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的留守兒童,你們現在過得怎樣?心理會很敏感,過得很緊張嗎?
曾經做過留守兒童的90後,大學畢業,工作後,一直不停地逼自己變得優秀,一直很緊繃,很辛苦,我找到了一點原因,想分享給你們。
我想先告訴你們一種緊張的感覺,那種緊張不是考試前、面試前的緊張,也不是要見一個大客戶、某個重要時刻比如婚禮到來前的緊張,是一個兩個月大的嬰兒面臨被拋棄街頭,娃娃大哭卻無人理會的緊張,是感受到生存威脅的緊張。與其說是緊張,不如說是恐懼,無處安放的恐懼。
我帶著這樣的恐懼,成長了25年,而且是無意識的。
今天我和心理諮詢師聊天。
我說:「我有一種內在的動力,很努力地變優秀,很喜歡那種超越自我的感覺,比如小學考第一名,然後去到市重點初中考第一,高中在理科班跟男生們競爭,然後到工作,不停地去追求進步、突破,我好像會自然而然、很有內心原動力地去不斷地進步,突破自我,好像很享受那種感覺。」
她問我:「是嗎?你確定嗎?如果是內生原動力地去突破自我,同時也會有一個放鬆、調節的過程的。」
我回憶著說:「我覺得我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當我累了想休息的時候,我總是有一種負罪感,我腦子裡會不停地出現一種聲音,我不能偷懶啊,應該趁休息日補一下知識點啊,工作遇到那麼多不懂的東西。然後不斷花很大力氣才能讓自己偷偷懶,最終雖然偷懶了,但是精神上也好累啊!」
諮詢師問:「如果休息的話,你擔心會怎麼樣呢?」
我回答說:「那我就進步得慢,不夠優秀啊」
「不夠優秀會怎麼樣呢?」
「那就會給同齡人比下去啊」我漸漸專註於自己的感受,用語音傳達出我的直覺感受。
諮詢師繼續問:「被別人比下去又會怎麼樣呢?」
我回答說:「那就說明我沒有用啊。」
說出這句話的當時,我就忍不住哭了,哭得很難過,我說:「我怕別人覺得我沒用啊。」
我一邊拿紙巾擦眼淚,一邊哭著說:「我的天啊,好難過啊,竟然還是回到了這個點,我想到如果我沒用的話,我就沒辦法在家裡生存,如果我不優秀,我爸媽就不要我了。我還是怕被拋棄。這個底層的動力太深了,小時候的經歷的影響實在太可怕了。」
剛出生兩個月時,我被爸媽寄養在廣西外婆家,6歲時被帶回廣東,回到爸媽身邊。他們不是脾氣溫和的人,還很嚴厲。比如會做家務做得不好,就會被破口大罵,一旦破口大罵,我就很害怕下一步就是拋棄我,我一直很害怕,怕他們再次拋棄我。雖然客觀上不可能,但在我的潛意識裡就是有這種害怕。這種恐懼連我自己都意識不到,而外在的表現就是我很好強,要拼盡全力地證明「我很好我很優秀我很有用」,足以在家裡生存下去,足以讓他們不拋棄我。與此相應地,我會很敏感,如果被爸媽說一點點不好,我就會哭,用我媽的話說:「我的眼淚很淺」,要是我媽說我一句不好,我就會很委屈地哭,現在想來,那麼容易哭,是因為內心裡回憶起了被拋棄的可怕的感覺吧,就是很委屈,為什麼我這麼儘力了,還要說我不好,還是不要我,潛意識裡的反應是為什麼要拋棄我。
諮詢師說:「我看你的成長經歷圖,其實你是經歷過一次拋棄的。小時候剛出生沒多久,你爸媽就把你寄養給外婆,他們離開了你,把你交給了不那麼強壯,甚至有點羸弱的外婆養,你是會感覺到不安全的,沒有那麼強大可以保護你的力量,儘管那時你還不會表達,還是剛出生的嬰兒,但你是能感受到不安全無所依靠的感覺的。那你就會有一種想法,什麼事都要靠自己,你小時候應該就是會很乖,因為你不敢不乖,你怕再次被拋棄。」
我回憶起外婆說我的小時候:「是啊,我外婆說我小時候很乖的,不哭不鬧,喫飯也很乖,那時家裡很少肉,我就很愛喫青菜,喫飯也不用喂。很乖的。」
我邊說邊哭得更難過了,天吶,我小時候好可憐啊,這麼小就因為擔心被拋棄而小心翼翼,知道被拋棄了,沒人疼自己,就都不哭不鬧,那麼謹慎。這讓我回想起,為什麼我看《知否知否》時,對於小六的小心翼翼那麼能感同身受,真的是很理解她的謹小慎微。
雖然記不起小時候的事情,但是感覺中小時候我的確實很乖,畫面是站在一個帶有護欄的木凳上,自娛自樂,笑嘻嘻的,不哭不鬧。
