沒有拒絕。
她的心中縱然有千般愛慕，萬般依戀，卻沒辦法向皇子訴說。夢境的最後，巫婆給了她一把剪刀，只要她把剪刀刺進皇子的心臟，她就能回到海里做回那個無憂無慮的人魚公主，可是她放棄了，最後化作了海邊的泡沫。
這是《人魚公主》原汁原味的劇情，是我讓她做的這個夢，因為自從我出現，她一路上太順利了，而苦痛才能帶來理智。
讓我沒想到的是，沒有遭受過任何苦難的她，面對夢境時，做出的選擇仍然一模一樣。
醒來之後，她靠著枕頭流了很多淚，然後開始學習皇家的舞蹈。
她大概真的很喜歡王子吧。
17.
我遲到了。在約定的最後一天，小人魚一直望著天空，但是一直沒看見我的身影。
一隊馬車停在了我們居住的宅邸面前，諾瓦款款走下馬車，敲了敲門。
門打開了一小半，小人魚在裡面緊張兮兮地觀察門外的景象。
諾瓦咯咯一笑，「公主妹妹不去參加舞會？」
「不去，婆婆還沒回來，我哪都不去。」小人魚啪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門背後，諾瓦的眼神突然一狠，又柔聲說道：「這次舞會可是有許多名流參加呢，鄰國的青年才俊也來了不少，公主妹妹這麼漂亮，說不定在舞會上就能遇到喜歡你的人呢？」
「不去。」
「這次舞會，各國使臣帶來了他們國家的奇珍異寶供我們參觀，有上了發條就能說話的夜鶯，有點燃就能召喚出三隻狗的打火匣，還有由耗子拉動的南瓜馬車哩。」
「不去不去不去。」小人魚躲在門後面拚命搖頭。
「唉，那好吧，你不去的話，皇子殿下一定會很寂寞的，只好由我陪他跳舞了。」
「等一下！」門啪地一聲打開了，露出小人魚有些怯懦又假裝兇狠的眼神「我去！」
18.
諾瓦溫柔地拉住小人魚的手，「哎呀妹妹你終於出來了。」
「來人，我妹妹行動不便，幫她把輪椅推上馬車！」
小人魚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在她的心中，她是把諾瓦當做情敵對待的，現在諾瓦突然對她這麼溫柔，她不知道如何應對笑裡藏刀的對手。
一個身影攔住了她們上馬車的路。是帶著佩劍的亞恩，今天的他卸去了沉重的盔甲，穿上了參加舞會的燕尾服。
他拔出佩劍，面無表情地說道，「諾瓦小姐，離她遠點，這可能是海妖喬裝打扮成的女人。」
「哎呀，我的妹妹這麼漂亮怎麼可能是海妖呢。」
「巫婆的狡詐，諾瓦小姐一定沒見識過，她們殺人前都笑眯眯的，好像要請你參加晚宴，其實你就是晚宴的食材呢。」亞恩盯著小人魚說。
小人魚根本不敢與他對視，在他凜冽的氣場下，她生怕自己的魚尾會自動現形。
「亞恩，你今天是怎麼了？快上車，別給我們添麻煩了！」王子從馬車裡探出頭，不耐煩地說道。
「那好吧，不過保護殿下安全是我的職責，我請求跟在這個可疑的女人身旁。」
「行，都依你。」王子擺擺手，縮回了頭。
諾瓦登上了王子的那輛馬車，小人魚有些著急，但她只能被衛兵推上另外一輛馬車，亞恩像看守犯人一樣看守著她。
如果這時候她的魚尾突然露出來，亞恩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刺穿她的，小人魚這樣想。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不會笑的騎士，明明穿著燕尾服，卻好像還裝備著冷冰冰的盔甲一樣。
19.
