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演：Juliette Binoche、Kristen Stewart、Chloë Grace Moretz

 

演員Maria年輕時因為演出舞台劇《Maloja Snake》中的Sigrid一角，從此在演藝界走紅；二十年後，新銳導演想要再次重新演繹這齣舞台劇，卻要求Maria演出另一位女主角──Helena，Sigrid一角將由新生代女星Jo-Ann詮釋。在Maloja Snake中，青春洋溢且野心勃勃的Sigrid勾引中年女上司Helena，卻又殘忍棄她而去；故事的結尾，是Helena緩緩步上「Maloja Snake」（註一），從此失去蹤影。

 

此時，Maria面臨自己的中年危機：還在進行的離婚官司，恩師的逝去，甚至連新一代「好萊塢式」的表演方式也迎面撞擊著她。Maria始終忘不掉二十年前她飾演的Sigrid，卻在經紀人Valentine的勸說下勉強接下Helena的角色。Maria究竟該如何詮釋Helena？這位二十年後的Sigrid要如何面對她的四十歲？

 

*註一：Maloja Snake即「馬洛亞之蛇」，位於義大利，尼采曾稱其為地球最美麗的村莊。每逢初秋，鋒面會帶來豐富的水氣，形成攀附山脈扶搖而上的蛇形雲霧，人稱「Maloja Snake」。

 

 

【峰迴路轉的Maloja Snake】

 

Maria不願成為Helena（四十歲的女人），也無法面對Sigrid（年輕的Valentine／Jo-Ann），這一切使她無所適從。她就像Maloja Snake，一股迷濛氤氳的水氣不斷在山間攀升，漂泊而無法著地；她已經攀爬到頂峰卻十分孤寂，迷失在蕭瑟的秋季。

 

Clouds of Sils Maria的劇本層次非常豐富，編導藉由劇中劇《Maloja Snake》的對白，點明Maria與年輕經紀人Valentine之間的互動與衝突。Valentine在舞臺劇開排前協助Maria對詞，但是Maria無法接受自己飾演的角色Helena，並且一直挑剔Valentine的文本詮釋；兩人一起看電影，對於好萊塢新生代女演員Jo-Ann（即將接演舞台劇中的角色Sigrid）看法亦大相逕庭：儘管Jo-Ann緋聞纏身，傳言她吸毒、與男友鬧翻差點出人命，Valentine卻對她讚譽有加，聲稱Jo-Ann是自己最喜歡的女演員，令Maria聽了心裡頗不是滋味。

 

Maria已屆不惑之年，卻因留戀於已逝的青春，拒絕角色Helena的一切，同時她也害怕自己會成為Helena（Helena的「行蹤不明」被Maria解讀為「死亡」）。Maria對「過去」的渴求可以從幾個小地方看出來，如她始終無法忘懷／原諒年輕時的戀愛對象；她對於時下的好萊塢電影有所不滿，不喜歡科幻電影，諷刺這些電影角色沒有深度，只是在上演一齣「普通心理學」。

 

儘管Maria時常對Valentine的見解投以不認真的訕笑，但訕笑的背後其實藏著隱而不顯的嫉妒，她嫉妒Valentine擁有自己已經失去的「時間」。有一回，Valentine衣衫不整，累極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鏡頭特寫Maria愣愣望著Valentine的表情，我認為那個眼神並非出於女人對女人肉體的欲望，而是一種另類的祈求，祈求藉由凝視得到安慰──這是Maria接近Helena但同時也遠離Helena的時刻。她直視自己的渴望，就像Helena一樣；但也正因為是她「自己」的渴望，所以她又與Helena做出區隔，遂得以逃脫Helena的最終命運「死亡」。這部電影的尾聲，是Maria登上新版《Maloja Snake》的首演舞台，嘴邊掛著一抹自信的微笑，等待大幕升起。

 

【超越時間的女人】

 

Maria在登台演出前，又得到拍攝一部電影的機會。年輕導演詢問Maria是否有意擔綱女主角，在了解劇情過後，Maria坦承她覺得Jo-Ann比自己更適合這個角色。然而年輕導演告訴她，他從來沒有考慮過Jo-Ann。導演說這部電影沒有特定年代，也無關外太空或者宇宙的背景設定，這是一部「超越時間」的電影。我覺得這位電影導演屬意Maria的原因恰好也是Maria的心理糾結──她不認可現在，也無法抓住過去，未來（科幻片）對她更不具吸引力，她跳脫時間軸，不讓自己安置於任何一點，因此得以超越時間。

 

Valentine，直譯其意為「戀人」，在電影文本中影射與Maria的情感糾葛關係，與舞台劇《Maloja Snake》文本中的兩位女主角可以互相對照。不過「戀人」在電影文本中具有多重涵義，我自己偏向將其解釋為對「青春」（或者其他類似的特質）的留戀。Maria與Valentine一次又一次爬山，一遍又一遍練習台詞，其實都是女人經由角色來與自我進行辯證。兩人最後一次一起爬山是要尋找Maloja Snake，不過Valentine在看到Maloja Snake之前就離開Maria。編導選擇這樣的安排很令人驚喜也很合理，因為Valentine還不到可以親眼看見Maloja Snake的年紀，她還擁有大把的青春。或許再過個二十年，等她足以成為Helena──或者應該說Maria──就有足夠的人生經歷可以體會星光雲寂。