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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更好地把握分析這個問題(線索 思路等)


西方近代哲學和基督教的心性學本質

對於人性善惡的討論,是中國很傳統的問題,孟子認為性善,荀子認為性惡。很多人會想當然地認為,關於人性的討論,應該是人類文明的一個共性問題。事實上,在17世紀之前,西方人是沒有資格談論這個問題,當然他們也壓根想不到去談論這個問題,因為那時的他們只認為有神性,而不會認為有人性。只有神才會有獨立的心性,而人是沒有獨立心性的。

17世紀以前,西方人也會談論善惡的問題,也會關注心性的問題,但是,這個心性不是屬人的,而是屬神的。那時西方最重要的學問是神學,神學的中心是神性、上帝性、基督性。所以,他們關注的是神的善惡、上帝的善惡,而不會去關心人的善惡。人本身還沒有資格稱善、稱惡,因為人壓根就沒有獨立性,沒有獨立的心性。

其實研究神,就是研究人,因為神不過是人的投射。明白了這些,纔可能真正理解,基督教神學的奠基者奧古斯丁(354年-430年)為何拚命地反對摩尼教的二元論,而堅持上帝是絕對的善。二元論認為,創造和控制這個世界的有兩個神,一善一惡。在當時人們的心目中,神是人創造和控制者,人性絕對依附於神性,一旦承認有惡神在,或者承認上帝存在惡的因素,你等於認可人性本惡,人性中存在惡的因素。奧古斯丁堅決反對「二元論」,堅持上帝是絕對的善,其實質就是等於在堅持人性本善。

同時,奧古斯丁也堅決反對「伯拉糾主義」,反對事功得救論,而堅持只能因上帝恩典得救。伯拉糾是奧古斯丁的同時代神學家,年齡稍長,此人認為人可以憑藉自身的努力得救,而無需上帝的幫忙。人自身的努力,就是做上帝希望做的善事,即事功、善功。但是,奧古斯丁堅決反對,他認為人不能通過事功得救,而只能通過上帝的恩典得救。人能夠得救與否,不是人所能決定的,完全是上帝的安排和揀選。

乍看起來,似乎伯拉糾比奧古斯丁明智,事實並非如此。一個基本的背景是,西方當時人們普遍是信神的,是缺乏心性獨立和人格獨立的,相信人天生有罪。人的心性和人格完全依附於神。在這種情況下,人只有相信自己的救贖完全取決於上帝,那麼他才能發自內心做上帝希望做的善事,使得他的本性與上帝完全一致,是絕對善的。一旦認可人可以通過做善事得救,那麼善事就有可能成為工具,而非目的,上帝本身就成為人的工具,這樣人的本性就會偏離上帝,而成為惡。

事實上,奧古斯丁擔心的事情最後還是發生了,最惡劣、荒唐的就是16世紀宗教改革前夕的「救贖券」的出現,通過購買教會發放的「救贖券」就可上天堂。所以,宗教改革後的新教徒,不是遠離更嚴酷的奧古斯丁,而是更擁護。

在西方的歷史背景下,奧古斯丁的地位和作用非常接近中國儒家的孟子,是一位堅定的性善論者。戲劇的是,按現在「世俗」的觀點,伯拉糾似乎比奧古斯丁更接近孟子,因為他對人自身的能力更加樂觀,對人性本身更加樂觀。事實上,奧古斯丁和伯拉糾兩人的確都有接近孟子的地方,兩人都是「孟子主義」者。但是唯有奧古斯丁將「孟子主義」與當時的西方實際結合起來,創造性地發展了「孟子主義」,而伯拉糾更多地是照搬照抄,機械地執行「孟子主義」。所以奧古斯丁成了基督教最受敬仰的教父,他的理論成了基督教教義的基石,而伯拉糾則成了基督教歷史中被口誅筆伐的反面人物。

