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九）

大胖子說完這話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大胖子是胖，但是踩在鋼筋網上走的時候那可是穩的很，看來也是走習慣了。

「對了，你帶耳機沒有？」

「沒有啊，帶耳機幹嘛」。

劉海飛看著我然後指了指泵車的那根大臂。

「這聲音你受得了？到後半夜你就知道耳機的好處了。」

我原本以為要一直盯著別人施工，完全沒有想過要幹其他的事情，看來也是我想多了。劉海飛後來才告訴我，後半夜領導基本都不會來樑上，怎麼玩都沒有人來管，除非出重大事故，但是出事情的概率實在是太小。以前他們都是過了一點就去網吧上網了，我來了這麼久還不知道網吧在哪裡，問他過後才知道網吧就在我們樓下沒多遠，不過想想他們膽子也大，也不怕被領導抓住。

確實沒有什麼事情，主要是我還不會看箱梁的澆築質量。工人們都挺專業，振搗，找平，養護都乾的有條不紊的。我也就和劉海飛一樣坐著玩起了手機。期間就是混凝土快要灌注到跟前的時候挪了一下位置，蛋炒飯沒有人動，但還是要提著走，樑上不能有絲毫的垃圾。

不過說實話，我這個手機真的沒有什麼好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地域的原因，以前在重慶還不錯的網路到這邊就不好使了，打開個網頁都要好久。現在也不看小說了，說是玩手機，但也就是無聊的把手機拿起又放下。

一聯箱梁有差不多一百米，現在才澆築了三十米左右，還沒有澆築的地方由於沒有燈火照明，顯得格外的昏暗，不過天邊確是黃萌萌的一片，也不知道是大海的原因還是那個方位是廈門。本來只有幾十米的鋼筋網，盡頭確是黑漆漆的看不通透，正好想尿尿，於是便起身走遠一點去放個水。

回來的時候看見竇工坐在劉海飛旁邊，我開始以為自己看錯了，走近看還真是他。我問他怎麼來了，他說是領導不放心我們兩個新人值夜班，叫他也來看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胖子回去給佟部長說了，還是說就是大領導叫竇工來的。不過也好，多一個人還可以換班休息一下。

已經過了十二點，除了泵車泵混凝土的聲音，就剩下下面路上零星過往的大貨車了。我光在這裡坐著也不是什麼事情，看了眼竇工，他就在那裡玩手機也不好意思問他一些問題，總感覺問一些簡單的問題，別人會在心裡瞧不起我，所以好多東西都是自己慢慢的看慢慢學，始終就是那句，不會說就不要說。

我走到打灰的地方，蹲了下來，其他的不會看，平整度這個東西還是會看的，就是簡單的看一下平不平，不過這基本不會出太大的問題，工人只需要按照標高來就行了。看完這些後，便在鋼筋網上來回的走，畢竟坐在帽子上不比坐在其他地方，太矮坐久了也難受，也不知道竇工是不是看到我看了下打灰的情況，他也蹲下來有模有樣的看了看停灰面，不會也是腿坐麻了吧。

就這樣站一會坐一會，時不時的看下手機時間，終於熬到兩點，期間喫了點項目部的炒飯，但純粹是無聊才喫的。果然，和喫白飯基本沒有什麼區別，真的是沒有怎麼放鹽。竇工下去說是到板房坐會，剛好施工隊的板房就在第七聯這個位置，這麼晚也應該確實沒有領導會來了。竇工問我下不下去坐會，我想了想這上面要是沒有一個項目部的人不好，就沒有下去。劉海飛也沒有下去，他就一直在那裡戴個耳機玩著手機，這個人看來是真的喜歡玩手機啊，感覺真的是一天離開手機就活不下去那種。

也沒有一個人說話，旁邊泵車的聲音很大，但卻襯託著這漆黑的夜更加寂靜了。我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胃裡已經有些噁心的想吐，這泵車的聲音聽久了真的有點心煩。

