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權、傳統等幾個方面的原因,該說的其他答主都會說,我沒必要重複。

寫這篇答案,只想扭轉一個刻板印象——鄭、宋、魯雖向稱「弱國」,但也僅僅是比霸主弱而已。放在春秋戰國(尤其是春秋)的大環境裏,他們其實都該算作「列強」。二流的列強也是列強,別拿豆包兒不當乾糧。

國力的強弱,永遠都是相對而言的。和齊、秦、晉、楚、吳、越這些當世霸主相比,鄭、宋、魯當然顯得弱。但在霸主以外,無論是和倗、霸、井、軧這些壓根不見於史籍的小國相比,還是和虞、芮、江、黃這些史書裏剛露個臉就被滅掉的npc相比,抑或是和陳、蔡、曹、衛這些長年上演「存亡繼絕」戲碼的老牌苦主兒相比,鄭、宋、魯都是妥妥的大國、強國,又哪裡稱得上「弱」?類比現代國際社會,這三國就相當於如今的「老歐洲」或俄羅斯、印度,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雖不如中美G2強勢,但也都是牌桌上的玩家之一,無論如何也不會被歸為「弱國」。

換句話說,能在史傳中保持存在感,從春秋一直挺到戰國的東周諸侯,壓根就不可能是弱者。列國相爭,玩的是大魚喫小魚、小魚喫蝦米的兼併遊戲。鄭、宋、魯三國雖然經常被霸主欺負,但作為各自區域內的「小霸」,「兼弱攻昧」那一套同樣玩得很溜,偶爾再出幾個明君賢臣,刷新政治,整合資源,國勢多少都會興盛。縱向比較起來,這三國的勢力一直是有起伏和消長的,並不是一路朝下的持續衰落。

鄭國在春秋晚期曾有過一段「中興」。因為子產執政,對內團結「七穆」,採取了一些改革措施,對外又利用「弭兵」的機遇,在大國的夾縫中贏得了發展空間,國力有了較大提升。 有了這個底子,獻公、聲公時期的鄭國表現活躍,先滅了楚的與國許,又伐周之六邑,不僅拓展地盤,還出兵干涉了晉國內戰。當時衛太子蒯聵為趙簡子戎右,「望見鄭師眾,太子懼,自投於車下」,可見鄭國軍容頗盛,實力不俗。至於戰國以後,鄭國內亂不斷,可在韓國的屢屢進攻之下,仍苦撐了近八十年才被滅國。八十年什麼概念?新中國才成立七十年啊,好幾代人了。這樣的表現,已經比絕大多數春秋諸侯都要強了,還要什麼自行車?

宋與鄭、魯同為春秋初年的千乘大國,雖然沒有強到可以稱霸的程度(宋襄公淚目),但也不是一個任人隨意揉捏的小角色。而且和鄭、魯不同的是,宋國的政權未曾下移,所謂「諸侯唯宋事其君」——諸如卿大夫干政、陪臣執國命一類的現象,在宋國尚未得到充分的發展,君權還是相對強大的——這在列國爭雄的遊戲場中,算是一個很強的Buff加成了。春秋爭霸的高潮期,宋國基本上採取聯晉抗楚的策略,對外表現相當強硬,始終都是一支能夠左右國際局勢的重要力量。到春秋末年的景公時代,宋國雖無力與大國爭衡,但作為一方小霸是沒問題的。「城成周」事件,宋國令薛、滕、郳三國代役,以至於薛宰抱怨:「宋為無道,絕我小國於周。」可見其態度之強橫。此後二十多年,宋國又有侵鄭、滅曹、拘執小邾國君的戰績,完全就是一個二流霸主的做派,又怎能稱之為「弱」?戰國之後,宋又滅滕伐薛,取淮北之地,一波擴張,號稱「五千乘之勁宋」。宋君偃更是「自立為王,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乃與齊、魏為敵國」。武功盛極一時,又陡然被滅,如此具有傳奇色彩的國家,絕不是一個「弱」字就可以簡單定義的。(考慮到「戴氏取宋」的問題,康王這一波崛起不該記入子姓宋國,當刪,原因見分割線以後的追記)