注意,在公元1-5世紀期間,西方大批地湧現與孟子高度相似的思想,除了奧古斯丁、伯拉糾之外,還有斯多葛哲學,以及印度的佛教大乘有宗。斯多葛哲學強調,生活的意義更在於符合自然和人的本性,而大乘有宗關注的中心就是人的心性,所謂的「一切唯識」。這些現象似乎表明,中國文明在公元1世紀後再次大規模西傳,奧古斯丁的基督教教義、希臘-羅馬的斯多葛哲學、印度的大乘有宗,都是受到中國儒家思想的影響纔出現的。這個問題以後再詳談。

但是,到17世紀,西方人突然又變了。他們開始感覺,心性是人自身的,而不是外在的神的。於是他們就開始研究屬人的心性,於是近代哲學開始了。

前文已經指出,在心性方面,西方面臨三大困擾:外化、分裂、分層。「外化」導致把本來是人內在的心性錯看成存在於人之外,存在於神。分裂、分層則導致把心性的某個組成部分,某種功能當成心性的整體。總之,外化、分裂、分層導致西方人對心性的認知產生嚴重的扭曲,陷入嚴重的迷信。

要做到真正的心性獨立、心性自由,消除扭曲和迷信,必須讓心性處於自然、整體的狀態。這就要求一心謀求心性獨立、心性自由的西方人,必須解決心性的「外化」、「分裂」、「分層」問題,把外化的心性內化了,把分裂的心性彌合了,把分層的心性壓平了。

然而,由於擁有3000年的心性外化、分裂、分層的歷史,所以,要真正擺脫心性的外化、分裂、分層,擺脫扭曲和迷信,實在太難。歷經400年的努力,西方人,當然主要是歐美人,在對心性的認識和理解上,在實現心性獨立和心性自由上,的確取得了很大得進步,取得了可喜的成績。但是,心性外化、分裂、分層的影響依然存在,對心性認知的扭曲和迷信依然存在,這意味著西方人距離真正的心性獨立、心性自由依然非常遙遠,西方世界的心性化歷程還有漫長的路要走。

之所以把法國的笛卡爾(1596-1650),和英國的培根(1561-1626)選做西方近代哲學的開創者,原因在於,這兩人都將人的思考能力作為研究的對象。思考能力是人的心性的一個功能,所以也可以說,這兩人都開始研究人的心性問題,這在西方歷史上,屬於首次。當然,儘管都是關注人的思考能力,兩人的關注重點還是各有側重。

培根更多地是從功利的角度考慮。他是被來自中國的以「三大發明(指南針、火藥、印刷術)」為代表的新技術所震撼,他認為這些新技術的力量比歷史任何帝國的力量都強大,由此,他發出「知識就是力量」的慨嘆。注意,培根說出這句名言是受當時中國文明的刺激所致。在對中國慨嘆的同時,卻在大罵希臘人,因為他認為,正是亞裏士多德們的哲學,禁錮了歐洲人的思維,使得2500年來沒有用任何進步。再次注意,培根對待自己的傳統與新文化運動時期的中國人何其相似。他認為,要獲取能夠創造這些新技術的知識,必須提高人的「理解力」。然後,他還沾沾自喜地說,自己發明瞭一種「新工具」,可以幫助人提高理解力,就是歸納法。歸納法是啥?就是從現實的實踐活動中去總結經驗。實際上,只有在一直是宗教文明的西方,歸納法纔是真正的「新發明」。而在一直無宗教的,世俗的中國,歸納法是有史以來的最基本生活常識。

笛卡爾顯然比培根深刻很多,因為他是從人的本質的角度考慮的。他說,「我思故我在」。什麼意思?就是說,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他能思考。或者說,思考是人的本質。他認為思考來自理性,這樣一來,就是理性是人的本質了。而理性則是心性的一個部分,笛卡爾真正想表達的是,心性是人的本質。所以,更多的人認為,笛卡爾纔是西方近代哲學的開創者,培根不配。