馬車顛簸，兩人一路無語，小人魚有些無所適從，只能去看窗外的景色。
「你知道嗎？」亞恩突然說道，「我小的時候很喜歡去海里游泳。」
「如果你鼓起勇氣在海底睜開眼，你會看見斑斕的魚羣從珊瑚叢中往來穿梭，陽光被波浪折射，投射到水底的沙面上。」 他繼續說。
「對！還有憨態可掬的綠毛海龜找水草喫！」小人魚忍不住補充道。說完之後，她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嚇得趕緊捂住了嘴。
萬幸的是，亞恩好像並沒有在意她為什麼對海底這麼熟悉。
「嗯，我很喜歡潛水到淺海的海底去找貝殼，它們跟岸上的貝殼不一樣，還沒有被海浪擊碎。」亞恩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有一天，我居然遇到了一個女孩！」
「天哪，女孩？她水性這麼好的嗎？」小人魚假裝驚訝。
「對，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喂綠毛海龜喫水草。」
小人魚臉色煞白，她害怕極了，不知道騎士是不是故意嚇她讓她招出真相。
亞恩又說，「在有的傳說中，海底生活著邪惡的海妖塞壬，她們會用甜美的歌聲吸引敵人，等水手接近，她們就露出尖牙，喫掉水手。」
小人魚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她想說她沒有尖牙，也不會喫人，但是唱歌還是挺好聽的，不知道唱給你聽能不能放過我。
亞恩接著說：「但是在另外一些神話中，海底居住著善良的美人魚。她們與世無爭，還會搭救遭遇海難的人們。」
「不管是哪個傳說，形容的都是一種魚尾人身的生靈，如果那天我遇到的那個女孩就是傳說裏的生靈的話…」
「我想她一定是善良的美人魚。」
馬車停下，他們抵達了皇宮。
20.
諾瓦站左，皇子在中，小人魚在右。
後面還跟著一個帶著佩劍的騎士，亦步亦趨地跟著這個疑似海妖的女人。
諾瓦果然沒有騙小人魚，這次舞會王國果然請來了許多能人異士，帶來了許多奇珍異寶。
小人魚雖然生活在廣袤的大海中，卻也被這些有趣的東西吸引。
一個法師走上前來，他端著一個透明的盒子，盒子裏有山川，湖泊，河流，森林，村莊。裡面還生活著許多小人。小人魚望去，裡面有許多小人兒在朝她招手，還貌似在呼喊著什麼。
法師說：「公主殿下，來，看著這裡。」
小人魚像著了魔一樣，看著他詭異的手法，目光逐漸變得獃滯。
但是過了很久，法師想要的變化也沒有發生，他很尷尬，也很迷惑。
一位年輕的女僕走了上來，對法師說：「大人，實不相瞞，您那個盒子是兒子，而我們國家這個盒子纔是盒子父親，兒子見到了父親，自然發揮不了作用。」
法師很迷惑：「我這盒子用了這麼多年，還有兒子和爸爸之分？」
「來，大人，看著這裡。」法師被女僕詭異的手法所吸引，目光逐漸變得獃滯。
然後他「啊」了一聲，瞬間消失不見。
如果這時候你仔細觀察盒子裏的小人國，會發現小人們正圍著一個法師模樣的小人一頓痛打。
但是有趣的人和珍寶實在太多了，喧鬧的舞會上，這位尊貴的法師客人消失了也沒人發現。
21.
舞會上還有鄰國的劍術大師，他一看到小人魚，就直呼是個學劍的好苗子。
他遞給小人魚一柄劍，說要跟小人魚對練一下，指點她幾招。
刀劍無眼，小人魚害怕極了。皇子說，你不要怕，大師劍術精湛，肯定不會誤傷你的。
小人魚只好硬著頭皮上。
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她持劍的手，是亞恩。
「實不相瞞，我對劍術也略通一二，讓您給公主喂招，我在後面指導，想必公主長進更快。」
小人魚突然覺得很安心。
劍光閃動，剎那之間幾招已過。
劍尖直指大師喉間，泛著寒光，豆大的汗珠從大師臉上滾落。
圍觀的貴族們獃滯了一會，然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大師捂著臉哭嚎著跑了。
亞恩在小人魚耳邊輕輕說：「我們贏了。」然後很禮貌地鬆開了手。
22.
燈影如輪，紙醉金迷，從二樓看去，女孩們旋轉的裙擺像一朵朵盛開又閉合的花。
其實我已經從大海趕回王都，只是我到達宅邸之時，小人魚已被諾瓦接走，我只能化作年輕的女僕潛入皇宮，在暗中保護小人魚。
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個騎士居然把小人魚保護得很好，這讓我開始反思，自己這幾個月來是不是做錯了。
因為我的保護，小人魚一直以來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也因為我不忍心她受傷害，沒有把皇子四處留情的本性告訴她，讓她沒有了解皇子的真面目。
如果不是這次我的缺席，她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還有一個騎士在默默關心著她，守護著她。
我意識到，一廂情願地追求皇子與公主的幸福結局可能會害了她，為什麼故事就一定要走向我希望的標準結局呢？
讓那個在皇宮中孤獨，無助，飽受相思之苦的小人魚獲得幸福的結局才應該是我的初衷。
哼，皇子這傢伙，不配擁有小人魚這樣單純善良的女孩。
23.