魯國本也是春秋初期較為強盛的諸侯之一,雖然一度衰落,但在僖公時還有「公車千乘」、「公徒三萬」,軍力不容小覷。它跟在齊、晉的屁股後邊,伐鄭、侵蔡、分曹,增加了不少領土。此後雖然政治昏亂,時為大國所制,但它對臨近小國的攻伐和吞併,卻一直都沒有過停止。僅春秋中晚期來說,宣公九年吞併根牟,成公六年滅鄟,襄公十二年滅邿,春秋末又滅鄅,對杞、邾、莒這幾個稍大的國家,同樣也是侵伐不斷,喫下了不少土地。而進入戰國之後,「三桓」突然衰落,魯穆公改革圖存,國力得到了一定的充實,還在平陸擊敗齊師。魯景公時尚能敗鄒服薛,稱雄於泗上。文公時更是趁著五國伐齊的「歷史機遇」,取得了徐州之地……滾刀肉一樣的魯國,周旋於齊、越、楚、魏等大國之間,一直苟到了公元前256年才告滅亡。公元前256年什麼概念?這時候秦始皇都三歲了。能死在「秦王掃六合」的前夜,已經比它春秋時的老冤家姜姓齊國多活一百多年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總體來說,在東周列國兼併相爭的食物鏈上,鄭、宋、魯的營養級還是很高的,並不是我們印象中那般弱小。況且,如果僅從保存宗廟社稷的維度來比較,這三國的表現甚至比晉、齊、吳、越這些春秋霸主還要強一些——國勢雖然不如,但國祚卻相對綿長,也算是另一種標準下的成功了。

++++++追加的分割線++++++++

評論區幾位朋友提醒,說有關宋國晚期歷史的敘述不對,應該把「戴氏取宋」的內容寫進去。這確實是我的疏失,犯錯了就必須承認。但在認錯之外,我還是想另為自己的論點辯護幾句:

1「戴氏取宋」其實算是個歷史上的懸案,《史記》《戰國策》未載,是後代史家從《左傳》《竹書紀年》《韓非子》《呂氏春秋》等文獻中鉤沉索隱出來的一段史事。前賢的論證固然充分,但就目前的材料來說,皇喜、司城子罕、剔成、易城盱這四個名號所指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被戴氏所弒的到底是後昭公還是桓公,「取宋」的到底是戴族中的樂氏還是皇氏,諸多問題,其實都還有進一步商榷的餘地。但不得不承認,我寫這篇答案的時候腦子裡全是「五千乘之大宋」這種冷爛梗,的確沒有認真查書。而且為了突出自己的「論點」,同時也是為了行文的簡短和流暢(我力求每個國家的篇幅都差不多),我就下意識地剪裁了史實,單取《史記》之說,把宋康王默認為公室嫡流,有意避開了「戴氏取宋」這個需要長篇大論但又難以說清楚的重大命題。這確實是學問不精,投機取巧,誤導了大家,如今已經修改了答案,在正文後做出了標註,以求匡正視聽。

2、答案裏引用「諸侯唯宋事其君」,描述的主要是春秋時的情況,這不是我的論斷,而是當時楚國人的論斷。宋國卿大夫奪權的發展進度遠較晉、齊、魯、鄭等國為遲。至少在景公以前,其君權一直是相對強大的,這對宋國的爭霸和生存,也確實是有益處的。而後來的「三族共政」以及「戴氏取宋」,並不能反過來否定春秋時的史實。

3、退一步來講,即便我們把「戴氏取宋」的歷史加入敘述,本篇答案的立論也仍然是成立的。宋國在春秋時期,確實是一個僅次於霸主的二流小霸,這應該沒什麼爭議。而據楊寬先生考證,戴氏正式篡宋,至少是公元前356年以後的事了,它仍舊比絕大多數東周諸侯都活得長,已然算是勝出了。此外, 戴氏畢竟出自宋國公族,由它取代公室的位置,也算是肉爛在鍋裏,勉強可以類比為後世的東漢、季漢之於西漢,和田氏、趙氏、魏氏這種鳩佔鵲巢的純粹外來戶還是有區別的(狗頭保命)。


說全都是被溫水煮青蛙的,只是一方面卻不是全部

死於安樂的經常舉例說魯國

那我們就以魯國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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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就改革而言

