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詞覺得挺好的。但是臨時改歌是不是對其他工作人員有些不負責的表現?


「被五條人笑死了」?仁科說你們開心就好!

「被五條人笑死」的那個晚上,仁科正坐在張曉舟家看齊澤克。

剛巧這幾天沒有刮鬍子,這位「農村拓哉」和「郭富縣城」險些又多一個諢名,「海豐弗雷迪·莫庫里」。

仁科承認和皇后樂隊主唱有些像。

的確是火了,當晚衝上4個熱搜,各種表情包層出不窮。但仁科說,他並沒有完整看節目,「我把微信都屏蔽了」,其實也不是屏蔽,只是把手機放到一邊,微信基本沒看。很多採訪也跟過來了,仁科說,「這個事情,平常心」。

因為《樂隊的夏天》的十幾分鐘,五條人迅速出圈了,仁科成為金句王,所以這次電話採訪,我們盡量用直接引語還原。

專題采寫: 南都記者 丁慧峰 實習生 何夢怡 夏曉彤

1.沒敢看節目

怕自己像傻子一樣

Carsick Cars樂隊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出現過的老莫餐廳請五條人吃飯,彼此欣賞。雅煊攝。

南方都市報:當晚有沒有同步看節目?

仁科:沒看,後來我也沒看。其實以前的很多採訪我都沒看的,甚至比如像「大時代歌廳」音樂會,我們跟張瑋瑋演過,我到現在也不敢看。我唯一能看的,就是五條人正兒八經的演出視頻,可能我看一下,涉及採訪的我不太敢看。

南都:為什麼不敢看?

仁科:不是故意的。比如說「一條」的視頻,我也是跳著看,不是說他們做得不好,是因為我怕看到自己。因為有時候你跟別人說話,有人拍你的表情,你是不可控的。而且,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犯傻,我也害怕自己像個傻子一樣。

南都:到現在也還沒有看嗎?

仁科:經紀人要我一定看,我實在沒辦法。你知道我怎麼看嗎?我把聲音關掉,不敢聽聲音。我就看著手機屏幕,跳一下、跳一下看,而且我只看我們那一part的十幾分鐘。

南都:一直沒有聽聲音?

仁科:還是自己的原因。舉個例子好了,比如在我很多年前,用錄音機第一次錄歌,聽到錄音機裡面的聲音,我覺得「哇!這誰啊」,自己的聲音很彆扭,我是花了很多年才把這個習慣下來。所以同樣道理,我對屏幕上的唱歌還好,但屏幕上說話的我自己,我還是感到陌生的。

仁科的日常。袁瑋 攝

2.突然大火

之前並沒有腳本

南都:《樂夏》當晚實在太轟動了,你有沒有預料到?

仁科:我也是後來知道的,一開始也沒當回事。畢竟五條人也這麼多年了,接受過很多採訪和拍攝,包括前陣子CCTV也拍過,所以基本上我也能接受這種拍攝。但是拍完,我一般不看,這是我個人原因,跟這個節目沒關係的。

南都:在節目上實在太有梗了,之前有沒有腳本?

仁科:沒有。當然,我們也可以表演,我們在音樂節上也會表演,我覺得還是保持自己的感覺,因為這樣是最不累的,而且自己也享受在其中。否則你要去扮演,你要去裝什麼東西,很累的!我不願意干這事。我覺得反正還是要拿出最大的真誠在舞台上,因為我希望就算在娛樂節目,大家不要在舞台上裝模作樣,我覺得是怎麼樣的人就做什麼事情。

五條人除了主腦仁科和阿茂,還有貝斯牛河與鼓手長江,《樂夏》當晚更請來梅卡德爾樂隊小斌來助陣。

3.臨時改歌

經紀人都不知道

南都:臨時改歌這個也是沒有設計的?

仁科:那肯定的。超級樂迷手裡都有提示卡的,會圍繞之前排的歌設計一些問題。我想改歌的時候,阿茂比較善良,他太好人,擔心馬東他們手裡的提示卡變廢紙,我就跟阿茂說,你擔心馬東,馬東是什麼樣的人啊?你擔心一下我好過吧,阿茂勸了我一下,但他也能玩兒,沒問題的。

南都:改歌其他的樂手也沒問題是吧?