一回想,小時候的恐懼真的是又湧上了心頭。這樣說來,很多事就可以解釋得通了。比如我爸說我弟的一些話,我的反應會比我弟還大。那些對弟弟批評的話,讓我覺得「一個父親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的孩子,那孩子該有多受傷,多難過啊」,我內心真的能體會到那種難過,因為感覺到,他是認為弟弟不夠優秀的。而到我這裡,不夠優秀就意味著會被拋棄,所以我就會很敏感,很難過,認為作為一個父親一定是不能說這樣的話的,他的這些話,會引起「他不是無條件愛我的,他會因為我不優秀而拋棄我」這樣的想法,所以我會覺得他很過分,內心會很受傷,生氣。可能弟弟作為被罵的對象都不會有這樣的受傷反應,是的,我真的是厭惡極了父母說自己的孩子不好,因為我會直接反映到,父母不愛那個孩子,厭惡父母對孩子兇,因為那種感受真的是太可怕了,
那種被嫌棄,被遺棄的感受。為什麼一被批評,就會感覺是要被拋棄,生存不下去呢。這是一個潛意識的反應機制吧,因為真的有「被拋棄」的體驗啊,是有真正的發生過啊,有真正地很無助過啊,嬰兒時可能也有因為爸媽離開我,而陷入無所依靠的感受裏啊,現在我想起我爸媽離開我的畫面是,我穿著嬰兒服,被放在一個滿是落葉的森林裡,天空灰暗,周圍是空曠的樹木,我的手腳在不停地抓,伸展,但是觸碰不到任何可以給我安全回應的信號。
這種恐懼一路伴隨著我,在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一直到工作。在外表看來,我很樂觀,理性,獨立,但我的內心一直深受這種恐懼的煎熬。我怕我工作上哪怕犯一點點錯誤,領導批評我一下,我就會感受到我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不下去,我會流落街頭。實際上並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是直覺上,潛意識裡就是很害怕。所以我都一直緊繃著,不敢放鬆,一休息就會有罪惡感,覺得如果偷懶了,工作就可能做不好,做不好就可能被拋棄。
我一直處於一種這樣的潛意識的緊繃狀態。其實如果沒有去諮詢,我也能感受到這種緊繃,但是不會那麼明白它,如果不去諮詢,我可能會被它控制,一生被它折磨。
我6歲時被父母帶回身邊,這樣被拋棄的心理沒有被治癒反而加深了,是因為從小到大,父母沒有告訴過我,他們為什麼把我寄養在家,沒有告訴我他們當時的不捨和被逼無奈。直到外婆去世,我25歲時,媽媽處於比較脆弱的狀態,才把當時很想我、對我很好的話告訴我,我當時大哭著跟她說:「為什麼小時候你不告訴我,我一直覺得是你們不愛我,不要我,你罵我一點點,我就覺得自己又要被拋棄了,我害怕死了,我一直這麼害怕著長大。」
其實我知道,他們是沒辦法注意到這個的,他們有很儘力地在掙錢,掙錢給我們讀書買衣服,養育我們,他們很辛苦地養育我們。他們的認識水平,也讓他們想不到,他們這樣嚴厲的養育會對我的成長造成那麼大的壓力,直到工作都揮之不去,直到大學畢業還會被嬰兒時期的恐懼佔據,並且讓我每一天都處於這種恐懼中,輕鬆不下來。我沒辦法找到怪他們的理由,因為他們真的不知道。
他們沒有做一個父母的萬全準備,只覺得生下來有喫的有學上就可以了,因為他們的概念裏,沒有心理健康這種東西。他們自己本身也深受著童年帶來的心理折磨而不自知,比如我爸經常處於一種沒錢的危機感中,沒錢他就會很焦慮,焦慮得要無法控制那種。生活裏時時刻刻都在計算著錢,都在想著省錢而自我壓抑,不懂放鬆,一輩子活得很緊張很緊張。
其實我就是一個有留守兒童經歷的人,這是一個很不幸的經歷,但這受到一個時代背景的影響。我出生的90年代,是中國改革開放的高潮,很多人都外出打工。我爸媽就是這樣的。我媽媽從廣西到東莞,我爸爸從河源到東莞,兩人相識結婚生子。因為要繼續打拚掙錢,不得不把我送回外婆家。我算是比較幸運的,我為了能在家裡生存下去,我拚命地證明自己足夠優秀,拚命地用行動證明我有用,我幸運地能夠真的成績好,我有這樣的天賦,如果我不是有這樣天賦的孩子,我成績不好,又要強,很可能就在初中高中就輟學了,然後走上自暴自棄的道路,因為感覺不到世上有人愛我啊,又經常跟爸媽吵架啊,所以一定會堅持不下去,輟學離開家。所以我真的很幸運,我不僅能夠一路如願地證明自己優秀,我還能有點經濟能力支付一次400元的諮詢費,還能有這樣的自我意識去治療自己這樣的恐懼,以讓自己未來能活得輕鬆一些,不用一輩子陷入這樣潛意識的循環裏。