公元前594年,魯國為了增加收入,規定不論公田、私田,一律按田畝收稅。此後,楚國、鄭國、晉國等國家也陸續實行了稅畝制。

魯成公元年 (公元前590年),即初稅畝後4年,「作丘甲」。

而這項制度直到魯昭公四年(公元前538年),孔老夫子推崇的鄭國子產「作丘賦」,是在鄭國改革田制的基礎上實行的軍事改革與財政改革,即按土地量徵收軍賦。到魯哀公十二年 (公元前483年),魯國進一步採取「用田賦」的辦法,即軍賦由按丘計算改為按田畝數徵收。

起碼在改革這方面最開始是領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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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就軍事而言

以大家讀史書的時候的上帝眼光或者是晉國、楚國、齊國這些大國視野來看,魯國就是個大國頭號附庸,齊國強大的時候,會盟魯國都是在小弟裏排頭一個;晉國強大的時候,會盟魯國還是在小弟裏排頭一個,反正在霸主附庸裏絕對少不了這位

但是你真當小弟就是老老實實的嗎?

這個山東禮儀之邦下起手來一點都不客氣

以上圖這位魯僖公為例,他兄弟魯閔公十歲左右就被殺,他好運的在接到公位的前後幾年熬死了初代三桓,可是後面相比熟知歷史的諸位應該知道三桓不止一代,中間還有個陽虎

可是在這位上臺的幾年裡先是趁著沒有霸主(宋襄公戰敗),混水摸魚,攻打鄰居小國邾國(這位也是慘,僅《左傳》記載,短短的二百餘年裡,魯國對邾國的入侵就達十幾次之多,簡直就是二三十年一次或者說一代人打一次,那一代魯國人要是沒有打過邾國都不好意思自稱魯國人),佔領土地,撈足了實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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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以外交而言。

晉楚在中原的爭霸鬥爭已經完全白熱化了。衛國作為魯楚的堅定盟友,成了晉文公攻打的前沿,當時魯楚都派兵幫衛國防守,但還是敵不過晉軍,這時實在是決定魯國命運的關鍵時刻,歷史表明,站錯了隊,後果是很慘的,而直到決戰之前,晉楚的勝負之數依然不明朗。怎麼辦?這時的魯僖公玩的一手絕技讓人拍案稱奇:殺了魯國守衛的大將公子買,對晉國說:公子買違背軍命私自帶兵助楚,和國君無關,所以殺了他表明魯國對晉國沒有敵意。又派人對楚國說:公子買作戰不力,沒有好好幫助楚國打仗,所以殺之。就著一手,當時天下諸侯盡皆參戰,損失慘重的時候,魯國安然作壁上觀,竟然毫髮無損!第一,這是由於當時魯國能臣實在厲害,編的說辭確實足以迷惑。第二,主要也是晉楚正在醞釀決定命運的生死大戰,也就無暇追究那麼多那麼細了。

城濮大戰,晉、齊(不可能不助晉的)、秦、宋聯軍大敗楚、衛、陳、蔡聯軍,晉文公全勝,徹底確立霸權。魯國也機敏的參加了晉國主持的踐土和溫的會盟,堂而皇之成了戰勝國,魯僖公31年,由於積極靠攏晉國,分得了戰敗國(原盟友)衛國的土地(濟西之田),撈足了油水。33年,公入齊,基本上恢復了兩國的關係。隨後就病故了。

另外一件是

魯襄公七年(前566年)春,郯子、小邾國君穆公,相繼朝拜魯襄公,尋求支持。《左傳》中記載的莒滅鄫後的6年間,邊界武裝衝突4次,鄫國城池被反覆爭奪。但莒國不甘拜下風,聯合邾國,經常向魯國挑釁。晉國新立國君晉平公加以干涉,在溴梁(今河南濟源西)盟會上責令莒、邾兩國將佔領的鄫國土地交給魯國。

魯襄公九年(前554年),又在督揚(今長清區東北祝阿故城)盟會上拘捕了邾悼公,強行劃定魯邾兩國邊界,將邾國的一部分土地劃歸魯國,並迫使魯莒兩國休戰,通過談判方式解決兩國爭端。

魯襄公十年(前553年),魯國大夫孟莊子和莒國使者在向地(今向城鎮)會盟,莒國正式承認魯國對鄫國土地的兼併。魯國在今蘭陵設立「次室」(「公室」為魯都曲阜)為行政管理機構。

所以春秋戰國裏任何一個諸侯國都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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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具體談一談魯國衰敗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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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些春秋早期的大國之所以衰敗,主要還是王朝週期律