仁科:是的,畢竟我們排了很多。改成《道山靚仔》,我知道我能應付,原因就很簡單,你只要正常、真誠面對,而且你也可以面對自己的過失,就無所謂。在舞台上我能接受說錯話,如果萬一我說錯話,我就會說不好意思,我說錯了!因為日常我也是這樣的人。

南都:燈光師音響師全部不知道?

仁科:不知道,全部不知道。我們經紀人都不知道,改歌這件事經紀人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如果提前說就改不成了。我們在自己的專場和音樂節改歌很正常的,但這次是綜藝節目,所以的確是搞死了導演和工作人員。而且要命的是開演前我自己也沒想要鐵了心改,猶猶豫豫的,一個感覺是我感覺超級樂迷、專業樂迷,他們也想聽點不一樣的東西。如果是《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就是正正常常、四平八穩的,所以到最後一刻我還是覺得下狠心吧,就來點不一樣的。

南都:但現場評分還是不高,有沒有失望?

仁科:我覺得也許他們能欣賞,但是當天事與願違。(被淘汰)其實我也不怪他們,說實在的,去參加這節目,對輸贏也沒看得太重。當然還是那句話,誰來參加都想贏,這是正常的。我希望在舞台上,還是展現最好的活力吧,就這麼簡單。

4.能不能復活

無所謂,反正儘力表演了

南都:一開始看到你們去參加《樂夏》,還是有些意外的。

仁科:的確之前很多綜藝,我們都拒絕掉,比如說《中國好歌曲》《天天向上》等等。但我拒絕他們不是說我們真的覺得有啥問題,我們也沒多了解,但是我也知道每個節目都會付出很大的努力。之前我們還是擔心自身,比如我普通話不好,我臨場說話就像正常聊天一樣,有時候會說得好,有時候說得不好。所以大概是這樣,但是這次參加了,《樂夏》的舞台還是相對開放的,我就想也不要裝,大家還是真誠面對,正常地說話,反正說怎樣就怎樣。

南都:有沒有想復活的事?看彈幕你們的呼聲最高了。

仁科:這個不知道,交給他們去投票,反正無所謂了。能去,我們肯定也盡最大努力表演,畢竟有這麼多年演出經驗,肯定能做到最大。去不了也挺好的,也沒啥損失。我們來過了,說真的也玩得很開心。

南都:現在效果很好,人氣衝到很高,如果去復活,會不會擔心有落差?

仁科:不會。因為人是這樣,一個人對未來有期望,必然會對所做的事情有各種要求。但是,其實我們沒有太高期望,才能最輕鬆地去表演。我不是說因為別人有期望,我才做這個。不是的,重要的是我和阿茂,我們自己想要做什麼。當然,我肯定不會每次都跟他們對著干,這樣也不好,畢竟演出都還是需要燈光音響配合,舞台才能有更好的狀態。

南都:還有網友會好奇,你為何在台上講那麼多英文?

仁科:這個很簡單,前兩年我們去巴西、葡萄牙演出,認識不少外國人。我英文其實很差的,但總要交流,就是手語夾英文,所以我這段時間真的在學英文。如果不是疫情,本來今年6月份要去葡萄牙參加音樂節,9月份要去德國參加藝術展,去到我也希望和他們交流,哪怕都是最基本最簡單的。但英文還蠻難的,學完就忘了,所以我還在練習。

5.成為網路熱梗

他們開心就好

南都:還有「你會找到更好的工作」「有空打電話給我」,都成網路熱詞了。

仁科:其實我也不知道,可能這就是網路。我在日常跟朋友聊,包括我小時候我也喜歡這樣說話的,如果要這樣做的話,那金句太多了!我就喜歡玩,就是苦中作樂,廣東話就是「死剩把口」,人就一個嘴巴什麼都沒有。其實在後台我講音樂講了三個小時,只是沒剪進來,也無所謂了,不重要的,他們開心就好。

南都:有沒有覺得遺憾,這次大家討論的不是五條人的音樂,而是你的脫口秀?

仁科:沒有,是一體的。我們的音樂也離不開我,也離不開阿茂。所以喜歡我們的音樂也好,喜歡我們的人也好,必然總有一天會統一在一起。大家哪怕是通過這種喜劇效果喜歡我們,有總有一天會去關注我們的音樂,而且我們的音樂本身,包括歌詞,也有我們的幽默感。雖然我們音樂里的幽默感不是來得那麼直接,但是你多聽就能聽出來,我相信有人會懂。

南都:自然發酵都需要一個過程,對於《樂夏》這種突如其來的爆款,還有很多音樂之外的附加值,你自己怎麼評判?

