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電影裏包含了多個小人物的故事,保安馬先勇、劫匪「眼鏡」、「大頭」、車禍致殘的女孩馬嘉旗、逃債的樓盤老闆高明等等。導演饒曉志把生活中能看到的底層小人物都放了進去,拍成一部精華電影,供熒幕前的所有人品味。說它是一部人間悲喜劇是因為它不絕對歡喜也不絕對悲傷,悲歡皆有因,小人物皆有故事,沒有絕對善惡,整部電影的人物刻畫也非常有張力。你上一秒還會絕對這個人讓你討厭一下秒可能就會覺得這個人可愛、可憐,你會心生同情,打開自己的認知,原來好人和壞人不能絕對地去區分,心裡總會有溫情的東西讓你選擇去原諒、包容這樣的壞人。

下面分幾個點分享。

  • 人都是脆弱的。

「眼鏡」的脆弱

章宇飾演的劫匪「眼鏡」,在偽裝的霸道、強悍下其實隱藏著一顆善良略帶著自卑的心。他想幹大事,從鄉下來到城市是為了出人頭地,因此他去搶劫手機店,可惜自己被店員刷了,劫了一大堆模型機,招來網友一致的嘲笑,把他和兄弟「大頭」的搶劫畫面做成了鬼畜視頻。當他看看到這一幕,非常憤怒,覺得尊嚴徹底被踐踏了,強烈的自尊心驅使著他要返回手機店找店員算賬。任素汐飾演的殘疾女孩馬嘉旗此時卻沒有冷嘲熱諷,眼神裏透露出無限的同情,更多的是可憐,只能說導演太壞了,在預設好的特定的情鏡裏,絲毫不留情讓一個悍匪的顏面掃地,屏幕前的我彷彿聽到了「眼鏡」自尊心碾碎的聲音,完美得讓一個人沒有尊嚴。

這是一幕,第二幕,也是整部電影裏最撕心裂肺的一幕。

天台上,「眼鏡」和多年的兄弟「大頭」爭吵,雨忽然一下子就下下來,猛烈如他們的爭吵。我再次看到了人的脆弱。導演深諳人性,通過「大頭」的揭短,把「眼鏡」的一些往事公之於眾,讓我看到了兄弟也是最能傷你的那個,當然好的時候可以幫你遮遮掩掩。胡廣生為什麼叫「眼鏡」?是有緣由的,本來之前在馬嘉旗面前撒謊說是小時候打死了一條眼鏡蛇所以大家就管他叫「眼鏡蛇」,只是後來叫著叫著就變成了「眼鏡」,大概這樣比較不拗口。可是雨中天台爭吵時,「大頭」毫不留言地揭露說根本不是打死了眼鏡蛇而是自己替他撿回來一條死蛇而已,所以這纔是赤裸裸的真相。如果說這只是兩個人的爭吵,沒有第三方在場也就罷了,也談不上傷不傷自尊心,偏偏導演又安排了殘疾女孩馬嘉旗在場,這一切就變得無比殘酷,一個男人還有什麼自尊可言?

章宇把這個人物飾演得很到位,看上去頂著個雞冠頭,痞裏痞氣是個十足的悍匪,內心卻是一個情感豐富、善良、柔弱有帶點自卑這樣的一個人。所有的壞、痞、不好惹的樣子都是偽裝,說白了這是一個自我保護過度的人,好像只有那樣子才能不受傷,通過馬嘉旗和「大頭」這個兩個角色,把他內心柔軟的一部分展現出來,狼不是狼,其實是一隻包裹得很嚴實的還有可能是曾經受過傷的小綿羊。

殘疾女孩馬嘉旗的脆弱

當劫匪「眼鏡」和「大頭」到她家的時候,她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覺得身邊有個人還挺開心的,終於能陪她說說話了。她比悍匪強悍,悍匪動她不得,但就是這麼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居然也有讓她害怕的事,而這件事傷及自尊。因為殘疾生活便無法自理,大小便失禁需要別人料理,她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如何面對這樣的尷尬?瞬間就沒有尊嚴可言,這兩個悍匪是善良的,因為自己的尊嚴也被踐踏過所以懂得她的掙扎、聲嘶力竭的抗拒,他們一句話也沒有說主動過來幫她。此時原本抗拒的兩方因為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的脆弱,反而達成了和解,反正都已經見到過彼此最糟糕的一面,更能彼此好好相處,就像朋友那樣。