魯國從公元前1043年到公元前249年,再差幾年就是一個八百年諸侯國

從周公攝政到伯禽在位四十餘年裡,伐滅管蔡之亂,平定徐戎之叛,魯國得到「殷民六族」。而本來是王族的殷商之民,擁有較高的文化水平,同時也善於發展經濟(商人的稱呼,就是來自於殷商之民);而魯國地處東方海濱,鹽鐵等重要資源豐富。

起碼從周公旦(前1046年)在位到魯幽公(前987年-前974年)這整整73年魯國的國力是蒸蒸日上,魯魏公姬晞(前973年-前924年)雖然弒殺魯幽公 但如果把這位看做是一個靖難或者玄武門之變也不足為過,畢竟這位可是在位五十年

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節奏慢,反正魯國君主一個比一個能活

魯厲公 在位37年、魯獻公 在位32年、魯真公 在位30年、魯武公 在位9年 、魯懿公 在位9年

起碼在這漫長的240年裏魯國都是不錯的,後面雖然緊接著是長幼之亂、隱公居攝

可是等到魯國最有名的三桓出現,魯桓公(前711年-前694)這整整353年魯國政局大致平穩

353年別說是割據封建政權,就是大一統王朝又有幾個能活過三百年?


以鄭國為例,鄭國處在諸侯國的包圍當中,形勢本來就極端兇險,只有莊公憑藉高超的政治手腕,短暫地把鄭國帶上了巔峯。


從莊公死後的二十一年間,鄭國前後換了六任國君,局勢才徹底穩定下來。


結果,這個時候正趕上各大諸侯國玩「殺雞給猴看」,鄭國這個昔日大國就成了著名的受氣包,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地位了。

宋國報仇


公元前七〇一年,鄭莊公病重,召喚大臣祭足,把公子忽託付給他,讓他來輔佐。莊公病逝以後,公子忽登基,是為鄭昭公。


祭足有擁立之功,地位很高,但公子忽的地位並不穩固。


莊公有四個兒子:公子忽、公子突、公子亹(wěi)、公子嬰。這四兄弟威望差不多,地位也相差不大。祭足是公子忽這一派的。


莊公在世的時候並沒有協調好他們的關係,特別是沒有把公子忽的地位抬起來,所以莊公一離世,四兄弟都爭著當國君。


其中又以公子突的威脅最大。他的母親是宋國嫁過來的雍姞(jí),雍氏在宋國是世家大族,世代輔佐宋君。雍姞想給自己的兒子爭王位,於是到宋國去求援,讓他們想辦法除掉鄭昭公。


這時宋國國君是宋莊公,也就是當年逃到鄭國後來被華督迎回去的公子馮。可惜宋莊公並沒有念著鄭國對他的再造之恩,而是想方設法要挑起鄭國的內部矛盾,雍氏家族的請求正好合了他的心意,於是便一口答應下來。


但公子忽作為嫡長子繼位,名正言順。宋國不好下手,只能玩陰的。


要廢掉公子忽,祭足是關鍵。宋國想辦法把祭足誘騙了過去,也有可能是趁著祭足出使宋國的機會把他扣押了。刀架在祭足脖子上,逼他簽訂協議,讓他答應擁立公子突為鄭君。


祭足也是個牆頭草,給誰打工不是打工?他馬上投降,簽了協議。

這時候公子突也在宋國,有可能在公子忽繼位以後他就逃到宋國了。他也跟宋國簽訂了協議——以後當上鄭國國君要給宋國豐厚的回報。


祭足帶著跟宋國的密約回到鄭國,逼鄭昭公退位。昭公一聽說祭足竟然站到公子突那一邊,馬上被嚇壞了,一點都不敢抵抗就逃出新鄭,到衛國避難去了——只當了四個月的國君。


由此可見昭公多麼孤立,他實在沒有籠絡人心的才能。


公子突從宋國回去登基,是為鄭厲公。


鄭厲公剛即位,宋國那邊就派人過來索要賄賂。要說這個賄賂也是當初他自己答應的,人家擁立他當國君,收點報酬也是應該的。但厲公卻不這麼想,他已經反悔了,想賴賬。


宋莊公聽說鄭厲公要賴賬,氣得暴跳如雷,剛剛緩和的宋鄭關係瞬間墜入冰窟,中原各國因此也分成兩派——鄭國派和宋國派,或者說公子突派和公子忽派。


當年鄭昭公(公子忽)曾經帶兵幫助齊國打敗北戎,雖然他拒了齊國的婚約,但在齊僖公眼裡,他還是個不錯的小夥子。現在他被明目張膽地趕下臺,齊僖公當然不高興,所以齊國跟宋國結盟想打鄭國。