所以,培根和笛卡爾的學說實際上都是心性學。只是,在西方特殊的歷史背景下,他們都是無法去關注心性的整體,而只能關注心性的局部,即思考力,或者理解力和理性。儘管他們都是關注人本身的思考力,或者將思考力從神拉向人,這固然西方歷史上的一個大進步,然而,他們依然無法擺脫強大的對心性外化、分裂、分層的傳統,無法實現真正的心性獨立。這也是整個近現代西方哲學史、思想史所無法擺脫的宿命。

笛卡爾犯了兩個錯誤,一個是心性的「窄化」,另一個是心性的「固化」。他把理性當成是心性的全部,這是心性的「窄化」。同時,儘管笛卡爾將理性看成是人的,但是,這個理性卻不是活的,而是死的,是「固化」的。它更象一個裡邊存滿數據的電腦晶元,這個晶元被插入人的大腦。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在笛卡爾看來,人的所有知識、真理都是先驗的,都提前裝在理性中了。人要獲取知識和真理,不需要在現實中學習,而只需要沉思、反思這個理性就行了。這就是所謂的「大陸理性主義」。

英國的洛克(1632-1704)激烈地反對笛卡爾。他象培根一樣,也認為,知識、真理不是先天存儲在人的理性中的,而只能在後天靠學習得來。但是,他滑向了另一極端,認為知識和真理是提前存儲在人之外的自然中。所謂的學習,不過是把躺在自然中的知識和真理撿起來,放到腦子中。這就是所謂的「英國經驗主義」。英國的哲學家們是隻承認人有感覺能力,而否定掉了能夠進行創造知識的理性能力,認為學習就是感覺。

英國的經驗主義哲學家就也犯了兩個錯誤,一個是心性的「窄化」,一個是心性的「物化」。他們只認可情感感受能力,而否定理性,也是把心性的某些部分當成是心性的整體,即對心性進行「窄化」。知識、真理固然不是提前存儲在人的理性中的,但是也絕非提前擺放在大自然的物中,而是人在觀察自然的基礎上,並且經過人的思考得來的。歸根結底,按照儒家的傳統,是「本於心」的。用孟子的話說,是「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而英國人把知識和真理看成是絕對的外物,實質上也是把人的理性功能,人的思的功能,從人心中提取出來,擺放在人之外,人心之外的物中了。這就是心性的「物化」。

心性的「固化」和「物化」是西方人談論心性時最易犯的錯誤,這是所謂的「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實質。唯心主義不過是心性的「固化」,唯物主義不過是心性的「物化」。固然這兩個問題的出現,可以上溯到希臘哲學時期,希臘和同期的印度,都出現了心性的「固化」和「物化」的情況,即都出現了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但是那時對西方而言,這個問題並不太重要,因為那時的西方並沒有象17世紀後一樣想謀求心性的獨立和自由。17時候後,即近代哲學出現之後,這兩個問題才變得突出起來。

但是,目前的西方人,卻把僅僅在17世紀後在西方纔突出的唯心、唯物問題,盲目擴大化。一方面是在時間上的擴大,認為這是自古就有的;另一方面,認為是在空間上的擴大,認為所有人類文明都會有的。而歷史實情是,17世紀前的西方歷史,基本不存在唯心-唯物問題。同樣,對整個中國文明史而言,也基本不存在唯心-唯物問題。在17世紀前的西方,因為壓根不存在獨立心性的概念,心性根本不是屬人的,而是屬神的,所以,在那時的人們看來,既非唯心,也非唯物,而是唯神,是「唯神主義」。對整個現代化之前的中國文明史而言,一直都是「心性主義」的,一直都在維護心性獨立的,維護心性的整體性和自然性,唯心和唯物都是被堅決反對的。

在希臘哲學時期,即中國的諸之百家時期,中國思想領域的主要矛盾在儒家與其他學派之間展開,譬如儒墨、儒楊、儒法,哪一個也不是唯物-唯心問題。東漢至唐宋,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是儒法和儒佛,尤其是儒佛,這也不是什麼唯心-唯物問題。到了明後期,最主要的爭論在朱熹和王陽明之間展開,這和唯心唯物有啥關係。清儒用考據反對宋明,與唯心-唯物又有何干?