仁科: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做人不要太精明,你不能一步一步都設計好。比如很簡單,我們面對疫情一切都亂了,我覺得更重要的還是帶出自己的激情,而不是說我要去設計會有什麼樣的效果。那樣太精明的話,第一很累,沒必要,做人不要太累;第二很假,也不好玩。時時刻刻揣摩大眾怎麼想,我覺得太累了,還是要先自己開心,才能感染別人。

南都:應該會有脫口秀節目找到你,你會去參加嗎?

仁科:我不認為自己會講脫口秀啦,我也看過一些,國內的國外的,首先我覺得他們也挺累的,那種是人民藝術家,我尊重他們。我說話可能有幽默感,但和脫口秀是兩回事,我寫歌我很享受,我演出我很享受,我錄專輯也很享受,但如果要我天天想笑話,我不是干這個的。

南都:節目錄完到播出這段時間,你們都在做什麼?

仁科:我們也在做新唱片,疫情期間我們整理了15首歌,過幾天就會有一首新歌,和以前不一樣的,也不能說轉型,就是新的嘗試,新的開始,比較迷幻的,寫作題材也和之前不一樣了。上次來錄《樂夏》的時候,我們也抽空去摩登天空的棚錄了兩首歌,本來想8月份把15首歌錄完,我不想拖,因為一拖的話,我最怕是想法變了,阿茂也是這樣想的。

南都:以後越來越火,會不會就離開廣州了?

仁科:不好說,就像多年前從海豐搬到廣州。搬去哪裡不重要,這段時間會在北京待著,包括跟北京的音樂人接觸,因為這麼多年在北京演出,每次都匆匆忙忙的走,借這個機會多一點了解北京的情況。可以確認的是,新唱片100%會在北京錄了,希望在錄音棚的時候演出有一些即興的成分,就框架內即興,框架內進行。

南都:還有像「野孩子」,也出現在《樂夏》,你們有哪些溝通?

仁科:我都驚訝了,我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現實就是擺在我面前,我覺得挺好,而且他們挺好的,到時候看他們表演,不愧是「野孩子」,還是值得我們尊重。

資料圖片由受訪者、節目組提供,部分來源於網路

編輯:劉芳


《樂隊的夏天2》如期而至,沒有二手玫瑰,沒有萬能青年旅店,沒有草東沒有派對,沒有丟火車……但也足夠精彩了。

如果非要選出NO.1,我會選被淘汰的五條人。

首先我是真的喜歡他們的音樂,五條人的手風琴太棒了。長久以來,手風琴都會被打上蘇聯的烙印,尤其在東北,記得電影《鋼的琴》開場就是雨中的小樂隊用蘇聯風格的手風琴為逝去的老人送行。

五條人不一樣,他們的手風琴完全是另一種風格,演繹的是古舊的港颱風。這種風格很有趣,怎麼形容呢?就是那種偏僻縣城的KTV風格。節目中稱之為「塑料感」,塑料不高級,不環保,很low,又很親切,很實用,很縣城。

其次,我喜歡他們表達的這種主題,姑且稱之為縣城民謠,一如仁科的外號「農村拓哉」「郭富縣城」。你完全可以透過他們看到一座賈樟柯式的縣城,只有一條主幹道,又窄又破,兩片商鋪招牌陳舊,「特價優惠大酬賓」等噪音充斥其間。

還記得去年大火的《野狼disco》嗎?「大背頭,BB機,舞池裡的007」描寫的就是這縣城中的舞廳。這種土掉渣的縣城當然站不到藝術的高地上,但從數量上看,它們才是大多數。

五條人的《道山靚仔》其實講的就是縣城中的小混混,穿拖鞋,留長發,混社會,其實原版歌詞,小混混是進了看守所的。然後他彷彿聽到母親喊他回家吃飯,於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很後悔。