衛國一直就是宋國的小弟,又收留了鄭昭公,當然也站宋國一邊。


當初鄭昭公在齊國跟各國軍隊會盟的時候,因為排列次序問題跟魯國結了仇,所以魯國是支持鄭厲公的。


紀國跟齊國是世仇,堅決跟齊國作對,所以果斷站到鄭厲公一邊。

鄭厲公繼位的第二年,鄭、魯、紀聯軍和宋、齊、燕、衛聯軍就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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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五霸迭興

朱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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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春秋的問題,個人瞭解的內容著實有限。

對此,僅限於用比較基礎的知識解答這個問題,應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答題主的疑惑。

首先第一個問題:

鄭國、宋國、魯國在春秋初期是否為版圖相對較大?

答案是肯定的,鄭、宋、魯三國在春秋初期的中原諸侯國中無疑屬於國力最強也是最具權勢的諸侯國之列,這一點毋庸置疑。

接下來第二個問題:

到了春秋後期,鄭國、宋國、魯國是否變成了弱國?

答案是——這不是一道判斷題,它的答案絕對不是對與錯這麼武斷。

因為,鄭國、宋國、魯國原本就不能劃分為一類。

前面我的朋友 @陳棟-來耳 的答案已經說的很全面了,鄭國、宋國、魯國到戰國時期絕非弱國。在這裡我想補充一點:

實際三者也並不是同一等級的諸侯國。如果我們盲目將三者化為一類進行討論,也許並不能透徹地看出三者在春秋中後期乃至戰國時期的處境和生存方式。

以上是 @布哈林 製作的公元前453年的列國示意圖,即韓、趙、魏三家消滅智氏的時間節點。

從圖中我們可以看到:

宋國在體量上明顯較大,所據城邑包括有彭城、雎陽、定陶等重鎮,且佔據多條自西向東的水道。單從國土的情況看,可以說宋國有些和戰國晚期的魏國有一定相似之處,直觀點的話,它有點接近魏安釐王時期的魏國的縮小版

相比宋國而言,魯國要顯得弱勢不少,不過兩者差距並不是特別大,而鄭國、衛國兩國無論在體量上還是地緣上都要比宋國弱勢得多,但也不是絕對意義上的弱國。就在這張圖裡,我們能看見弱國的真實處境——就是下方那個擅長唱、跳、Rap、籃球的蔡國——什麼時候被捏死,全看楚惠王的心情。

總結來說:

至少在戰國初期,宋國在體量上完全可以進入「戰國」之列;而魯國雖不能像「戰國」一樣具有發動兼併戰爭的資本,但本身依舊是有一定實力的諸侯國;鄭國、衛國的日子明顯不怎麼好過,不過還是有一定周旋的本錢;反觀蔡國,則是真正涼透的弱國了。

說到這裡,就會引發出一個新的問題:

為什麼宋國經過春秋中後期的發展,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發展到強國的體量,而魯國、鄭國、衛國就不可以呢?

在這裡,我們需要看一下春秋前期的列國情況:

上圖中,三個紅圈分別是之後齊國、晉國、楚國主要的擴張範圍。

在這裡我們可以明顯看到,即使三個霸主級的諸侯國擴張到了極致,也不可能真正意義上威脅到宋國的領土。白圈所示的鄭、衛、魯、陳、蔡等國,正好成為了宋國與列強的緩衝地帶,由此給宋國帶來了相比於其他中原諸侯國更大的生存空間。

在這裡,我們還需要注意一個重要信息:

宋國的「弱」只是相比於霸主國的假象,如果我們不把晉國視為中原諸侯國的話,那宋國在春秋中後期實為中原列國之中的最強者。

也正因為宋國的實力和所處的位置,它和霸主國也就必然會產生有一系列的合作。

在春秋時期,宋國和齊國的關係還算得上穩定,目的也無外乎要南北夾擊魯國(紅剪頭)。

除此之外,宋國也會和晉、楚兩國之間進行一系列斡旋。對於晉、楚、齊三國對霸主一位的爭奪,外帶衛、鄭等國的歸屬(紅剪頭),這些問題雖然不能說要看宋國的臉色,但強國能不能夠拉攏到宋國還是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成敗。

很多朋友在這時就會產生這樣一個問題:

宋國又為什麼不能像後來的魏國一樣,在中原地區坐大呢?

