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習慣於尋求終極的意義,比如人生的目標、為什麼活著等等,但往往忽略,人生的終極意義其實就蘊藏在平常的人生過程中。

在中國文化中,有一個字眼被奇怪的忽略了,你尋遍老子、莊子、論語或其它諸子百家論著都很難找到,這個字就是「愛」。

這是一個頗值得去探究的奇怪的現象。這些古文化的先賢探討道與自然,禮教與仁義等等教理的意義,卻單單忽略探討在平常人生過程中最常見的愛的主題。

這真的很奇怪。比如孔子,他把仁愛做為學說的基礎,但整部《論語》,你看不到單純、明朗、充滿人生朝氣和活力的愛,你找不到愛作為一個單獨字眼的意義。孔子講的仁愛不過是一種倫理,當一種可以培養的能力作為倫理推廣的時候,鮮活的力量就消失了,教理化的仁愛就塗上了一層偽善的色彩。

我對孔子學說經常感到無奈的也是在這裡。孔子說出的往往是很正確的道理,是一位長者閱世之深後的感悟,它切合中國人的實際,充滿俗世智慧,但他的學說卻不能給人以力量,為什麼?就是因為它太俗世了,他僅僅是說出了一些真理,他從來沒有把這些道理用在尊重人的生活,提高人的生命質量上面。沒有。孔子沒有這種力量。他老氣橫秋,無奈狡黠地總把它們引向他迂腐的政治主張,從這個角度講,孔子根本算不上一個智者。

我甚至認為,孔子學說最本質的弊端就在於孔子缺乏愛。是的,當我重讀一遍《論語》的時候,我更加堅信這一點。孔子似乎愛過一個人:他的學生顏回。他為顏回的死痛哭,但他並沒有賣掉自己的馬車為顏回做一個像樣的棺材。他對顏回的愛僅在於他稱讚顏回做過什麼。(甚至就連他經常提起顏回似乎也是有原因的,我的一位細心的朋友說:那是因為顏回比較早逝,又較為優秀,孔子經常提到他,他的其它弟子們會羞愧地低下頭。顏回不過是孔子批評其它人的一個工具。)你在《論語》中,也看不到孔子對他其它弟子的愛,孔子的一生並不快樂,他惶惶然憂心忡忡,既使在教育弟子時也沒有為人師者的自豪感。沒有愛,所以也就沒有快樂,單單把孔子的痛苦歸結為沒有實現政治理想,顯然是偏頗的。

在我們生活中,經常可以看到許多不快樂的人,看到許多因為生活的無聊和空虛而痛苦悲傷的人,或者,像孔子一樣,一些人因為沒有和不能實現自己的理想而惶惶然,凄凄然。我們當然應該同情他們,但你應該看到,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缺乏愛,他們生命往往很蒼白,他們不知道愛別人,不能夠在愛中找到快樂和充實。

很多人陷入到了一個奇怪的誤區,他們認為只有物質的慾望、生活目標的實現才能給他們以快樂和幸福。他們不愛自己的父母,無暇去愛自己的丈夫或妻子,他們不愛鄰居、同事,他們以為只有生活中忙碌的那些事情才是重要的,他們沒有時間去愛。他們不知道愛也可以是一種生活目標和理想。

是的,愛是人類生活的重要目標之一,也許還是所有人生目標中最為重要的。當一個人以愛作為目標和生活基石的時候,他的生活充滿了意義和快樂。我們去觀察一下那些深愛著兒女的母親們,那些相互深深眷戀著的夫妻、戀人,那些摯愛注視後輩奮鬥的詳靜老人,那些為民眾疾苦而憂,為民眾快樂而樂的哲人、領袖,在愛著的人身上,你能找到生命的全部意義。①

我沒有看到孔子為戰亂時代的民眾說過話、流過淚。所以我也從來沒有看到過孔子的快樂和幸福。孔子學說浸染過中國文化的漫漫長途,最終演繹成為滅人慾的禮教的代名詞,其實是一點也不奇怪的,而他的學說對中國文化心理的影響豈今仍處處可以見到,它的俗世性和功利性淡化著人們的愛的能力,桎梏著人們愛的能力的培養。既使在現代,國人其實也羞於把愛講在每一個場合,文化的偏頗帶來了民族心理、心態的扭曲和不協調。這是尤應引起現代人深思的。

「你們當彼此相愛」。在公元1世紀,耶酥已經公開在這樣宣講自己的教理了,在其後整個西方文化的發展中,愛的主題成為了西方民主、平等得以構建的平台。中西方文化隨全球化潮流得以融合,就愛的哲學而言,中國文化也許應該認真補上這一課,中國的民眾歷來不缺乏愛的能力,這個民族深層孕育的恆久忍耐的愛與任何一個民族相比都不遜色,但我們缺乏對愛的張揚和研究,缺乏對愛的能力的挖掘和培養,缺乏剔除實用性的不自私的愛,缺乏把愛作為生活目標和生命目的的道德氛圍。

下面這段話節自《聖經》,它也許可以以此作為我們愛的標尺: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無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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