「我們又見面了，老巫婆。」諾瓦從容地在我身邊坐下，說道。
「知道我是巫婆還敢過來，不怕我對你下手嗎？」我看著舞會上觥籌交錯的景象說道。
諾瓦咯咯一笑：「你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我猜呀…」諾瓦氣吐如蘭，媚眼如絲，「我們是同一種人。」
「同一種人？」我一懵。
「你說…」諾瓦把玩著手中的紅酒杯，她的嘴脣像鮮血一樣腥紅。「一個童話故事裡面，是不是可以不止一個反派？」
24.
我如遭雷擊，現在回想起來，在來到《海的女兒》這個童話世界裡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牀上百般聊賴地刷著知乎，醒來之後就成了海巫婆。
當時我看到的最後一個問題是：如果你變成了童話故事裡的惡毒反派，你會怎麼做？
諾瓦這個女人，在原著裏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安徒生也從來沒有對她進行過任何直接描寫，也沒有對這個女人進行任何負面的評價，但是小時候的我在讀到這個故事時，卻不太喜歡這個女人。
書中說，皇子為了感激救他的姑娘，最終選擇了迎娶她而不是小人魚。
明明不是她做的，皇子誤以為是她做的時候她卻選擇了默認。
她偷走了小人魚通向幸福的鑰匙，也間接導致了勇敢追求愛情的小人魚化成了泡沫。
從這個角度上解讀，她可以稱得上是一個隱藏的反派。
既然童話故事裡不止一個反派…那我面前的這個女人有沒有可能也是從現實世界裡穿越過來的？
我難以置信地望向諾瓦，諾瓦笑吟吟地看著我，像是在印證我心中的猜想。
25.
「你有這樣的心機手段，又有著現代社會的知識與格局，何必一定要嫁給皇子去做一隻籠中鳥，自己發家致富不好嗎？」
「財富？權力？」諾瓦輕笑了一聲，「那些我在現實世界裡已經擁有過了，現在我只想做點好玩的事情。」
「好玩的事情…」
「你可以追求美滿的結局，為什麼我不能追求壞的結局呢？我好想好想親眼看見小人魚悲慘地死去啊。」諾瓦閉上眼睛，陶醉地說道。
「你是不是有點變態啊？？」我強壓下心頭的怒氣。
「對啊，你知道嗎，小的時候我一點都不喜歡看童話，你看白雪公主，灰姑娘，長發公主，所有的童話故事全部都是邪惡的反派遭受了報應，善良的主人公最後獲得了幸福，千篇一侓，無聊！太無聊了！」諾瓦搖著頭說道。
「直到有一天，我看了《海的女兒》，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美妙的故事，你知道嗎？當我看到小人魚忍受著刀割的痛楚與皇子跳舞時，我感受到幸福感從我心底油然而生，不知道這樣白嫩的雙腿，用刀子割起來是什麼樣的感覺呢？」諾瓦語速飛快，臉上浮現出病態的紅暈。
她猛地抓緊我的手，眼睛裡爆發出喜悅的光芒：「當我看到她最終化為泡沫的時候，我簡直幸福地要昏死過去，那麼純真無暇的靈魂，最後因為美麗的誤會消散，我真是太愛這個故事了。」
我感覺到她緊緊攥著我的手，「我好羨慕你啊，為什麼你可以變成擁有魔力的海巫婆，而我只能做一個普通的女人…我真的好嫉妒你啊。」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皇宮之中如履薄冰，憤怒是沒有意義的。
「你是不會對我動手的，對嗎？世界上沒有作家因為把角色寫死而入刑。我虐待、害死了一個童話角色，又能定什麼罪呢？」諾瓦溫柔地撫摸著我的手背，「但是你如果殺了我，那就是犯了故意殺人罪了。」
我把手抽了回來，老實說，剛才我很想犯故意傷害罪。
26.