在這裡我們需要注意3點原因:

1,春秋時期,強國在兼併諸侯國方面所消耗的人力成本、物資成本和時間成本是遠高於徵服蠻夷方國的。由於宋國周邊以諸侯國為主,它無法像秦、齊、晉、楚一樣鯨吞臨近的方國和零星的諸侯國,所以在擴張效率上是遠低於前四者的。

2,相比於戰國時期,春秋時期列強之間的牽制是比較有限的,由此就引發了列強可以相對從容地干涉中原列國的擴張。尤其在霸主時代開啟以後,強國開始「圈養」喫不掉的列國,宋國想要打破霸主「圈養」下的秩序而大肆擴張也就不會很容易了。

3,最後一點我認為是最重要的,就是存在「先天不足」的玩家要想破局——必須要趕上有某些天賜良機和某種傳奇性的超長發揮。

比如,後來魏國能在中原坐大,大致有三個擴張的重要時間節點,既魏文侯末期至魏武侯時期,魏昭王后期,魏安釐王后期,在以上三個時期也都出現了「大洗牌」級的天下動蕩和傳奇人物的精彩表演。

反觀宋國,在春秋近3個世紀之中,能找到的機會就比較有限。

第一個機會應該是齊桓公逝世以後,當時宋襄公和齊孝公建立有合作關係,由此讓宋襄公產生了建立齊、宋、楚聯合霸權的想法。

公平來說,宋襄公的「稱霸」行動在當時確符合一定政治邏輯。我們要看到:

一者宋襄公本人在當時確實是最具威望的君主;

二者齊宋聯盟在當時也確實是除楚國之外最具實力的力量;

三者楚國當時尚未被諸夏所接納,加入齊宋聯盟確實對楚國比較有利。

不過,宋襄公顯然忽視了一個重要問題——在信息並不通暢的楚廷,決策者能否具有比較超前的「理性」。

最終,殘酷的現實給了宋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在這之後,宋國終於抓住了最後一次機會——弭兵之盟。當時,宋國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以弱國的姿態但實際是通過外交權謀脅迫著晉、楚完成了會盟。

那麼,弭兵之盟究竟能給宋國帶來什麼呢?

在這裡我們必須注意到,宋國的競爭對手其實從來不是霸主國,而是鄭、魯這些中型諸侯國。

回看一下地圖我們會發現:

只要晉、楚的秩序存在,鄭國的萎縮就無法避免。而弭兵之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延緩鄭國的萎縮,但也會鎖定鄭國衰弱的走向,同時晉、楚還會為這個緩過勁來的鄭國而巴結宋國,這樣一來宋國的第一個競爭對手就被這麼玩出局了。

另一方面,宋國的另一大對手魯國完全被夾在齊、晉、宋之間,只要宋國有一個合理的也穩定的理由倒向楚國,魯國也就要遭受齊、晉、楚的三重盤剝。也就是說,在鄭國還為給晉、楚的雙倍貢賦而煩惱時,魯國已經要面臨齊、晉、楚的三重盤剝了。至於宋國在其中自然不會起什麼好作用,那麼魯國再想翻身就難上加難了。

也就在弭兵之盟以後,宋國坐穩了中原東部地區最強國的寶座,由此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宋國在戰國初期擁有相對可觀的國力。

不過,隨著三晉的強勢崛起和楚國的浴火重生,鄭國這一緩衝地帶被「晉」、楚徹底打穿,期間還出現有宋君被韓國俘虜的尷尬場面。

最終,宋國被夾在了齊、楚、魏之間。相比於熟悉的老對手,新來的「鄰居」顯得格外的膩歪又異常狠毒。自此之後,宋國只能在齊、魏的爾虞我詐之中隨波逐流。到了宋康王時期,宋國雖然依靠宋、趙、秦聯盟有過一段高光的表現,但也由此失去了最後一點外交縱深。接下來,宋國也就難逃被齊國的貪婪和魏國的陰謀所吞噬的命運了。

接下來,我們看一下鄭國和魯國:

