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行

  

 

作者 無用山人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真實之歷史、人物、團體、事件無關。

 

第四回

 

 

逃───!逃───!逃───!

 

不停地逃。

自那年春天之後,全國如火如荼開始進行剿滅赤匪的戰爭。

以工人農民為主的紅軍就像夾著尾巴逃走的老鼠一樣,開始向後方不停地逃竄。

逃───!

逃───不停地逃。

這些剿匪軍被紅軍稱之為白軍,有時也稱對方為白匪軍。

就這樣,雙方都稱呼對方為匪軍。

剿匪軍攻破了紅軍的城池。

一些原本紅軍的根據地已被剿匪軍所佔走。

紅軍放棄了原有的根據地,只能化作遊擊軍,四處遊擊。

除了剿匪軍之外,當地軍閥,當地的保安隊、警備隊也會追擊這些遊擊隊。

抓到這些赤匪遊擊隊之後,格殺勿論!

但有時候這些遊擊隊也會突圍成功,奪回一些原有的根據地───

就像此地───已被紅軍突圍成功奪回。

此地是一座沿著山所建築的城鎮,這座不起眼的城鎮卻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要塞隘口。

一聲槍響從遠處傳來。

 

 

一列被繳械的剿匪軍這時垂頭喪氣地走著,兩名紅軍士兵持槍押後。

「就是這裡了嗎?陳大哥?」一名紅軍士兵說道。

「是的…,二愣子,就是這兒了………。」另一名紅軍士兵如此說道。

二愣子舉起了槍,一臉猶豫。

「碰──!」

陳大哥也舉起槍,扣下扳機,一名剿匪軍士兵倒下。

「等等……陳大哥!」二愣子急忙說道。

一名剿匪軍士兵這時說道:「我們都已投降了,何苦趕盡殺絕?」

「哼……趕盡殺絕,你們白軍也不是對我們趕盡殺絕嗎?戰場上就是你死我活……沒甚麼趕盡殺絕。」

「你們想做甚麼?」

「少廢話──!」陳大哥將槍舉起。

一名剿匪軍士兵站了出來:「你們紅軍不是說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何苦同胞自相殘殺?」

陳大哥扣下扳機,那人話說完便死了。

二愣子忙道:「陳大哥等等……!」

「你這是幹甚麼?」

「慢著………陳大哥!」二愣子將槍按了下去,說道:「我沒讀過書,談大道理我不知道,我們上了戰場,進了壕溝,那軍官一聲令下,我們往後跑是死路一條,向前衝至少還有點活路,跟對方廝殺你死我活那可是萬不得已,沒有選擇,可是現在我們有個選擇,不是嗎?陳大哥,他們現在手無寸鐵,放了他們吧……這裡不是戰場。」

「這位小哥所言極是。」一名剿匪軍士兵如此說道。

「二愣子你這是婦人之仁啊!」

「陳大哥,放了他們吧……。我曾經救你一命,答應我這事吧……」

「你這是………唉………」

二愣子向剿匪軍說道:「我現在放了你們,改天在戰場上相遇,我們就是你死我活了!」

那陳大哥將槍放下了,那一列剿匪軍互相對望一眼,隨即拔腿就跑……

陳大哥只是連連搖頭。

此時這一列剿匪軍中有一名士兵卻沒有離開,這名士兵緩緩向這兩名紅軍士兵走去……

陳大哥問道:「為何你還不走,在此做甚?想死嗎?」

那兩名紅軍士兵也覺奇怪,只聽那剿匪士兵說道:「拜託……請問你們行伍中有沒一位叫做天保的人在裡面?」

「天保………?」

「沒聽過這人,你問他做甚?」

「真的沒天保?」那士兵追問。

陳大哥將槍抬起,喊道:「囉嗦甚麼?沒有就是沒有!」

那士兵露出極為失望的表情。

那二愣子看了,又同情他起來了。

「你叫甚麼名字?」二愣子如此問道。

「我叫天賜……」

「那這天保是你甚麼人?」

「二愣子……,這關你甚麼事?問他這做甚?」一旁陳大哥如此嚷嚷道。

那士兵回答道:「這天保是我弟弟,他加入了紅軍。」

「你弟弟加入了紅軍?」

「是的……」

陳大哥不客氣地問道:「那你怎地就加入了白匪軍?」

那天賜低著頭說道:「我那弟弟被……,紅軍在家鄉宣傳革命,估計我弟弟是受到這宣傳影響,加入紅軍。

天賜本要說弟弟是受到紅軍鼓動給騙入行伍中的,但又不便如此說。

「這樣啊………。」

「就在前方戰線剿………戰事如火如荼這時候,我那老母親偏偏這時得了重病,母親要我把那弟弟給找回家見上一面,這……前方戰況如此激烈,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找起……?」