所以我想把我的經歷寫下來,給更多的小時候沒在父母身邊長大,跟我有同樣恐懼的人看到。雖然不一定能治癒你們,但起碼讓你意識到,原來你這樣的恐懼和緊張,跟你的成長環境有關係。我希望我可以繼續弄清楚這些恐懼的根源,並能把「就算我不夠有用,我也能活著,不會有生存危機的。」這樣的理性想法變成潛意識的安心。
一點過了,來答一波。
本人從小到大都留守,爸媽大概一年回家一次,屬於從小懂事,獨立,能自己做的絕不麻煩別人類型。小學初中高中都在我們鎮上上學,大多都是留守兒童,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心理缺陷。考上本地二本院校,上大學後強烈的自卑開始湧現,同學都光鮮亮麗自己土裡土氣,同學性格開朗自己自卑脆弱 。別人跟爸媽打電話可以聊天聊地聊天南海北,自己和爸媽的對話永遠是:我們掙錢好辛苦,該用才用。我們這麼累都是為了你們。你要懂事。好好學習。 我:嗯,額,哦
他們說得也沒錯,可是就這樣越來越自卑。表面每天還是嘻嘻哈哈,其實這個病毒蔓延骨髓。
如果畢業後工作一切順利,找到他們滿意的教師或者公務員,故事就該結束了,一片祥和。可是現在一切都不是預想的那樣,畢業那年考研失利,立馬開始找工作,可是對於一個二本院校經管類並不那麼好找,找到的工作爸媽都嫌工資低,於是就做了一個錯誤決定,選擇了線上教學,因為工資高。家庭戰爭爆發了無數次,他們覺得當別人問你女兒在哪裡工作的時候,他們不好意思說出口。再後來我再一次考研,大概率又是被虐了。這次考研前辭掉了工作,家人也不知道我考研了,過年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心理壓力特別大 ,未來很迷茫,也知道考公務員是一條不錯的路,但是我怕傾注一切,還是失敗,失敗後要遭受家人不理解的眼光。我怕
內心很敏感,很脆弱同時也很懂事獨立,不敢輕易嘗試任何有風險的事情,因為後果從來只能自己承擔,爸媽什麼都幫不了你;會因為我媽的一句你穿的太土了立馬委屈得想哭,卻也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脾氣太好,老是被認為是不會被傷害的。別人的家都是避風的港灣,自己千瘡百孔。倔強又脆弱,獨立又能力不足,陷入了一個怪圈。加油吧,自己給自己一個家。最後一句:以後如果有幸結婚生子,經濟條件不允許絕不生二胎。今晚是傷心的夜晚,記錄一下吧。
從小是在奶奶爺爺外婆身邊長大的,以前上小學初中高中那會從來沒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什麼區別,也沒覺得有多大的區別。在自己的小圈子過得風生水起。後來上了大學,去了不同的城市之後發現,原來自己和他們的差距是那麼大,不管是思維方式還是表達能力還是其他的。我知道,從某個程度來說,影響我們之間差距的是環境的問題,是從小教育的問題。我身邊很多不是留守兒童一起長大的朋友,我有的問題他們也有,甚至他們的問題還比我多。我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很大的心理問題,因為我們都在不斷的學習不斷的成長,不要覺得自己是留守兒童就給自己帶上了枷鎖,給自己理由不去成長。共勉!幾乎不和大學同學提家裡的事情,感覺找不到一個人能讓我把心裡話都說出來,真的,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很敏感又很虛偽,不能像我身邊的人那樣坦誠。
我現在和父母關係很好,但是我真的是一個很容易情緒化敏感和孤獨的人,時常覺得自己超越同齡人的成熟,很關心身邊的朋友,因為我也希望她們關心我。父母總是在逃避和我討論留守兒童這個話題,他們不願意麵對,總是說是為我好,每次這個時候我都很難受,因為父母不在家,親戚們都擺出2副面孔,很怕寄人籬下,很怕做錯事,別人的玩笑話我要想好久,想擺脫這樣的自己,但卻始終掙脫不開,希望自己慢慢變成一個溫柔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