前面說過,宋國和鄭國、魯國明顯不是一個重量級的諸侯國。實際上,鄭國和魯國兩者也有很大的區別。

首先我們要注意到,鄭國嚴格來說其實並非「諸侯國」,而是周室的采邑主,期初領地十分狹小,到了東周開端才突然開始擴張。

關於鄭國,我們需要注意2點:

第一點,相比於宋、魯等國,鄭國在春秋前期的擴張效率是非常驚人的,其膨脹速度甚至超過了地處蠻夷之地楚、晉等國,從僅有10座城邑的小采邑快速膨脹為了一個大中型諸侯國;

第二點,鄭國的快速坐大確實極具視覺效果,甚至被稱為「小霸」,但這種視覺效果在一定程度上是來自於它本身的狹小和中原地區本不易快速擴張的基礎之上的。

在這裡我們必須要指出,即使在鄭國最招搖的那段歲月裏,它也從未能壓制住周、陳、衛、宋等競爭對手,相比於真正意義上的霸主實際差距還是很大的。後來,鄭國的膨脹又陷入了停滯,有些觀點將其歸咎於內亂,其實說的並不太全面。這裡另有一個重要原因,就在於屬於鄭國的「紅利期」已經過了,鄭國也開始像其他中原諸侯國一樣面臨著擴張低效的問題。

那麼,鄭國是否能在某個特殊的天賜良機下依靠傳奇般的發揮再度坐大呢?

當時確實出現了一次良機,不過比較遺憾,它卻被晉文公的傳奇無情地奪走了。

在晉文公繼位的那段時間,周室發生了內亂,晉國單方面入洛平叛,被周室「賜」予了黃河以北的大片土地。

至此,晉國一舉轉變為了中原諸侯國,而且是一個體量十分龐大的中原諸侯國,隨之而來的則是秦、楚兩國的關注——從此以後,鄭國周邊的全部縱深被列強擠壓殆盡。

在弭兵之盟以後,鄭國確實算是緩過了一口氣,還曾一度出現了子產治下的國力提升。不過,此時的鄭國也只能在「強」與「弱」這方面有點建樹,所失去的「勢」已經再也無法獲得了。

到了戰國初期,面對重組過後的「晉」與楚,鄭國雖然對韓國有過一些有效的反擊,但也僅限於此。到了魏武侯時期,鄭國的東部領土——也就是大梁地區——早已成為了三晉和楚國的角鬥場。又趕上韓、趙、齊等國君主的集中逝世,魏、楚兩強就鄭國東部領土的歸屬問題終於放開了手腳,此時鄭都所在的西部領土被韓國吞併也就在所難免了。

反觀魯國,它與鄭國存在著太多的差別。

在西周後期及春秋初期,魯國可以說是最具權勢的諸侯國之一。魯國在當時的權勢一方面來自於本身的體量,另一方面也來自於和周室的緊密關係。而隨著周王室權威的瓦解,魯國的權勢必然會出現一定程度的衰減。

在這裡,我們需要注意到魯國存在的3點先天劣勢:

1、魯國無論在文化上還是政治習慣上都偏向於保守,因此在擴張效率上自然會低於各方面都持開放態度的齊國;

2、魯國是春秋中前期罕見的同時被兩大強國夾擊的諸侯國——也就是齊國和宋國,而且很快就要面臨晉國的滲透——這一點在小國林立的春秋時代是並不常見的;

3、魯國同時還是被兩大商業強國包夾——齊國盡東海之利,宋國作為殷人之國原本就在工商業方面見長,更兼佔據有一系列水道——這一點讓魯國的處境更加窘迫。

也正因如此,儘管魯國在春秋中前期和齊國在軍事領域上的較量並不落下風,但隨著齊國壟斷海鹽業務又著力發展工商業以後,魯國就很難在經濟戰和外交戰上取得什麼建樹了。

接下來,隨著齊國霸權的不斷強化,也伴隨宋國的權謀手段愈發高明,魯國就只能淪為侍奉者。

不過,「侍奉者」的姿態固然難受,但不代表慢性自殺。到了戰國時期,魯國及其他泗上列國成了宋國的小跟班,而宋國也成了周邊大國的大跟班。相比於衛國被齊、趙、魏包夾的尷尬,魯國只要跟著宋國站隊就不會有太大問題,就算站錯了隊跟著宋國再度投誠也不會挨太多刀子。可以說,只要有宋國的存在,魯國只要表現的矜持一點點,然後隨著宋國站一下隊即可。就算有強國想對泗上列國動刀,也會先收拾宋國而懶得搭理魯國。