你看這內容,根本不是在大城市的創作者能寫出來的。

其實我早就聽過五條人的歌,只不過一直不知道那是他們的。這首歌叫《阿珍愛上了阿強》,收錄於《夢幻麗莎髮廊》專輯中,曾被用作動畫《刺客伍六七》的BGM。

其實五條人的歌詞寫得非常好,是那種特別簡單的好。比如《阿珍愛上了阿強》里的「阿珍愛上了阿強,在一個有星星的夜晚,飛機從頭頂飛過,流星也劃破那夜空,雖然說人生並沒有什麼意義,但是愛情確實讓生活更加美麗。」

不妨對比下二手玫瑰的《採花》「有一位姑娘像朵花,有一個爺們兒說你不必害怕,一不小心他們成了家了,生了個崽子一起掙扎。」

生活很苦的,又很無聊,可這些縣城文化總是自嘲式地苦中作樂,這大概就是根植在百姓生活中的生命力吧。

最後說說五條人的換歌和脫口秀吧,畢竟是熱點。樂夏是綜藝節目,五條人的任性換歌和令人捧腹的talkshow無意間達成了超預期的綜藝效果。事後,仁科接受了採訪,透露了更多的細節。

「如果提前說就改不成了。但這次是綜藝節目,所以的確是搞死了導演和工作人員。而且要命的是開演前我自己也沒想要鐵了心改,猶猶豫豫的,一個感覺是我感覺超級樂迷、專業樂迷,他們也想聽點不一樣的東西。如果是《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就是正正常常、四平八穩的,所以到最後一刻我還是覺得下狠心吧,就來點不一樣的。」對於臨時換歌,仁科給的解釋是,到開演前才決定的。搭檔阿茂在節目中說「台上感覺來了,擋不住。」

真羨慕他們啊!

我們從小到大被教育要循規蹈矩,五條人卻演繹了什麼叫隨心所欲。當然這樣做是有代價的,不過五條人開心承受這代價便是了。仁科唯一放不下的是怕負責他們的小導演被炒魷魚。甚至最後還說「我們會幫你說話的」可他又意識到自己這麼一鬧估計別人也不會聽他的,於是補了一句「如果還有用的話。」

有人扒皮導演是他們的迷弟,並沒丟工作,並為他們復活拉票。

對於說話為什麼夾雜英文,仁科在節目中說是因為要出國演,所以正在學。在採訪中他進一步說,英文還蠻難的,學完就忘了,所以我還在練習。

「其實在後台我講音樂講了三個小時,只是沒剪進來,也無所謂了,不重要的,他們開心就好。」仁科在採訪中還透露。

我覺得五條人的骨子裡還是靦腆的,甚至有那麼一點點自卑。就像阿茂想把那個鼓前的A4紙拿掉。看他們被大家一頓調侃,我是有些於心不忍的,不過綜藝嘛,沒辦法。而且這客觀上也讓「五條人」更被大家熟知。

五條人用臨時更換的《道山靚仔》在現實中上演了原定歌曲「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而道山,不過是廣東省汕尾市海豐縣下屬的小村子。

嗯,就到這吧,不知道下面該寫啥了,以上。


典型的五條人做事風格。


仁科畢業那年,畢業證需要 50 塊的工本費,他想都沒想就說:「那我就不要了。」


這就是真實的仁科。


時間閃回到 2016 年 6 月 5 日,廣州大雨。鷺江商貿樓二樓的琴房,仁科和阿茂正在排練。


這是一間十平米的正方形小屋,沒有窗。阿茂擰亮夾在架子上的閱讀燈,光射向天花板;四周的牆壁工整地釘著紅白藍三色橫條紋的塑料袋,那是仁科和阿茂用一天完成的裝修。起初他們買來隔音材料貼在牆壁上,「估計甲醛超標」,阿茂說,「裝完後屋裡臭得進不去人。」


這二樓原本是個大排檔,每個小屋都是個鋪位。大排檔倒閉後,鋪位被改建成聯排單間,不少廣州搖滾青年租來做排練室,月租一千元。


雨打在鐵皮屋頂上,造成紊亂的鼓點。吉他、貝斯、鍵盤、手風琴、鼓和音箱站著,效果器攤在腳邊,音頻線整齊地掛在牆上。仁科和阿茂拿起琴,擺好架勢。此時屋裡剩餘的空間大概還能容下一隻貓。