突然，一聲尖叫傳來，我望向聲音的來源，是一個女僕把紅酒打翻在了小人魚腿上，她慌忙拿毛巾幫小人魚擦拭紅酒漬，結果擦著擦著，小人魚的雙腿變成了魚尾。
我的幻術失效了。
「我用那杯紅酒浸泡了銀十字架，你該怎麼辦呢？我親愛的海巫婆？」諾瓦咯咯一笑，隨即翩然離去。
剛才她來找我就是為了激怒我，吸引我的注意力，她安排的女僕便可以乘機把紅酒撒到小人魚腿上，我大意了。
滿座嘩然，我看到很多貴族大小姐都嫌棄地用手帕捂住了鼻子，好像魚尾是什麼很噁心的東西。
小人魚在舞會上就像是一顆明珠，把場上所有人都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大小姐們瘋狂迷戀的皇子和騎士都在小人魚身邊，現在小人魚居然真的有魚尾，她們當然要狠狠地貶低她。
我還聽到有大臣大喊：「是童謠，那個童謠居然是真的！」
「海妖，她是海妖！」
「快，快捉住她。」
那些大臣是諾瓦的支持者，諾瓦如果把小人魚乾掉成為皇子妃，他們也能得利。
衛兵們團團圍住了她。
「我…我不是！我不是海妖…我不是…」小人魚想要辯解，但所有人都用驚愕恐懼的目光望著她，她的聲音越來越沒有底氣，越來越細微。
我看到她向王子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她害怕地伸出手想拉住皇子的衣袖。
但那隻手還沒碰到王子，王子就像是觸電一樣彈了開來，躲在了衛兵後面：「好哇，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原來你就是海妖！護駕！來人護駕！」
他當然要撇清關係，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王子這個身份帶來的，要是他如同童謠裡面一樣和海妖廝混在一起那就完了，他很迷戀小人魚的容顏，他也很愛她，但是不足以讓他放棄一切。
我看見淚水在小人魚眼眶裡打轉。
你不是說睜開眼睛閉著眼睛都是我嗎？你不是說不管遇到什麼危險都會在我身邊保護我嗎？你不是說等我腿好了要帶我去全世界遊玩嗎？
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看到亞恩扯下一張桌布蓋住小人魚的魚尾，著急地想勸說衛兵們放下長槍，先詢問清楚再說。但他本就不善言辭，根本沒有人願意聽他說話。
我看著混亂的一切，飛快地思索著應對方式。
我的頭髮從烏黑變成銀白，皺紋在我臉上顯現，我飽滿的五官變得乾癟，使我看起來刻薄而又凌厲，我又變回了公主身邊的那個嚴肅的女僕長。
我快步走到了小人魚身邊。
別怕，婆婆來了。
27.
「哦？你就是一直跟著她的那個女僕長，自投羅網來了，快把她也抓起來！」
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海巫婆的笑聲太過尖銳刺耳，比用指甲刮牆壁的噪音還難聽，舞會的貴族們痛苦地抱住了頭。
「這位女士為何大笑？」國王捂著耳朵問。
我收住了笑聲，正色道：「我笑陛下有眼無珠，被奸佞矇蔽了雙眼，錯把那天上飛翔的天鵝當成偷喫稻穀的麻雀。」
「哦？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問陛下，皇子擁有什麼常人沒有的東西？有人要冒充公主嫁給皇子是為了什麼？」
「無非就是金錢，權力。」
我不知從哪拿出一個儲物袋，叮鈴哐啷倒出一大堆珍寶，有寶石，飾品，古董，金幣，鑽石。
海巫婆以前最喜歡蠱惑別人，一步一步引誘別人交出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其中就不乏這些珍寶，幾百年的積累，讓窮奢極欲的貴族們都不禁發出驚嘆。
「公主的這些財物，買這座皇宮夠嗎？」
「別說是一座，十座都夠啊…」國王顫顫巍巍地拿起一顆寶石，他從沒見過這麼碩大美麗的寶石。
「公主像是缺錢的人嗎？」
「不像，不像。」貴族們齊聲說。
「拿著這些錢，娶十個八個國家的王子公主都沒問題吧？」我趾高氣昂，鼻孔都要朝到天上去。
「沒問題，沒問題。」國王皇后連忙說。
確實沒問題，這些財富能讓一個國家強盛幾代，一個皇帝的子嗣又算得了什麼呢？
「娶了王子公主們，能不能有權力？」我繼續問。
「能！能！」貴族們和國王皇后連忙說。
「錢和權都有了，公主又有什麼動機要勾引王子呢？」
28.