可是,在宋國這條大腿把自己玩死以後,魯國雖然失去了北方齊國這個龐然大物的威脅,但南邊又多了魏國這樣一個陰險的鄰居。再之後,楚頃襄王忽然對泗上用兵,當時別說魯國,魏國被打得都有點蒙,而這時候魯國偏又成了泗上最大的諸侯國,自然成了新的靶子。

到了戰國晚期,楚考烈王趁著秦昭襄王和范雎大秀蜜汁操作時終於捏死了魯國,泗上地區自此被魏、楚瓜分。其實這事挺有意思,晉(魏)、楚兩個發源於西中國的諸侯國,在戰國末期都轉化為了東方諸侯,基本橫移了兩個現代中國省的直徑,倒能看出宋、魯所在的泗上地區到底有多大吸引力。

總結來說:

鄭國本身是春秋早期「擴張紅利期」的特殊產物。隨著紅利期的結束,它也就不可能維持擴張的勢頭了。期間,鄭國能夠始終保持有比較客觀的實力,尤其在蠻夷肆虐的那個年代了,周、陳、衛、南燕等國都曾被中國戎折騰到傷筋動骨,但鄭國整體穩定,可見它確實具有一定優勢。但這種優勢在霸主時代的環境下已經再也無法轉化為崛起的力量了,到了戰國時期被瓜分也就再說難免。

而魯國本身的紅利期其實是在西周時期,它是周室在東方的一顆釘子,就是要盯著齊國、宋國這些異姓諸侯國。如果做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的話,魯國就像東漢末期派到地方上的官員,他之所以能壓住地方的門閥,一方面要依靠自身的實力,另一方面也要依靠背後中央的站臺——但在中央倒臺之後,他能選擇的只有要麼融入那些曾經被監視的門閥,要麼就陷入被門閥包圍的命運——當然,被包圍的結果也不算太壞,畢竟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給彼此留一口飯喫倒也合人情。

至於宋國,嚴格來說它本身並不具備「紅利期」,或者它全程都是「紅利期」。在春秋時期,它的緩衝空間是最廣闊的;在戰國前期,它周邊還有泗上十二諸侯作伴足夠應付列國的拉扯;到了戰國時期,隨著縱橫時代的開啟,宋國應不具備縱橫所需的龐大財力和巨大政治影響力,但是足夠的外交縱深還是能讓它「行王政」促成一段亮眼的表現。儘管宋國的結局相比於鄭、魯更為慘烈,但卻是戰國七雄外的諸侯國中唯一為自己在歷史長卷中畫上濃墨重彩一筆的鬥士。


春秋雖然五霸迭興,看起來是個多極化時代,但春秋的核心一直都是晉楚爭霸。

公元前632年城濮之戰,晉國大敗楚國,晉文公稱霸諸侯;

公元前597年邲之戰,楚莊王一洗前恥,復仇晉國,楚國稱霸;

公元前575年鄢陵之戰晉國再次復仇,重新奪回霸權;

雙方不直接交鋒,而是攻擊對方盟國的間接戰爭更是發生許多次;

晉楚爭霸延綿百年,最倒黴的就是這兩國中間區域的鄭、衛、宋、魯、陳、蔡等國了。

晉楚雙方處於冷戰時為了彰顯各自的權威,經常要求小弟們參與會盟或者朝見,無論會盟還是朝見,都意味著一筆不小的經濟支出;

晉楚直接交戰時小弟們更是必須無條件直接支援兵士、物資,而由於晉楚本身並不接壤,甚至戰爭本身都是在鄭國、衛國這些小弟的國土上直接進行的,對其國力的損耗可想而知;

當晉楚雙方沒有底氣直接碰撞時,更是喜歡選擇對方的一個盟國進行圍毆以秀肌肉;

於是晉楚之間的各國一次次被慢性放血,待晉楚兩國疲敝,無力再戰時,它們也永遠失去了發展起來的可能。

當然,魯國在這過程中,由於地緣偏東,不在晉楚交鋒的核心區域,雖然也每次必須站隊,但受到的實際損害是要小於鄭、宋的,但無奈它緊鄰一個區域性霸權齊國呀,晉、楚、齊的三國周旋中魯國沒有等到過破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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