「他是個畫畫的,他是個畫畫的,手筋斷了你讓他怎麼畫啊?」(《走鬼》)合著雨聲,抱著吉他的阿茂在唱。他們的現任鼓手小宇在深圳,架子鼓後面的凳子空著。唱到副歌,仁科停下手風琴,前跨一大步,倒拿鼓槌加上一串鼓點——在結尾,他乾脆將鼓錘丟向他夠不著的軍鼓,補齊最後一拍。


大股大股的雨水絞成粗麻繩,不管不顧地澆下來。一個濕漉漉的青年背著貝斯在走廊上經過仁科和阿茂。他們同時丟掉煙頭,相互點頭問好。隔壁是個重金屬樂隊,阿茂笑眯眯地介紹道,這裡隔音太差,「他們一開始排練,我們就只能休息了」。


2009 年,一張名為《縣城記》的唱片讓人們認識了這兩個用海豐話寫歌唱歌的青年。初版《縣城記》的 CD 裝在大信封里,信封內還有個戶口簿,紅色封面一本正經,內有仁科和茂濤(阿茂)的履歷和照片——仁科細瘦,阿茂精壯,兩人都是南洋青年的典型面孔。唱片的歌詞印在一張假報紙上,「縣城記」三個大字下面八字真言:「立足世界,放眼海豐」。他們的音樂古怪而才氣橫溢,像莽莽大地上忽然綻放出的一朵奇葩。那一年,「五條人」被譽為「廣東民謠音樂圈最大的驚喜」。


「條」在粵語中常被用為量詞。名為「五條人」,《縣城記》出版時,這個樂隊只有仁科和阿茂,共計兩條。關於樂隊名字,仁科有各種各樣的說辭,最為文藝的一個是,這個名字出自杜可風的電影《三條人》。


看《三條人》是在 2005 年,那時十九歲的仁科和二十四歲的阿茂一起住在石牌村。


石牌村是廣州 138 個城中村裡最大、歷史最長的。它位於繁華的天河區中部,周圍是 CBD 的高樓大廈和商業街。進得寫著「石牌」的牌樓,右手是池氏大宗祠;再往裡走,視野驟然收縮,目光所到之處全是樓。樓與樓之間距離不足一米,開窗便能貼面,當地人稱石牌村的樓為「接吻樓」。抬頭,密密麻麻的樓群之上不見天光,樓與樓間,一百多條羊腸古巷網羅無數商鋪、小飯館、燒烤攤、理髮廊、診所、修鞋鋪、碟片店、租書店、成人用品商店……這裡的空氣滋味曖昧,混雜著花香,飯菜香,泥土氣,汗味兒,還有各種生肉和熟肉的腥味兒。


一平方公里的石牌村內住著五萬多人,人均居住面積 1.3 平方米。居民絕大部分是外來戶,他們之中有學生、IT 從業者、「走鬼」(擺地攤)的小販、作家、酒鬼……當然,還有音樂人。


在搬出石牌村的時候,廣州音樂人王磊寫過一首《石牌村》:「我樓下是防盜門的加工廠,生意特別好,聲音特別響……天剛蒙蒙亮,困意上了床,太陽是希望,白日夢緊張。」來到廣州的第二年,仁科和阿茂一起住進了石牌村。大半年後,仁科一個人租了個月租三百的單間,有時候他會在六樓的天台上俯瞰這個城中村落,彈著吉他唱歌。


2006 年,盤古樂隊的前貝斯手李文楓作為監製,將仁科這個時期的作品收錄進仁科的第一張個人專輯《春就很好聽了》。李文楓也曾是石牌村的居民。


十年之後的夏天,石牌村傳來消息,改造計劃又一次被推遲了。雨下起來的時候,池氏大宗祠的門口南方花朵開得恣意,年輕的姑娘撐起了雨傘,看宗祠的大叔們正在乒乓球台上激戰。接吻樓的牆壁上,房屋出租廣告仍然貼得里三層外三層。


仁科和阿茂結束排練的時候,雨已是尾聲。他們斯文的牛仔褲和帆布鞋都還乾乾淨淨的。阿茂將吉他收入琴盒,背上帆布包,擺手召車,回他大學城的住所去。而仁科沿著新港西路,一路向西。「我喜歡走路」,他說。