「但是…這魚尾又怎麼解釋啊？」一個支持諾瓦的大臣還是不甘心，他問道。
「那確實是魚尾。」
「她承認了！她承認了！」大臣手舞足蹈。
「但是，既然巫婆能把海妖的魚尾變成腿，那是不是也可以把人的腿變成魚尾呢？」
「這…」大臣愣住了。
「你憑什麼認為我家公主的腿本是魚尾，而不是巫婆把她的腿變成了魚尾呢？」
我步步緊逼：「公主是有可能是海妖，但是下手讓她產生變化的人，也有可能是海妖和巫婆對嗎？」
「公主如果被在座各位幹掉，請問誰最高興呢？」我的目光從一個個貴族臉上掃過，他們沒有一人敢與我對視。
「是另一個皇子妃的候選人。」有人說。
「各位還記得，是誰把紅酒灑在公主腿上的嗎？」
「是她。」一個年輕的貴族指著一位女僕說道。
「她是諾瓦的女僕，我認得她！」一位大小姐叫道。
「諾瓦小姐，動機有了，人證也有了，現在你和公主都有嫌疑了，你有什麼要辯解的嗎？」我看向她。
對付喜歡潑髒水的人，最好的方式是把髒水潑回去。
29.
「我用紅酒浸泡了銀十字架，想必各位也知道，幻術一遇到銀十字架就會失效。」諾瓦的眼神很鎮定。
「哦？紅酒都已經潑了，你現在怎麼說紅酒的成分都可以呢。」我在旁邊陰陽怪氣地說。
「不，我還剩了很多。」諾瓦冷笑，隨即她拿出了一個醒酒器，裡面裝著許多紅酒，底下沉著一個銀十字架。
「你是公主的女僕長，說起來你也有是巫婆的嫌疑，要不你喝一杯我的紅酒自證清白？」諾瓦溫柔地給我倒酒。
我眼角微微抽搐，巫婆喝泡了銀十字架的紅酒，就像是人喝了敵敵畏，這也太狠了。
我瞥見小人魚拚命給我使眼色要我不要喝。
傻人魚，我不喝我們都得死在這裡啊。
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30.
「哇哦，這酒口感也太醇厚了，諾瓦小姐好品味。」我砸吧砸吧嘴。
諾瓦不敢置信的看著我，這是我第二次在這個女人臉上看到表情的波動，第一次是在沙灘上的見面。
「現在輪到諾瓦小姐自證清白了，來，把醒酒器給我，我來給你倒一杯。」
諾瓦警惕地看著我，「如果你是巫婆，在給我倒酒的時候對紅酒下藥怎麼辦？」
我笑了笑，「那行，你自己來倒。」
諾瓦放心地喝下了紅酒，她張開雙臂向眾人展示，「看吧，我也沒有任何反應。」
突然，她的表情變得驚恐，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腳，她發現那上面居然在緩緩長出鱗片，而且雙腿開始漸漸合為一條魚尾。
她站立不穩，摔倒在了地上。
眾人驚呼。誰能想到這個皇子妃候選人是海妖呢？
我不是在這杯紅酒下的葯，在她想要激怒我吸引我注意力的時候，我就在她杯子裏下了把人腿變成魚尾的葯。
我只需要讓大家看到，她在喝下銀十字架紅酒後長出魚尾就行了。
我並不像她想的那樣正直。
在衛兵把她抓走之前，我用很輕很輕，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既然你這麼喜歡純真無暇的靈魂，因為美麗的誤會消散，那就自己嘗嘗這個滋味好了。」（註：見第25節）
31.
海妖現形，誤會解除。
國王為自己的莽撞自罰三杯，舞會繼續。
音樂響起，歌舞昇平，燈紅酒綠，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貴族們紛紛過來讚美這位高貴優雅的公主，儘管他們前不久還對她大喊著抓住海妖。
要不是肚子裏銀十字架紅酒灼燒著我的內臟，我都以為剛才發生的險境是我的幻覺。
我看見王子悵然若失。
他走上前，好像想說什麼，但是又沒說，最終還是走遠了。
他作為王子的驕傲不容許他回頭挽回公主。
「這瓶魔葯，等你遇到可以託付一生的人再喝吧。」我把一個瓶子塞到了小人魚手上。
小人魚點了點頭。
32.