所以說導演對於好人和壞人的界定也並不明顯,特定情況下,好人會變壞,壞人也曾經是好人。

作為馬嘉旗來說,她的一切都是偽裝的,毒舌、潑辣、脾氣差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並不弱,自尊心作祟罷了,走近她就會理解她。她不需要正常人的可憐,她需要的是像正常人那樣的生活,可是現實特別殘酷,她無法活成正常人。她也像擁有愛情、不想整天就呆在這方寸小黑屋裡、她需要陽光、空氣和愛,在沒有發生車禍以前都是可以的,但是在車禍後所有的所有都失去了。兩個搶劫手機店的悍匪闖進她的家門之後,她反而在這稀鬆平常的幾個小時裏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所以她也會想去竭盡所能去保護這兩個悍匪,因為她看到了他們的脆弱。

  • 潦倒一生也值得同情

陳建斌飾演的馬先勇,這麼說吧,就是從高處墜落懸崖的一個傢伙。本來有著大好前程,因為生活的意外,導致他人到中年蹉跎度過,各種被瞧不起、被教訓、被生活拖入了地獄。但是這個人又有他可愛的地方,他一生仍在為能不能再次成為協警而努力,縱使生活都已經沒了保障,但至少有夢想還是很可貴的。只是生活對某些人來說太殘酷,一夕之間足以改命,而他就是那個命越來越差、運也越來越差的人。其實有時候我們是否可以給別人更多的寬容和理解,都已經這樣了他還能活下去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作為旁觀者是不是可以不再打擊他們,他們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縱使他犯過錯,害了自己的妻子、親妹妹還丟了飯碗,從一名光榮的協警論淪為樓盤保安,這高低低低的人生走勢,充滿戲劇性。誰又敢說這不會是下個你,是需要多麼謹小慎微地活著壞運氣纔不會找到你的家門,如果找到了,你又希望別人怎麼對待你呢?

我覺得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眾生平等,不會因為錢、地位,誰就比誰更高貴,錢財終有散盡的那一刻。劇中的另外一個人物,樓盤跑路老闆高明不就是一個例證,沒錢亡命天涯,債主是昔日兄弟,照樣把你來踩。天天給高明開追悼會,詛咒他想要引他出來,恨不得不還錢就把他整個人都撕碎。兄弟又如何?沒錢瞭如果沒有在平時廣結善緣,照樣沒有人幫你,中年了也依舊潦倒著過。總之,這部人間悲喜劇就是在告訴我們人活著都不容易。這些小人物就是你我他,可能還不至此,但是誰又能保證這種朝不保夕,可能也會至此呢?生活是一道考題,人人都必須答,無法逃避,能改變的只有我們自己。

我不知道導演為什麼要拍這樣一部劇,無名之輩,中國還是普通的大多數,遠非偶像劇中那麼有錢、美好、小清新,都是假象,這是現實主義的中國的投射。導演很博愛,把這些小人物的故事搬上熒屏,為他們發聲,讓觀眾自己去代入,我相信沒有故事的人一定創作不出來如此有感染力的作品。導演可能把自己也看成了小人物,用心地在體驗生活,感知中國當下分秒的變化,也希望中國社會越來越好,多一份理解和包容,少一些浮華和不切實際。如果中國普通人的大多數生活都變得好了,這個國家纔有希望。這個國家的發言權掌握在每個普通人的手中,不是媒體灌輸給我們的,不是某位大V告訴我們的,也不是政府正面宣傳的那樣,我們在現實中看到的纔是真實的中國當下。

願人間沒有這麼多的悲喜劇,這麼多的支離破碎的「故事」,簡簡單單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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