中國文化最看重的是整體、自然的心性,唯物主義實質是對心性的「物化」,唯心主義實質是對心性的「固化」,這兩者都是對心性的整體性和自然性進行了破壞,也都是應該堅決反對的。所以,唯心-唯物之爭不可能在傳統的中國成為主要的矛盾。然而,現代化以來,中國開始引入西學,把西方人在這方面所犯的錯誤也引進來,寫入教材,走進課堂。說什麼唯物主義好,唯心主義壞,唯心-唯物之爭也主宰了中國的歷史。硬生生地為本來會唯心、唯物皆反的中國思想家們劃分唯心、唯物門派,把禪宗和宋明理學都說成唯心主義,慧能、朱熹、陽明他們會怎麼想?

休謨(1711 -1776)是洛克的下一代英國哲學家,他寫了一本書,叫《人性論》。單看這個書名,中國人一般會想到,這可能討論人性善惡的書。而事實上,休謨遠未達到可以談論人性善惡的水平。這本書,只是在關注心性的局部問題,就是思考力、理解力的問題,這是培根以來,英國人的思考習慣。但是,休謨看出了培根和洛克都忽略的問題。培根和洛克,尤其是洛克,都是把知識和真理看成提前堆放在大自然中,等著人用感覺來撿。但是,休謨覺得,知識和真理明顯是人造之物,是經過人的加工的,與大自然所存在的事物本身還有有差異的,或者說,大自然中並不直接存在知識和真理。象洛克一樣,休謨也不承認人有自己的思考力,而只承認感覺。這樣,一個必然的結論是,一切知識和真理實際只是人的幻覺,是假的,而實存的、為真的只能是一個無常流變的物的世界。

實際上,以研究「人性」為名的休謨實際是徹底否定了人性的。在對心性的認知上,休謨拒絕「物化」理性,但卻犯了徹底否定理性的錯誤,陷入 「虛無化」。理性的「虛無化」實際上是比較嚴重的一種心性的「窄化」,只承認心性的感覺感受能力,把這當成心性的全部,而否定了心性的思考力。思考力是心性的主體功能,即孟子所說的「心之官則思」。那麼否定了思考力實質上就等於否定掉了整個的心性,把心性「虛無化」了。

西方人自己給休謨學說起的名字是「懷疑主義」,這更多地是從他否定真理、否定「形而上學」的的角度而言。其實,更重要的是,休謨否定了人性、心性。

休謨對心性的「虛無化」,非常接近佛教的「無我」、「無自性」、「性空」。在佛教中,「無我」、「性空」的另一面,是一個無常流變的物的世界。值得注意的是,與佛教,或者與印度哲學相似,是歐洲近代哲學的一個普遍特徵。後來的康德、黑格爾、叔本華等或多或少地表現出了這一點。康德非常接近唯識學,黑格爾、叔本華接近奧義書的梵我一如。同樣值得注意的是,日本人在剛剛接觸歐洲近代哲學時,也發現與佛教很象,他們在歐洲近代哲學家與佛教人物之間進行簡單的配對,並掀起其一股佛教熱,而且這股佛教熱還影響了中國,這是大約新文化運動時期發生的事。關於這個問題以後再詳細討論。(微信公共號:新心性主義)


從本體論轉向了語言學和詮釋學
是西方哲學史的期中論文麼TAT
我也在寫·····想死啊····恨死牛老師了·····
。。。。。。。。ECNU+1
哈哈哈,你是ECNU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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