「怎麼樣，還堅持得住不？」

我不知道還說啥，到這個點，我是真的困了，但又不好意思說下去休息一會，畢竟竇工下去了還沒有上來。

「臥槽，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這後半夜真的是難受啊！」

「這還哪到哪啊，等到四五點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了。」

劉海飛笑著看著我，也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我這會腰痠背痛，四肢無力，隨時還冒點冷汗倒是真的，有時候坐久了站起來就像那種上了一晚上的網，然後出網吧門的那一下一樣，腦袋被風一吹，完全是懵的，也只有靠抽煙來提提神了。

給劉海飛散了只煙，自己點了只煙就起身去前面走一走了。鋼筋網的盡頭被幾塊模板擋了起來，什麼時候混凝土澆築到這個地方，那也就說明第七聯澆築完成了。我扶著模板，往下看了看，一片漆黑，不過天邊還是泛著些許光芒的，大城市果然不一樣。我撩起褲子往下尿了一泡尿，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以前這麼隨意的放水還是在游泳池的時候。

一支煙還沒有抽完就不想抽了，總有種想吐的感覺，但是又捨不得把煙掐滅了，再難受也要抽的只剩個煙屁股。

染上抽煙這個習慣還是在高中的時候，那時候是真的往肺裏吸，以前雖然有接觸過，但是都是在嘴裡過一遍就吐出來了，記得第一次吸進肺裡面的時候，人差點暈了過去了。

現在是真的後悔，當時抽煙真的純粹是為了好玩，也可以說是為了顯擺。還有就是大環境的影響，初高中上網都是身上帶一把刀的，因為我一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就是在網吧洗錢的那種。到高中的時候就是去市裡面上學，離家遠，父母管的少，也就是那個時候大面積的接觸抽煙，賭博，喝酒的。抽煙除了上癮以外，真的是百害而無一利，至少大多數人是討厭抽煙的人的。

直接把煙頭扔到梁下去，連火星都沒有看見就消失不見了。深呼吸了幾下，以為這樣會好受一點，但已經感覺到絲絲的涼意。這鋼筋網都不知道被我來來回回的踩了多少遍了，真的是腰痠背痛的，不是坐久了，也不是站久了，是單純的累的那種。

實在是堅持不住就在鋼筋網上躺了下來。開始還好，剛躺下去就感覺背部一下就輕鬆了好多，不過躺久了腦袋膈的生疼。躺一會就想起來走一會或者坐一會，無所事事真的很可怕。

躺了一會再起來，劉海飛已經不再上面了，應該也是下去休息去了。我看了看手機，這會已經四點多，現場就只有工人們有條不紊的工作著。工人們真的很厲害，我看了下，基本還是我剛來樑上的那些人，也就是說，他們已經連續四五個小時高強度的工作，就偶爾罐車運混凝土慢一些，他們坐下來抽支煙休息一下。大家有時候說農民工工資高，其實他們都是拿汗水拼出來的。

到了這個時間點，真的像劉海飛說的那樣，生不如死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胃裡感覺一陣陣的噁心，抽一小口煙就會幹嘔，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抽，心裡還堵的慌。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早點回去，好好的睡一覺，不過離夜班結束還有三個小時，只有在樑上走來走去打發下時間。

醒來的時候已經五點，我還是在鋼筋網上睡著了，剛睜開眼睛的時候腦袋擱的生疼。不得不說這邊天亮的真是早，靠近海邊的地方已經有一絲晨光，看來太陽馬上要升起來了，天空是這邊獨有的大海藍，不過令人驚喜的是月亮還在天上掛著，要不是位置不對，還真的會誤以為是太陽。

早上的月亮真的好大。

起來那一下倒是感覺腰沒有那麼的疼了，我迎著太陽的地方站的筆直，然後用力的伸了個懶腰。隱隱約約的聽見竇工的聲音說我竟然在鋼筋網上睡著了，我轉過頭去看了眼，竇工和施工隊的技術坐在一起的，沒有看見劉海飛，應該是在下面睡著了。

「竇工什麼時候上來的。」

竇工遞給我一瓶水，應該是他在下面買的。

「我也剛上來，你小子可以啊，在鋼筋上也能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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