「不知女僕長和公主可有空到寒舍一聚？」舞會結束，還是有很多貴族希望與我們結識。
「我們有些醉了，再上門拜訪恐怕有失禮儀。」小人魚一邊微笑著應對貴族們一邊扶著我走上馬車。「改日吧。」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我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然後鑽進了馬車。
小人魚拉上了簾子，馬車開始移動，皇宮傳來的喧鬧聲一點點變小。
我問小人魚還有誰在跟著我們，她把頭探出窗外觀察了一會，回來告訴我說除了駕駛馬車的亞恩附近就沒有人了。
我再也支撐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像條死狗一樣癱坐在座位上。
那杯銀十字架紅酒效力實在太強了。
小人魚抱著我失聲痛哭，眼淚一滴滴打在我的臉上，我漸漸失去了意識。
33.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我的牀上。
小人魚的眼睛又紅又腫，她對我說：「婆婆，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不許你死。」
「我呸！臭丫頭翅膀硬了，還盼著婆婆死了。」我瞪了她一眼，「不要說這麼晦氣的話，別的巫婆喝了那杯酒可能要嗝屁了，但婆婆可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巫婆！一杯小小的紅酒也想搞死我？開玩笑！」
我從牀上跳了起來，做起了廣播體操，身手矯健，沒有半點受傷的樣子。
「婆婆，你別跳了，快躺回去。」見我這麼生猛，小人魚又驚又喜，但她又擔心我硬撐著，連忙勸我安分點。
「你去把亞恩叫來，婆婆能不能活命就看他了。」我乖乖躺回了被子。
34.
「亞恩，如你所見，我的身體快瓦解了，但我的魔力可以讓我的生命延續三年，三年內，如果你找到世界盡頭的冰川上湧出來的生命之泉，我就能活下去，你願意幫我帶回它嗎？」
「你是讓我敬佩的人，我一定會幫你帶回它的。」
我說：「雖然你的劍術舉國無雙，但我怕你出岔子，我會讓公主一路協助你。」
「好的。」一向面無表情的他臉上有些不自然。
我盯著他們倆，說：「我的命就掌握在你們手裡了，我很怕死的，你們要答應我，無論貧窮與富貴，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要互相幫助，信任對方，尊重對方，接納對方。」
「好」他們齊聲說。
小人魚急急忙忙跑去收拾行李去了，亞恩站在我的牀邊，他神色有些猶豫。
「我肯定會幫你找生命之泉，可是你確定，你真的還能...」
「放屁！我可是世界上最強的巫婆，無論是烈火還是深海都取不走我的性命！你這是看不起我！」我暴跳如雷。「快滾快滾！」
「好，請你一定要等我們回來！」
「你成功後，作為答謝，我會把大海里最珍貴的珍寶交給你。」我說。
35.
於是，一個騎士和一隻坐著輪椅的人魚開始了他們的旅程。
一路上，他們遇到了許多有趣的事情。
比如他們遇到了一隻對著湖面偷偷掉眼淚的灰撲撲的小鴨子。
他們問小鴨子怎麼了，小鴨子說自己長得太醜，不敢去跟同伴玩。
小人魚向它轉述了婆婆曾經說過的醜小鴨的故事。
小鴨子抬起頭期盼地問，真的嗎？
他們點點頭對小鴨子說，真的，你會變成白天鵝的。
小鴨子帶著自己會變成白天鵝的信念，快活地跟夥伴們玩在了一起，
從此它變成了一隻樂觀自信的鴨子。
其實小人魚也不確定它是不是會變成白天鵝的那隻醜小鴨。
36.
他們倆也遇到過不少倒黴的事情。
比如有一位皇帝赤裸著走在大街上，
人們卻都讚美皇帝的衣服。
他倆嘀咕了一句，皇帝不是沒穿衣服嗎？
這引起了騷動，恍然大悟的人們都嘲笑裸體出門的皇帝，
生氣的皇帝讓士兵們追殺他們。
幸虧關鍵時刻小人魚想起了婆婆給她做的輪椅會帶她脫離險境，
她大叫西瑞快帶我們離開這。（註：見13節）
輪椅說，收到，正在為您規劃最短路線。
王國的人從沒見過能跑這麼快的輪椅。
他倆也從沒見過這麼無理取鬧的皇帝。
37.