「唉………。」二愣子嘆了口氣。

「所以………我纔要問打聽你們行伍有沒有天保這人……。」

「我們也不知有沒有,他媽的這行伍裡這麼多人,誰知道每個人叫甚麼名字?」陳大哥如此說道,一邊將槍放下。

「說的也是……………。」

二愣子這時說道:「這個簡單,你不如就加入我們紅軍的行列不得了…這樣在我們陣中自然會比較好找到你那兄弟。」

「這……你的意思是要我倒戈……。」

「這有何難,反正你也是我們的俘虜了!」二愣子舉起槍對準天賜,說道:「如何?投不投降?」

「這………。」天賜將雙手舉起。

「二愣子你開甚麼玩笑!」陳大哥叫道。

「我沒開玩笑啊!陳大哥!反正他已是我們的俘虜了,他向我軍投降不就是我們的人了嗎?」

「那他反正是個俘虜…,那我先打死他再說!」陳大哥說著將槍舉起。

「慢著………!」天賜急喊道。

「等等……!你趕緊投降吧!」二愣子如此向天賜喊道。

「是……我投降我投降!」

「陳大哥…!他已經投降了,所以你不可以殺他!」

「是……是……我投降了……」

陳大哥嫌這人麻煩,想一槍解決來的方便,但二愣子執意如此,陳大哥雖不情願竟也聽從照辦。

「我們紅軍剛收復了一處要塞之地,軍長說這地方對我們很重要,除了是交通要道之外,裏頭還有許多物資……,我們部隊要在那裏集結,也許會遇到你那失散的弟弟!」

天賜點了點頭。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跟隨天賜,三人一同前往。

天賜雖已被繳了械,但那陳大哥仍怕她耍甚麼花樣,跟在後頭一步一趨。

而二愣子則是一副敞開心房的姿態,與天賜扯開嗓子談論一番。

「這打仗嘛……,最重要的是糧食物資,正所謂這個…,兵馬未動…兵馬未動……」二愣子說道。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天賜答道。

「是了!糧草先行,這糧草很重要。」我們佔領的這個據點,可是有許多糧草囤積。」

「是啊……」

「要喫飽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聽說在城市裡,那些國民黨的大官們,住在漂亮的大房子裡,喝著洋酒,坐著豪華轎車,穿著名貴的西裝,餐餐大魚大肉………,反觀我們這些可憐小民,連一餐像樣的都談不上呢!

「可不是嗎?!那些國民黨的狗官們喫著喝的可都是我們廣大勞動人民的辛苦果實啊!」一旁的陳大哥說道。

天賜這時說道:「其實……,我也在大城市裡待過,大部分的國民黨官員也都是奉公守法,軍官為國家盡忠報效……」

「是也…,陳大哥,這趙大哥所說也沒錯,我們村子學堂裡的那些老師們也都是國民黨員,他們人倒也是不錯…」二愣子附和說道。

「胡說!才沒有一個好人!我們這鎮上的土豪劣紳就是勾結國民黨軍閥,魚肉鄉民…」

「是也……,趙大哥,的確是如此,像我們村子裡的國民黨保安隊就都是些大壞蛋,根本就是跟流氓地痞混在一起,整日欺負我們這幫農民,逼著我們繳交稅租,不然就是打著徵集軍費的名號來剝削我們。」

「這些保安隊跟國民黨軍閥抓了不少也殺了不少我們紅軍遊擊隊的同志,更可惡的是,連那些參加遊擊隊的家人也難逃他們的魔掌,嚴刑拷打甚麼下流的手段都使上了!」

「所以我們要打土豪!分田地!」二愣子發出震天喊聲。

天賜只好默然不語。

而此時二愣子問道:「趙大哥,我瞧你似乎念過幾年書…讀書人明事理,看你是個好人樣,卻為什麼加入了國民黨白軍,站到了廣大人民的對立面來?」

天賜繼續默然不語,低頭走著。

陳大哥將步槍抬起,對著天賜的背後說道:「會加入白軍的會是好人嗎?」

天賜這時緩緩說道:「我發現只是讀書不足以拯救這個國家,我效法古時的班超做了投筆從戎的決定,本來嘛,大丈夫本該在邊疆立功,我實是想報效國家的!誰知,班超投筆從戎能去西域抗擊匈奴,而我投筆從戎卻不能上前線殺日寇,卻在這裡與自己的同胞作骨肉相殘之鬥,而現在竟落到成為俘虜的下場了…」

語氣充滿淒涼之嘆,倒也不像是被俘後想開脫之詞。

「這麼說…,你是想去同日本人作戰?」

「看吧…!陳大哥,我說這趙大哥可不是壞人吧!」

天賜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恨不得現在提著槍對準的是日寇而不是身上流著自己一樣血液的同胞。」