在博爾赫斯書店,仁科買了一本吉爾·德勒茲的《電影 I:運動—影像》。他熟練地在扉頁上蓋上博爾赫斯書店的鋼印。收款台旁邊的書架上擺著菲利普·圖森全集,封面是仁科的女朋友設計的。其中一本《急迫與忍耐》的封面上,一個人安詳地躺在遠去的公共汽車旁,雙手放在胸前。仁科說他是這幅畫的模特。


仁科雙子座,他說自己眼下 29.7 歲,還沒有人到中年的感覺。來了廣州近十年,他似乎活得很得章法。指著路過的學而優書店,他說他有打折卡。又指著不遠處的一家老牌酒店,他說他每天都去酒店裡只對賓客開放的泳池游泳。「我有辦法」,他平和地解釋。雨已經完全停了,他決定散步回家。夜幕降臨到廣州,路口此起彼伏亮起了燈,他左右望望,倏忽消失了,既像是一滴水,也像一尾魚。


仁科生於 1986 年,阿茂生於 1981 年;兩人都在少年時期隨家人遷居到海豐。


2003 年,阿茂已到廣州兩年,靠賣打口碟為生。從中學開始,他就在聽哥哥大茂從廣州帶回的唱片,國內的崔健、祖咒、舌頭、盤古;國外的平克、槍花、涅槃;各大牌搖滾樂隊還有港台音樂,阿茂混起來,什麼都聽。開始賣碟之後,他也聽自己進的貨,除了英文唱片,還有阿拉伯語的、法語的、西班牙語的,各種小語種都有。剛開始寫歌時他用普通話,歌詞叛逆又稚嫩,多是「我的兄弟,我明天要走了」之類。


忽然有一天,在買菜的路上,阿茂哼著一個旋律,發現自己自然而然地用海豐話唱了出來。


阿茂的哥哥大茂有個朋友網名「區區 500 元先生」。500 元先生比阿茂大四歲,當時在海豐中學當美術老師。有一次在廣州,阿茂跟 500 元先生聊天,提到他寫的海豐話歌曲,說打算在街頭唱著玩玩,500 元先生聽了說,那乾脆搞個大型的,聯繫一下其他有寫歌的本地人,搞一個「首屆海豐原創音樂會」。


那個時候,仁科十六歲,在工藝美術班裡學畫畫,老師告訴他,拿畢業證要交五十塊錢。他說:「還要五十塊?那我不要了。」聽到「海豐原創音樂會」的消息,又聽到 500 元先生說「只要是自己寫的歌就可以參加,什麼歌都行」,仁科馬上躲進房間去練吉他。


報名來參加音樂會的人不少。演出場地在定在文化局的門口,當時文化局的領導說,過年做這種活動是人民喜聞樂見的好事,節目可以搞得豐富多彩一些。另外,歌詞要交上來審查。有一首歌叫《海豐雷鬼》,某領導看了說:「過年過節的,雷鬼這兩個字看著很不吉利,改個名字。」500 元先生告訴他,雷鬼嘛,就是海豐天上的雷公……其他不知道歌詞的歌 500 元先生就現場瞎編歌詞,或者寫「純音樂」,報上去。


大年初三,海豐原創音樂會如期舉行。海報是 500 元先生和朋友們用廣告顏料手繪的,貼得滿街都是,像牛皮癬;音響設備也是 500 元先生四處搞來的。文化局的老式樓大門寬敞,門口兩隻大柱子,幾級台階,台階上就是舞台。怕社會上的人搗亂,公安局還派來一隊人坐鎮。


文化局在海豐的主幹道旁邊,趕上過年,路過的年輕人、中年人、阿公阿婆、摩托車、小孩貓狗,聽見熱鬧,又發現免費,都忍不住停下來看看。阿茂的演出曲目中有一首叫《高等教育》,那是他在番禺一所學校的宿舍里寫的歌,唱完之後全場興奮地一起高喊,還有觀眾衝上舞台一起唱。500 元先生在台下捏了一把汗:「幸好是過年,要不然被人舉報我們就慘了」。《高等教育》唱完,觀眾大聲問:「怎麼樣快演完了吧?後面還有沒有?」一邊吵一邊往台階上擠,包圍著舞台的圈子越來越小,觀眾和演員混在了一起,幾乎面貼面,場面極為混亂。在阿茂後面上台的仁科看著,心想這還能演嗎?——500 元先生一把拉過他說「到你了,趕緊去!」