他們還遇到不少讓人憤怒的事情。
他們看見大雪天裡衣著單薄的女孩在賣火柴，女孩的小手和小腳被凍得紅彤彤的。
他們買下了小女孩的火柴，為她添置了食物和衣裳。
當他們把女孩送回家裡後，卻看到她酗酒的父親拿起鞋子用力地揍她，大聲質問她為什麼不把火柴賣完再回來，自己都要沒錢買酒喝了。
於是騎士和小人魚把女孩的父親揍了一頓。
38.
小人魚問女孩:「還願不願意跟爸爸一起生活呀？」
女孩害怕地望了一眼父親，發現父親被騎士擰著手腕按在樹上，這才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
「來，坐到我的輪椅上來。」小人魚從輪椅上跳了下來。
「我婆婆說，這是一個有魔力的輪椅，當你對自己的生活感到絕望的時候，它會帶著你走向幸福。」她望著坐在輪椅上的女孩說。「來，戴上我的海螺吊墜。」
「西瑞，請你送她到南方的海邊，去找到我的姐姐們。」
輪椅說：「收到，正在為您規劃最短路線。」
輪椅走了很遠，他們都還能看到女孩回頭朝他們招手，大聲說著謝謝你。
39.
「你沒了輪椅，接下來怎麼辦？」亞恩問。
「沒關係呀。」小人魚笑著說，她拿出了我留給她的魔葯，仰頭喝了下去。
「因為我已經找到值得託付一生的人了。」
雪花紛飛的冬夜，公主踮起腳尖親吻騎士。
40.
在水晶球裏，
我看見在小人魚被山嶺巨人攻擊時，亞恩明知不敵也挺身而出。
在亞恩傷口感染高燒不退時，小人魚用樹皮車拖著他挨家挨戶尋找藥物。
我還看見他們駕駛著帆船在碧藍的海洋上乘風破浪，船邊的鱈魚躍出海面。
他們在繁茂的叢林中迷失了方向，又從巨大的食人花嘴下死裡逃生。
他們在迷霧瀰漫的沼澤和陰險的女巫斡旋，最後用智慧戰勝了對方。
他們在雪原上依偎著保持溫度，晚上的時候坐在篝火旁欣賞瑰麗的極光。
我終於放心了…
於是我寫下了這封信。
41.
嗨，小人魚。
很抱歉，婆婆騙了你。
那杯紅酒沒有一個巫婆喝下後能活下來，
婆婆也不例外。
請不要為此感到自責，一切都是我的選擇。
想婆婆的話，就看看天上的星星吧。
那個鷹鉤鼻巫婆形狀的星座估計就是我啦。
你知道嗎？
其實你遠比你想像的有名，
大家都很喜歡你呢！
你天真，執著，堅定，善良
請你一定要幸福啊！
對了！我一直在研究給你的魔葯藥方，
為什麼會有這麼殘忍的魔葯呢？
能讓人魚魚尾變成人類的腿，
每一步卻要忍受刀割的痛苦。
終於我補全了藥方，
最後一味葯是生命之泉，快喝下它吧。
嗨，亞恩，我想你已經知道整個大海最珍貴的珍寶是什麼了，對嗎？
請照顧好她，要是你欺負她的話，我化成灰也會來找你算賬的！
（信的末尾畫了一個兇巴巴的巫婆臉）
42.
我把信工整地疊好，塞進了信封裏，留在了桌子上。
出門前，我習慣性地回頭對著屋子裡喊了一聲：「我走啦。」
然後我才反應過來小人魚其實已經和亞恩踏上旅程了。
我坐上了我的飛天掃帚，俯瞰這個世界。
我聽見風從耳邊呼呼流過，頭頂上的雲無憂無慮地飄著。
就這樣跟著風飄走吧…
43.
還是熟悉的機械鍵盤敲擊聲，還是熟悉的炸雞外賣味。
我睜開了雙眼，看了看四周的環境。
是我的大學宿舍沒錯了。
我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
原來只是一場夢嗎？
44.
半年後，我收到了一份快遞。
打開一看，裡面是個水晶球，淘寶25塊就能買到的那種。
但是…怎麼越看越像是我在童話世界裡用的那個水晶球呢？
突然水晶球亮了起來，上面居然出現了畫面，畫面里居然是小人魚和亞恩在興奮地沖我招手！
「婆婆！」
（已完結）
（大家要是喜歡就順手點一個贊和喜歡吧~安利給朋友也是極好的，你們的支持是我前進的動力～）
推薦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