那陳大哥聽了似乎也受到些影響,臉上震了一下,隨即說道:「不是壞人又怎樣,他可是白軍,你忘了白軍是怎樣對待我們還有我們的家人了嗎?」

「陳大哥……!」

「姓趙的,別以為這樣說有多了不起,不是隻有你們白軍可以抗日,我們紅軍也恨不得去東北殺日本人!」

三人同仇敵愾,卻彼此兵戎相向,頓生出有一種無能為力之感,這時三人無語靜默了一陣。

又走了一段路,三人抬往眼已見到一座城樓建築在眼簾。

這已到了這小山城的城門口了。

這破敗的城樓,城牆上布滿了彈孔及炮擊的痕跡。

「開門!開門!」二愣子向城樓上招手大喊。

喊了一陣卻無人回應,城樓上也不見有人站崗。

「怎麼搞得?竟然沒人守在城門上,要是敵人跑了進來怎辦?」二愣子如此抱怨道。

「可是好不容易從白軍手上奪到的據點,如此輕忽………」陳大哥說道。

這時───

城牆上儼然隱約出現了一名士兵身影。

二愣子趕忙招手大喊──

卻出現了一聲槍聲。

地上揚起一小波塵土。

子彈從二愣子腳邊掠過,二愣子氣極了,大怒叫:「怎麼啦?怎麼對自己人開槍啦?」

此時地上揚起比剛剛更大的一陣塵土,一排子彈連續射向地上──

二愣子的身上也多了一排彈孔!

陳大哥立刻明白是如何一回事。

立刻著地一個打滾──

天賜也明白狀況,他也滾向一邊,大叫道:「我是白軍的,不要開槍!」

「媽的!老子待會斃了你!」陳大哥咬牙怒道,他瞧見城垛上架著一挺機槍,他

朝著城垛開槍回擊。

旋即機槍連珠炮射出──全打在那陳大哥身上。

陳大哥仰後摔出…,四腳朝天動也不動了。

「我是白軍的,不要開槍!」

天賜也連珠炮不斷重複喊道。

但機槍仍舊不斷射出,天賜只好抱著頭,趴在地上大喊。

喊了半天,只聽槍聲已歇,天賜緩緩抬起頭。

看見一夥士兵持長槍向下指著他的頭。

「我是白軍的,不要開槍!」天賜不斷重複叫道。

其中一名士兵說道:「這人穿著我們的軍服!」

「小子……你怎麼會跟紅匪軍在一路」

天賜仰望這羣士兵,頓時放下了心,說道:「我被紅匪軍給俘虜了,也被繳了械了!」

白軍士兵喊道:「起來!」

天賜緩緩站起──

突然大叫一聲。

「做甚麼?」白軍士兵斥道。

「我…我的腳……」

其中一名白軍士兵指著天賜的小腿說道:「這小子的小腿好像中了彈!」

天賜的小腿鮮血泊泊流出。

「把他扶起來!」

天賜在白軍士兵的攙扶下,走進了這城門──

城門總算打開。

「去將這兩個給收了!」

「是!」白軍士兵如此說道。

天賜撇過眼瞧了瞧二愣子與陳大哥兩人的屍體。

兩顆黑眼珠向上吊,嘴裡冒出鮮血。

「走吧…!還看甚麼!」一旁白軍士兵催促道。

天賜轉過了頭不忍再看。

同時感覺自己的小腿猶如烈火在灼燒。

「你這小子運氣好,這裡剛被我們給佔領了,本來這裡可是讓那些赤匪給竊據

了。」白軍士兵如此說道。

天賜見這山城房舍一片襤褸,幾乎也沒有見到居民,緲無人煙,於是問道:「這山城難道沒居民嗎?」

那白軍士兵又道:「這些狗日的赤匪見無法守城,便把那山城裡的百姓送到前面當砲灰來了!你看……」

只見前方地上真有幾具稀稀落落,七橫八豎躺著的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死傷枕籍,數量甚至比穿著軍裝的屍體還多。

眾士兵一行人踏過這些人的屍體繼續走著。

說是山城,但房舍屋瓦零零落落並不多,有些只見斷垣殘壁。

遠眺而去,只見有一間佛寺倒是完好無缺,裏頭有一座寶塔屹立在這山腰上。

不久來到一間茅草屋棚,上面掛著一面白底紅十字的小旗,旁邊潦草的寫著醫護站三個大字。

「你就在這裡吧!」白軍士兵說道。

裏頭簡陋的設備,幾乎看不到甚麼醫藥器具。

茅屋裡只有幾張病牀,躺滿了面無表情的士兵。

更多的士兵歪歪斜斜倒臥在地上,有的在哀嚎,有的沒有似乎力氣叫,只是嘴裡緩緩張開又閉上。

而屋子裡就只有一名醫護兵,他正忙進忙出,絲毫無暇理會天賜。

白軍士兵這時也就轉身便走,也不再理會天賜。

天賜這時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向那醫護兵問道:「請問……赤匪軍的戰俘在哪裡?」

「你問這做甚麼?」那醫護兵忙著包紮傷患,一邊說道。

天賜正要把找尋弟弟的原因,接著說下去,也不知道那醫護兵有沒有在聽,自己也不知道說到哪裡,只感覺頭腦一片昏昏沉沉,倚著牆邊感覺自己暈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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