這場音樂會讓仁科認識了阿茂。在他們的記憶中,那是一場很成功的演出。


那一陣子,仁科不上學也不上班,每日在家畫畫彈琴,還有就是跟一個神秘的朋友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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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屬於樂隊的故事:解密五條人、野孩子等音樂人背後的故事

葉三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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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答問題:這種行為是在這個時代下,搖滾精神最好的詮釋之一。對其他工作人員不負責?既然出來玩都是要還的,你可以「玩」樂隊,我也可以玩音樂,就這樣,你會找到更好的工作。

好,以下是想說的。

第一次聽 五條人 是在一個規模不大的音樂節上,因為臨時起意去,到的時候比較晚,天也黑了。還沒走到看清舞台的地方,就聽到有個老男人聲嘶力竭地在唱,什麼話你完全聽不懂,但真是有點聲嘶力竭地在唱。

走到台前面,看清的是 阿茂 在唱,高高瘦瘦的個子,大汗淋漓,頭髮都搭在那裡了,隨著他想唱的聲音的力度,隨意扭曲,翻轉,誇張自己的軀體。。。那晚好像請的樂隊不多,他們足足唱了一個多小時。過癮。

那以後,有時候會翻出他們的歌來聽。唱的聽不懂,甚至看歌詞都不懂,沒關係,通過隻言片語,通過有點聲嘶力竭的歌唱,他們的真實會傳達給你。

好,回到樂夏2.自認為聽歌的路子更野和更老的我,其實對樂夏的氛圍感覺一般,不過最近無所事事,無所事事的生活中就找點事做,就點開樂夏2,第一集看起來。當然這裡面50%的期待是,有 五條人。

片頭響起,當「黃色潛水艇」的創意被致敬,解構,拼接?我突然有些感慨:唱片主導的年代已過去二十多年,酒吧和音樂節的時代眼看也輝煌不再,下一個撐起「搖滾」的媒介難到是綜藝?

接下去就不多說了,看視頻就完了。說說三個樂隊,然後自己理解的所謂搖滾精神。

第一個想說的是,超級斬。以「中二」自詡,很符合這個時代某些潮流。音樂求新求異求出格,在舞台和器樂的包裝下也很有「范」了。只是問題有兩個,一是玩這類的小孩太多,二是一直保持「激情」其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第二個想說的是,重塑雕像的權利。很高級的音樂,說他們牛簡直是政治正確。內斂小眾的音樂,精緻得有點像米其林的菜,大家都說好,我也覺得好,就是有點不到位。像聽有些歐洲現代爵士,什麼都是新的而且追求極致的,但感覺不到律動,當然可能人家早就不玩律動了。

第三個當然說五條人本場的表現。就歌來講,我覺得他們只發揮了70%,他們是人來瘋,唱上半個小時,現場氣氛也對,可能會發揮到120%。至於大家都在說的提問環節,如果真的是提問後分數打高了,那才是悲哀。仁科的回答其實非常真誠,大家都認為他是故意搞笑,其實他真是在這麼回答,這麼做,這麼想。

那麼搖滾精神是什麼呢,我也說不上來,只是隱約覺得,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是伍德斯托克,嬉皮士在路上和車庫躁一把,在八十年代是4AD和另類,九十年代是砸把吉他和朝自己來一發。。。後來就沒啥了,直到今天有人說,我在台上起這個音就唱了,導演,燈光,字幕,預設的問題,分數,說好的環節。。。統統再見。

(以上想法,都是個人意見,都可以噴。但拒絕上來就和你懟樂隊的夏天本來就不是搖滾的夏天,然後巴拉巴拉一堆的人。拜託,去年已經懟過了。)

設計劇本:五條人下,人氣似乎挺高,返場回來,唱三四首,話題熱一下,止步HOT5以外。。。


看到現在,覺得五條人實在是一支既有煙火氣又浪漫,真實且可愛的樂隊。

不拘束於規則的本質是不在乎成敗,

就好像真的只是興緻來了而進行了一場隨意又快樂的演出,只要盡情表達過就沒有遺憾。

市井裡的獨特態度,小鎮里的隨性詩人,不外如是。

當然了導演組的「不要再騙我了」也的確很卑微了

但是怎麼說呢?

嘿嘿嘿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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